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王笑的头像

王笑

网站用户

小说
202304/12
分享
《待到秋殇花凋谢(第二卷)》连载

第二十五章 “私生子”

这儿是省城近几年才建起来第一个别墅区,居住的人都是非富即贵,是些达官贵人。几十栋欧式的洋房,星罗棋布的单家的独院,隐没在绿树丛中。从大门处看,气势恢宏的罗马大理门柱,安保戒备森严。里边花园绿化基本把每一栋洋房都隔离开了,绿树成荫,鸟语花香,格外宁静,把城市车水马龙的喧嚣完全隔绝开了。如果不是夜晚那亮着庭院灯和洋房里透出的灯光,还真以为这儿就是城市中的世外桃源。

胡杏花的住宅就在这其中的一栋院落中,从地下室停车后可以直入院子。除建筑是统一的欧式典雅的风格外,庭院也是基本与建筑风格相近,设有泳池、草坪、休闲的凉亭、吊椅。室内客厅的墙壁和地面都铺满了浅色的大理石。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光艳夺目。连楼梯也是大理石铺设配上铸铁镂空的栏杆。家具也是全套进口,其豪华和奢侈程度都很讲究,一看就令人瞠目结舌,令人眩晕。她是才住进来了不久,买下倒是两三年了,她不想住进这超大和阴森的地方,经不住好心人劝说你长兴集团的掌门人不去,谁配去住,她这才搬了进来,还专门请了两个阿姨平时打扫卫生和安排起居生活,所以住进来后生活井井有条,整栋楼里一尘不染,异常地干净。二楼室内走廊和房间都是铺的松软纯毛进口地毯。她嫌吸尘器的声音吵闹,特别吩咐阿姨要在她不在家的时候打扫清理,她在家的时候不准使用吸尘器。有时候她在家的时间多了,两个阿姨都只好用抹布拧干,去吸二楼地毯上的灰尘而不敢使用吸尘器,怕这位娇贵的女主人生气。

胡杏花从派出所把儿子带回家,刚一坐下就厉声喝道:

“跪下,你这不争气的东西!”

儿子盯了她一阵才不情愿的双膝跪倒那冰凉的大理石地上。一副委屈极了的样子,但又害怕地盯住母亲,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那膝盖一跪下去就开始疼痛,太硬了,如果再靠前一些,跪到那块地毯上要好受些。

“董事长,大公子犯了啥错。那地板又硬又冷,跪不了多久呀。”一个阿姨担心紧张地小声说。

另一个阿姨赶紧给她斟了杯茶,都不敢正眼看她,放了茶杯赶紧退到一边。

“你们都不准为他求情,疼也好,冷也好是他自个找的。”胡杏花说。

她移开茶杯,把大理石台面的茶具也移开,才把那被李笑笑揉成一团的那团画放上去展开,用双手理平,尽管还有许多皱痕,但她一看就马上感到一阵心凉、悲伤。这不就是十几年前的自己吗?居然画得惟妙惟肖,那么像。特别是那副凄苦的神态,苦楚的模样。天啊,为什么早不见,偏偏在这个时候才见到他,见到这幅画。她身子一阵颤抖,努力控制住,才没有哭出声来。

“阿姨,你们明天把这幅画拿去找个地方修补一下,尽量还原。装个画框挂到我的房间。”胡杏花吩咐说,“多花钱都没有关系,记住了,一定要复原,弄来跟画的一样。”

“记住了,董事长。”一个阿姨说。

“你们去休息,别管我们,去吧。”胡杏花。

“妈,你还要我跪多久?我有什么错。”见阿姨都离开回房了,儿子才开始喊冤说,“我给了钱,又没抢他的画,妈,我说的是实话。”

“既然你给钱,为什么人家不给你画。打了人家,你这个孽畜,不肖子孙。”胡杏花愤愤不平地骂道。

“妈,你为什么这样骂我?你过去从没这么骂过我啊,妈。”儿子朝前跪着移动两步说。

“你知道你今天晚上打的人是谁吗?”胡杏花已经恼羞成怒了。

“不知道。”儿子说。

“那是你爸,是你的亲爸!”胡杏花也不顾怕阿姨听到,大声说。

“不可能,妈,你骗我,我的亲爸不可能是个摆地摊的穷画匠。”儿子也惊诧地说。

“我告诉你,他就是你亲生的爸,你打他是不是孽畜?”胡杏花说。

“不可能,妈,你是不是气疯了,编个谎话骗我。我只认吴爸,他不是我爸,我死也不会认他。”儿子坚持说,认他太丢丑了。

“我告诉你,你认他也好,不认他也好,妈已经实话告诉你了,你自己去想吧。”胡杏花垂头丧气,恼羞成怒地说。

“我不会认他。妈,你过去告诉我,说我爸早死了,没消息了,我才认了吴爸。现在你又编个鬼话骗我,我就不信。我去问我吴爸。”儿子说。

“你敢!我告诉你儿子,你吴爸是对我们母子好,妈才有今天。但是妈要告诉你,儿子,妈没跟你说,你吴爸这个人其实城府很深,很有心计。妈也是最近才知道,你吴爸这人迟早要倒霉,还要连累我们母子,连累长兴集团。从今天起,不准你去见他。你自个想清楚,认不认你亲爸,他都是你爸。你回屋去。妈累了,妈也想休息了。”胡杏花一下子感到精疲力竭,周身软弱无力,最后吩咐儿子说。

看到儿子起来,回自己屋去了,她才起身上楼回到自己的卧室,关了门,伏在床上,嚎啕大哭一场。天呀,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发生,以为一辈子都见不到了,怎么偏偏又遇上了呢?这是不是孽债,还不清的孽债是什么?本想彼此从此了结,那次再见就成了永远不见,怎么又见了啊!他被押走了,为了她,她为了他生下这个儿子,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怕他罪上加罪。她背负破鞋的名声,忍辱负重走过来了,怎么就又遇上了啊?胡杏花一边哭,像年轻时候,像个孩子似的使劲哭,不断地提问,像疯了似的歇斯底里地、痛苦地宣泄着糟糕透顶了的情绪。

……

李笑笑被押走,听说判了五年,还是过失破坏大型生产农具罪。胡杏花听到消息,躲在她那破败的茅草屋哭了两天两夜,她知道他是为了她。队长贺大全也感到难受,跑到茅草屋时找到她时,她已经奄奄一息,赶紧派人去大队喊来了赤脚医施救,她才被救了过来,活了下来。队里没猪喂了,牛也不放心让她养了。队长贺大全只好喊她跟社员一道出工,干田地里的农活。她就这样终日六神无主地像个哑巴一样和社员一道出工,栽种、除草。社员干活都有说有笑,肚子虽然吃不饱,但依旧靠说话取乐打发一天的劳累和无聊,而她却是整天哭丧着脸,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与众不同。因为感觉怀孕了,经期已经有几次没来了,肚子日渐在变大,饿了的时候摸着它就像吃饱鼓胀了一样。男人肚子大了是发福,女人肚子大了就怀孕。有男人,有丈夫的女人肚子大了是光荣,是幸福,是骄傲。而没有男人没有结婚的女人肚子大了就是伤风败俗,就是下流的女娼。她想过用旧布条把腰束紧,让人看不出来,她也试过,束过腰,时间一长,肚子勒得难受,绷得太紧了。她又怕勒坏了肚子里的小生命,生出来是个畸形怪物。她就干脆不用那布条了,索性使肚子自由逐渐变大。她时常伸手摸着渐渐挺起的肚子,轻轻地抚摸,这时候她才觉得幸福和喜悦。是个女人,是正常的女人。她和他睡了几个晚上的觉,缠在一起,怀孕了,往后有小孩了。她偶尔也会钻进那破窑洞,那间和他赤身裸体睡过的铺了厚厚一层稻草的破木床还在,还没被人弄掉。简直是奇迹,睡了几个晚上就怀上了。她摸着肚子,看着那床苦楚而幸福地微笑,脸上透出骄傲的神态,真是神了,就那么几次居然就有了,感觉是神明在庇护她,他走了,受罪去了,死活都不知道,但上天给了她一个他的种,将永远陪伴她,一个小笑笑。

“杏花,是哪个杂种把你肚子搞大了?告诉我,我去找这杂种算账,捶一顿,弄来你们把婚结了。”队长贺大全看出来了问她说。

胡杏花摇摇头,紧闭着嘴没有说话。

“杏花,是不是那个李老师,弄去劳改了的那家伙?”贺大全怀疑地问。

“不是,他没那种胆爬上我的床。胆小怕事的人,敢爬我床上吗?”胡杏花突然大声吼了起来说,人像是突然疯了一样。

“不是他是谁呀?杏花,进了你屋上了你的床,你不知道是谁才怪?”贺大全不依不饶地追问说,“杏花,这可是大事,没结婚,生个娃出来,户口上不了,连口粮都分不了,你往后的日子咋过啊?”

“我咋知道,黑灯瞎火的,我咋知道是谁呀,认不清。”胡杏花边说边哭了起来,那样子好可怜,好伤心。

贺大全真的替她担心了,他把队里的男人特别是那爱沾花惹草的男人一个个都逮来问了个遍,连恐带吓,没有招认的。没一个人敢说去招惹杏花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拈花惹草也不敢跑到她的床上去糟蹋她这个黄花闺女,要搞也只能去找两厢情愿的女人,想都不敢想去弄小姑娘。贺大全一时没办法,只能想这杏花往后的日子够她苦了,名声不好了。

大队治保主任也听闻此事了,带了赤脚医生来南山村生产队要胡杏花去做流产手术。胡杏花一见,听说要弄去做手术,没命似的逃跑,跑到那摔死耕牛的沟坎岩边,转过身来,对追赶来的治保主任、赤脚医生,还有队里紧跟来的一大群人,怒吼道:

“你们再敢朝前追上来,我就从这跳下去。牛都摔得死,我也就敢死给你们看,叫你们下沟里去替我收尸。”

胡杏花这话还真把大伙吓着了,平时满脸严肃,一本正经的大队治保主任也没了主意。跟在后面的社员都紧张得喘不过气,生怕胡杏花一失脚就掉下去了。沟坎距沟底几丈高,沟底是涨水时冲刷出裸露岩石,牛那么壮都摔死了,何况她是女人,掉下去不摔个粉碎骨,也是半死不活。

“杏花,你别乱动,我们不追你了,不弄你去堕胎了,你站到路边去。”赤脚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本地女人,她伸开双手挡住大队治保主任说。

“我不信你们,你们就是要弄死我肚子里的孩子,他是条命,你们滚回去,我才相信。”胡杏花流着泪怒吼着说。

“杏花,那危险,站到路边去。”人群中有人朝她喊道。

“算了,治保主任。”贺大全这个老实巴交的生产队长赶到挨近大队治保主任身边说,“杏花这女子从小造孽,孤儿一个。她要生就等她生,以后也好有依靠,有念想。上不上得了户口,分不分得到口粮,那是她自己的事,是她自己找罪受。逼急了,如果她跳下去,出了人命,这事你的罪过就大了。”

郭主任听贺大全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人命关天,可不是小事,计划生育是大事,再大也没有人命大。他只好招呼大家散了,带了赤脚医生回大队交差去了。

化险为夷了,人都走散了,胡杏花还满是愤怒地站在沟边,望着那些渐渐走散的人群。

“我的小祖宗,你站进来一点。你把我吓坏了,你还愣着干吗?”贺大全这才走近,拉她到路上来说。

“队长,他们还会回来抓我吗?”胡杏花腿都发抖地问。

“不敢来了,你这鬼东西吓死他们了,他们还敢来吗?不敢了,不过杏花,你要想好。到时候,我这代理队长也帮不上你。”贺大全像个长辈似的对她说。他的队长职务撤销了,大队又一时找不到人当队长,就又让他代理了。

他哪里会告诉她,谁叫你偏偏遇上了计划生育的试点呢。这人口增长快,全县全乡都进行生育节制试验,你偏遇上了,上不了户口,分不了口粮,该你活该。他心里这么想,嘴上没这么说。

队长贺大全走了后,胡杏花就坐在路边,一想被追得失魂落魄,吓破了胆,这时才哭出声来。你们要弄死他,不准生,我偏要生,生了不管有没有口粮,户口她不管,是人总得要活,她不懂那些道理,但她只认一条,那是她和笑笑的小生命,是她喜欢的人留给自己的盼想,而且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她坐在那儿一直哭,直到天黑才离开那沟边,回她的茅草屋里。摸着长大的肚子,感觉好神奇,被人追着跑了那么远,跑得那么快,居然一点事都没有,肚子里风平浪静,她觉得好幸福呀,要当妈了,从此不再是一个人过了。

胡杏花看见过接生婆给队里的女人接生,啥都没有,就是烧一盆水,一把剪刀在油灯的火苗上烧一烧,婴儿钻出来,就用那火上消过毒的剪刀剪断脐带,用温水洗了包裹起来就完了。她生的时候,没有叫人去帮她叫接生婆,自个烧了锅热水,把那已经生锈的剪刀在油灯火苗上烧了好一会儿,尽管痛得满头大汗,她还是鼓足气,咬着牙,婴儿从阴道口挤了出来,她坐起来一只手托着婴儿,用那一直捏在右手的剪刀,剪断连接自己阴道内和婴儿肚眼的脐带。连裤子也顾不上穿,就赶紧舀盆水把沾满血液和羊水的婴儿的周身洗干净,迅速包裹起来。还好,这婴儿没哭也没闹,心疼得她抱在怀里不停地摇晃,眼里流出幸福、欢乐的泪水。幸亏奶水充足,足够他吃了又睡,醒了又吃,婴儿一睡着,她就仔细在端详,像不像他爸,是不是眉清目秀,这么小哪看得出来,还是个奶娃。她就是这么急切想知道,只要像他爸,她就心满意足了。直到她抱了娃,能出门的时候,被队里的社员看到,才感到惊诧,这胡杏花咋生个娃不声不响,说生就生了。别的农户生个娃要弄出大动静,全队人都知道,而她生个娃,居然没人知道,不抱出来,都以为她没生呢,连接生婆都没叫去,太稀奇了。

生个娃简单,顺产,不声不响就生了出来。但是养娃却使胡杏花犯难和棘手。不能长时间不干活,不出工不挣工分,要分口粮呀。小的时候可以背着干活,只要是不挑担子,胡杏花都是背着孩子干活,婴儿饿了,她放下来,撩开衣裳,无论人多人少,她都是当众喂奶,队里的妇女都这样,没有感到害羞的。喂饱了,婴儿不哭了,她又背上干活。大了背不动了,影响干活出工,她就找来个大圆簸箕,竹子编的,有三尺大小,是农村平时晒东西的那种,出工时就把他放在簸箕里。簸箕就搁在屋檐下,淋不着雨,系上根长带,一头系在孩子的腰上,一头系在柱子上。因为那时孩子还不会走路,只能爬着,坐着玩。那么这块簸箕就成了她出工时孩子玩耍的天地。每次上工回来,这孩子一身都被蚊虫咬得红点和包点,屎尿糊满一身,野狗偶尔还会跑来添吃他身上糊满的屎尿,吓得他只能哇哇地哭叫。哭叫累了,又趴在簸箕中躺着睡了,任凭蚊虫叮咬。每次胡杏花一收工看到儿子这种惨状,除了伤心地哭一场,把他周身洗干净,别无他法。孩子只能这种粗放的养法,活出来是他的坚强,生命才足够强大。她记不得自己小时候爸妈是怎么养自己,但从有记忆开始,她就是满地跑,满地野长大。眼下要挣工分,分口粮,只有亏待儿子在簸箕中度过他还不会走路前的童年时光,等到学会走路时再带到身边,田边地头,干活还看得见他。

儿子逐渐长大,一个人的口粮两个人吃,肯定不够。于是胡杏花就想趁农闲时候,把生产队的土鸡蛋收来弄到金沙坝镇街上去卖。生产队的人如果一家一户为了卖几个鸡蛋,再换些盐巴,灯油之类的回来,跑一趟来回几十里,很烦。由胡杏花出面,这家十个蛋,那家五个六个集中几十个上百个装在垫了稻草或谷壳的背篓里,这家带盐巴,那家带灯油、带酱油,她都会逐一记录清楚。她得力于李笑笑教她识的字,学会算数,能把每一户来回的账记清楚。早出晚归,利用队里收的价,在镇上一个蛋多卖一分两分钱靠这种差价换回粮食来弥补一个人的口粮不够两张嘴吃的问题。到镇上这么远,农闲她就是这样往金沙坝镇上跑,挣钱养活儿子和自己。生产队内的鸡蛋不够她收了,她又在全大队范围去收鸡蛋,去帮忙买卖东西。每次几十里山路下来,饿得饥肠辘辘。她第一件事就是去把每笔账算清,该找该补,她都当天了结,完了又开始收第二天去镇上卖的鸡蛋,农闲的时候,她就基本上是这样劳碌地忙着,就为自己和儿子填饱肚子。她只有这点能力,也只有这点眼光去谋生存,一个蛋一分五厘,积少成多,生存终于能维持下去,儿子也能养活养大。

儿子稍大点,能到处跑。胡杏花也不好意思再托人照顾,就每次往金沙坝镇跑都带上儿子,牵着他的手在山路爬上爬下地跑。她卖鸡蛋时,儿子就守在她的旁边,感到稀奇地看着来赶场的熙熙攘攘的各色人群。他也懂事,从不乱跑,母亲走哪,他总会使劲扯着她的衣服,生怕跟丢了一样,饿了他也不会先叫饿,直到母亲给他买点吃的或把早晨煮熟已经凉透了的红薯递给他,他才吃。农闲的时候,卖鸡蛋的时候,胡杏花就这样带着儿子过来的。跌跌绊绊地拉着他的手,走山路,挨饥饿,受寒耐热地走了过来。她心疼儿子,但更关心他的死活,直到有一天,她发觉儿子多少有点像李笑笑时,她高兴地抱住儿子哭了个够,太幸福了,苦没有白受。他是在大圆簸箕中屎尿和蚊虫叮咬爬着长大的幼儿,他又是跟着她在山路的行走中跌倒又爬起的倔强的少年,也是从小吃苦的小笑笑。她高兴老天给她这个最尊贵的礼物,使她的千思万想都凝聚到这小生命的身上,她如愿以偿,好像没有什么遗憾了。她不敢让儿子跟着父亲姓,怕人知道了会加重对笑笑的处罚,她就跟儿子取了名字叫胡宝成,既是个宝又成了。她能成个企业家,有时也在想,是不是这些苦难成就了她。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