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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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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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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秋殇花凋谢(第二卷)》连载

第一十九章 忧心忡忡

向红玉一大早就起了床,洗漱完毕就还没顾得上吃早餐就亲自动手洗茶具,准备水果。往常徐阿姨不见她这么早这么勤快地准备这些东西。

“徐阿姨,家里好一点的茶叶还有吗?”向红玉洗完茶具问。

“有啊,你上次买回来的西湖龙井都还没拆封呢。红玉,家里今天要来什么贵客,一大早就忙着准备这些。去把早饭吃了,这些事我来准备。”徐阿姨催促她说,“你把事抢着做了,我没事做闲得慌。”

“徐阿姨,中午多准备三四个人的饭菜,家里的菜够吗?”向红玉又问。

“哎,红玉,你不必操心,一大早我就买了鸡,买了鱼,还有其他蔬菜。别说三四个,就是来五六个人也足够了。红玉,到底是什么人要来,平时来不来人没见你这么上心啊。”徐阿姨一边抢过她手中的活,一边催她去吃饭说。

“来了你就知道了,你见过的。”向红玉说。

“哼,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位李先生?我猜不会错吧。”徐阿姨笑了说,“还不告诉我,一早起来就只顾忙这忙那,就知道有贵人来。”

徐阿姨这么一说,向红玉的脸都红了。这么多年单身走过来,不知道有多少追求者都是机关部门的,还有大学当老师,但她自从与刘子培离婚后,再没打算要找个男人过日子,总觉得这些人不合适。就连徐阿姨都替她着急,老大不小了,不能只带个女儿过一辈子啊。

客厅的卫生本来徐阿姨一早就打扫了,向红玉不知道怎么搞的,一吃过早饭,就又跑去拧干抹布,把屋里的家具又抹了一遍,连一旁的徐阿姨都觉得好笑,什么样的贵客值得红玉如此劳神?沙发,茶几都抹得一尘不染,完了又去整理书房的书柜,把过去那些读过的书乱七八糟堆放在桌案上的都归纳进书柜了。总之不想闲下来,一直到听到门铃声响,才停了下来,吩咐徐阿姨去开门,自己却立在镜子前理着头发,心却在突突地跳。

徐阿姨开了门一看,张正明和钟小虎她熟悉,经常到家里。但他俩后边的那个李笑笑使她吃了一惊。原来红玉一直等待的贵客竟然是他,不免感到一阵心酸。

“红玉,李先生他们来了。”徐阿姨找不到合适的称呼,只好称作先生。

“阿姨好!”李笑笑见过徐阿姨,这才依稀记得,他随张正明和钟小虎进门后朝她问了声好。

“快请进,稀客,稀客。”徐阿姨朝他抿嘴一笑说。她已经是满头花白的头发,但梳理整齐。

李笑笑一落座,就首先打量这屋子布置,他有些感到吃惊,也许是少见多怪的缘故,他估计这屋有两百平方米以上,上下两层。精致的铸铁楼梯扶栏,实木梯板。客厅的两面窗帘,浅淡的颜色与几柜的厚重色调形成强烈的反差。客厅在铺满了大理石的地面上铺了块地毯,是那种阿拉伯图案的毛毯,踩上去松软。家具也十分精美,沙发是浅色皮质,做工精细。几桌宽大,一套茶具也十分精美。看过这些,李笑笑才感到自己与这种环境的氛围的格格不入,拘束得手脚无措。而张正明和钟小虎却好似很熟一般,各自把那两个单人沙发占了。他只得坐到长沙发上。当向红玉替大家斟过茶后,自然也坐到那长沙发上,坐到他的旁边更使李笑笑显得更加的不自然和尴尬。他明白,这是张正明和钟小虎捣的鬼,故意要他和向红玉坐到一块。

话题自然谈到了李笑笑未来的打算,张正明首先问李笑笑知不知道过去同学的现状,李笑笑当然是一无所知。张正明告诉他一个班的同学,有从事专业技术的,有进修提高的,基本上都是中高级技术人才。在政府任职的也不少,七八个。最差的也是科、处级有几个。目前最好的是红玉姐了,副厅。李笑笑一听笑了笑,尴尬地承认只有自己最倒霉,认命。毕竟自己是那个年代的殉道者。他现在只想在省城创业,谋生,不敢与往日的同学们相比。命运多舛,只能是时运不济,苟且偷生那么多年,只能怪自己当时太想出人头地,多嘴多舌,卖弄聪明,手痒,自以为是,被大家称为才子,才子被捧上了天,结果摔得粉身碎骨。李笑笑苦笑着如是说。

“笑笑,这就是你不对了,太悲观了。你有一笔财富是我们和红玉姐都不能比的。”钟小虎反驳他说。

“什么财富?我现在穷得叮当响。工资是补发了,才多少钱?政策落实了,工作也安排了,但那是我不喜欢干的事啊,所以我又辞了,当个游民,自由职业者。你们个个都是国家的中坚力量了,我怎么能和你们比呢,我和你们现在相差十万八千里。”李笑笑说。

“笑笑,小虎说的财富是你的经历。这笔财富说不定就是将来最宝贵的东西,我们敢比吗?”张正明说。

“开玩笑,那只是教义上,小说中说的。我宁愿没这笔财富,人生过了大半辈子,下辈子但愿平安度过就好了。”李笑笑说。

“笑笑,问你个事,有家室了吗?”钟小虎喝了口茶问。

“你问这干啥?有没有有啥关系吗?”李笑笑笑而不答的说。

“关心你嘛,同学一场,我俩都有家室了,拖儿带女。如果你没有,我们好帮你介绍一个。”张正明笑着看了眼向红玉说。

“你俩的工作还不够忙吗?当起媒人来了。”李笑笑明白他俩的用意,因为从进门到现在没见过这屋里有男主人,而且无论哪里都见不到有男人生活过的痕迹,所以他就一笑打马虎眼说。

“同学友谊,关心总不会错。”钟小虎说,“特别是对你必须关心。”

向红玉一直没有说话,笑嘻嘻地听他们三个说东道西。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时间。平时在厅里,虽然是态度和蔼,面带微笑,但神经老是绷着,严肃有余。她尽管不装腔作势,但长期在领导岗位的经验告诉自己,对每项工作都必须审时度势,因为自己负责的工作每一项都关系重大。每天都是在繁重地忙碌中度过。今日旧友重逢,既喜又悲,喜的是能在二十多年的劫后余生还能相见无话不谈;悲的是李笑笑如此境遇居然还是一副无所谓满不在乎的样子,近四十的人了,不惑之年,人生的十字路口,还被人骗,仍然还梦想一切从头再来,还在想着创业,还租住老旧小区,还在为每天卖出多少画而呕心焦愁。她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年轻时阳光秀气,意气风发地笑笑,如今真像个画匠,而且更是个穷画匠,更像个落魄的书生。向红玉之所以有这种想法感叹,是因为自己爱过他,追求过他,坦诚过对他的情感。她侧过头,始终看着他,希望他能在此时也当众回眸一望,哪怕对自己有个微笑也好。但他没有,只顾在和张正明、钟小虎这两个过去的室友闲聊。

莫非笑笑又是自尊心作怪,今天的四个人,两个处级,一个副厅,在老百姓眼中已经是高官厚禄了。而他呢,莫非又生出了不如行扁舟,赏垂柳,笑看人生,一世风流的自嘲心态。她这样想,于是鼓起勇气,突然冒了句问:

“你们都别瞎扯了,笑笑,你往后有什么打算?说来我们听听。”

“打算?”李笑笑侧过脸朝她一笑说,“我能有什么打算?画呗,卖画,不好吗?但愿有朝一日画出名,卖个好价钱,争取早日不为一碗米发愁。”

“还继续摆你的地摊吗?就这点出息?”张正明问。

“摆摊丢你们丑吗?我告诉你们,我们家原先的巷子口有个补锅匠,摆了十几年的摊,叫蒋义。人家还是当年的北大才子。他补锅摆摊都敢,我这画摊有啥不能摆?”李笑笑故意坚持说,“我可没你们那么大的本事,都指点江山了,都父母官了。”

“笑笑,你这摊还真不能继续摆了。这种年代,我告诉你,这夜市说取消就取消了。只要整顿市容的政策出,你就等着失业,喝西北风去。笑笑,我们可不是在吓你。你现在毕竟是在单打独斗,势单力薄。”钟小虎说。

“不画画,我吃啥,穿啥?饿肚子吗?”李笑笑问。

“笑笑,你不是打算创业吗?创业可以办个企业呀。我们都可以帮你呀,没资金,我和小虎,还有红玉姐,这些年多少都有些积蓄,一家拿个二十万或三十万不是大问题。就当是我们的投资,当你的原始股东。”张正明直截了当说。

李笑笑告诉他们,办创业的问题尚未考虑成熟。卖画只是维持眼前的生计,解决生存问题,所以他不希望动用大家的资金,他怕亏损,他也怕赔不起。他一定会慎重考虑,考虑成熟,选择好项目才告诉大家,他不会让大家失望,他会孤独地靠自己闯出一条生存之路。

徐阿姨那天一上午都在厨房忙碌,她知道那个李笑笑是红玉年轻时候的挚爱,而且一直到现在都还挂欠着他。她也知道李笑笑这二十多年过得很苦,虽然现在很落魄,但毕竟红玉眼下也过得艰苦,离婚后孤独一人,说什么也不想再婚,别人帮介绍过多少人,有部队的,政府机关的,她说啥都不同意。但是一听说这个李先生要来,红玉一大早就失魂落魄一般,她都看在眼里。自从红玉父母一走,虽然她跟了红玉,从内心,她早把红玉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她在向家几十年,早已相互如亲人一般相待。所以她今天特地用墨鱼,母鸡煲汤,还做了几道丰盛的菜肴。墨鱼煲鸡汤,可以说是为红玉做的,也可以说是她精心为李先生做的,瞧他身体,单薄的令人心疼,一个大男人单薄的那个样子,像他这个年纪,好多男人都发福了,他还是年轻时候那个样子,那副身材,骨架。

饭菜一上桌,徐阿姨特地先为李笑笑碗里盛了一只鸡腿和墨鱼汤,然后再分别往红玉、张正明、钟小虎的碗中盛满。

“红玉姐,有酒吗?”张正明坐下后问。

“有啊,白酒还是红酒?”向红玉说。

“当然是红酒,今天高兴,是喜事当然喝红酒。”钟小虎说。

“我可不会喝酒。”李笑笑对拿酒杯给他的徐阿姨说,“徐阿姨,给他们吧。”

向红玉摇了摇头,又感到一阵心酸。她哪会知道笑笑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别说是酒,只要是饭能吃饱也不错了。除了和蒋义喝过那么可怜的两三次酒,而且一喝就感到头疼,脸红,所以他从不买酒,也不喝酒。他不知道徐阿姨拿上来的红酒有多名贵,只知道自己与酒无缘。

正当大家举杯的时候,向红玉的女儿回来了。她一进屋叫了声:张叔叔好,钟叔叔好,就对着陌生的李笑笑发愣了。

“小娜,叫李叔叔。”向红玉对女儿说。

“李叔……叔。”李娜感觉奇怪,从未见过,读高中了,妈妈的同事,朋友她都认识。而且这穿着普通,从未听妈妈谈起过,这人好奇怪呀。

李娜跑进厨房,问徐阿姨,徐阿姨只告诉她,是你妈妈很久前的同学和朋友,是个画家。

“画家,还不错。”李娜自言自语地说。

吃完饭,张正明和钟小虎故意借口休息,丢下李笑笑就告辞要走了。临走时他俩告诉笑笑,多陪下红玉姐,她会送你回家。李笑笑只好陪着向红玉喝了会茶,就要起身告辞,说是怕耽误了她中午休息。

“我开车送你,等我上楼换件衣裳。”向红玉说。

“不用送,我坐公交或找个出租就行了。”李笑笑不好意思地说。

“不行。等我,只一会时间,只上楼换件衣裳。”向红玉问。

向红玉刚一上楼,徐阿姨就从厨房出来了,小声地对他说:

“李先生,红玉从来就没忘记过你,她现在一个人也过得也苦,你没事就过来多陪她说说话。”

“我会经常来,徐阿姨放心。”李笑笑回答说。

向红玉刚一进卧室,打开衣柜,正在翻衣裳,女儿李娜后脚就跟了进来。

“妈,那个李叔叔到底是什么人?他也姓李,我也姓李,他该不会是我爸吧?如果是我爸,我不就成了你和他的私生子吗?”李娜立在她身后瞪着两只眼,满是怀疑地说。

“娜娜,你打胡乱说些啥?如果他当你爸,你愿意吗?”向红玉转过身说。

“不愿意。”李娜摇头说。

“为什么?李叔叔不好吗?”向红玉又问。

“不是不好,恐怕同学们知道了,都要笑我。妈,他怎么可能是我爸呢。”李娜问。

“妈不是说他就是你爸,妈是说他可不可以做你爸?”向红玉说。

“妈,你想过没有,他怎么可能做我的爸。他只不过是个画家,而且不像个艺术家。又不是著名画家,怎么看,他都配不上我妈。”李娜说。

“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你妈?”向红玉又问:“艺术家应该像个什么样?你说来我听听。”

“艺术家嘛,画家嘛,应该蓄着长发,戴个眼镜,衣着穿戴讲究一点。妈,你没见他穿的衣服好普通吗,都是些地摊货。怎么看都不像个画家,艺术家。妈,你的眼光太差了吧。怎么交了个这样寒酸的朋友,还说要做我的爸。”李娜毫不忌讳地说了她的看法。

“鬼东西,你这是以貌取人。”向红玉边换衣服边说,“什么样的人才配当你爸?”

“至少得比你官大一点。”李娜口气坚决地说。

“鬼东西,哪去学的这些东西。如果妈就喜欢他呢?”向红玉又说。

“那我就坚决反对,拆散你们。”李娜说。

听了女儿这句话,向红玉心都凉了半截。虽然这话只是与女儿随便聊,试探一下她的想法,没想到女儿竟是如此态度坚决,她一下子心灰意冷,刚燃起的一点点的火苗,就被女儿的一盆凉水浇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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