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好其实从小就是个性格好强而又不服输的人,小学他一直成绩很好,双百分,在班上出类拔萃,但总是不讨人喜欢,特别不讨女同学的喜欢,那些女生哪怕他献殷勤,说讨好的话,连正眼都不瞧他,更不会和他玩耍。他嫉妒那些讨女生喜欢的男生,又在心中感到孤独。他个头大,比同年的男孩都要高出半个头,长得胖乎乎的,但又不是胖得出奇,反正不属于翩翩少年引人注目的那种人,从小有种顾影自怜的味道。进入初中,同班的张秀明和李笑笑,引人注目,都有种翩翩少年郎,风度超脱的感觉,引起了他的注意。张秀明不属于那种阳刚之气的少年,但温润如玉,举手投足斯文儒雅;而李笑笑潇洒、飘逸、眼中时常有光。他这时才自惭形秽,不仅如此,这两人还博学多才,课外书读了不少,书法、绘画无一不通。读小学,他自认成绩高人一等,孤芳自傲。而初中从一年级开始,课程增多,他就始终觉得被张秀明、李笑笑压着,俩人始终轮流坐上第一、第二的名次,你上我下。他费尽吃奶的全力,始终被甩在后边,他俩却轻松地照样读课外书,搞其他爱好。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去请教他当小学教师的母亲。
“妈,我咋就拼不过张秀明、李笑笑呢?成绩总赶不上他们,我也很努力了。妈,你看我回家都是复习功课,赶作业,成绩就是不如他俩。”吴好好奇地问母亲,他想从当教师的母亲这里找到答案。
“天资。吴好,天资很重要。他俩是啥成分?”吴母也好奇地问。
“听说张秀明家是反革命,祖上当过皇太子的老师,是清朝太子的太傅。李笑笑他爸是工商业,搞中药材的,天南海北地跑。”吴好说。
“这就对了。虽然成分不好,都是高资家庭出身,有遗传。这两人如此聪明,成绩又好,爱好众多,还有时间耍,学习不吃力,确实天资好。儿啊,你就要多和他俩接触,学习他俩的方法,多些爱好。读书不光光是在表面的课本上,课外也很重要。不是你天天做了多少题,而是你的思维方法。记住: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句古训。”
母亲的这番话,仿佛使他开了窍,拨雾见云。母亲毕竟是小学教师,也就成了他人生启蒙的第一个导师。母亲说多和他俩接触,他就和他俩渐渐交上朋友,像个跟班一样。他俩画画,他也开始跟着画画,还请了母亲学校的图画老师指导。他俩喜欢读什么书,他也去借来读,他俩想读的书又借不到,他就向母亲要钱,去新华书店买来借他俩读。班上的同学除了工人家庭,小商小贩,就是成分不好的人,基本上都是家庭困难的穷人。他呢,母亲是教师,父亲在银行工作,自然经济条件比他俩都好上天了。他还时不时买铅笔送他俩,买图画纸送他俩。他才敢在张秀明大哥到水西门城门楼子相亲时买了糖果去。尽管如此,成绩好了许多,但总是居于他俩之下。这段友谊一直维持到初中毕业。
初中毕业考完试后,他明知他俩已落榜,李笑笑只进了中专读书。他妈告诉他友谊该结束了,全县唯一一所高级中学,汇集的都是国家的有用之才,更不要说大学了。读完高中,人人都有辉煌的前途,国之栋才。高中大学的学生,那才是值得一辈子交往的圈子。所以他再也没有和他们联系了,朋友关系从此荡然无存。他如愿以偿,读完高中又读大学,但依然还是引不起女生的注意,依然还是形单影只。明明在大学看到很多男女同学都成了恋人,尽管很多在毕业分配后各奔东西,但起码还享受到了那短暂的甜美时光。他挨不上边,闻不到这种腥味。他也尝试追求过一两次,那是班上漂亮的女生,碰壁了。递过去的纸条被人家丢在教室地上捡到的同学当众读了出来,引起哄堂大笑,受到羞辱。幸亏在毕业的前一年,家里在假期跟他安排了一次见面相亲,女方是父亲单位行长的宝贝女儿,也是大学假期回来。他虽然不是很喜欢这女子,瘦高个,会计专业,戴了副近视眼镜,镜片很厚的那种,身材扁平,该突该耸的都没突耸出来,完全没有其他女人那种傲人的身材和肉嘟嘟的性感,而且说话动作还矫揉造作。只是面相还算好,一般,不丑,看得过去。尽管如此,两人在交往了几天后,趁父母都上班无人在家的时候,他鼓起勇气,冲动起来,趁抱着她接吻的时候,趁她半推半就的时候,脱光她的衣服,在她那骨瘦如柴,扁平的身上尽情狂躁地发泄了一次。这一次他才体会到了女人身体的滋味,他一直以为女人就是这样的味道。一连几天,都是趁父母上班时,她跑过来和他如胶似漆地度过,直到开学假期结束,两人商定告知各方父母,毕业后就举行了婚礼。
而恰恰两人毕业后都被分配回当地县上不同部门工作,婚礼很隆重,因为岳父是县支行行长,尚未举行婚礼又调任市分行任行长,部属,双方的亲属都如约而至赶来祝贺,异常热闹。他俩也算是奉子成婚,婚后不到六个月就生下一女。但双方父母满意。
吴好这一生很顺,四平八稳,岳父任市支行不到两年,他和妻子也分别调到市能源处和财政局。女儿留在父母家,两口子轻松过日子。不久,兴起的圈子麻将,妻子痴迷麻将,两人不到深更半夜是碰不到头的,睡不到一块。
麻将圈子不知道从何时兴起,成了一阵热。麻将圈子分层级,高级的应酬式的是酒足饭饱之后搓几圈,中级的是部门内部科员之间联络感情,低级的就是老百姓娱乐活动。但无论是哪一层级的圈子麻将,一句话都是输赢,赢了自然高兴,输了的自然垂头丧气。如果是要升官晋职,都要往最高一个层级的圈子去搓麻将。吴好开始也搓了几次麻将,手气差,输的他脸红筋胀。第一次就输掉了三五千,连续几次,不敢再打了。只好老实回家买菜做饭,而妻子是学会计专业,打一手好牌,计算精准,次次赢钱。深更半夜回家数着挎包的钞票,乐不思蜀。还在回想着牌局的失误和妙算。时常弄得他做爱时,冲动时突然泄气,十分恼火。
“亚芬,你能不能少打几圈,晚上早点回来。你这么迟才回来,都两点了,还要我上你,你倒是舒服了,我睡得昏昏沉沉,啥兴趣都没有了。”吴好掀开被盖,瞧着妻子那扁平的胸脯说。
“你以为我们财政局像你们能源处吗?人家找上门来求你办事,打打麻将,你好意思推脱吗?”妻子廖亚芬说。
“你们财政局不是按计划拨款吗,还有人找上门求你们?”
“是按计划,有早有迟,还有计划外的呢。你不耐烦也可以去搓呀,只要有人约你。”廖亚芬说。
“我打了几回都是输钱,亚芬你别以为你手气好,老赢钱。如果两口子都输钱,这日子往后还怎么过?”吴好只好相劝说。
“吴好,你是假聪明还是傻?你同你单位的几个同事打,当然输钱。如果是找你办事,求你的人约你打麻将,你会输吗?他敢赢你的钱吗?你看我爸,春节年三十都回不了家过年,找他打麻将的人多了是。他输过吗?他把你我弄到市里来,找多少人打过麻将,你知道吗?”廖亚芬伸出双手抱住丈夫挽来压到身上说,“我挣钱回家,你就该犒赏下本姑娘。”
妻子的话使吴好醒悟了,过去有人约吃饭、喝酒、搓麻将,他都吃完饭开溜了,怕打麻将输钱,留下同事陪客人搓。他现在回想,那同事搓了那么多场,没见输钱呀。他现在才知道搓麻将不完全是你水平高不高,手气好不好,而是要看对象。如果是同事之间肯定拼手气拼技术,这种麻将最好不打。如果是有求于你,这种麻将你只管打,你手气臭,约你打,求你的人手气更臭,这就是妻子告诉他的一个奥秘。
他也厌倦了妻子的肉体,总是那么没有弹性,像张皮似的包裹着一身的骨架,瘦骨嶙峋。他也羡慕那些丰腴、时髦、妖娆妩媚的女人。如果这种女人相拥相抱,是何等的快乐,刺激。他有的是这种机会,几次求他办事都把这种女人送到他的怀里。他望着那涂脂抹粉,长相靓丽,胸脯袒露,乳沟突兀的女人兴奋不已,但他又胆怯了。他怕是圈套,他又怕上瘾,败露。机关已经通报和处理过几起类似的案子,降职、降薪,还有开除公职的。他只敢半推半就玩耍一会,有色心没那个色胆,不敢上床,云里雾里。他也害怕一旦和这些女人上了床,往后纠缠不清。一旦惹上,如果能用钱了结还好,如果用钱都不能了结,麻烦就大了,身败名裂的后果对他的仕途就是一场灾难。他就是这样一直瞻前顾后地长时间地忍受着内心的煎熬。渴求变成了幻想,可望而不可即,折磨得他十分难受,心如猫抓一样。名誉、仕途、钱财、女色、时时刻刻都在他的心里格斗。和张秀明、李笑笑相比,他已经成功,荣升市能源处长了,功成名就,而初中一直是他的同窗好友,一个出走下落不明,一个成了全省年纪最小的右派,锒铛入狱,过后也生死不明。他妈口中的天资过人的两个少年之星陨落了,他这个有点愚笨的人反倒是冉冉升起,而且仕途还有往上走的趋势,只是遗憾身边没个可人的女人享受。
吴好的老婆廖亚芬有个习惯,就是无论是炒蛋、蒸蛋、煎蛋、煮荷包蛋都只吃农家的那种土鸡蛋,饲料喂出来的鸡蛋她一吃就能区分出来。有一次,吴好下班晚了,家里冰箱的鸡蛋没了,他就顺道在楼下超市买了盒鸡蛋,炒了个西红柿炒蛋。廖亚芬下班也是慌慌地准备吃过饭去赶牌局,伸筷子夹了块鸡蛋放嘴里,马上吐了出来,把筷子一丢,冒火差点把眼镜从鼻梁上滑下来。
“你这是哪儿买的鸡蛋?”廖亚芬气冲冲地问。
“楼下超市。”吴好尴尬地回答说,“下班晚了,顺便买了。”
“你成心不要我吃吗?”廖亚芬起身拎起挎包说,“不吃了。”说完就出门去了,门摔得“哐”一响。
吴好忍气吞声,端起饭碗,伸筷子夹了块炒蛋放进嘴里,咀嚼着自言自语地说:“没区别呀,她怎么就尝出了味道来了,怪事,味觉这么灵?”他默默地一个人吃完饭洗了碗。今晚没有牌局也没有应酬,他只好一个人走出小区散步去了。
买土鸡蛋偶遇胡杏花,使他产生了种光怪陆离的想法。胡杏花虽然穿着破烂,但透过这破烂、肮脏的衣服,他仿佛看见她那丰满极具引诱的性感肉体。她实际很年轻,从相貌看,她比那些涂脂抹粉的女人漂亮多了。他于是心痒痒的,隔三差五地买她的鸡蛋,别人买五个十个,他一次就买二十个。每次买鸡蛋,他都仔细看她,观察她,还带个年幼的儿子,坐在地上在背篓边,瞧着他。她一定是苦极了。当他看到她儿子发烧,他帮忙送到医院,过后他才知道她是无家可归的人带着儿子靠贩卖土鸡蛋为生。于是就萌生了豢养这个女人和她儿子的想法。他有钱,供养得起这女人,但不能在本地。老丈人、老婆、同事到处都有这些人的耳目,一旦败露,依然是身败名裂。他于是想到自己经常到省城出差办事、开会,如果弄到省城去,且不是掩人耳目,两全其美的办法。这才有了他开车把她和她儿子送到省城,托人买了户口,租了住房。他也就从那时开始,一到省城出差或开会,到酒店登记了入住,白天把事情办了,晚上就钻到胡杏花那儿去了,只是明明只住一晚的酒店,一天可办完的事,他要多个一两晚上,尽情地在胡杏花身上发泄个够。
果然不出所料,胡杏花是个美人坯子,天生丽质。第一次见她脱掉那破旧的衣服,洗完澡,穿上他买来的衣裳,才发现她竟是风姿绰约,年轻貌美的女人,体态丰盈,举手投足有种令他窒息、神魂颠倒的感觉。他终于占有了她,他满足地想这才是女人,真正的女人的味道。他总想这么豢养,藏下去。可胡杏花不想永远这么寄人篱下,靠施舍过日子。没过多久,她就向他提了出来,要出去找活干,不想过这种见不得天的二奶的日子。
“吴好,我感激你,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对我们母子的帮助。花了你这么多钱,恐怕我这辈子都还不清。我想出去找点活干,挣点钱,不能老是花你的钱。”这是到省城两三个月后,胡杏花想了很久才对他说。
“开什么玩笑,省城这么大,你人生地不熟,到哪去找工作挣钱?你就这样安心待着不好吗?我供得起你。”吴好吃惊地说。
“吴好,我实话对你说吧。你是有家有室的人,我这么和你在一起,已经很贱了。我不想你长期包养我,搞成了你的地下情人。见不得天日。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我就还是去省城附近的郊县收些土鸡蛋来卖。”胡杏花说。
“杏花你别乱想好不好,你不去挣钱,我养得活你们母子俩。”吴好急了,他以为她是想摆脱他,独立生活。
“我知道你有钱,养得活我们母子俩。吴好,你看我和我儿子户口也有了,儿子又上幼儿园了。我一个人闲了也无事,就算我去找事做,也不会忘恩负义。我是单身,你虽然有家,我知道你嫌弃她。你到我这来,我们还是朋友,我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胡杏花说。
胡杏花算过账,光买两个户口落户就花掉了他十万,还有租房一年的房租,每月的生活开支,她和儿子新添置的衣裳,还有屋里的生活用具等等,是笔不菲的开支。对她这样从农村出来的人,简直是天文数字,一笔巨款。他纵然有钱,那也是他的钱,是他和家里老婆儿女的钱,她是不能再花下去了。她这些日子没有事,在街边买了些乱七八糟的杂志看过,她知道离省城不远,有几十公里远的地方,是出名的二奶村,那里都住些有钱的老板,台湾、沿海跑来的富人养的姑娘住在那儿,闹出了多少悲欢离合,上吊、跳楼的悲剧。她绝不走这条不归路,这种消息听多了,看多了,她感到害怕和恐怖。
听胡杏花这么一说,吴好明白胡杏花不是要彻底断绝关系,而是要自谋生路。他也害怕禁闭久了,她生出是非。他也听说过那些二奶闹出人命的事。他答应了胡杏花的要求,幸亏他认识几个在省城做工程项目的朋友,就答应她去分包点小项目来做,打发她一个人待在家里无聊,无事生非。反正又不影响他时不时跑她这儿来和她亲热寻欢。
但他万万没想到胡杏花这农村出来的姑娘,居然能够在省城咸鱼翻身,打拼成了一个成功的企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