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罗茹随着邵斌继续出发。一路上所见的村镇都是窑洞连窑洞,难得一见房屋了。其实从刘川出发后,房屋已在减少,窑洞大量增加。罗茹曾问过邵斌,这里的人家为何不盖屋子而大量的以窑洞为家呢。邵斌回答她,一座峭壁挖个窝窝,既省工又省料。何乐而不为呢。罗茹思考片刻说,只怕还是这里太穷的原因吧。
邵斌认为罗茹有见地,告诉她,虽然这里穷困,但却是是革命的圣地,将来是注定要载入史册的。罗茹笑笑却没有表示什么。邵斌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你不是这样认为的。罗茹赶紧说,怎么会呢。她正在考虑,为何李部长怎么没有和他们一起回延安。
罗茹这样问是有原因的。李部长从西安直接过来,她绝不相信就是为了迎接她。现在他没有跟他们一起回延安,更说明他是有特殊使命的。邵斌回头向她一笑,言而其他:“你的伤势未曾痊愈就让你启程,一路颠簸,能受得了吗?”
“一个革命者,如果这些都无法忍受,其他的还能干什么。”罗茹调皮地眨着眼睛说:“邵处长,您好像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这没有什么秘密不可以说的。”邵斌告诉罗茹,李部长还有事情要在那个小镇上。罗茹已经得到消息,杨再心奉命第二批从刘川堡启程了,李部长会不会是在那里等着他的。罗茹由此推断,他们会不会要对杨再心动手了。但本行的规矩,她不好再问下去。把马缰绳一提说:“邵处长,您不是怀疑我受伤不能忍受跋涉之苦嘛。我和你比试一下,看谁先到延安。”她没等邵斌回答,已经扬鞭策马狂奔起来。邵斌向身后的警卫无奈笑道:“还是小孩脾气。”为怕她出危险,也只得往马身上抽了一鞭子,跟了上去。
不久,一座大山的身姿慢慢在夕阳余晖中慢慢显露出来。罗茹勒住缰绳回头问跟上来的邵斌:“前面就是延安有名的宝塔山吧?”邵斌凝视着那座山答非所问地说:“每次回延安到达这里,我都会激动不已。你看,这座山像不像是延安一道天然屏障?”
“宝塔山是延安的屏障,你却是延安更加重要的一道屏障。”罗茹看着他认真地说。
“你这话有马屁之嫌哟!”邵斌笑着说。
罗茹认真地说:“我还是我党外围成员就听说了,毛主席曾经赞扬,边保就是保卫陕甘宁边区的一把利剑。”
“主席赞扬的是整个边区保卫处,我个人算得上什么。”邵斌向宝塔山的方向凝眸,“当年范老夫子胸中自有甲兵数万,保卫了祖国边陲数十年不为敌寇戕害。”
“你说的是那个范仲淹吧。”罗茹好奇地问,“他一个文人也曾领兵打过仗?”
“孤陋寡闻。”邵斌踹了一下脚蹬,他胯下的红综马一声嘶鸣,向宝塔山的方向狂奔而去。
“笑话人!”罗茹心里失落,不甘心再落后于他,连抽两鞭,但邵斌已经跑得没影了。后面的警卫跟上来,见到只有罗茹一个人在那里默默站立,奇怪地问:“首长,您的马跑得也够快的,怎么把人跟丢了?”罗茹不好发火,问道:“你们邵处长骑马,倒是比我跑得快多了。”
“首长,你只见过邵处长骑马,却没见过他打枪吧。”一个年纪不过二十来岁的小战士自豪地说,“我们邵处长左手可以打枪,并且还能做到弹无虚发。”
罗茹见识过邵斌的枪法,不以为意说:“是吗?”小战士说:“我说也说不清,你将来可以看到的。”
罗茹带着三名警卫战士,一路上仔细寻找,就是不见邵斌的身影。这个家伙能跑到哪里去呢?警卫战士们好像胸有成竹,没多做解释,策马跑到罗茹前头,往延安的方向而去。罗茹只好跟上。
罗茹原来以为,延安作为中共统治中心,四面八方近百万国军围困,一定戒备森严。但延安城外连一个哨兵的影子也没有。罗茹知道,这一方面可以显示出中共领导人的胸襟,一方面也可以认为,越是这样的地方,保卫工作可能更为严密呢!
时已近晚,还是不见邵斌的身影。罗茹只得跟在警卫后面进城。
自从到达陕甘宁边区,罗茹眼中到处是贫瘠的土地,和物质生活上的匮乏,但延安城内却是大出她的意料。街道两侧以起脊房和平房为主,难得一见的楼房也并不高大,但街道整齐,地面干净,超过一切她见到的国统区城市的卫生。可能是因为年关将至,虽然时已近晚,街上人头攒动。罗茹仔细看他们的衣着,无论打着补丁还是刚上身的新衣,无不是整洁干净,毫没有国统区城市中所见那些为生活苦苦挣扎的贫民或乞丐的邋遢之相。见一叶可知全貌,眼前的景象让罗茹不得不从心里信服了那些来过延安人士交口称赞之词。
街上人多,警卫战士纷纷下马。罗茹学着他们的样子牵着马挤过人群。过了好久,警卫战士还是一声不出的走着。罗茹是行家,很容易看出他们的眼神是时刻警惕的。
一条街终于走出来,警卫们又上了马。罗茹忍耐不住问:“边区保卫处还没到?”
还是那个最年轻的战士说:“保卫处在城南,早过了,我们这是把您送往情报部去。”
“哦!”罗茹想到她是长期潜伏在北平的地下党,所属单位应该是情报部。她不再多问,翻身上马,很快出了城门。天快黑了,罗茹他们到了一个小山沟沟。邵斌和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站在一孔窑洞前。看到罗茹他们近了,迎了上去。
原来邵斌早跑到地点了,有生人在旁,罗茹不好说什么。邵斌向青年介绍说:“这是罗茹同志,以后她的接待保卫工作我可交给你了。”青年向罗茹行个军礼说:“我叫郝思久,职务是秘书,请首长进屋休息。”他带头走进窑洞。邵斌向罗茹告辞,罗茹借机问他:“怎么你把我丢下,一个人跑了?”
“延安也不太平哪!你将来可能还要回国统区去的。我陪着你招摇过市,目标太大,为了你将来的安全,我们只有分开进城。”
想得真细心。到达地点了,罗茹的感觉却是真正的战斗即将开始了。
罗茹第二天就见到了杨再心。早晨天刚刚亮,她走出窑洞散步,正看到另一个窑洞里走出的杨再心。两个人一个吊着左胳膊,一个吊着右胳膊,在情报部招待所门前见到时,互相都是一楞。但见到彼此的样子又感觉好笑,于是都“哈哈”大笑起来。郝思久听到笑声从办公室的窑洞内闻讯出来,奇怪地问:“你们两位首长,彼此认识?”
“何止是认识,”罗茹停止笑声说,“我们是不打不相识哟!”杨再心却问罗茹:“情报部没有对你进行审查,还让你担任了什么四二八甄别小组的组长?”
“对头,”罗茹说,“并且你杨副科长从此就算是我的部下喽!”两个人刚一见面就又舌枪唇剑地争斗起来。郝思久不知就里,还以为两个人在开玩笑,但他们所谈都是工作方面的事情,不好插嘴,只有呆呆站在一旁陪着干笑。
“郝秘书,天这么冷,怎么不让首长们进屋去?他们可都是刚刚受过伤的人。”一个洪亮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三个人同时回头,邵斌正走进院子。看到杨再心笑着迎上来:“你杨副科长果然动作很快,我们刚到这里,你就追上来了。”杨再心和他握着手说:“接到你邵处长的电报,有重要工作,我哪敢怠慢哟!这不,日夜兼程,昨晚刚刚到的。”邵斌笑着:“到延安的第一夜,没让你和老婆鹊桥相会,而是让你住到这里,你老婆知道了,大概要骂我的哟!”
“都老夫老妻了,哪有那些事。”杨再心笑了一下问:“不过我倒是感到十分奇怪,什么工作安排得这样急?”邵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是回头问:“郝秘书,早饭好了没?”
郝思久刚进院门旁边的青瓦房内查看过,连忙回答:“可以开饭了。”中社部的招待所,只有他们三位客人。很快吃完饭,邵斌带罗杨二人进了办公室。一位正在打着算盘的姑娘看他们要谈工作,赶紧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