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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罗茹还能是谁，”杨再心叹了口气说，“你知道她刚来边区时，我因为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所以对她可能严厉了一些，所以她怀恨在心，一直寻机报复。土匪来袭时，邵处长本来是让白欣跟我到南门阻敌的，但她坚持要去，都是自己同志我就答应了。没想到她趁我和敌人交火的时候，从背后偷了我的手枪并向我开火。我虽然最终夺下了手枪，但考虑到大敌当前，就没有和她多计较，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唉！”
“为何土匪退去后你也没有说？”老海还是不信任的目光看着杨再心。
“都是自己同志，再说昨天我逮捕她事情做得有些鲁莽。她一直在敌占区工作，长期远离我党铁的纪律的约束，莽撞行事情有可原，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搞得更僵……”
“你呀你呀！……”老海开始为杨再心消毒包扎，很快弄好。
杨再心甩了甩胳膊，赞叹地说：“你治伤的本领就是不一样，跟没受过伤一个样。”他临出门时，像是很随意地问：“老海，你会把这件事向邵处长汇报吗？”
“你说要不要汇报？”老海笑着问他。
“还是不要汇报了吧！”杨再心意味深长地说，“罗茹同志刚到边区就背个处分，多不好。”老海不置可否地笑了。
刘华堂刘歪子的家住在南门里面不远处，邵斌陪着他一直走到他的家门口，说要是来看看他的妈妈。刘歪子为难地说：“家里太乱，实在没法进去人。”
“没法进人，你平日里是怎么住的？”邵斌低头走进了三间半的草房内。草房并不像外面想显得那般破旧，墙壁是白石灰粉刷过的，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这在刘川这个小山沟还是十分罕见的。房间内的摆设把主人的好吃懒做显露得一览无遗，一张小桌摆放在屋子正中算是唯一的家具。没有床，两铺麦草分别铺在两面山墙下，那是供他们母子睡觉的地方。
“是谁呀？”苍老的声音从屋子最里面传过来。邵斌这才注意到一位老年妇女坐在最里面的墙根前，头发凌乱，目光无神。
“是歪子回来了？”刘歪子的母亲说，“我饿……”
“是我”刘歪子不耐烦的回答。低着头把脸伸到邵斌面前说：“我妈疯子，你别笑话。”
“疯子也是你气疯的。”最后跟进来的白欣斥责说：“你妈上一顿饭是什么时间吃的？”
“绝对是昨晚刚吃的饭……早晨我不是打土匪去了嘛！”刘歪子从怀中掏出一个窝窝头递在母亲的手中说，“吃吧，八路军给的。”
“你小子偷的手段还真不含糊，什么时候偷的窝窝头，竟没一个人看到。”白欣讥笑说，“杨副科长养的羊你还说没偷，连一个窝窝头都不愿放过……”
“他好歹也是为了孝敬老母亲，就别说了。”邵斌在上衣口袋里掏了半天，抓出一个鸡蛋递给刘歪子说：“这是我昨天来的路上的干粮，给你母亲吃吧。”
“这怎么可以……！”刘歪子嘴上虽这么说，还是在墙壁上磕破了蛋壳递给了母亲。
邵斌看着粉亮的墙壁问：“我能看出来，原先你家还是可过的。”
“都怨我爹过世的早，我太小，净受人家的欺负，所以变得越来越穷。”
“是吗？”邵斌问刘歪子：“我第一次见你，就感觉你很机灵，用到正道上不好嘛！我想把你带到延安去，但你母亲这个样子，你也走不开呀！”刘歪子被这个意外惊喜弄懵了，目光盯着白欣。白欣微微点一下头，把头扭向了一边。
“没事，我娘她没事，她能照顾自个儿。”刘歪子往邵斌面前一跪说：“首长，您带我走吧，我在家里没有一分活路了。”
“那你母亲咋办？你走了，她这个样子还能活下去吗？”邵斌皱着眉头说。
“没事，我保证没事，再说我干了八路军，村子里的人谁还敢不照顾她！”
“刘华堂，你胡歪歪什么，我们干革命就是为了欺压百姓？”白欣向邵斌看了一眼，训斥刘歪子。
邵斌说：“小刘，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我相信你们刘川的百姓不会放下你母亲不管的。但不光是你娘的问题，现在虽说国共两党言和了，但不一定就不会打起来，干革命可是要提着脑袋过日子的。”
“我不怕死。”刘歪子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下撕开上衣，他白皙的胸脯上一道赫然的刀痕。“我在洛阳受到恶霸的欺负，我二话没说就和他们干了起来，我被划了一刀，他也没得到好果子，被我用砖头开了瓢。”
白欣知道刘华堂没有说实话，真实的情况是，买他妹妹的人贩子想讹他，结果他一对三干了起来。被逼到绝路上的他，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拼命的结果，双方面都没得到好果子，人贩子也没敢少给一块银元。这段经历成了刘歪子向人炫耀的资本，第一次见到白欣的时候就告诉了他。
“你只要有决心就好，”邵斌吩咐他，“好好收拾一下，今天我们可能就要开拔了。”
“首长，您也看到了，我还有什么要收拾的，现在我就能跟你走。”刘歪子生怕邵斌不要他，马上就要跟着走。
“你母亲不要安排一下？你还想像以往那样把她一个人扔下？”白欣告诉刘歪子，“临走时我会来检查的，如果老人家没有活路，你就别想跟着我们了。”
刘歪子跟到了门前，嘴唇蠕动了一下，终于鼓足勇气说：“白首长，我有事情向你汇报。”白欣此时恨不得掐死他，但脸上无论如何不能表现出来，神色冷淡地问：“什么事要向我汇报？我说了，不把你娘安排好，别想跟我们走。”刘歪子怯懦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挺了一下腰说：“我真的有重要的事向你汇报。”
“你们谈，我先走了。”邵斌微笑着说，“白欣同志，你马上过去哟！我还等着你陪我审讯土匪呢！”
“好吧。”白欣再不能说别的了。等邵斌走远了，他抬脚给了刘歪子一下：“混蛋，我他妈把你的黄子给踢出来。”
“我真有重要的情报向你汇报。”刘歪子痛苦地弯下了腰。
“你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当着邵斌的面说。如果我暴露了，一定先扒了你的皮！”白欣扯着刘华堂的胳膊一直拽到了屋后。那里正靠着山坡，冷风吹拂的枯草少说也有半人深。刘歪子痛苦地蹲到了地上，揉着腰说：“好心没好报，你答应的十块大洋一个子未见，就知道耍威风，杨副科长从来不这样的。”
“杨再心和你他妈的都是猪，我们的事早晚让你们给毁了。”白欣咬牙切齿，但刘歪子是临时拉过来的混混，真怕逼急了倒打一耙。白欣从口袋里掏出几张边币扔到地上说：“我要的情报呢？还好意思要钱。”刘歪子再顾不上疼痛难忍的腰了，捡起票子吹了吹。
“别吹了，吹破你的喉咙也吹不响。”白欣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要走。
“别着，等等……”刘歪子把边币塞入口袋，追了过去。
“没完没了了，你到底想干什么？”这样的人去了延安还不净是添乱，白欣为刚才鼓动他到延安十分后悔。
“我发现了你们想要的东西。”刘歪子从怀中掏出那只布鞋。布鞋已经被撕得面目全非，连密密缝制的千层底也被一层层揭开了……
祠堂正房被当成临时审讯室。邵斌在桌子后面正襟危坐，一个土匪正在陈述：我们的头“大鸭子”半夜时分带我们来时就是告诉我们，刘川是八路军军需供给站，粮食多多的，银元多多的，刘川的娘们也都白白嫩嫩，一掐一把水儿！
“放屁！”坐在邵斌身旁陪审加记录的白欣拍起了桌子。
“‘大鸭子’就是这么说的，我可没放屁……”土匪盯了邵斌一眼，小声咕哝。白欣发现这些土匪对邵斌敬畏有加，好像对他这个小白脸并不在意。大概他们都认为只有邵斌才能掌握他们的命运吧。
“他奶奶的，一会就让你们知道白某人的厉害。”白欣打定主意，稳稳坐下净等着看邵斌如何处理此事了。
邵斌让警卫战士把土匪押出去后，向白欣说：“几名俘虏说的出入不大，也许他们知道的就这些了。”他站起了身，整了整衣帽，准备要走的样子。
“就这样完了？”白欣赶紧问。
“再审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邵斌说，“他们都是小喽啰，匪首‘大鸭子’不会把秘密告诉他们的。”他像想起了什么，把门前的哨兵叫了进来。“跑步告诉厨房，给他们弄些吃的。”
白欣想了想，笑着说：“我们的粮食还不够吃，既然这些土匪都是小喽啰，又不知情，干脆都放了算了，关着他们也是糟蹋粮食。”
“不能放。”邵斌的声音很大很严肃，他可能意识到了这一点，放缓语气说：“这都是些悍匪，放了他们，很可能继续为非作歹。”
“把他们都杀了？”白欣很激动，强压住嘣嘣跳的心情问，“邵处长事情多，这事我来处理吧。”
“他们之中有的可杀，有的未必十恶不赦，按说要好好甄别一下，但我们多少大事要办，腾不开人手哟！”邵斌告诉白欣，“中央情报部来电报了，中央民主人士云集延安，我必须马上赶回去，你和杨再心同志都要跟过去。”
“那这些土匪咋办？”白欣试探着问。
“把他们交给绥德保安分处吧。”邵斌叮嘱白欣，“赶紧收拾一下，争取下午上路。”
白欣怕引起怀疑，不敢多问，只能回答一声“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