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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会因为自己赌气离去，气得饭也不吃？这倒是破天荒第一次。小卢诧异中又有些惊喜。
“那是，卢根兄弟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人，女孩家的话哪能就当了真了。”大表姐打趣他。要是刚来时，小卢肯定会对她的话奉若神明，但现在这个魅力四射的女人却让他感到由衷的恐惧。
三个人说说笑笑进了院子。西厢房厨房内的油灯已经点上了，里面果然传来表妹嘤嘤的哭声。小卢心一软，紧走几步首先进了屋子。
表妹回头看到是他，停止哭声，站起来往外推着他：“你走呀，你走，你想走就死走吧……”
“表妹，小菊……”小卢脸色通红，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小菊，我好不容易帮你把人追回来，你要再把他气跑，我可不管了。”大表姐笑着说。
“快二十的人了，哪有正形，”最后跟进来的姨夫，皱了皱眉吼道，“吃饭，都坐下吃饭。”小菊一向被妈妈宠坏了，但还是很怕她的父亲，赶紧去洗把脸，坐到饭桌旁。
小卢是吃过饭来的，他不敢再说吃过饭的话，一个窝窝吃了过半就实在咽不下去了。几次打嗝，赶紧端起面前的粗磁碗喝了一口稀粥。还是打嗝，小卢知道窝窝头粗糙的颗粒塞住了嗓子眼，他只好把手中窝窝放在桌上，跑出去呕吐。
“糟蹋粮食。”姨夫嘴里的稀粥喝得“滋溜滋溜”响。
大表姐已经吃完一个窝窝头，喝下碗中的粥，说：“卢根兄弟是吃过晚饭来的，剩下点粮食情有可原。”她起身出去了。
“吃过饭还要吃，不知道荒年粮食多金贵。”姨夫的气更大了。他教训小卢无异是给妻子难堪。妻子向来忍气吞声惯了的，不敢说什么，拿起桌上小卢剩下的半个窝窝头，三下两下塞入嘴里。
院子里，已经是一片黑暗，小卢终于吐净嘴里的渣滓，蹲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大表姐随着他蹲下去，问：他感觉好些没？”
“好些了。”小卢回答，他不愿和她呆在一起，起身回到东厢房。他过去来看二姨，一旦天晚，就住在这里。
大表姐随着他进去。小卢没好气地问：“你跟着我干什么？不就是想知道那些钱是哪里来的吗。我告诉你，那些钱是我借的，借我们炊事员老海的，这不可以吗？”
“钱是借的？”大表姐笑着说，“借给你钱的人也真够胆大的，这些钱你什么时候能还上，到哪里弄钱还？”
“没钱还，我偷我抢，总行了吧。”
“卢根兄弟，别这么大的火嘛！”大表姐“咯咯”笑着说，“我关心你的钱从哪里来的干什么。刚才我大舅，你姨夫的话你总该听见了， 对你不待见呢！”
“他对我不待见？”小卢心里一惊，马上笑起来，说：“我自小孤苦伶仃，就这二姨这一个亲人，所以常来走走，好了就多来两趟，不好就少来两趟，有什么呀！”
“说的轻巧，你几天见不到小菊，能过得去？”油灯下，大表姐的目光闪烁。小卢看出她和表妹的眼睛长得还真有些像。痴痴地瞅了两眼，他的脸上出现了红晕，低下头说：“光是我一厢情愿有什么用，她对我不好，二姨夫又是那样，我也快开拔回延安了，死了这条心算了。”
“大男子汉，你也太没出息了。”大表姐低声问，“你想不想小菊对你好？想不想姨夫改变对你的看法？”
“我想又能咋样？”小卢抬起头，看着大表姐。大表姐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无限的期待，凭直觉，她认为时机已到，笑着说：“只要你跟着我干，我保管小菊早晚是你的人，姨夫也不会反对。”小卢是被策反过的人，心说：“她想干什么？是不是也想策反自己？”他已经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马上变得圆滑起来，单刀直入式地问：“你是国军那边的人？”
小卢如此镇静很出大表姐的意料，她伸出大拇哥说：“不愧是边保的人，果然不简单。我直说吧，我是军统的人，你如果跟着我干，钱不在话下，今晚表妹就可以和你睡在一张床上。”
“今晚就可和表妹拜堂成亲？难道二姨姨夫都是……？”大表姐看出小卢的疑惑，笑着说：“你二姨姨夫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我这个小菊的表姐也是如假包换。”
“照你所说，那你还……”无论如何，小卢难以消除对对方的怀疑。
大表姐打开头上的发夹，拉掉白色簧片，从里边掏出一个指把长的蜡封小包，递到小卢面前说：“这里是深度麻醉药，只要在碗里放上一点点，人马上昏迷。他们一家子吃饭很慢的，现在你就进厨房，往锅里放上一些，今晚上小菊还不是由你……”
“你这是叫我干什么？”小卢真的生气了，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我可以为你干任何事，只要你给钱。但是，小菊就算这一辈子都不愿理我，我也不能做这种事……”
“你不愿干就算了，叫什么，你想让我们俩都暴露。”大表姐厉声呵斥他，然后又换成和颜悦色的表情说：“小菊是你姨家表妹，更是我舅家表妹呢！我又愿意害她？”她向外面看看，说：“他们也该吃完饭了。”然后扭回头：“长话短说吧，你现在就是我们的人了，本来还有些手续，等以后再办吧。当务之急你要给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小卢问。
“那个从北平回来的罗茹大概你也该认识吧？”
“我当然认识，杨再心要枪毙她还是我救的呢！”
“那好，”大表姐说，“罗茹曾经从北平带回来一份情报，上峰要得紧，你能不能帮我搞到？”
“是不是一根金条？”
“看来你什么都知道，情报确实藏在一根金条，据听说，现在东西还在刘华堂家藏着，你要想法把它弄到手。”
小卢本以为这个大表姐是老海一起的，所以没让她费事就接受她的策反，那份情报已经交到老海的手中，难道她不知道？还是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伙的。小卢想到这里，就留了个心眼，笑着说：“你说的刘华堂我也认识，刘川堡有名的混混，外号‘刘歪子’，这样的人，罗茹怎么可能把情报让他藏着？”
“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你没有必要知道，你在开拔之前必须把东西送给我。”
小卢已经上了老海那条船的人，很想搞清楚面前这个女人到底是何来路，就为难地问：“你和我说了半天，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是为谁做事呢？”
“我已经说过，我是军统的人，我们的上司代号‘黑瞳’……”
“黑瞳”,又是“黑瞳”！小卢的好奇心更强了，继续问：“东西搞到后，我还到这里来找你？”
大表姐心想，你不过是想再次来会你的表妹罢了，他们常常见面只怕会坏事，还是让他们少见面更好些。想到这里，大表姐说：“东西搞到手，你就到黄河岸边的枣滩林找我，那个林子很大，很容易找到。你见的人叫‘老周’，她自然会接待你。”
“没有接头暗号？”小卢问。
“不需要接头暗号，你的长相我会告诉‘老周’的。”大表姐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表姐，表姐……”是小菊娇滴滴的声音，“你和那个呆瓜有什么话，说得没完没了的？”
听到表妹的声音，小卢的骨头都快酥倒，他看到大表姐把那个小包重新藏入发卡内，心头产生难以名状的想法，如果小菊一家子真的被迷倒了，自己敢不敢上小菊的床呢？
小卢正在心猿意马，表妹走了进来，看也不看他一眼，拉住表姐的手就往外走。大表姐笑着说：“人家卢根兄弟是来找你的，你总是纠缠我干什么？”她向小卢努努嘴。小卢马上红着脸说：“表妹，我刚才忘了，我有东西送给你……”
“谁稀罕你的东西……”表妹撇着嘴说，不过还是停下了脚步。大表姐笑了一声，出了房门，并随手把门关上。
小菊刚哭过的样子，眼睛红红，脸色也红红。小卢奇怪地问：“你刚才又哭了？”
“谁哭了？竟瞎说。”小卢还想打听，表妹不耐烦了，转过身说，“什么东西我不稀罕，不给就算了。”
“表妹你看，这是什么？”小卢转到了小菊的面前，从身上掏出一件东西，是一块黯淡发黄的玉佩。小菊看这玉石宽不过二寸，是一条活灵活现的鱼儿。“什么好东西，我爹从黄河那边给我带来好几块呢！”
“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小卢行家似地说，“我听卖的人说，这还是从古墓里扒出来的呢！”
“死人的东西你也送我？”小菊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往后退，一直到脊背靠到房门上。
“玉子只有死人带过才算好东西，我给你带上吧。”小卢理了理玉佩上的红色丝绦，走向小菊。
“我不要，我不要；你拿走，你拿走……”小菊惊恐万分，却退无可退了。
小卢十分好笑，但看到表妹吓成这样，他不敢再逼迫她带上。 笑着收了起来说：“我过后拿给姨夫看看，看他老人家认为不认为是好东西。”
“我爹说是好东西，我也不要……”小菊拍拍自己喘着粗气的胸口，突然问：“卢根，我问你，你每次来不是买东西就是送钱，你哪来那么多的钱？”
小卢心里一惊，急忙问：“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是二姨还是姨夫让你问的？”
“你别问是谁让问的，你告我呀！你一个小当兵的，哪里那么多的钱。”
这些话二姨可以直接问自己的，小卢断定是姨夫让表妹问的。想了想说：“我父母亲虽然死得早，但他们给我留了许多钱……”
“你撒谎，”小菊说，“我妈说了，你从小讨饭，如果有这些钱你还要讨饭？”
小卢遇到他实在难以回答的问题。一声不出，陷入了沉默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