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批生力军,邵斌把部署重新做了调整,派出三名战士支援南门,其余的人分成若干战斗小组,几名百姓由一名八路军率领。
圩子外的土匪见到圩子上人影攒动,他们本以为拿数百号人马,即使八路军再英勇,硬耗也能把他们耗干了,没想到刘川的百姓不怕死,纷纷支援来了。“扫帚炮”怒吼了,这些土匪阵势大乱,有些土匪已经借着躲避“扫帚炮”,准备逃窜了。
一直躲在数百米之外的匪首“大鸭子”,看到了情况的不妙。本来想借着攻打刘川发个横财的,现在看事态发展到如此地步,开始后悔不该来淌这浑水。他知道再硬拼下去,也许要弄个血本无归,向身旁的半大男孩说:“你去给弟兄们传个话,咱们撒丫子了。”他身后一个西装礼帽三十来岁的青年着急地说:“眼看八路苦撑不下去了,这时撤兵,几十个弟兄不是白死了?”
“听你的话,刘川不过几个土八路,几发子弹就能打发了。现在倒好,我的兄弟伤亡过半,再等下去,只怕我的命也得撂在这里。”匪首“大鸭子”把青年搡到了一边,牵过拴在树上的马骑了上去。
西装青年挡在了马前:“大当家的,你可是向我们师长发过誓的,不打下刘川绝不回兵。”“你他妈那个师长能管得了大爷的事,再不让开老子崩了你。”匪首“大鸭子”向马后抽了一鞭子,一声嘶鸣,狂奔的马差点把西装青年撞倒。他的身后,土匪们像散了集似的,乱哄哄跟了上去。
攻击南门的土匪被他们大当家的丢下了,等到四面八方的人围上来,他们已经失去逃跑的机会,除了被击毙的,整整抓了十个俘虏。
邵斌安排好北门的事情,向白欣说:“走,我们到南门看看去。”
南门洞开,邵斌他们赶到时,正见到小方和小卢用门板抬着罗茹向圩子里面走,门板上的罗茹昏迷着。
邵斌看着担架上的罗茹问:“她负伤了?伤得重不重?”
小方回答:“她的伤在肩头上,本来不重,可是由于没有得到及时包扎,失血过多,所以就……”
邵斌把罗茹身上的被子掖了掖,吩咐小方他们:“把罗茹抬到大院里,请老海好好照顾。”邵斌身后白欣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邵斌转身笑着问:“你和杨副科长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啊!一时不见就为他担心了?”
白欣慌忙说:“杨副科长和罗茹二人一起来的南面,罗茹同志受了重伤,杨副科长却不见踪影,的确让人担心。”正在这时,只见在杨再心的指挥下,两名战士押着俘虏过来了,杨再心的一只胳膊吊在胳膊上。
邵斌问:“老杨,你也受伤了?”
“还不怪那个罗茹,个人英雄主义,”杨再心无可奈何回答,“按说她是从敌占区过来的,不应该如此冲动,一个人跳下圩子阻击敌人,只图一时痛快了,我刚想支援她,一发子弹敲中了我的胳膊,眼看她被土匪包围,只能干着急。如果不是小方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你是说罗茹从圩子上跳了下去?”邵斌仰头看看圩子,虽说不是太高,从上面直接跳下,也是不可想象的。“这么高的圩子,你应该阻止嘛!”
“她英雄啊!我能阻止得了她?”杨再心摇着头,跟在俘虏后面进了圩门。
“这个罗茹,在敌占区好几年了,还是如此冲动逞能……”邵斌自言自语。他告诫在圩门下站岗的哨兵:“土匪虽然被打散了,防止他们卷土重来,绝不可麻痹大意。”
邵斌安排好善后工作,带着白欣往回走。这时天已经麻麻亮了。
劳累一夜,困倦袭上身来,邵斌长长打了个哈欠。白欣劝他:“邵处长,今天还要启程回延安,趁着天未大亮,你再眯瞪一会吧。”
“今天暂且不动身了。”邵斌伸了一下懒腰说,“这些土匪连夜来袭太意外了,也许幕后另有缘由,我想马上突审。”他笑着问:“白干事,你困不困?如果不困,我们一起审讯。”
“我……?”这是白欣最为担心的事,但他不知如何拒绝。
“老杨受伤,只好我们俩搭档了。”邵斌说,“快走吧,夜长梦多,防止他们串供。”
白欣欣欣然说:“跟着邵处长这样的老保卫配合,一定能学到许多东西。”
“白干事说出的话怎么有些酸溜溜的味道。”邵斌笑着说,“我们一家人就不要互相吹嘘了,赶紧吃点东西,饭后开始工作。”
仗打了半夜,老海却睡得比平时还香,直到小方砸开他的门,他才揉着眼屎走出来。他的住处在大院拐角的堆杂物的小屋内,小方刚来这里时,因为警卫班战士住的正房已经人满为患,杨再心安排他和老海同住,老海很高兴的答应了,没想到第二天,小方主动提出搬出来住,杨再心奇怪地问原因,小方回答,老海的烟瘾太大,一晚上要抽四五袋烟,再加上他的臭脚丫,能让人窒息,凭老海的资历和对革命的贡献,杨再心也不好说什么,立刻安排在老海住处的旁边空地上另搭了一间一切棚的小屋。
老海走出房间一眼看到担架上的罗茹,赶紧俯下身,仔细观察了伤势,严厉地问:“这是谁做的包扎,你们没学过?这样包扎,她的胳膊还能保住嘛!”
小卢嘴唇翕动说:“是杨副科长做的包扎,他的胳膊也受了伤,只能弄成这样。”
打开绷带,小方他们才知道情况的严重,子弹从罗茹的肩头洞穿而过,一根白煞煞的骨头露了出来,绷带把刺出的骨头强行按压在肌肉里。老海命令他们把罗茹抬到北厢房的办公室里,小方为难地说:“杨副科长早有规定,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能私自进入办公室。”老海大声说:“这个院子,除了办公室还有干净的地方吗?是你们的睡觉的地方还是我睡觉的地方?”他不容分辩,吩咐道:“打开办公室,如果杨副科长怪罪,都把责任推到我的头上。”
小方他们把罗茹抬进办公室。老海为罗茹用盐水清洗了伤口,重新做了包扎。回头看到小方他们还在那站着,奇怪地问:“你们还呆在这干吗?没事做了?”小方和小卢这才想到自己还有任务,把邵斌的安排交代给老海,转身离去。老海想到,打了半夜的仗,同志们一定都饿了,回到厨房把昨晚蒸的薯面窝窝馏上了锅,打点好咸菜,又从墙上洞中的油灯后掏出一个玻璃瓶回到了办公室。
老海刚出了厨房的门,邵斌和白欣一前一后走进了院门,白欣看到他手中的瓶子,笑着说:“这是准备送给谁吃呀?我们平时都难得闻闻的野蜂蜜,终于愿意贡献出来了?”
老海笑着回答:“这是我今年夏天捅院子树上蜜蜂窝时得来的蜂蜜,这东西大补,我可是连自己都没舍得吃上一口,现在罗茹同志的伤势很重,把这个送给她。”
邵斌向白欣赞许笑道:“老海真是一位好同志。”奇怪地四下望望,跟老海:“您治枪伤的本事在边区都是有名的,杨再心同志也受了伤,我以为他该早找你来了,却并没见到他的面,看样这家伙俘虏的事还没有处理完。”然后又吸着鼻翼说:“早饭做好了?饿了一夜闻着真香。”
白欣说:“哦!老海同志是真的能干,替罗茹同志治伤,还没耽误做饭。现在可以通知同志们来吃早饭了。”
“我说的不错吧。”邵斌向白欣说,“同志们打了半夜的仗,老海的早饭开的肯定早。”
“我去招呼同志们吃饭。”白欣快步走出了大院的门。邵斌跟着老海进了办公室。罗茹失血过多,脸色苍白,还在昏迷之中。
“按说她的伤并不在要害处,情况怎么如此严重?”邵斌皱起了眉头。
“这里不是延安,缺医少药,除了盐水,再没有可用的东西。”老海把玻璃瓶晃动了几下,打开瓶盖,往罗茹嘴里浸入一口蜂蜜,过了一会功夫,又往她口中浸入一些。
几口蜂蜜喝下,罗茹的眼慢慢睁开了。她的目光扫过邵斌的脸,最后落到老海的手中的瓶子上。警惕地一怔,声音微弱但很严厉地问:“你,你给我喝的什么?”
“喝的什么,喝的灵丹妙药。”老海“嘿嘿”笑了两声说,“没有它,你这会怕还醒不过来!”
“老海把他一直舍不得吃的野蜂蜜给你吃了。”邵斌解释说,“我们被国民党封锁了这些年,物资极为匮乏,连一般的消炎药物都很少,别说滋补品了。这点野蜂蜜老海保存了好长时间都未舍得吃,你应该感谢他呢!”
“谢谢你,老海同志。”罗茹脸色呈现出红润。
邵斌说:“老海同志,也别说,你这些蜂蜜还真是灵丹妙药,小半瓶下去,罗茹的脸色马上变得好看了。”
罗茹难为情地说:“刚打了一场小仗就伤成这样,也太不争气了。”
邵斌安慰又批评地口气说:“你可能是从未在正面战场打过仗,哪有一个人就去突袭敌人的。但你判断是正确的,如果你不果断出击,从南门偷袭的土匪很有可能偷袭得手,大概到这时战斗也未必能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