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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学校军事化
军训第一天，全校老师和他们240位学生，在不足3000平米的“火着场上”正式会见了新来的体育老师查福康和请来的几位复员军人，他们曾经有过辉煌的战斗经验、教学经历是几乎没有的，但今天面对的学生，要像过去对军人那样摆出军人架子来，确实是十分为难。
为难归为难，我已经向全校师生介绍起了查老师：“我们这次军训地点选在了本校和鸿山，也是为了照顾同学们的情绪，方便同学们的生活。这位查老师，在接下来的三天内，会对同学们进行军事化训练。咱们每天的训练时间在早晨九点到晚上五点半，中午十二点到两点休息。军训期间，同学们要向前辈军人学习，发扬共产主义精神，艰苦训练，积极争取进步！此外，每天每人还要写一篇训练感想，五百字以内，隔天早晨上交。好了，现在请各班老师带学生分组进行讨论，介绍各自的班组情况吧！”
讲完话，老师们带着各班学生列队到了操场南侧，拉着队伍各占了操场一角，所有女生则由叶志恩老师带队，在大操场附近的蓝球场站成一队。
老师们整好了队，暂由毛伯秋老师看着学生，班长季才学去找教员，到了薛中行老师跟前要人，两位民兵排长都说：
“唉，大家都是为了培养教育革命的下一代才来当临时教员，当然是由人家怎么安排怎么做，岂能挑三捡四呢？”
“多谢老师安排，学生回去覆命了！“季才学向薛老师鞠了一躬，领着王教员往回走，眼看着满操场的同学们都以目送情，他们来到了队列前。
“我来给大伙儿介绍一下，这位是负责我们二连的王教员—---你给同学们讲两句吧！”
“各位好，我老……”刚要说我老王，脸孔上登时染上了红云，他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神情，严肃地说道：“同学们好，今天是我们军训的第一天，希望同学们都要以最饱满的精神状态，迎接接下来这三天的军训。下面我先示范几个动作：稍息、立正、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开步走！卧倒！我们今天先练这几个动作，全体都有——立正！
叶老师垂手立在王教员身旁，提心吊胆地看着新生练习立正。时间一长，学生们就忍不住嘀咕开了：这都站了二十多分钟了，怎么还不让休息？这么大的太阳底下站着，同学们累不累，渴不渴，要不要休息？一个动作要站多少时间？累不累，烦不烦？
王教员也痛快，突如其来说：“稍息！”
叶老师此时欣慰不已，脸上也挂了几丝笑容。
学生们的动作不慢，几何都是同时伸出了脚。气温太高，温度降不下来，但程娟茹这样刚从小学升上来，没有体力、耐力的市镇学生哪站得了军姿，不到半小时，就全身酸痛，腿肚子抽筋了，突然歪歪扭扭的倒了下去。叶老师一直紧盯着学生们脸上的表情，见他们紧抿了嘴，眉间挤出了两道深纹，显见是有点累了，就走过去把程娟茹扶起来，就果断地靠近王教员，低声提醒道：“王教员，学生累了，休息一会儿吧？”王教员诧异地说： “我还以为只有我贪懒，原来你们这学生比我还厉害。可是我们几个同志都去部队呆过，军姿起码也得站一个小时，这还不到半个小时呢，能就歇了吗？”
“可这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啊，要是把他们累坏了，那我们学校还怎么办？先歇会儿，慢慢再把运动量加上去吧？”
“也罢，这可是你让他们歇的，将来你们领导怪下来，可别说是我老王娇纵了学生！”
“这是自然，你只管放心，别把学生累着了才是正事！”
王教员真没别的好办法，只得放了学生们，一块儿歇息，让大伙儿先不用站了，坐在树荫下乘会儿凉。顾金根本来也是高兴地坐着，突然一打眼看见女生们都还立在蓝球场上使劲地练着，就觉得屁股有点坐不住，跟华兴寿他们小声嘀咕着：“哎，华兴寿，怎么别的班都没歇，就我们这个班坐这歇着呢？你看女生都在那站着，就我们歇着。”
学生的话很有道理，王教员迅速示意叶老师，叫同学们重新站好队伍。这回练的是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练习时间延长到了十五分钟，程娟茹的额头上微微见了些汗，老师们又不淡定了，叫薛老师传报全校，一块儿停训，好让学生歇得安心些。
这么训一会儿就休息，一休息就不给重开训练的信号，薛老师焦躁了起来，走到女生训练的小操场来找我说：“华老师，学生们这样一会儿一歇，哪儿是军训的样子？”
“华老师，薛老师说得也有道理。我们虽然只有这么多学生，但太宠着他们也不好。我们这些老师，哪个受过军队训练？还该听教员的。那部队里训的都是军人，咱们的学生既然是军训，就该能经得住这点训练，若经不住，将来成才路上困难重重，怎么能度过？”毛伯秋老师在一边说。
“毛老师说得是，这学生哪能把他们惯坏了，玉不雕刻不成器，岂不是爱之适足，却是害之？我老王在部队时也听说，各个学校开学后都有军训，那教员有些同志们也认得，攀过几回话，知道军训时应当怎么训才合适。若我们学校一味宠着学生，怕他受累，将来那学生遇到困难怎么办？薛老师附和着。
我看了看远处操场边树荫下和老师们说笑的叶老师，发布命令，从新开始训练！叫他们连的学生在老师带领下，该怎么训就怎么训。反正学校有卫生员，哪怕真把学生累坏了，病倒了，这是难以避免的小事，更是不在话下。
薛中行老师去找了各班班主任老师，把他刚组织好的训练计划简单说了一下，又和体育老师以及两位军训教员开了个临时工作安排会议，先把今天上午的任务订了出来，叫各班班主任去自己的队伍那儿颁行军训项目和时间表。
打早晨一起来就抛开本职工作，在操场外边拎着零食、苦等程娟茹的程妈妈，趁着他们几个还没正式开训，走到操场把吃的往程娟茹手里一塞，就去找华老师疏通关系，叫他对程娟茹多照顾点儿，别人该怎么训怎么训，程娟茹么，因为她体弱多病，随便让他请个假坐旁边儿看着就行了。
我对程娟茹妈妈的恳求，想到母女之情，多了几分接受度——她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在照顾女儿方面却善解人意嘛，你看年轻人未必有这么会照顾老人的。于是平常绷着的脸也多了一丝笑容，但又想到，年轻人不吃些苦，将来走上工作岗位是很难有所作为的。便于工作，我对程妈妈说：“军训是一个学生必须经过的课程，军训一关通不过，在德、智、体全面发展上是缺一不可的”。
王教员听了后笑了一笑，教育起程娟茹妈妈和程娟茹来，叫她别太宠孩子，要向人家学习，人家儿女都敢放出来锻炼，他们家女儿养成这样体弱的身材，将来可就要没前途了。
我看到程妈妈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就宽慰她说：“你啊，不要过份担心，我们会掌握分寸的”。没等我说完就听到有人先嚷嚷起来：“华老师，同学们打起架来了，还有好多同学围观，你快去看看，跟着劝劝架吧！”
我站起身就要走，老师们本来都梗着脖子看那两人打架，见到我来了，大家都说：劝架的来了，便让出了一条道。薛老师即忙奔跑过来，远远地叫道：“别打了，别让家长们看了笑话！”一边加大步伐，以最快速度往操场那边奔过去。
太激动人心了，打得太生动了。同学们一边鼓掌一边喊：“继续继续，下面怎么不打了呢？”
下面就出大事了。叶老师听说学生们在打架时，突然在第一时间犯了心脏病，昏倒在了这片操场上。二一班班长华淑芳见终于有个病人摆在她面前了，赶忙上去用听症器贴着胸口听了听，显示显示她这个军训卫生员的本事，隔着衣服听了半天也没听见心跳声，抬起头来沉痛地对着师生报告：“太晚了……叶老师已经……没救了……”话没说完，眼泪就滴了下来。
李世廉老师一撇嘴，凑上前去摸了摸脉，扭头对华淑芳说：“同学你听错了，刚才你把听筒放到右胸上了。叶老师没事，扶到树荫那去歇一会儿，灌点水就好了。”
此时王教员也跟过来准备继续训练了，见有这么个好机会，就顺应华老师、薛老师之心宣布：“华淑芳同学，你把这位晕倒的叶老师带到公社卫生院去看看，不用回来训练了。”
“是！”华淑芳扶着叶老师，犹如背了只大布袋一般离了操场。
薛老师一走，王教员就开始整队，重申了这次军训“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要求，并明示全班师生，这回训练他们是得了校领导的授意，要完全按照规范的日程走，不会像以前那么轻松。什么早八晚五，那是办公室上班，不是学生军训！从现在起，训练时间改成早六点半到晚七点半，中午吃饭半个小时，晚上吃饭半个小时，练操中间不会在现场轻易休息。
揣着这样的念头，王教员的军事训练正式展开了。
首先被肃清的就是零食和饮用水，它们被迅速地从老师们和学生的手里转移到了操场旁边的石台阶上，又迅速地转移到了学校总务科，与此同时，原本坐在一堆吃零食的五十多位师生都重新站回了烈日骄阳之下——在王教员的努力之下，风气恢复了原状，好让学生体会到真正军人训练的感觉。
又站了一个多钟头后，女学生们首先不干了。她们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训练，在太阳下流汗，程娟茹首先不干了，她生理年龄长大了，但心理年龄还适应着未成年儿童的水平呢，哪受得了这个苦累，喊了一声“我不干了”就径直走到一旁石阶上坐着去了。
毛老师见她满身骄娇二气，不服管教，说了她几句，让她回去接着训练。谁想程娟茹一辈子没听人说过重话，当场哇哇大哭了起来。毛老师没见过女孩哭，更不知道怎么哄，手足无措地走到她身边，拍着她后背说：“别哭了，要不你先别练了，也去医务室歇一会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