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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胁迫
那张足以让“流星”潜伏小组完全暴露的纸片丢落地上，白欣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把它抢在手中。“小表弟”向他微微一笑，往右侧踏了一步， 把纸片踩在了脚下。孙敬忠站起来接过他手中的药瓶，说：“谢谢，太感谢了。白干事受到袭击，伤势一直得不到好转，你真是雪中送炭啊！”
“这位首长见外了，他还是我的表哥呢！要感谢的应该是我，为了他的伤，首长一定受了许多难处。”
孙敬忠打开瓶子，用鼻子嗅了嗅，一股刺鼻的味道。“真是好药！”他赞叹一声，正在为白欣敷药，小卢进来汇报，可以开饭了。
孙敬忠答应着，重新把白欣头上的绷带裹好。把药瓶让他收好后，转过身，向客人做个请的姿势：“你表哥伤很重，不能陪你了，我们去吃饭吧。”客人哪敢动步，客气地说：“还是首长先请。”
“来着为客嘛！还是您先请。”孙敬忠拉着他的手说：“到了这里就要像到家一样，用不着如此客气。”
白欣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劝解道：“孙副处长，我位‘小表弟’生意人，见到当官的就打怵，你还是不要折磨他了。”
“我就是要告诉他，我们和国民党的官是有本质区别的。”孙敬忠虽然如此说，但不再坚持了，拉着客人并肩向外走，一边说：“我们边区太贫穷，没有好东西招待哟！”
两个人同时出了房门，白欣彻底松了口气，刚要下床去捡那张要命的纸，小卢已经端着一个粗磁大碗进来了。白欣只好装着没事人一样重又躺到床上。为转移小卢的注意力，笑着问：“老海做了什么好东西招待我表弟？”
“您忘了，我们刚买了两只鸡呢！整整烧了一大盆。”小卢问：“白干事，你能动吗？用不用我来喂你吃？”
“你真当我七老八十了！”白欣知道他在这里多待一会就多一份危险，往外赶他：“你快点去吧，我表弟乡下人，你可要帮我照顾好喽！”
“白干事的亲戚那是谁呀！您就放心吧。”小卢把碗放在白欣床前的桌子上，转过身刚要走，一低头，看到了地上的东西，弯腰捡起说：“白干事，你写的吧，怎么丢在地上了？”
“那是我没事随便写的，刚才被风吹到了地上。”白欣恨不得马上抢过来，但还是神态自若地说，“麻烦你把它放在桌子上吧。”小卢答应一声，捡起纸片还在嘴边吹吹，向白欣递过去。就在白欣刚刚要接过去的时候，小卢突然“咦”的一声，又把手缩了回去：“白干事，你写的什么东西，还要用红墨水？”他低头仔细看了看，大声念了起来：“白欣魏顶山二人，今日同拜关帝老爷面前，共誓‘不愿共生但愿共死，有违此誓天诛地灭。’亥年寅日。”
“魏顶山，魏顶山……”小卢默念两遍，问白欣：“白干事，魏顶山是谁？您什么时候拜的把兄弟，我怎么不知道？”
“魏顶山是我的一位老乡，那不过是少年时候闹的笑话，不作数的……”白欣干笑着说。
“小时候拜的把兄弟？我看不像吧。”小卢又仔细地瞅了瞅。“这纸这字是怪旧的，不过你一直把它收着，说明你还是在乎你这位把兄弟的。”
“我在乎什么？魏顶山这个人，自从我参加革命就没有见过他了……“此时白欣最怕的就是有人突然闯进来，他失去了冷静，猛地从床上跳下来到了小卢面前：”你把它给我吧，我马上烧了它。”小卢往后跳出一步，白欣的手落了空，脚下踉跄，差点倒在地上。
小卢本来还认为白欣急于得到这张纸，是怕被人认为他有封建残余思想，但看到他如此着急的神情，马上意识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白干事，就这么一点小事，我帮你做就行了，何况你伤得这样重。”小卢嬉笑着把纸叠好就要往口袋里放。白欣恨得牙痒，他此刻最想做的就是掏枪毙了此人。但所处的环境又怎能允许他如此做。
“小卢，按说东西放在你那里也一样，但这不能吃不能喝的一张纸你要它何用呢？”白欣说，“你还把它给我吧。”
“给你？”小卢又看看手中的纸张，抬起头说，“可以，但我们要做个交换。”
“交换？你想换什么？”白欣看着他，马上想到床下的那只鞋子，说：“我对你讲过的，那个东西我也没有到手，既然你都说了是‘黑瞳’要的东西，东西一旦到手我马上交给你。”
“那好吧，等东西到手了，我们再交换吧。”小卢把纸装入口袋，转身要走。
“慢着。”白欣叫住了他。“我可以给你，但你应该知道这个东西的重要性，一旦落入共产党之手，我们都别想活喽！”他在枕头下摸摸索索，很快拿出手绢包着的东西，递给小卢说：“一定记住我的话，一旦和‘黑瞳’接上头就马上交给他。”
东西是否在白欣手中，小卢不过是威吓一下，没想到，竟真的在白欣的手中。他兴奋得差点跳起来，但还是极为慎重地接过来，问白欣：“这是真东西？别是骗我吧。”白欣冷笑说：“你怕是假的，就不要……”
“好吧。”小卢首先把手帕郑重地放入了内衣的口袋，才掏出那张纸递给了白欣。白欣看也没看，三下两下撕碎了，把纸屑重新递到小卢手中说：“这次倒是要麻烦你了，请你把它带出去扔了吧。”小卢已经对此毫不感兴趣，接过来装入口袋。他们刚做好彼此的事，就见孙敬忠端着碗走了进来。
“小卢，你还不去吃饭，过会你大概连鸡骨头都吃不上了。”孙敬忠笑着说。
“哎！”小卢答应一声走了。白欣坐到床头，端起鸡汤吃起来。
“我还以为小卢在喂你吃呢，怎么你到现在还没吃饭？”孙敬忠奇怪地问。
“哦！”白欣头也不抬地说，“小卢对我这个表弟的身份产生了怀疑，盘问我老半天。”
“几年边保干的，警惕性倒是蛮高的。”孙敬忠喝下了碗中的最后一口汤，并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把碗放到桌上，掏出烟抽了起来。
白欣本以为孙敬忠是来探“小表弟”的底的，没想到孙敬忠的想法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孙敬忠问白欣，能不能将他的表弟留下来。
“留他干什么？一个小商人，真的对我们有用？”白欣奇怪地问。
“他对我们的事业很有用处。”孙敬忠说，“你可以先找他谈谈，如果他愿意今天就可把手续办了。”
白欣大喜过望，他的打算正是想从这个自报姓名白兴旺的土匪身上打听土匪来袭的真相，这岂不是正中下怀。
白兴旺吃完饭进来向白欣告辞。白欣把打算向他透露了。
“你打算把我扣下？”白兴旺十分惊慌地问。
“哪是要把你扣下来，我的意思是让你参加我们八路军。”
“你让我跟着你们干？”白兴旺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是这个意思。”白欣告诉他这也是孙敬忠孙副处长的意图。白兴旺啼笑皆非，说：“亏你们想得出，我对你们有什么用处，土匪一个，除了抢劫杀人，弄女人，这大概都是你们要严厉打击的吧。”
由白兴旺自己的嘴中听到土匪的称呼，白欣笑笑，说：“当土匪总要有个头吧，这天下早晚都要太平的，连梁山好汉还要受招安呢，你咋的就不能跟着我们干？”
“我受不了你们那个苦。”白兴旺说出了心里话，他告诉白欣，自己已经在匪窝里呆了十个年头了，八路军这一套他说什么也受不了。
白兴旺受“大鸭子”指派前来找白欣救人，他虽然带来了他们当初拜把兄弟时的盟书，但他并不了解白欣的真实身份，其实白欣的真实身份“大鸭子”也不知晓。白欣当然不会告诉他，笑着说：“只要我们革命胜利了，这样的苦日子还能有几天？到那时你可成了我们的开国功臣了。”
白兴旺知道，趁着刚才他们出去吃饭的机会，白欣肯定把那个唯一可以要挟他的东西毁掉了。失去了这个东西，想叫本来态度暧昧的白欣救人，已经是不太可能的事。金条送出去了，人却没有救出来，“大鸭子”如何能放过自己，自己回去也只能是死路一条。当八路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不情愿的事情，但现在别无他法，也只好走到哪里算哪里了。
“我干。”白兴旺答应下来，不过他告诉白欣一件事，刚才吃饭的时候，他已经打听清楚，被他们抓来的兄弟就关在隔壁的小院内，一旦他们见到自己，那岂不是露馅了。
“我既然让你跟着我，这些事情一定会给你安排好。”白欣安慰白兴旺，刘川办事处马上要撤销，对于那些土匪的处置，很快就会进行。
白兴旺又看到了希望。问白欣，那些兄弟不会都被杀死吧，如果有机会还是把大当家的小舅子放喽。
白欣知道他心中想的什么，吓唬他说：“你当那些土匪我们也会像对俘虏兵一样的优待，他们整天打家劫舍，杀死糟蹋了多少百姓妇女，肯定都要枪毙的，一个都不会剩下。”
白欣说到十二分的绝望，白兴旺也就不再做打算了。
对白兴旺的工作做得差不多时，孙敬忠进来了。他问了情况，听说白兴旺答应参加革命，笑着向白兴旺伸出手去：“白兴旺同志，你虽然刚刚参加我们的队伍，就已经做出了极大贡献。”看着白兴旺奇怪的目光，孙敬忠说：“你怎么忘了，那两根金条不是你送的吗？”
白兴旺本来是受“大鸭子”指派携带金条前来救人的，没想到金条送出去了，自己倒成了一名八路军。他苦笑着说：“我最怕的就是受不了你们的苦。”白欣批评他说：“你总是说受不了我们的苦，你不是穷苦人出身？那年洪水滔天，你家断顿四天，还是当地的共产党游击队给你家送来吃的，你怎么都给忘了？”
“好了，好了。”孙敬忠拦住他的话头说，“白兴旺同志刚参加革命，我们要给他改变的机会和时间嘛!”孙敬忠坐下后，告诉了白欣他的打算：“本来想等你伤好后再和你商量的，但邵处长早有电报催促，让我们绥德边保护送刘川办事处同志去延安，现在只好先把这件事安排了，我们就能安心的出发了。”
白欣笑着说：“你现在是刘川办事处的负责人，什么工作安排就行，有什么要商量的。”
“我为何鼓动白兴旺同志留下了就是为了这件事。”孙敬忠说，“前天你独自出发过黄河差点出了大事，我接受你的要求，但你必须带一个人过去。”
“你安排我带谁过去比较合适？”白欣问。
“他，”孙敬忠指着白兴旺说，“我认为这个人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让他跟我去？”白欣早有预感，但孙敬忠真的如此安排，他却是心有不甘的。这个人现在虽然对自己俯首帖耳，但他现在感觉到此人将是对他的潜在的最大危险。
“他刚参加革命，一点对敌的经验也没有，怎么可以……？”
“你自己的表弟你不清楚？”孙敬忠笑着说，“他的经历别说是我，就是你白干事大概也望尘莫及吧。”他挥手制止白欣说：“就这样吧。刘川办事处撤销，杨副科长又不在这里，我还有许多的事要做。你和白兴旺同志再讨论一下过河的细节，我去安排其他事情了。”孙敬忠没有给白欣继续说话的机会，向白兴旺打过招呼，离开了。
白兴旺看到孙敬忠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过去关上房门，回头一笑说：“大表哥，看来我们有缘哪！我正在考虑如何脱离这里，这不是天赐良机吗。”
“你别得意得太早。”白欣冷笑说，“你当孙敬忠真能这样放心地让你自由自在地离开，他是在试探你呢!”
“他在试探我？”白兴旺狐疑地问，“我认为今天做的天衣无缝，他干嘛要试探我？”
“为什么试探你？你刚才掏掉的那张纸呢？”
“那张纸，没被你收起来？”
经过紧张的思考，白欣主意一定，笑着说：“我是想收起来呢，但还没等我下床，东西就被别人捡去了……”
“被谁捡去了？”白兴旺怀疑的目光看着白欣，想从他的脸色上看出他是否在撒谎。
“还能是谁，”白欣想到那个让他恨得牙根痒痒的小卢，告诉白兴旺说：“你和孙敬忠出去时没有遇到人进来？”
“你是说他？”白兴旺记起来了，问白欣，“是不是那个给你送饭的小子？他也不是什么好鸟，他也有把柄在我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