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歪——刘华堂,你这是……?”杨再心奇怪地看着刘歪子。
刘歪子哈了一下腰说:“我也打土匪去了,打了半夜呢!”
杨再心的脸阴沉下来。白欣却是赞赏的口气大声说:“你小子破锣一个,也知道打土匪保护家乡,有长进哪!”
刘歪子很会察言观色,他知道受到了杨再心的厌烦,低声说:“其实我没有上圩子,在围墙下蹲着,这枪是老族长的,他下圩子时我给接过来了,他还夸我晓事……”
这个小子昨晚没有得手,一定跟他们打花俏来了,但站在这里和他说个没完没了,太扎眼。杨再心说:“没别的事,你可以回去了。我和杨副科长还没吃饭呢!”
“吃饭啊!好,我也是来吃早饭的,一块进去吧!”刘歪子带头向院里走。
“这家伙登鼻子上脸,不能让他进去。”杨再心吩咐白欣。
百欣刚想阻止刘歪子,见到几名换了岗的战士向这边走了来,中间围随着老族长。
厨房内坐着七八个人,满满登登。邵斌拿过一个窝窝递给老族长说:“我们边区经济困难,只有这个待客喽!”
老族长躬身接过来,说:“别说还有口吃的,就是能和你们喝一飘凉水,老朽也心满意足了。”
邵斌极为感动,又拿起一个窝头递向刘歪子:“这位小兄弟,看你眼红红的,跟着老族长也打了大半夜的仗吧?”
刘歪子学着老族长的样子接过窝头,笑着回答:“首长过奖了,其实我根本没敢上圩子,只敢呆在围墙下面给大伙递送火药铁砂子。”
怕他吹破牛皮的杨再心白欣两个人同时嘘了口气。
老族长拿着窝头没有吃,接过刘歪子的话说:“他能到圩子下去,就已经出我的意料了。”他指着杨再心说:“如果不是杨首长来了这里,这东西还不知变成什么样呢!”
“老族长,打人不打脸,你就别揭我的短了。”刘歪子祈求的口气。
“知过才能改,不知过,改了也是暂时的。”老族长痛心疾首刚要接着教训他,邵斌开口了:“能改就好,我们也不是从小就懂得革命道理的,我的出身是大资本家,”他指着杨再心和白欣:“你们问问他们,都是从剥削家庭出来的,现在不都成了我们优秀的革命干部?”
一顿饭很快吃完,邵斌带头刷碗洗筷子。老族长在家从来不干这些事的,他惊奇地看着邵斌,感慨地说:“我现在才真正明白,你们为什么能打胜仗了。”
“为什么?”白欣咽下最后一口窝窝头,赶紧走到锅台旁帮忙。
“过去人常说‘仁义之师’,你们八路军才真正是仁义之师哟!”
“你们不只是仁义之师,我敢断定,将来能坐龙庭的一定是你们了。”老族长长叹一口气,接着说:“这么好的窝头是我从来没有吃过的,我们也该走了。华堂,刘华堂……”他回头去找,却见刘歪子早已出去了。
“这小子,刚夸了他两句,就又毛糙起来。”老族长向邵斌拱拱手,打过招呼,向外走去。邵斌往外送,白欣赶忙停下手中的活,叫住了他:“邵处长,我有事向你汇报。”
“什么事?”邵斌停下了脚步。
“杨副科长,杨副科长把一名俘虏杀了。”白欣说完后,长长出了口气。
“把俘虏杀了?”邵斌的眉头皱了起来,问道,“他为何杀俘虏,不会是毫无缘故吧?”
“杨副科长一向做事谨慎, 当然不会无缘无故杀人。”白欣把杨再心告诉他土匪想抢枪逃窜的理由说了出来。
邵斌自言自语:“敢抢枪逃跑,这土匪胆子够大的。”白欣听出了他口气中怀疑的成分,赶紧解释说:“我听说了,这个土匪从被俘获一直不安分,一会说警卫战士虐待他了,一会说警卫战士打了他,还拿起砖头敲破自己的脑袋要到你这儿告他们。”
“真够狡猾的。”邵斌说,“先把这事放一放吧,当务之急是审讯俘虏。”邵斌拿起桌上的手枪插入腰间出了厨房。
邵斌却像是毫不在意,笑着问:“杨副科长又在给小刘做思想工作了?刚才老族长什么都跟我说了,你能把一个浪荡青年教育过来,不只是救了他,也是救了他的家庭呀!”
“杨首长说你们昨夜丢了一只羊,正在拷问我呢!别说我已经学好了,就是没学好,我也不能偷八路军的东西呀!”刘歪子一脸委屈地看着邵斌,“我就知道,我再变得咋样,第一个怀疑对象还是我。”邵斌脸色变得极为严肃:“你杨副科长这样做就不对了,小刘还是你教育过来的,你对他怀疑,不就是怀疑你自己嘛!”他随后又转变成笑脸对刘歪子说:“杨副科长不过是随便问问,你别往心里去,走,我们一块走走。”
刘歪子跟在邵斌的身后向外走,到了大门前,转身向怀中努了努嘴。
这时罗茹手中捧着一只鞋子走出自己的卧室。
“罗茹同志,抱着一只鞋子干什么?”杨再心笑着问,“这鞋子是你妈妈做的吧,想妈妈了?”
对杨再心并不幽默的话,罗茹却笑了起来。“不知是哪个没心没肺的贼偷去我的鞋子,偷去也罢了,竟还给我送还了一只,实在不知是什么意思。”
杨再心彻底明白了,怪不得刘歪子反复和他说鞋子。他临走时指着自己的怀中是什么意思?难道另外一只鞋子竟藏在他的怀中?
“既然那只鞋子丢了,剩下一只还要它干吗?我帮你扔了吧。”杨再心判断,罗茹如此在意一只鞋,肯定其中有奥妙,也许他想要的东西就在这里面。他并没打算罗茹能把鞋子乖乖地给他,不过是想试探一下。
罗茹笑着说:“杨副科长猜对了,这还是我参军的那年妈妈亲手给我做的,即便只剩了一只,我也要好好珍藏……”
杨再心低头沉思。他想到在刘歪子手中的那只鞋子,“哈哈”笑着说:“女孩子就是对妈妈有感情,一只无用的鞋子也舍不得丢了。”
“你们男人对妈妈都没有感情吗?”罗茹笑靥殷殷看着杨再心。杨再心眼前闪现远在家乡的母亲和一双儿女,脸色一变,马上转换成笑脸说:“谁没有妈妈啊!只有我们事业成功了,才有见他们的希望……”等在一边的老海早不耐烦了,连忙说:“杨副科长,你不是找我治伤的吗?我还有事,赶紧的吧!”
“哦!对了,”杨再心说,“一见到我们的罗茹同志什么都忘了,连伤痛也忘了。”他跟随老海来到厨房。罗茹跟着进来。杨再心坐到凳子上,老海拿下绷带,打开包着的布条,“哎哟!”叫了一声。
“严重吗?”杨再心也吓了一跳,急忙问。
“严重倒是不太严重,只是……”老海很为难的样子,停下手中的活,对杨再心说:“罗首长是女同志,在这里给你治伤多有不便,还是到我屋子里吧。”他不等杨再心开口,带头出了厨房。
杨再心打量着这间屋子。小屋内除了一张软床,什么可供坐的东西都没有了。杨再心感慨说:“老海同志,一个院子住着,我还是第一次来你这儿,你也算得上老革命了,还是如此简朴。”
“坐呀!首长请坐。”老海对杨再心的话不置可否。杨再心只好坐到床上。老海却没有立刻给他治伤,在他面前蹲了下去,从口袋中掏出了那个杨再心十分熟悉的大烟袋。
“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我能挺得住。”杨再心看老海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说。
“我说了,如果说的不对,杨副科长不要见怪才好……”
杨再心被他说的也有些发毛了,强笑着问:“有什么不管说的,自己的同志,不过你倒是快些呀!你有事我也有工作……”
“杨副科长,你的伤不是敌人打的,你是自伤……”老海往烟袋里装着烟叶,目光炯炯盯在杨再心的脸上。杨再心心里“咯噔”一下,这老海是治枪伤的高手,鬼迷心窍,咋找他治的什么伤。但马上笑了起来:“笑话,你老海就会说笑话……”
“我说的不是笑话,你来看……”老海把烟袋放到地上,走到杨再心近前,挽起他的衣袖说:“你受的是手枪枪伤,但创口损伤很严重,土匪别说不可能使用这样的手枪,即便真用的是手枪,从圩子外几十米的距离怎么能伤成这样……”
杨再心哑口无言,脑海中剧烈地运动,过了好久,他才又“哈哈”笑着说:“你老海就是厉害,不愧是治伤高手,我本来想瞒着的,在你面前露馅了,我只得说出来了。是她伤的,是她打伤的我……”杨再心指着窗外的罗茹。
正准备点烟的老海惊讶地扔下了手中的火柴。“你——你是说,罗茹打伤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