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1948年年底,陈叔添带着侄儿媳妇和侄孙一起回到石山过年。此前,他已经转移了在汉口的资产,他的余生是打算在香港定居。这次回来有意多住些日子。兄弟俩又快二年没有见面,一见面就谈起了眼下的时局,陈叔民的心情较为迫切,想听听弟弟说外面的事情。兴许是扎心的事情太多太多,陈叔添都懒得讲了。
陈叔民摇头说:“我连做梦都没想到,短短两年时间不到, 国军竟然溃败成这个样子?这世道说变就要变了。”
“我现在最关心是你和列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免得到时间想走却走不了了。”
陈列槐说:“我跟二牙走,我不想留在山里。”
陈列槐知道自己的兄长是跟共产党作战丢了性命的,家里长工都说,等全国解放了,恐怕大地主子弟都没有好果子吃。
陈叔民说:“也罢,也罢,你们都走,我这把老骨头就无牵无挂了。”
孙子说:“胡爹,你跟我们一起走。”
“不了。退一万步讲,我即便是被乱枪乱棍打死,也绝不离开石山半步。”
陈叔民当着家人的面说出这番话,诠释了他内心悲悯的情怀。毕竟石山是他经营了一辈子的地方,那是死都不愿意离开的家,更何况人老了,更是落叶归根的所属地。对此,陈叔添不好再劝兄长了。
陈叔民看着亲人,再看儿媳妇依旧娇好的容颜,鬓角似添了几根白发,心里不免感到怜惜。他的一对孙儿乖巧,寸步不离母亲左右。
“你们到外面玩一会儿,我跟你妈说几句话。”听胡爹这样说,孙儿们懂事地出门了。
“我的思想不封建,列树都走两年多了,你应该找个人家过你的日子,可不能把自己耽搁了。”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求一心一意把孩子养大。他们虽然没了父爱,但还有胡爹、叔爹疼,还有我,对列树也是一个交待。” 这句话看似轻巧的说出,两行浊泪却从儿媳妇的脸庞划过。
陈叔添说:“我跟她爸妈,都劝过好多回了。”
孙儿们并没有走多远,看到母亲流泪了,他们又转来了。陈叔民心疼地一把拉过孙子。
“胡爹。”
这奶声奶气且不太顺口的石山称呼让陈叔民疼到了心尖上, 他抱起孙子,坐到了自己大腿上。
“胡爹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好不好啊?”一听说讲故事,孙儿们拍手叫好。
陈叔民边讲边用手指在孙儿手心写划。
“有一次,康熙皇帝出题考皇子皇孙们,题面就是一个‘墨’ 字。大阿哥胤禔很快写了一个‘武’字交来,康熙皇帝摇头。四阿哥胤禛写了一个‘吏’字,他紧锁的眉头打开了,答道‘嗯’。轮到皇孙弘历交卷,他写了一个‘泉’字,公公正正。题面‘墨’ 字结构上黑下土,泉字上白下水,对仗格式整齐,寓意好。康熙皇帝满心欢喜,这个皇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乾隆皇帝。”
孙子还小,识字不多,他听不太懂历史人物故事,但胡爹讲的他们都喜欢听。
“我一直在想,国军为什么败得那么快。我石山的泉水清澈甘冽,冬天冒热气、夏天冰凉降暑,造福山里百姓。胡爹想给你改名叫陈泉,希望你像石山的清泉水一样,好不好?”
说起当年给孙子起名叫陈钢,那还是他跟吕先生一起研究的结果,意思是希望孙儿坚韧刚强,百炼成钢,但时至今日,他的观念改变了。
“古今中外,你什么时候听说过,430万打不过170万,闻所未闻,简直是闻所未闻,政府腐败透顶,即便是钢板也一样会腐蚀掉。”因此,给孙儿改名字的事情盘桓在陈叔民心里。
“胡爹,我喜欢这个名字,从今天起,我叫陈泉。”
春节这段时间,陈叔添在家里好吃好喝,有时候也过畈和石德发拉拉家常,不知不觉人都胖了,他夜间睡觉却不踏实。列槐老问他什么时候走。列树媳妇说,陈泉粘胡爹,都舍不得走了。那其实是换着法子在提醒他走。
陈叔民不可能永远留下弟弟和晚辈们,他要亲自送他们走了,他抱着陈泉,一路老泪纵横,直到出了村口才放下来让他自己走,亲人的背影最终消逝在他模糊的视线中。他意识到,山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亲人们这辈子恐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在宽敞的四合院,也只剩下四萍和黄忠民。原本热热闹闹的,仿佛一夜之间变得空空荡荡,他冷静地思考,他要为自己的后事做打算了,回想这一辈子,好在他对石德发、黄忠民这些有出息有情义的后生还算照顾,对下人们也算宽厚。这时,远房侄儿陈列志来到了四合院。
“你现在有空吗?帮我把德发找来。”
陈列志应声答道:“有空,那我现在就去。”
石德发听说表叔在找他却不知何意,顺便问陈列志,二表叔怎么一夜之间走了,列槐也走了。
陈叔民听到德发在大厅喊他,自己慢慢地从房间走了出来。
“二表叔走了?”
“走了,走了,今天吃了早饭走的,就剩我一个光杆了。”
“不是说好过了月半走吗?”
“你未必不清楚,是时间等不起了。”
陈叔民简明扼要地对石德发说出了自己所托之事,这些其实先前都有过交待。尤其是国民党军节节溃败,加上石父突然离世,更加剧了陈叔民对晚年生活的悲观和惶恐。
“毛泽东先生官民一致,官兵一致,凝聚了全天下人心,穷苦人翻身做主,可对我陈家却是百害而无一益。”
陈叔民并不回避四萍,他从里屋拿出了一个沉甸甸的布袋交到石德发手里说:“我就指望你了。这是二百现大洋,你也清楚现在的局势,我有一个请求,在我百年之后,你把我葬进陈家坟场。四合院交由你住,我放心。”
石德发说:“表叔,百年之后的事,既使你不交待,我也会牵头做的。”
“这我完全相信。”
对于二百现大洋,石德发婉拒。而陈叔民态度坚决,像要生气的样子。石德发只好应承下来,原本四萍在场作个见证,以为避人耳目,殊不知陈列志并没有走远,他倚在门角听了耳根。
马英山率领解放军小分队先是打援,支援了江北的解放战争,现在他带领队伍返回,先是解放了沙河乡,沿公路又东进河埠,在一阵激烈的交战后,解放军打得白宣才的队伍是节节败退,直到最后全部龟缩在白府院内。二麻子、狗子在做最后的抵抗,解放军只得向里扔手榴弹,但解放军在打扫战场,清点人数时,却不见了白敬斋、白宣才父子两人。
马英山说:“他们肯定是感觉形势不对,早就不在了。”
龙景冠到底是年轻腿快,他跑上山坡,将红旗插上了河埠镇最高处的炮楼顶上。早有住在西街的宋老板跑来向解放军报告, 他看见白宣才带着一个手下在往石山方向跑。
龙景冠笑着说:“他只怕是想效仿当年马区长躲进仙人洞。”
“我们现在追他去。”
马英山拦下说:“不忙,他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黄忠民原本打算和石德发一起去河埠打探消息,接受马英山分配工作,但陈叔民一早突然过世了,他只得过畈找石德发商量,如何料理解放军的后事。跟石德发的父亲一样,陈叔民同样走的毫无声息。
四萍说:“大东家是被吓死的。”
石德发说:“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能被吓死。”
“你听,石山东边炮声轰隆,那是陆南县城吧。这几天晚上,大东家一直在叨叨,解放军要进攻石山了,马英山要找我算账。”
石德发要四萍莫再说这些话了,毕竟陈保长不在了,再说人家身前事总是不太好,何况他还是为山里人做了一些好事的。鉴于陈叔民的家人、子女都不可能回石山,而且生前已将后事托付给了石德发,那就由石德发全权负责,黄忠民协助,还有江忠心、陈列志等一干人帮忙料理后事。
在四合院,有人称石德发为石保长。石德发说:“这么肃穆的场合,是经不住瞎喊的,况且,陈保长的心窝还是热的呢!”
石德发依照惯例,将陈叔民的灵堂设在四合院前厅。中午时分,众乡亲闻讯过来了,他们念着陈叔民生前的种种好处跪拜上香。一时间院内人潮涌动,上百人聚集的场所悲怆凄惨。石德发披麻戴孝,像在自己父亲灵前一样跪着。黄忠民是第三代长工, 他感恩东家。石母颤悠悠地也过畈来了,她要为陈叔民守夜。石德发劝不动她,只得同意。石山人纷纷感慨,真是世事难料,叱咤风云几十年的陈保长,在他过世后竟然没有一个子嗣在灵堂前披麻戴孝,好在还有一个石德发。
阳春三月,马英山带领土改工作队扛着一面红旗从河埠出发,由石德发、黄忠民带路进了石山。土改工作队员全副武装, 腰间都别有一把手枪,一脸喜气,春风得意。
工作队走进了四合院。当年这里曾经关押过马英山,而现在人去楼空,物是人非,看家护院的团丁早已自动解散并消失了。马英山向石山的父老乡亲介绍他的队员高银芝、龙景冠等人,简单交流过后,他们就在四合院住下了,土改运动随即如火如荼地开展,由马英山主持分田到户,真正体现劳苦大众翻身作主人。江忠心仍然和从前一样,时不时清早上山打猎,他突然感觉前面有动静,他跟踪了一段路程,看清楚了是白宣才的手下。
白宣才准备不充分,加上坐吃山空,他差遣手下到石家找闵翠莲换吃的。闵翠莲看见来人已饿得不成人样,顿生怜悯之心。来人转告了白宣才的原话,“请你看在当年他父亲收留过你们, 并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的份上,换一点吃的,不然他就要活活饿死了。”虽是无奈之举,白宣才却看准了闵翠莲的心地善良。来人腰间别着一把手枪,他有意无意地示给闵翠莲看。
闵翠莲只好叫来人在厨房等着,她把家里的黄豆拿出来炒熟了,用袋子装好交到了来人手上。事后,她觉得不妥,便告诉了石德发,“我这是不是妇人之仁。”
由于白宣才一直没有归案,土改工作队员都担心在外面遇到白宣才打冷枪。马英山综合石德发、江忠心几方面汇集的信息, 确定白宣才还真的藏在仙人洞,他当即和龙景冠回河埠,调区人武部武装基干民兵进山搜捕。毕竟仙人洞太深太深,他们搜索了一个上午,最后无功而返。最后,他决定石德发和陈列志各带一个三人小分队,黄忠民负责协调,江忠心机动,保证二十四小时有人蹲守仙人洞,务必早日将白宣才捉拿归案。
石德发料定白宣才一时半会儿不敢露面了,因为外面风声紧,他们的吃食还能维持四五天。陈列志立功心切,他要求与石德发分任务,两个小组各值一天,石德发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轮到石德发小组值班,他调整了战术,只留下两名队员远远地盯着洞口。到第三天后半夜,白宣才悄悄来到洞口观察,发现了陈列志和他的小组队员,他缩回洞里了。
石德发要求队员养精蓄锐,直到第四天晚上,他提醒队员说: “从今晚后半夜开始,大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允许抽烟,不允许说话,我们就埋伏在洞口五十米以外,死死地盯住洞口就行。”
天刚蒙蒙亮,白宣才和他手下窸窸窣窣地从洞口摸出来了,他以为埋伏的小分队撤了,准备下山逃跑。石德发吩咐一名队员堵住洞口,其他人一拥而上,将白宣才按倒在地上,顿时被五花大绑。
石德发笑着说:“白恶少,你也有今天!”
曾经遭受白宣才羞辱和欺负的河埠街道队员说:“自作孽,不可活。”
“抓到白宣才了,抓到白宣才了。”
一阵阵的喊声在山谷久久回荡。石德发押着白宣才走到了河埠街道,在此的街坊们忍不住心中的仇恨,一个个冲上前去要揍白宣才。石德发只得拦住,“你们别把他打死了,还要公审的。”
人群中,有的砸石子,追不上的更干脆,就用鞋子砸。因为他们积压了太多的怒火一时难以平息,只有将恶贯满盈的白宣才当场打死,方解心头之恨。石德发立了一功,马英山甚是高兴,看来“石保长”应当成为新中国新政府的石山第一任当家人。河埠区政府择日召开公审大会,白宣才和一个恶霸地主被拉到了白府后院炮楼边上的乱石岗,随着两声枪响,恶贯满盈的白宣才被人民政府镇压了。
1949年春天,陆南县正式宣告解放,石山更早迎来了明媚的春天,喜事一件接一件的,首先是四合院响起了爆竹声,在马英山和石德发等人张罗下,黄忠民和四萍结了婚。仅仅过去一周时间,石德礼和山外女青年王国珍又结了婚。
土改工作队的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开展,第一项任务是完成登记造册,像陈叔添、陈树槐已经不在山里的,或像刘海泉这样没回的,自然而然被取消了名头,接下来分田到户,马英山由于任务繁重,只得挑灯夜战。刘桂芝半夜起夜,远远地看见马英山房间的灯光还亮着,她遵从陈列志的吩咐,下了一碗面条送过来。
在四合院内,新婚燕尔的黄忠民、四萍睡一觉也醒了,他们像是听见有人讲话。四萍起床,敲门问马区长想吃点什么。刘桂芝开了门,马区长正在吃面条。
四萍说:“不好意思,还要你老远过来关照。”
刘桂芝说:“列志说你们才结婚,领导熬夜工作又忙,要我照顾一些。”
石山到了三伏天一样溽热难熬,山上的树纹丝不动。太阳下了山,一股湿热的气流从低洼的港湾稻田膨胀起来充溢畈里,空气稀薄,令人有些窒息,马英山挥着一把大蒲扇,仍然觉得酷热难耐,他朝外喊道:“石德发,你陪我一起洗澡去。”
“是到港里吗?”
“只要能降降温,塘里港里都成。”
马英山说着,起身拿了一条毛巾走出了四合院。夕阳的余辉照到水面上,两个精壮的男人脱光了衣服,跳进了微微泛黄的水塘里。石德发潜进水里,好一阵才冒出水面。他一转身,看见马英山似明似暗的阴茎部位像是吸附上了一条粗马蟥,本能的条件反射,他赶紧伸手去摘。
“哎呦!”马英山应声叫喊。
石德发“哈哈”一笑,原来马英山敏感部位黑黑的一条居然是长的一块胎记。
立秋已过,闷热仍然牢牢地黏着末伏,但挡不住中国人民翻身解放的喜庆。1949 年 10 月 1 日,在午饭过后,山里的人们纷纷来到了四合院,桌上摆放的收音机是陈叔添留下来的,大家在等一个庄严的时刻。下午3点钟,毛泽东主席用他浓厚的湖南乡音向全中国、全世界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
顿时,院内一片欢腾,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马英山大声说:“中国人民站起来了,中华民族再也不是任人宰割,被人侮辱的民族。”
这天晚上,马英山依旧睡得很晚,后半夜,他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被一阵吵声惊醒。陈列志向他报告,河埠有人打着火把半夜进山了,就在新中国成立的当天下午,马英山的爱人、幺儿子同时惨遭国民党特务杀害,留下他三个未成年的闺女和瞎眼岳母。听到这个消息,马英山懵了,他无法站立,高银芝、龙景冠两个人才将他扶住。石德发、江忠心听说这件事情已经是晌午,他们赶过来看望马区长,但人家已经由龙景冠陪同回家料理后事去了。
第三天,马英山匆忙回到河埠。他离开石山没几天,石德发和陈列志为分放水田争得不可开交,他们都想分到畈里最好的, 两人都不相让,在土改工作队员之间分歧也很大。
陈列志说:“这块田原本是陈叔民的,就应该分给我。”
石德发说:“我本来田就少,而我家一直在租种。你凭什么争,再说我石德发是对革命有贡献的人。”
石山两个重量级的人物各执一词,影响很不好,黄忠民无法协调,只好把难题交给工作队来处理,由高银芝回河埠向马区长汇报。
马英山有些疲倦,说:“你站在公正立场上,必须二选一, 你认为分给谁家更合理一些。”
“石家屋场地带狭长,田少地多,理应首先分给石德发。陈列志家可以分四合院以南的田。”
“这不就对了,这种事情也要我拍板。”
一周以后,马英山回到了石山。他突然发觉,妇女们看见他来了都躲得远远的,而且窃窃私语。他一时顾不上这些,家事公事都让他烦恼,他真的想狠狠地批评石德发和陈列志两个人,而且在石山的土改任务结束,工作队面临撤退,接下来他要决定石山的当家人,他最先想听听黄忠民的意见。
“由你来领导石山,如何?”这是马英山现在的想法。
黄忠民赶紧摆手,说:“那不行。我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读报写材料都不行,怎么可能当好这个当家人。”
“目前,石山就你一个党员啊!”
“那组织上赶紧发展,石德发、江忠心,都是对革命有贡献的人。陈列志也在积极靠拢。他们任何一个人当家,我都心甘情愿积极配合。”
马英山实际上早有考虑,可偏偏家里又出了事,他只能放弃家里不顾了。江忠心油散惯了,那就在石德发、陈列志两人之间挑选一个,他们两人各有各的优点,但到底是该选石德发还是陈列志呢?陈列志走进四合院,他说有事找马区长汇报。
“我并不是没分到那块田不高兴,客观地讲,工作队是公道的。”
马英山说:“你能这样想,说明你思想觉悟提高了。”
马英山心想,你既然作了自我批评,我就不批评你了。黄忠民见陈列志说话犹犹豫豫,他只好选择回避。
“我还有事情,不知道要不要跟组织上反映。”
“你说。”
“在小分队配合解放陆南县城时,您安排石德发在西山口值勤,他找您开了一张路条,实际上放走的是他二表叔陈叔添。另外,他得了浮财也没有缴公,那可是二百现大洋,料理陈叔民的后事,四萍最清楚。”
“真有这事。”
“我只是听说,没法核实,所以才报告。”
马英山陷入沉思。
“另外,大家对他有意见,说他现在尾巴翘到天上了,整天说自己是对革命有贡献的人,没人管得了他。”
“嗯。你要注意影响,毕竟是同志,以帮助为主,你汇报到我这儿为止。”
陈列志心里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对于陈列志汇报的这些事情, 马英山还需要证实,但开路条放走陈叔添,他清楚。石德发当时声称是闵翠莲的表哥要回湖南,怕过往哨卡不太方便,才找他开路条的。他放走的竟然是陈叔添。那么陈叔民给他现大洋的事,还需要找黄忠民、四萍一一核实。黄忠民当即被马英山喊进来了。
直到晚上睡觉,黄忠民又问起四萍,妇女们看见马区长极力回避是怎么一回事。四萍先是笑而不答,最后窃窃私语告诉了他实情。
黄忠民听了不信:“那个部位还有长胎记的?”
“我怎么知道,你问德发不就清楚了。”
“我可不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