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情报被盗
罗茹的住处被安排在邵斌隔壁。邵斌住房门前,邵斌、罗茹并肩而立。
邵斌问:罗茹同志,你是不是很累,如果不累可以谈谈。
罗茹仍是一副委屈的表情:当然好了,到了自己的地盘,和同志好好谈谈的机会还没有呢!
邵斌无奈地笑笑:罗茹同志,你好像对杨再心同志的芥蒂还没有消除?杨再心同志虽然做事莽撞,但他对革命的真诚是毋容置疑的。
罗茹:我承认,我对杨再心同志有些反感,但我也认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干部,尤其对工作的敏感程度。
邵斌转身,一边往自己的屋内走,一边说:既然杨再心的错误已经犯下,就不去说他了。罗茹同志,你这次回来的任务陈灏明同志已经跟你说过了。中央情报部李部长让我先跟你谈谈……
罗茹跟着进了邵斌房间。房间不大,正中炭炉子上的茶吊子发出吱吱的声响。邵斌停下了谈话,提过茶吊子分别给罗茹和自己倒了一碗和一茶缸的开水。他做完这些,打量着罗茹问:你穿得这样单薄,冷不冷?虽说现在还是初冬,比得过平原地区的深冬呢!
罗茹端过粗瓷黑碗,手上传过来融融暖意。笑着回答:这样习惯了。北平的天气跟这里差不多,我在那里的掩护身份一直是阔家小姐,寒冬腊月穿裙子都是正常的事。
邵斌:到哪山唱哪山的歌,例如我本来也是出身于资本家,现在不还是穿起了这身军装!
邵斌并没有喝水,而是吸起了烟。罗茹发现他吸的烟是用黑纸裹的,但又不是手工卷的“大炮筒”。
邵斌笑着问:你看我吸的香烟很特别是吧,这还是特供呢!不到一定级别,还未必抽得上!
罗茹嘻嘻笑着,没有答话。
邵斌:你以为我是开玩笑?我说的是实话,我们边区在最艰苦的年月,吃穿用度什么都靠自力更生,连香烟的工厂也建起来了。
罗茹好奇地问:我们党一贯推行的是官兵平等,你能吸上特供烟,像小方小卢他们能不能呢?
邵斌哈哈笑着回答:虽说是特供,还是要自己掏钱买的,不过不到一定级别买不到罢了。
两个人说笑了一回,话又转回到了正题。邵斌问:自从日本鬼子投降后,北平到底是怎样的状况?
罗茹:自从日本人投降,那些躲在偏远地区的国民党大员纷纷赶了回来。用现在比较流行的话说,这些接受大员正在干着‘五子登科’的工作。
邵斌:你所说的‘五子登科’我也多少了解一些,那些军统和中统原先的潜伏人员是否都浮出水面了?
罗茹想了想,回答:国民党无论军统、中统,一些职位较高的都浮出来了,但身份较低的,仍有许多还在潜伏。抗战时期,我们和军统中统有过一些合作,一些人我们都认的,所以我们有些同志他们也心知肚明。
邵斌:正因为这些原因,我们这些年培植的潜伏骨干有一大批不得不撤出了,这对我们下一阶段的斗争是十分不利的。
邵斌表情逐渐严肃,停顿了一下,接着问:陈灏明同志作为北平地下党的负责人,和他们不会有直接接触,怎么会这么快出事了呢?
罗茹很激动地站了起来:老陈是我单线联系的,他的出事我免不了有最大嫌疑……
邵斌抬抬手,让罗茹坐下:地下战线情况非常复杂,我中有敌敌中有我,杨副科长对你产生怀疑也是情里中的事,希望你能理解。
然后邵斌却站了起来,继续说:老陈失踪我们至今不得要领,幸亏你离开了,要不然……
我们和国民党刚签订了协议,您不是说可以通过正常渠道向他们要人吗?罗茹的眼睛随着邵斌的身影在不大的房间里转着。
谈何容易,谈何容易——邵斌走到罗茹面前,停下说:到底是军统中统干的我们还不清楚,向人家要人,怎么要?并且这是要通过高层的,情况不明,又如何向我们最高当局汇报?
罗茹:您是说——要先摸清情况?还是我回去吧,我情况熟悉……
要派谁去,如何去,必须中央情报部门的领导来定,我们边区保卫处的工作主要是对内的反特锄奸。邵斌扬腕看看表:夜深了,早点休息吧,我们明天诸事齐备就可以回延安了。
罗茹告辞回到隔壁的屋子。插紧房门后,赶紧奔向放在床上的小皮箱。摸摸夹层,里面的那根金条不见了。
罗茹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如坐针毡,又下意识地把皮箱翻了一遍,仍不过是徒劳罢了。
就在罗茹六神无主,传来了敲门声。罗茹审视了一遍全身,头发衣服很凌乱,她满意的转身去打开了房门。门外邵斌仍是着装整齐,手中还端着那个黑黝黝的大茶缸。
罗茹挡在门前:邵处长……?
邵斌的目光好像无意识地扫了一遍房间:我还有些事要找你,进去说吧。
罗茹只好退了一步,让邵斌进了屋。邵斌双脚跨进屋子,马上吩咐罗茹:关上房门。罗茹依言而行。
邵斌不动声色的表情:那个东西还在吗?
罗茹强装镇定:什么东西?
邵斌:陈灏明同志让你带来的东西。这个东西我虽然没有权利让你交出,但临来时,情报部的首长再三嘱咐我,一定要保护好你和这个东西。你刚到边区就遭到如此多的凶险,我认为还是把东西交给我保管安全一些。
罗茹不敢看邵斌的脸色,低下了头:那个东西——我丢了。
邵斌仍是气定神闲:丢——了?是在国统区还是边区丢的?
邵斌没等罗茹回答,像是自言自语:看来,这个小村庄也并不平静啊!
邵斌的眉头皱了起来,但并没有忘记啜了口茶缸中的水,这神态让罗茹紧绷的心弦多少放松了一些。
隔壁祠堂。杨再心和白欣共住的北厢房内。黑暗中,杨再心和白欣都没有睡。他们躺到了一张床上,小声争论着。
白欣埋怨:我早说过,收买杨歪子这样的人,本身就是失策。他能干什么?偷鸡摸狗,连自己的妹子都能卖,哪天说不定连我们都他妈给卖了。
杨再心极为诚恳的口气:我知道杨华堂的为人,但边区保卫处把我弄到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我一个人是条龙又能咋样?说是手下十几个人十几条枪,能为我所用?如果现在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不要邵斌下令,他们马上就能把我逮捕......
白欣打断杨再心的话:就是无人可用,也不能弄个祸害来。刘歪子,刘歪子,看他今天办的事,歪人办歪事,唉!
杨再心:今天让刘华堂到祠堂偷东西这事可是你安排的哟!我早跟你说过,像赵大贵刘华堂这些人,送送信跑跑腿可以,其他重要的事情还要我们自己来办。
刘歪子毕竟是自己安排偷东西的,杨再心又是领导的身份,白欣把怨气隐忍下去。黑暗中眼睛忽闪了两下:奇怪了,刘歪子算得上惯偷了,罗茹就带了那个小皮箱,东西能放在哪呢?
杨再心自言自语:东西会不会就在罗茹的身上?随后又自我否定:不会,罗茹绝不会把情报带在身上的。
杨再心侧转身子,面向白欣:那份情报肯定被罗茹藏起来了,我敢断定仍藏在关她的那间屋子里。
白欣兴奋起来,爬起半截身子:我一直在怀疑,刘歪子偷东西是有一手的,如果情报在那个小皮箱里,咋会搞不到?我现在就过去看看,说什么今晚也要把它弄来。
杨再心不以为然:算了吧。你没看到,罗茹已经进过那个院子,她傻呀,还等着你去取!她刚过黄河就危机四伏,说不定东西已经交到邵斌的手中了。
白欣问:我记得当初你告诉过我,军统把你安排到这边来是当作冷子使用的。这几年抗战,你我和徐曼都没有什么动作,你怎么就敢肯定情报是对我们来的?
杨再心:军统内线过来的消息不会有错。对共产党潜伏人员的能力,我们实在不能低估啊!虽说这几年,我没有做过对不起共产党的事,但他们反特锄奸还是有一手的。
两个人不再交谈,不知过了多久,都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中,杨再心见到了数年不见的老母亲和儿女。还是他们生活的那个江北小镇的四合小院,儿子长得和他几乎齐头并肩了,女儿也差不了多少。
母亲从门外背进来一捆柴,往地上一放:儿呀!你回来干什么?有人来抓你了,你快点跑吧。
杨再心笑着说:我用不着跑,我是请了假的,我怕什么。
杨再心话音刚落,只见妻子一手提着鞋子,满脚泥跑进了院子。他仿佛记得妻子刚才还呆在院子里的,一会功夫咋弄成了这样。
杨再心讥笑妻子:你看你,孩子都这么大了,咋弄成了这个样子……
妻子一脸惊惧:我说不能回来,你死活不听,有人来抓我们了。
杨再心也慌了,他再顾不上儿女老母,拉着妻子的手跑出院子。很远的地方有人大叫着追了过来,他们慌不择路,顺着田间小路狂奔。妻子由于没有穿鞋,跑得十分艰难,杨再心一狠心,把妻子的手松开了。身后传来妻子绝望的哭声。杨再心终于跑上了大道,刚转过一颗大柳树,一个人狞笑着从树后走了出来,手中提着一把左轮手枪。杨再心认出此人正是自己的上司霍天河。
霍天河举枪对准了杨再心:杨再心,你还有什么话说?
杨再心一步步往后退:我没有叛变,我不过是想回家看看老人孩子……
霍天河:你别想跑了,我们的纪律你应该清楚,背叛党国背叛组织,只有死!
随着一声枪响,杨再心大叫一声坐了起来。他身旁的白欣已经跳到床下。外面的枪声如爆豆似的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