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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顶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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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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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窑小罐》连载

第三十八章 暗夜偷袭

那天张良主动去宁波会馆找了王文弘,低三下四给人去做解释,回来以后越想越害怕,赚钱的事自己是不是走得太快,也走得太远了?已经有那么多人知道自己的冒险生意,这样下去十分危险。同时张公公也越想越生气。自己怎么会走到这么被动的地步,竟然被一个蕞尔小国的蛮夷玩得团团转,简直岂有此理,自打娘胎里出生以来,还没受过这么大的窝囊气。张良不能就这么认怂了。可是在景德镇自己能利用的力量有限。和自己在一条战线并且值得信任的,也只有陆员外了。他虽然只是个商人,而且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但此人做事还是有一定魄力的。否则当年也干不出一次给朝廷进贡五万只瓷器的壮举。御赐大员外不算是完全杜撰,他配得上这个称号。就找他吧。

张良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了。大白天坐着轿子就直奔老鸭滩。这着实让陆员外吃了一惊。

“张公公,你怎么亲自光临寒舍来啦?你只要叫个杂役过来叫一声,陆某就会到府上去拜见公公。你这让陆某有些受宠若惊啊。”陆员外把张公公迎进客厅,正要行礼,被张良制止了。“老陆,今天有急事相商,就不跟你客套了,让下人都下去吧。”张良一脸严肃地说。

“你们都下去吧,没有叫唤一个也不准进来。”陆员外连丁管家和草上飞都给轰走了。

“老陆,咱们遇到大事了,弄不好要掉脑袋!”张良开门见山地说。

“有这么严重?张公公,老陆虽然只是个商人,却从小胆大,从来就不怕死。现在年纪大了,半截身子已然入土,就更没什么可怕的了。张公公,你我堪称知己,士为知己者死。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陆员外以十分镇定的口吻对张公公说。

“有你这个话,咱家就放心多了。”张良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这大冷天的居然冒出汗来,陆员外相信问题的严重性了。“老陆,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冒充山东商人的东瀛倭人大内文弘吗?这混蛋越来越得寸进尺了,他居然要御器厂给他专门定做一个成化款的末茶罐,而且指名道姓要御器厂最好的工匠陆瑾给他做!他当他自己是大明皇帝了!”

“还有这事?这也太过分了!”陆员外还真没想到有人如此胆大妄为。

“是啊,你说咱家哪能答应呢。结果这个王八蛋把大龙缸、葡萄纹杯鸡缸杯的事一股脑儿都告诉了浮梁知县杜仁海,让杜仁海以此为要挟跟咱家要官做!”想起杜仁海,张公公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一个小小的知县,也敢来要挟自己。

“那个杜仁海想要什么官?”陆员外有点好奇地问。

“他想要做饶州知府!”张良愤愤不平地说。陆员外大概也猜着了,说:“那确实是个肥缺,多少人盯着呢。”

“可不是吗,本来咱干爹汪直早有安排,被他这么一搅和,只好重新安排。”张良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接着说:“这事倒也罢了。只是大内那个王八蛋一定要咱家给他定做末茶罐。如果不答应,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咱家被他逼得没办法,只好找到陆瑾,想借用钦限瓷器的名义骗他就范。没想到陆瑾知道这是给王掌柜做的,他不干。原来大内那个王八蛋先去找了陆瑾,想私底下花钱让他偷偷做个末茶罐,陆瑾不答应,大内这才找到咱家。咱家现在以陆瑾不愿意为借口暂时拖延着,估计这个王八蛋还会去找陆瑾的麻烦。”

“我早就说过要不就找人弄死他算了,省得他在这里继续惹是生非。”杀个吧人对陆员外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又忘了他的身份!动他不得,那会引发轩然大波的。”张良提醒陆员外。“不过咱家后来想了想,他动不了,难道连他的手下也不能动?他之所以这么张狂,无非有他那个什么狗屁忍者。如果把此人收拾了,对大内文弘就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他也就不敢乱来了。”

“张公公你说得没错,咱们想到一块去了。我知道你不方便出面,否则随便调几个西厂锦衣卫,还不把他给生吞活剥了。这件事你就交给我吧,不是官方出面,出了事也好交代,就说是民间交易纠纷,不会把张公公牵扯进来。老陆知道怎么做。”陆员外一口把事情应承下来。

“老陆,咱家这次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了。你千万要小心啊。”此时的张良,惶惶如丧家之犬,好不可怜。

“放心吧。”陆员外心中却生起一股豪气,自己已经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陆员外已经久违了这种感觉,现在似乎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张良走后,陆员外把丁管家和草上飞唐飞鸿请进来,商量具体对策。陆员外也首次把王掌柜的真实身份告诉管家和唐飞鸿。

从那天起,草上飞每天派人远远跟踪权有田,并没有靠近去惊动他,只是为了掌握他的行踪。由此发现权有田在跟踪、威胁崔小凤。

那天草上飞的师弟打扮成苦力远远地跟着权有田,眼看着他从潘升屋里偷了把糕点出来,吃了几块就扔在了路边。

然后发现权有田又跟踪小凤到了陆瑾的姨妈家,还一路跟踪直到小凤回到崔公窑。小凤就在家里呆着了。权有田居然又慢慢回到茭草货场。他大概知道这是陆瑾姨妈的货场,故意在货场点了一把火,不过好像有意选了一堆不太大的茭草,点着后就跑回宁波会馆去了。等他走远以后,草上飞的师弟大喊“失火啦,快救火啊!”看见陆瑾的姨妈跑过来后才走人。

这些情况汇报给陆员外后,陆员外明白了这是王掌柜在逼迫陆瑾就范,只要陆瑾一天不给他做抹茶罐,他就会不停地骚扰,甚至采取更严厉的行动。陆员外让草上飞继续密切监视权有田,一有机会就及早下手,除掉这个祸害。

第二天在崔小凤一行三人前往乐平的路上,草上飞和自己的师弟一起亲自跟踪权有田。

“师兄,我觉得崔小凤好像已经发现猴子在跟踪她。”因为权有田长得有点像猴子,无论身材和脸型都有些像,草上飞平时就叫他猴子,师弟也这么叫,觉得顺口。师弟注意到崔小凤有几次回头看的动作。“可能吧,那个猴子好像故意要让她看到似的。他应该是在威胁她。”草上飞分析权有田是想通过小凤给陆瑾施加压力,小凤暂时应该不会有生命威胁,但猴子也不会一直不采取进一步行动。

“咱们要不就在路上找机会干掉他吧,这段山路刚好比较隐蔽,方便下手。”师弟比较大胆,他并不太清楚对手的真正实力。草上飞比他谨慎多了,因为他和猴子交过手,知道这是个绝不可轻视的敌人。

“要特别小心。此人武功不低,而且也很警觉,我们没有十分的把握就尽量不要打草惊蛇。”草上飞提醒师弟,他能感觉到猴子并没有发现自己被人跟踪。

“师兄,你也有点太长敌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了吧,看他那小小的个子,说不定我一人都能对付。”师弟并没有把猴子放在眼里。“这样吧师兄,他认识你,你不便靠近他,会过早暴露目标。还是由我慢慢靠上去,师兄从侧面树丛后面包抄过去,找准机会来个突然袭击。”说完也不等草上飞答应,师弟直接就快速往前赶。草上飞只好运起轻功,躲进路边灌木丛后迅速追上去,很快就超越师弟和权有田,躲在前面一处树丛后静待时机。

谁知此时路上有两个行人却突然吵起架来,一个挑着担子的大概有点累了,没走稳,担子碰了一下另一名行人,这行人当时就火了,说:“你碰我干什么,没长眼睛啊!”那个挑担的本来就走得累,还平白被人骂,也来火了:“你是金枝玉叶碰不得啊,走路哪有不磕碰的,怎么张嘴就骂人!”这个行人更不干了:“你撞了人倒有理了,信不信我打你!”挑担的人便说:“你打,你打,有本事你打死我!”

此时正好权有田走到跟前,被撞的人伸手就拉他,“来来来,让别人来评评理。”理字还没说完,只见权有田一闪身,早跑了。被撞行人还不甘心,又一把拉住了后面紧跟而来的草上飞师弟。这回他吸取了教训,一面堵住去路,一面把师弟拉得紧紧地,不让他跑,非要让他评评理。等到师弟好不容易摆脱纠缠,却看见猴子早已走远,而且前面是比较宽敞的大路,路上每隔不远就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显然已经错过了下手的机会。

师弟只好和猴子拉开距离,重新跟师兄草上飞会合。

“你不要心急,咱们慢慢找机会。”草上飞安慰师弟。

到了乐平,已是晚上,各自分头找客栈住下。草上飞师兄弟在离猴子和崔小凤他们都不是很远的地方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师兄,要不晚上过去看看?”“也好,趁现在还没熄灯,我先去探探路子,看看他睡哪个房间。”草上飞心想自己轻功比师弟好,还是自己去。

“我也去吧,在远处把风。”师弟心里早就蠢蠢欲动,哪里闲得住,也跟着去了。

到了猴子入住的客栈,草上飞施展轻功,进入客栈,躲在阴暗处四周看了一遍。出来对师弟说:“回去吧,这里都是通铺,少的几个人,多的十几人一个房间,没法下手。”

第二天白天只能远远地跟着,闹市区人多眼杂,更没有机会。

就这样一直远远地跟踪。直到第三天晚上,机会终于来了。草上飞看到权有田抢走崔小凤的银子和平等青料,一个人得意洋洋地往宁波会馆走,他显然没有发现有人在跟踪自己。因为草上飞师兄弟一直都是远远地跟着,避免打草惊蛇。

此时草上飞和师弟一起快速跟上去,这次他目的明确,就是来杀人的,没任何顾忌。他让师弟从侧面接应,自己加快脚步迅速接近猴子。草上飞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他的轻功已臻化境,悄没声息。在距权有田不到一丈的时候,草上飞突然一甩手,一道寒光直奔猴子后背而去。草上飞射出的是一把毒镖。

正是这一甩手的动作,在静夜中发出极轻微的衣袂摩擦之声,传到了特别敏感的权有田耳朵里。权有田本能地往右躲闪,扔了手中的行李,就势连翻两个跟头,饶是如此,直觉左臂被什么东西使劲撞了一下,还有针扎似的刺痛。在翻跟头的同时,他看见了有两名敌人,一人在背后突袭,一人在斜前方策应。此时权有田的右手已经取出一把手里剑在手,对准正要扑向自己的斜前方的敌人,就着翻滚的冲力,狠狠射出了致命的手里剑。

只听短促的“啊”的一声,那个黑影倒下去了。

权有田不了解敌情,不敢恋战,连着几个纵跃,离开数丈之后才回头看了眼,只见一个黑影背着同伴向相反方向飞速逃走。

权有田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臂,隐隐生疼,并且有一点麻胀。权有田赶紧除下穿在手臂上的软护甲。权有田每次外出执行特殊任务,都会习惯性地穿上最基本的轻型软甲,保护躯干和四肢,这些东西抵挡枪刺不是非常有效,但抵挡刀砍和暗器飞镖还是很有作用的。如果是准备大战的话,权有田会穿上重型武士铠甲。那套东西留在宁波的船上,随身只携带了贴身软甲。

权有田心想,幸亏穿了软护甲,否则这次弄不好就把自己交代在这里了。因为他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暗镖有毒。权有田马上割下一段细绳,扎在伤口以上部位,避免血液流通。然后拼命用嘴在伤口猛吸,把毒血吸出来吐掉。

权有田一边往宁波会馆赶,一边想,这次真是大意了,居然让敌人靠的这么近才发现,如果敌人不是用暗器而是用了刀剑长枪之类武器猛刺,自己可就危险了。看来主人说得没错,以后要特别小心,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回到客房,王文弘看到权有田受了伤,赶紧给权有田查看伤势。此时伤口部位已经肿胀流脓,权有田疼得浑身冒着冷汗,忍痛对王文弘说,“这次我大意了。请赶快帮我割去腐肉!”王文弘知道他说的是对的,立即找来一块干净的布,塞在权有田嘴里。找到一把小刀和一瓶酒,把小刀在蜡烛上烧了一会,对权有田说:“你忍住了!”然后给自己灌了一口酒,喷在权有田伤口上,拿小刀在权有田手臂上割起来,屋子里瞬间弥漫起一股皮肉被烧焦的腐臭味。权有田强忍着没有叫出声。王文弘紧接着给他上了金疮药,用布包扎好伤口。

“权酱,一会儿我就带你包船回宁波。咱们的医生在宁波的船上。我当心你的毒会进入骨头,那就很麻烦,弄不好手臂都要废了,还是小心为上,尽早治疗为好。”王文弘一边说一边收拾东西,“你不要动,老老实实躺一会。我先收拾行李,一会儿我还要写一封信,让陈永泰交给张公公,还要请他帮咱们雇船。然后咱们连夜赶回宁波!”

王文弘忙得不亦乐乎的同时,老鸭滩已经闹得鸡飞狗跳了。

权有田用手里剑射中草上飞师弟,草上飞救师弟心切,便没工夫去核实猴子的伤情。他背起师弟飞快地往老鸭滩方向奔跑。等他气喘吁吁地回到陆家庄园,他的师弟早已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再也无力回天了。权有田的手里剑射穿了师弟的脖颈。

第二天陆员外派人暗中去宁波会馆打听王掌柜和伙计的情况,得知两人已连夜雇船回宁波去了。看来那个忍者应该是受伤了,而且可能伤得不轻。

草上飞心里既悲痛又愤怒,他一定要给师弟报仇。但敌人确实很强大,而且这次回宁波很可能会带来帮手,自己一个人没有胜算。他想回一趟四川唐门,再请几个帮手,顺便把师弟的骨殖送回老家。

他把想法告诉了陆员外。陆员外当然支持,给了草上飞一笔钱,让他快去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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