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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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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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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秋殇花凋谢(第二卷)》连载

第一十八章 久别重逢

徐阿姨乘车来到南北大街文化夜市,车停靠稳当,司机为她打开车门,这时满街都是灯火辉煌,夜市人来人往。她找到向红玉说的摊位号,第一眼就看到的是挂在摊后的红玉学生时期的画像和另一幅农村姑娘的画像。徐阿姨挤在人群中,惊得睁大眼睛。不用辩,那有一幅画就是画的红玉而且画得太像了。眼、嘴、鼻都跟真人一样,只是神态充满了忧郁、悲怆。徐阿姨吃惊的是这人的记忆这么好,二十多年了居然把红玉年轻时候的模样记得清清楚楚,画得那么像。如果不是看到这幅画,她都记不太清楚红玉那时候的样子了。徐阿姨再仔细看摊主,有些拿捏不准,二十多年的那个红玉带回家的学生,年轻、羞涩、稚嫩、秀气,而这位老板,满脸的沧桑,显得刚毅、成熟,变化太大了。再仔细看他的眼睛,依然还保留了年轻时的那份稚气和明澈。为了进一步证实他是不是当年的李笑笑,挤在前边,假装看了会其它的画,然后指着那幅叫忧思的画问:

“老板,你那幅画卖么。”

“不卖。”李笑笑回答说。他也认不出这个上了年纪的徐阿姨了。

“为啥不卖?多少钱我都给你。你挂在摊上不卖没道理啊,嫌我出不起价吗?”徐阿姨虽然年纪大了,但见识广,她故意口齿伶俐地说。

“对不起,大姐,这两幅画都不卖,很多人问过了,我都没卖。”李笑笑摇头说。

“不卖说个理由,你这画画的是谁?”徐阿姨已经听出了他的声音。人就是外貌特征可以改变,但有些痕迹很难改变,更没法改变一个人的声音。

“不好意思,她们是我过去的朋友,挂在这儿,一是纪念,二是招揽生意。”李笑笑漫不经心地说。

“这两幅画都画的很好。两幅画都像蒙娜丽莎。只不过是中国式的,还有点像蒙难像。要卖我就买这两幅。”旁边一个看了很久的人在说,也好像在对徐阿姨。

徐阿姨完全可以肯定,这就是红玉读书时的同学李笑笑了。她急忙挤出人群,走向停靠在街边的轿车,拉开车门,再望了眼那灯火依旧辉煌,人流如潮的夜市,乘车而去。

“红玉,果真是他,是那个来过家里的李笑笑。”徐阿姨一进屋见了向红玉就说。

“徐阿姨,你记性真好,还记得他,认得出他。”向红玉惊诧地说。

“不是我记性好,我也差点认不出了。是他那两幅画和听他说话的声音。红玉,不会有错。”徐阿姨显得有些高兴地说。

“什么画?”向红玉疑惑地问。

“就是画你的那幅画,就是画你年轻时候的样子,你愁眉苦脸在你妈面前哭的那幅画。”徐阿姨说。

“画的是我?怎么可能?”向红玉说。

“除了你,还画了幅农村姑娘,他不卖,他要是卖的话,我就把画你那幅画买回来了。画得真好,我听旁边的人说画得像蒙娜丽莎。他说是纪念他的两个朋友才画的。”徐阿姨说。

“蒙娜丽莎。”向红玉脱口感到困惑地说。

二十多年了,还没有忘记自己,还画了画来纪念,说明笑笑还记得那短暂的友情,映到了他的脑海深处。她真想马上跑去见到他,看看这个一离开就杳无音讯的人,残忍绝情的人,现在什么样子。但她又不敢,已经不年轻了,而且已经官至副厅,主管着全省城乡重大项目的规划设计审批。而他呢,如今还在夜市摆摊,怕是去了,他也会像当初一样,宁肯悲痛万分也不流露牵挂的表情,自己忍辱负重一个人去承受人生的致命打击和痛苦。如果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她和笑笑会怎么样呢?她不敢再往下想了,她马上想到张正明和钟小虎这两个笑笑的室友,她首先拨通了张正明家里的电话。

“红玉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张正明在电话那头问。

“笑笑找到了,笑笑找到了!”向红玉一连说了两次。

“真的!我马上过去,会会这家伙!”电话那头张正明高兴地喊叫起来说,“见了这家伙,我要暴打一顿才解恨。二十多年,居然敢不跟我们联系,简直是白眼狼。”

向红玉告诉张正明,人是找到了,还没有见面。她把他在文化夜市的地点和摊位号告诉了张正明,要他联系下钟小虎到夜市去找笑笑。再约个时间,约几个好的同学,找个地方聚一聚。张正明告诉她没问题,由他联络在省城工作的几个同学,地点时间由他定,他和钟小虎负责去把他抓来。

“正明,不准你吓着笑笑。”向红玉吩咐说,“你们都是达官贵人了,笑笑还是个摆地摊的。”

“吓不着,放心。”张正明最后说。

向红玉感到欣慰地放下电话,心中一阵喜悦,但又不知道见面后会是一种什么样,什么滋味,心中又一阵忐忑不安。那晚向红玉又是在床上辗转难眠,有种难以忘怀,思绪万千的感觉,手脚都凉了,身体不时颤抖。这么久了,彼此都还不能忘记,也许过去永远都抹不掉,见面该说些什么呢。整晚她都是这样胡思乱想。第二天起床才感到周身困顿,又赶去单位上班,总盼着张正明早些打电话到办公室来。

李笑笑出摊的习惯是每天下午五点开始,那时左右两边的摊主都还没来。他提前来的目的,一是布置摊位,二是偶尔路过的行人来看看,也偶尔碰巧卖出一幅两幅。这里的夜市,一般要等到晚上七点左右,街灯亮了,摊位的灯也统一来电了,才算真正的开始。李笑笑反正每天都来得早,慢慢地布置,摆放画框,为的就是碰运气,在夜市开始前能卖出一两幅画,因为那个刘子文骗去的画使他损失不少,心疼不已。

“收了,收了,不要摆摊了。”还不到六点,就有两个中年男人走来朝他喊叫说。

李笑笑还以为是市场管理方的人,因为什么原因突然喊不摆了。他没有理,继续整理自己的摊位。

“你这人怎么搞的,叫你不摆你就不摆嘛。”那两人中的一人说。

“凭什么不摆,我交了摊位费的,我不摆吃什么?”李笑笑转身回过头瞧着那两人,有些眼熟,但又记不起是谁。

“凭我叫不要摆。李笑笑,认不得我了吗?”张正明见他懵了,直呼其名说。

“是……”迟疑片刻李笑笑吃惊地叫了起来:“张正明,钟小虎,怎么会在这里碰到你们两个鬼东西?”

“收了跟我们走。”钟小虎笑着说。

“走哪去,我还摆摊赚钱呢。”李笑笑迷惑不解地问。

“几个老同学都知道你摆地摊辛苦,专门找了饭店晚上犒劳犒劳你一下。你平时少肉寡油,大家请你去饱餐一顿,开个大荤。”张正明说。

“打胡乱说,我平时天天两顿盒饭都有肉,早晨的包子也有肉馅,才不像读书那会嘴馋。走了,这晚上的生意怎么办。”李笑笑故意说,“损失你俩付?”

“今天晚上的生意我和小虎包了,你以往卖多少钱全由我俩掏腰包,才摆了几天的摊,就钻进钱眼里去了,赶紧收拾了走。”张正明动手帮收拾了。

钟小虎也动手把李笑笑地摊上的东西往停在街边的轿车上搬。

“怎么往你们车上搬啊,抢劫吗?”李笑笑摆着头问。

“放心,吃过饭送你回家,看你还往哪儿跑。抱着这幅画。坐我的车。”张正明把那幅叫“忧思”的画塞到李笑笑手中说。

“为啥?”李笑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他问。

“为啥,到了你就知道,你这画的是谁?老实交代。”张正明说。

李笑笑默不作声,把画搬上了张正明的轿车。说实在话,他不敢相信过去的室友都有车了,车虽然不豪华,但桑塔拉还是挺实用挺舒服的,挺令人羡慕。而自己呢,却还在夜市摆摊。人与人原来是如此不同,是因为时间改变了人的命运,而没有人可以改变时间。

在老蓉城店的二楼包间,一群中年人早已等候在那,点了一桌子的菜。这是间省城著名餐厅,不仅装修古色古香,雅典,而且菜品出名。省内的名菜几乎都集中到这家餐厅的菜谱中,看得你眼花缭乱,食欲大振。包间里除了向红玉还有原先班上的七八个男女同学,当年的青年学生,如今都过了而立之年,都已经成家立业。他们都在省城的不同单位工作,最小的也是科级干部。张正明、钟小虎还有两位早已是处级了,只有向红玉是副厅。这次同学聚会到一块,是张正明发起,除了向红玉和钟小虎,谁都不知道今晚聚餐是为了什么。于是他们都问向红玉,向红玉也只好推脱说不知道,只告诉大家,等张正明和钟小虎到了就知道了。

包间门还没推开,张正明就大吼一声:“摊主大驾光临!”

门一推开,众人大吃一惊,脱口而出:“李笑笑,真的是李笑笑吗?”顷刻间,向红玉和几个女人都眼含泪水望着这位当年学校的才子,如今夜市的摊主,一个饱经风霜,磨难的男人。第一个忍不住流泪扑上去抱住李笑笑的是当初班上外号叫小丫头的女同学,当初也曾经嫉恨向红玉。她此刻端详着他,悄悄问他还好么?李笑笑也落泪回答很好。这时的向红玉从第一眼看到李笑笑,就已经泪流不止,跌坐到座椅上,伏到桌上放声大哭起来。二十多年了,今天她终于把当初想哭而没有哭完的眼泪都当众流了出来。当李笑笑与每一个同学都拥抱完毕,才最后走到向红玉的身边,仍然像二十多年前一样,叫了声:“红玉姐。”

“笑笑,怎么还叫红玉姐?你要么叫向厅长,要么就叫红玉。”钟小虎对他说。

“是该叫红玉了!”几个女同学也跟着说,“叫向厅长别扭,就叫红玉。”

“她比我大,是该叫红玉姐嘛。”李笑笑还是那句老话:“红玉姐,你别哭了,我这不是很好吗,我们都是有把年纪的人了,你再哭,让别人笑话么?你有泪,也不该当着大家的面流呀。红玉姐,别哭了,你再哭,我心里更难受了。”

向红玉这才抬起头,抹了抹眼泪,望着笑笑尽是写满沧桑的脸和依然还是简单朴素的着装,顾不得自己的体面和矜持,紧紧伸手抱住他相拥而泣。李笑笑只得当众地苦笑着望着大家,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

“红玉姐,你都当厅长了,说出去,多丢人。你再哭,我真的难受,往后都不敢再见你了。”

“好了,好了。红玉姐,别哭了。我的向厅长,你还让大伙吃饭吗?笑笑,你就坐红玉姐旁边。”张正明高声说道。

“我坐这儿好吗?你们这位子可不能乱坐。”李笑笑朝四周看看说。

“我们今天不讲论资排辈,不讲职务高低。你不坐谁坐,你们大家看,这是什么?”钟小虎举起那幅“忧思”的画说。

“啊,是红玉,是画的是红玉。”小丫头惊叫着说,“简直画神了,我也要笑笑画一幅。”

“小丫头,笑笑跟你画了,你敢拿回家吗,你不怕你老公吃醋吗?”钟小虎故意说,打击她。

“画得真好。笑笑,你的画技长进了。空了也跟我们画一幅。”另外两个女同学也起哄说。

“人家笑笑现在画要收费啊,听清楚他现在画一幅就值几百上千元。”张正明说。

“红玉姐,马上掏钱。只要给我画,这钱我出得起。”小丫头又抢着说,“我也不怕老公吃醋,敢吃醋,叫他滚,离婚。”

“笑笑,不是我说你,你把向大厅长画成啥样了,愁眉苦脸的,一副苦瓜相。向厅长,这画你要吗?”

“要,当然要。我那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可能比这样子还糟糕呢。笑笑,谢谢你,还记得我。”向红玉说。

向红玉接过画像,仔细看着,又忍不住热泪盈眶。

那天晚上,李笑笑算是饱餐一顿,一生还是第一次坐在奢华的餐厅吃美味佳肴。其他人见他狼吞虎咽的吃法,都忍不住心酸起来。向红玉更是如此,一阵又一阵心酸,心疼。又一次又一次地往他的碗里夹菜。如果不是餐厅服务员催促,他们这次二十多年后的同学和朋友聚会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结束。

散席后,还是由张正明和钟小虎送他回去。李笑笑尴尬地与每个人握手告别,轮到向红玉时,李笑笑的手还没伸过去,向红玉就伸手拉住他的手,含泪告别。

车到李笑笑租住的小区,本想自己搬东西上楼,但张正明和钟小虎坚持送他上楼。一间简陋的画室,一间更加简陋的卧室。

一切都只能用简陋来形容,只有那些画完和没画完的画还在灯光下放射出色彩的光芒。

“明天是休息日,还是我和小虎来接你。”临走时张正明说。

“到哪去,我不摆摊,不画画不挣钱了?”李笑笑说。

“几天不挣又怎么样。饿不死,有人供你。”钟小虎说。

离开小楼的时候,张正明和钟小虎见了李笑笑的居住条件环境,眼睛涩了,湿润了。原先多好,多上进,多努力的人,如果不是那场该死的运动,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比自己差到哪儿去,何况还有向红玉高干的家庭背景。简直是阴差阳错,怨谁都不知道。张正明和钟小虎都有这种感叹。张正明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跟向红玉打了个电话,报了平安,又把李笑笑现在居住的条件简单告诉了,并说好明天早上就接他送过去。弄得向红玉接电话后又是心烦意乱,搅得很久都不能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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