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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娘的，真想找死。”白欣咬咬牙，扣动了扳机。狭小的窑洞内，爆响再次回荡。大老关再想说话的机会没有了，他摇摇晃晃栽倒地上。距离太近，从他后背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白欣一身。白欣没有顾及这些，蹲下身子，试试大老关的呼吸，确定他已经死了。翻过上身，翻下身，终于在他的裤裆内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原来大老关的内裤最里面还缝着一个口袋。白欣笑了，掏出东西一看，果然是那只鞋子。他翻弄鞋子刚要搜找需要的东西，突然听到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随后一声大喝：“窑洞里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举手投降吧。”他抬起头，微弱的雪光里，几只黑洞洞的枪口从窑洞口伸进来。白欣本能地举枪瞄准，但想了想，马上又把枪放了下来。
“里面的人把武器扔出来，然后抱头走出。”
“小方，是小方的声音。”白欣由此判断，他是被边保刘川办事处的人包围了，也就是说被“自己人”包围了。
“是我，别开枪。”白欣大喊。
“是白干事！”小方命令，“都把枪发下，是白干事在里面。”他带头走了进来。
窑洞内，小方告诉白欣，他奉孙敬忠之命带领三名战士在刘川附近巡查，以防土匪再次来袭。在刘川北门口听到这里的枪声，他们就赶了来。这时一名战士点燃一只火把进来，小方看清楚白欣身上的血迹。“白干事，您受伤了？”
“我没有受伤，我身上的血迹是这个人的。”白欣向地上努努嘴。小方这才看到地上的尸体。“这是怎么回事？”小方抬头看着白欣，“刚才的枪声是……？”
“是的，这人是我杀的。”当众人全部进入窑洞的时候，白欣已经想好了主意。他把手枪插入腰间的枪套说：“这个人叫大老关，是刘川这一带有名的盗墓贼，下午我离开刘川时他就盯上了我。幸亏我发现的早，本想把他引进这个窑洞，问问他有什么企图，没想到他在打我枪的主意，结果就……”
“他赤手空拳想夺你的武器？”小方狐疑的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但白欣是他的首长，他没有再说什么。
“怎么？你对此事有怀疑？”白欣以攻为守，笑着说，“我本来是前往黄河对岸执行孙副处长的命令的，既然你有怀疑，我们就一起回去吧，我将接受孙副处长和杨副科长的调查。”
小方想了想说：“既然白干事还有重要任务，这里的事我来处理吧。”
“那就拜托喽！”白欣说，“执行任务回来，我会把此事向两位首长解释清楚的。”他向外面看看，又说：“天快亮了，本打算趁夜晚过黄河的，结果被这个家伙搅喽！”他提起炕上的包裹，往外走去。
“白干事，等一下。”小方拦住了他。
“怎么，你还是对此事不放心？”白欣盯着他。
“我是想，您刚离开刘川就发生这样的事，还是我们送您到黄河渡口吧。”小方真诚地说，“这一段时间，这里不太平， 你一个人走很危险。”
白欣说：“你们是奉孙副处长的命令来巡逻的，哪能因为我一个人的安全，危及到整个刘川办事处的安危。”
小方说：“这没有什么，我可以派个人回去向孙副处长说明情况。”
“我是执行秘密任务的，人太多了招眼。”白欣低声向小方说明了情况，把包裹甩到肩头上，“谢谢你了，小方，我该走了。”
小方看着白欣的背影消失在窑洞外面，他叫过一名战士，向他耳语片刻，这名战士答应一声，快步走出窑洞。他四下望望，发现前方不远处白欣的身影，随在他身后跟了下去。小方向剩下的战士挥挥手：“走吧，该回去向孙副处长汇报了。”
白欣面前的黄河失去了几天前的滔滔气势，整条大河在大雪的封闭下，白茫茫如同一条巨蟒蜿蜒在莽莽苍苍的大地上。白色青黑交织下的河面能不能过人呢？白欣不敢冒险，他捡起一块石头抛向河面。“咔嚓”，河面的平静被无端打破，河水溅起，却只有少些的水，也溅得很低很低。
很显然，河水还冻得不够结实，人无论如何是不能徒过的。白欣四下望望，阴云威压下的河岸一望无际，数里远不见一只渡船。看来在这样的天气里，想找到一只渡船是难以实现了。是不是要去找老周呢？今天可能只有他可以渡自己过去了。上峰有令，老周是他们这个潜伏小组的联络员，不是传递情报的事，是不准许和他发生联系的。白欣犹豫起来。他沿着黄河岸边走了十几里路，想找到一只渡船的期望还是落空。
没办法，只有找老周了。白欣从包裹内掏出一条黑花白底的围巾围在脖子上。顺着河岸上的坡道爬到大堤顶端。他四下眺望，在南面半里开外，有座孤零零的枣树林子。他顺着大堤向那边走去。
这座枣林坐落在黄河大堤的外侧，面积非常大，少说也有几十亩。白欣四环视四周，一望无际都是光秃秃的，数量很少的越冬麦苗，也都畏畏缩缩趴在地上，似乎早已屈服于还没有完全降临的寒冬。在这样的环境中，即便有人跟踪，一眼便可发现。白欣放下心来，抖抖衣服，走进枣林。荆棘圈着一个小院在枣林正中出现。小院没有关门，白欣一边喊着一边向院里走。听到人的声迹，一条癞皮狗从坐落在院子最后边的茅屋内奔出来，“汪汪……”迎着白欣狂叫。
由于对其他人不放心，过去递送情报都是杨再心亲自来。白欣之所以知道有这个地方，还是一次杨再心为了表达对他的信任，才对他说起的。
跟在癞皮狗后面，一个年纪少说也在七十开外的老太婆颤颤巍巍出了房门。她站在门前警惕地望着白欣，一声不出。白欣已经被狂叫的狗逼出了院子，他不满地大声说：“看好你的狗，就不怕咬到人吗？”
老妇人这才开口：“我让你进院子了吗？咬着活该。”此话说得没有礼貌却似乎又有理，但白欣还是十分气恼地问：“老周呢？你让他出来。”
“这里没有叫老周的，”老年妇人满脸不屑的神色，唤回癞皮狗，随手关上了院子的门。这不是老周的家？白欣四下打量，不错呀！杨再心对他说的就是这个地方。滩枣林，数十里方圆只有这里才有。
“唉！”白欣通过低矮的荆棘圩子，可以看到老妇人半个身子已经进了茅屋。他着急地问：“你不认识杨再心吗？这条围巾你有没有见过？”
老妇人转过身，看看院墙外的白欣，大声问：“客人是刚过的黄河吗？听说今天河里风浪大，掀翻了一条渡船？”
白欣从脖子上解下围巾说：“我不是从黄河对岸过来的，不过河中翻船的事我听说了。”
老年妇人继续问：“听说淹死了一个妇女和两个孩子，怪可怜的。”白欣回答：“我听说淹死的是两个妇女，一个孩子。”他用围巾擦了擦脸，说：“天这样冷，还是弄了一身汗。”然后把围巾团起，塞入怀中。
“进来吧。”老妇人走过来拉开院门。白欣跟在她身后进了茅屋，不过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跟在他脚下的癞皮狗。刚进了屋子，小狗的嘴吻上了他的脚脖子。白欣吓得往后一跳，一脚踢在癞皮狗的身上。癞皮狗惨叫一声，眼望白欣畏怯地躲到了主人的身后。
“你这是干吗？”主人怨恨的瞪着白欣，“你为何要和我的狗过不去？”
白欣不耐烦地说：“喂这个东西，我们的同志来接头，不是个麻烦？”
“‘流星’前来接头就从来不说这些话，”主人叹了口气，“我一个人，就只有它陪伴我了。”
“你一个人？”白欣狐疑地看着她，“那么老周呢？他不在这里住？”刚见到她时，白欣认为这个老年妇人一定是老周的婆娘，看来自己的判断有误。
“你是奉‘流星’的命令来接头的吗？”她十分不解地问，“他没有告诉你，老周是谁？”
来见老周不过是白欣的临时决定，他一时难以回答她的问题。
“坐下吧。”主人相让，白欣坐到屋内唯一的坐床上。主人进了暗间，不一会捧出一捧大枣放在白欣面前的小方桌上。
大枣粒粒饱满，红彤彤犹如一盏盏小灯笼。白欣拿起一颗却没有放入口中，把玩着问：“这就是绥德特产，黄河滩枣吧？果然名不虚传。”主人并没有接他的话，冷冷地看着他说：“东西呢？拿来吧。”
“什么东西？”白欣放下手中的大枣，诧异地问。
“情报呀！你不是来送情报的吗？”
“哦！”没有见到老周，白欣还不愿说出他此行的目的，笑笑说，“不见真佛， 你就想要东西？”
“上峰有令，‘流星’送过来的情报都必须由我传递。”老年妇人盯着白欣问，“怎么，你临来时，‘流星’没有交代你？”
“你——就是老周？”白欣终于听明白了，他诧异地看着老年妇人。
“谁说老周必须是男的了？”老年妇人“呵呵”笑了起来。笑声温婉悦耳，和说话的声音简直不像是出自同一个人之口。白欣的好奇心更大了，往嘴里丢进一颗大枣，含糊不清地问：“我是没想到你就是老周，不过，就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也不嫌怕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