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杨再心的机会又来了，他把枪口对准了罗茹的脑袋。是打还是不打，他却迟疑着不敢动手。从种种迹象判断，罗茹并没有把那份情报交到邵斌的手中。现在向她开枪，有关情报的秘密将随着她的死，更难以得到了。但罗茹为何至今还未把情报交到邵斌的手上呢？是要自己亲自带往延安吗？还是对他也有所戒心？要知道，在整个边区，邵斌可是反奸除特的核心层。刚才就该把白欣也带过来，在此时此刻他绝不会像他那样优柔寡断。杨再心发觉他对白欣的依赖程度越来越深了，但这是没法的事，很多时候，白欣处理事情就是比他干脆利落。
“啪”的一声枪响，一发子弹从杨再心的头上飞了过去，他吓得一缩脖子。
“这些该死的土匪，还是不死心哪！”罗茹敏捷地跳起，顺势趴在了地上。
机会又在瞬间失去了，杨再心心里一阵失落，装腔作势，“他奶奶的，想送死就来吧。”他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杨副科长，你刚才还批评我糟蹋子弹，你的枪是什么打法？”罗茹双眼紧盯圩子外面的土匪，头也不转地问。
“哦？”杨再心这才注意到，手中的枪口直指天空。
罗茹没有回身就能判断出自己子弹的去向，刚才的睡着是不是迷惑他的假象？杨再心想，刚才如果向她开了枪，也许此时倒在地上的该是他吧，他赶紧把枪指向了圩子外面。
圩子外，顺着山坡，一条小沟从山顶直通到圩门下。稍加注意，就能看到众匪毛着腰，正从沟内向这边运动，还不时有脑袋冒出来向圩子上打枪，打完一枪赶紧又蹲了下去。
杨再心判断，最多五分钟，他们就能到达圩门外了。只要他们到了圩门处，罗茹的枪法再好，只怕对他们也奈何不得了吧。杨再心幸灾乐祸，扭头向罗茹冷笑了一下。罗茹正好也回头看着他，淡然一笑问：“他们像耗子一样躲在山沟里，马上要到眼前了。我打仗还是第一次，杨副科长，您打仗是老行家了，您看该怎么办？”
“也有你不行的时候了？给我灌迷魂汤，我可不信你那一套。”杨再心想到这里，皱起眉头说：“按说此时对付他们最好的办法，是跳下围墙，和他们在野外作战，但那要我们占据优势，最起码人数要和他们旗鼓相当才可以，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只有呆在圩子上等着他们进攻了。”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在圩子上不好瞄准，下了圩子堵住豁口，那还不一枪一个。”罗茹像在自言自语，然后对杨再心说：“杨副科长，我在这掩护，您下去干吧。”
“让我送死，你想把我当成小孩子耍？”杨再心“嘿嘿”笑了一声说，“我刚才说了，只有我们占优势的时候，才能下去和他们野战，我孤身一人下去，不是送死嘛！”
“你怕死？！”罗茹看杨再心的目光充斥着冷笑。
虽然在杨再心的内心，是把罗茹放在敌对位置的，这样被一个女人奚落，他的脸红迅速到了耳根。“不…不…不是，我们党的革命宗旨，不能做无谓的牺牲……”杨再心勉勉强强说出了自认为充足的理由，但自我感觉并不是那么理直气壮。
“你遵守你的革命宗旨吧，我可是要下去了。”罗茹把手中的步枪递给杨再心，要过他的匣子枪插在腰间。匍匐到了圩子边上，看看下面，扭头说：“我下去了，你盯着点，只要有土匪露头想偷袭我，你就把他的脑袋敲碎。”
杨再心解劝：“你，你还是不要去了……”
“不让我下去，你——去？”罗茹满脸笑容看着他。
这个女人明显在使激将法！杨再心又恢复了一个间谍的冷酷，向外面打了发子弹，说：“要下，赶紧下吧，他们马上要到了。”
杨再心眼前黑影一动，罗茹从圩子上消失了。也没见她如何动作，咋就跳下去了呢？如此不凡的身手，这个女人也太不简单了，无论在军统还是在边区，有如此身手的女人杨再心还是第一次见。即便她再了得，下面可是十几个人十几杆枪，大概她是有去无回了。杨再心内心一阵失落，匍匐到圩子边沿，向下望着。
罗茹下圩子的动作很简单，头向下，双手撑地，一个倒栽葱整个身躯射向了地面。落到围墙一多半，双脚点在了墙面上，反弹过去，鹞子翻身稳稳落在地上。
刚从沟口冒出来的土匪正好看到了不远处的罗茹，齐声欢叫起来：“骚娘们下来了，抓活的，抓活的……”他们的话音未落，罗茹手中的匣子枪响了起来，三四个土匪翻身倒在了地上。其余的土匪见势不妙，转身就跑，纷纷躲到了沟内。
土匪的枪很快也响了起来。罗茹单腿跪地，连连扣动扳机，只要有露头的土匪，无不脑袋开花。
这些土匪像中了邪，趴在沟内和罗茹对射，就是不愿撤退。他们不敢向沟外冲，罗茹凭借一人之力也冲不进沟内。对射了好一会，罗茹知道这样下去，匣子枪里的子弹早晚会打完。她偷眼向圩子上望了望，盼望的枪声还没有响起。
罗茹忽觉右肩头一痛，手枪差点掉到地上。她中弹了。一个硕大的脑袋从沟口露了出来，罗茹勉强举枪射击，打偏了，再次举枪，胳膊却无力地垂了下来。
“共军的娘们受伤了。”“大脑袋”狂叫着奔了过来。
罗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当她努力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张狞笑的脸伸到了眼前。
就在土匪的手堪堪搭上罗茹身体的时候，步枪子弹的呼啸声从她的耳畔传过，土匪应声倒地，他胸脯上喷出的血溅了罗茹一头一脸。
罗茹挣扎着坐起，圩子上看到小方模糊的身影。
“首长，你快回来呀！”小方的步枪子弹追着土匪的屁股打，为的是给罗茹回到圩子争取时间。
罗茹看看高过一丈的围墙，知道仅凭自身的力量无论如何爬不上去了，她苦笑笑摇了摇头。土匪已全部跑回了山沟里，小方又打出一发子弹，然后向罗茹喊：“你在坚持一会，我马上下去救你。”
“你救不了我的！”罗茹思索片刻，向小方喊：“把你的枪扔给我。”
小方看看手中的三八大盖，这种不能连发的步枪，即使到了罗茹的手中，也不能帮她太大的忙。他扭头看着身边的杨再心：“罗茹同志肯定是受伤了，圩门又不能打开让她进来，您的手枪给她用用吧。”
杨再心除了手中的步枪，腰里确实还别着一把八连发的勃朗宁手枪。因为没有及时掩护造成罗茹受伤，他实指望罗茹能被土匪干掉，现在小方意外来到，他怕被识破企图，赶紧从腰间拔下了手枪，埋怨道：“我让她不要瞎逞能，就是不听，看看，差点送命了吧。”
杨副科长的话，小方不敢苟同，但他是领导，小方不能说什么，接过杨再心的手枪，爬到墙边刚要往下扔，身后的小巷中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小方扭头一看，小卢带着另外两名战士赶到了，他们很快爬上了圩子。杨再心奇怪地问：“大部分的土匪都在北门外，邵处长咋把你们也派来了？”
小卢告诉杨再心：“刘川的群众自发上圩子助战了，他们的不光有土枪，还有炮呢！”
小方奇怪地问：“刘川还有炮？我在这几年了，咋不知道。”
“真的有炮。”小卢身旁的战士说，“松树掏空了，在里面装上火药，一打一大片，他们都叫它扫帚炮。”
象是为战士的话做注解，北门传过来“轰”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确也很有气势。
天快未明时，本来提心吊胆等着土匪来抢劫杀人的刘川百姓，发觉仅有十几人的八路军，竟没让一个土匪攻进圩子。他们胆子壮起来，有许多人走到街上打听动静。年过七十的刘姓老族长扛着一杆铳子出现在街头，他脱去了几乎没见他脱过的长马褂，上身对襟黑布褂，挽着袖子向街上的乡亲喊话：“土匪要来祸害咱们了，虽说有八路军给自己挡着，咱爷们就这样干等着干看着？有种的跟我上圩子打土匪去。”
众人“嗷”的一声像炸了锅，纷纷回家拿来了早年间配备的武器。虽然有些刀枪已经锈迹斑斑，但在他们的眼里，即便是赤手空拳也能把那些土匪灭了。
在老族长的指挥下，几名青年后生从小祠堂里抬出了那架每年过年拜祖宗时才见天日的大抬杆，上了枪声最激烈的北门圩子。早得到讯息的邵斌迎了上来，他紧紧握着老族长的手说：“有你们的支持，赶跑这些悍匪我们更有信心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老族长拱了拱手说，“我们刘川的百姓因为有你们在这里，好久没有受到这些东西的祸害了，小日本都让你们八路军打跑了，他们还敢来送死，定让他有来无还。”
邵斌被老族长的豪气感染，也学着他的样子拱着手说：“老先生说的痛快，有咱刘川的百姓和八路军在此，这座圩子就是他们的丧身之处。”
老族长指着身后的子侄辈说：“老朽只知务农不懂打仗，这些家伙们就全交给首长了，你要像指挥八路军一样，有谁胆敢不听指挥的，就按你们的规矩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