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和二队两个队的劳力整合一处,他们一天一天地向前推进,在通往河埠的山路上热火朝天。应大家要求,刘海泉把收音机音量调到了最大,电池都耗了上十对了,一个冬天下来,带来的变化也是显而易见,原来羊肠小道上的坑坑洼洼都填平了,碍脚碍手的树和枝桠都被锯了,砍了,荆棘杂草都被彻底清除。
石德发和陈列棕没有想到,在开年以后的正月份,三队和四队也自发地加入进来了,估计五队六队以及其他生产队也都坐不住了。四队上工地上的人说,这个年他们过得不踏实,家里的学生都在说自己父母,修路是整个石山的事情,不能袖手旁观, 只看着一队二队修,自己坐享其成,后来证实这是吕先生教导他的学生回家作工作的结果。其实,陈列志、黄忠民也不再持最初那种消极态度,他们已经行动了。
眼看天黑下来,石德发开始收拾工具。他要邦仁和日河先走, 自己还要在路上转一转,找一找感觉,毕竟路已经修成了目前这个样子,闵翠莲他们再去河埠,就不用担心被尖石头划伤了,就是走夜路也宽敞多了,不用担心掉进沟壑里。最让他欣喜的是,他不再是一个人在修路,也不是一家人在修路,像《愚公移山》里说的, 不用他的子子孙孙修下去,而是上升成了石山人的集体行动。
石德发在栽完早稻之后,找那几个队长商量,决定组织部分青壮劳力进入第二阶段,他们已经形成了共识,仍然由石德发牵头决策,公路先修一板车宽,这样一来,秋收去河埠交公粮就可以推着车走了,再也不用肩膀挑了。
石德发原来过畈,只低着头顺着田埂快步走。他今天突然停下了脚步,稻田里有青蛙跳动。他好像听见了秧苗“吱啦吱啦” 地争先恐后生长的声音。清风吹拂大片的稻田,绿油油的秧苗微微颤动,到最后还是直立了身子,他心里美滋滋的,这庄稼和他修的路一天一个样。
石日海中学毕业回来,他转换了学生身份,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回乡知青。第一天上工地修路,他跟着父亲积极性蛮高,只是耐性还不够,力道也不够,细皮嫩肉的,他好不容易坚持到了天黑。回到家里,他没好意思跟母亲说。他手上布满了水泡,肩膀上也被扁担磨破了一层皮。闵翠莲帮他脱下了衣服,这个老实的孩子,衣服和破皮已经粘连在一起了,一阵钻心的疼,他笑着“哎哟哟”的叫唤,这让做母亲的心痛不已。
石德发更晚一些到家。闵翠莲抱怨说,有日河跟着你修路就够了,真没必要把老二也扯进去。当初马县长可是答应了的,给日海找一份公家的事情做,一点都没有问题。
“那不行吧,石山大队有一多半劳力上来了,我这个发起者却首先撤兵。”
“照你的计划,要修三五年,那日海是不是要一直跟着。如果那样的话,你不是把他耽搁了,也违背了你当初送他读书的初衷。”
至此,石德发沉默了。
石日海笑着说:“体力劳动肯定不是我的强项,我锻炼一段时间也好。我听说,原来陈保长也送他儿子去河埠码头当搬运工。”
石德发笑了:“这才是将来有出息有作为的说法。”
石日河说:“读书我是读不过你,但在工地上,你的作用只够我一半。”
“那不一定,我锻炼半年以后再跟你一比高低。”
而此刻,石德发在想日海的事情,如果顺利的话,三个月内去单位上班没问题,不然,闵翠莲真不会依他了。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原来大家企盼的公社来修路没有了动静。石德发现在着急,现在面临最难啃的一块骨头就是石层拦住了通道,如果不运用科技手段,仅凭钢凿一厘米一厘米地往前凿,到猴年马月都修不通,如果绕道的话要打山洞,谁敢保证里面不碰到石层。
闵翠莲说:“这样修下去,五年肯定修不通。”
是的,最难啃的一块骨头就是拦路石,影响了整个修路队伍的士气,几个生产队出工的明显有减员现象。
石德发一方面作工作,说:“我们现在总没有井冈山时期的红军难。那个时候,不也是有部分官兵私下里问‘红旗到底打得多久’。毛主席针对这种情况,说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陈列棕说:“石队长懂得用毛泽东思想指导我们克服困难,但同时也要解决现实问题,你去找找马县长吧。”
石德发意识到,光靠做思想工作只能维持一天的士气。仅凭社员们每天一只钢凿凿,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必须用炸药炸开。他得出山去找马县长,工地上放假休息一天。
石德发到了县里,工作人员告诉他,马县长去陆川开会了, 要三天才能回来,他只得返回山里,他觉得是时候找石山两位当家人了。他没有回家,直接来到了四合院,陈列志、黄忠民都不在,只有刘桂芝在院子里晒衣服。刘桂芝告诉他,陈列志和黄忠民一起去河埠了。
石德发说:“我今天运气不好,找谁谁都不在。”
还是去年的冬天,由于几个生产队合兵一处,修路取得了较大进展,石山人都在称赞石德发,还有陈列棕,说他们正在干石山先人没有干过的伟业。纯朴的山里人,很明显是把修路的功劳归到了石德发身上。陈列志、黄忠民两个当家人再也坐不住了。
陈列志、黄忠民今天先是去找了公社,公社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最终还是得找老领导马英山,他是主管农业的副县长。马英山已经不在陆南,陈列志、黄忠民和石德发是一样的结果,他们正准备返回石山。县政府秘书知道石山人为修路先后来了两批人找领导,而且十分着急的样子,他通过手摇电话向在陆川地区的马英山作了情况汇报。
出村口的路边上有一处石人像。在山里有一个不太清晰的传说。有人说他是一尊石神,扼守着进山的最后一道关口,他是专门保护老弱妇孺的三国东吴第四任大都督陆逊的化身。
像当年一样,石德发跟石人像对话,跟他亲近,诉说他现在的心情,他完全把石人像当成了神仙,他已经逼得没办法了,不然工程就要停工,他想请石神动员他的子孙挪动一下身体,为石山人出行作一点点贡献。风沙沙地吹响山上的树叶,细树枝随风摆动。石神仍然默默无语,没有半点表情。
陈列志挑着一担箩筐从河埠回来了。再一看,黄忠民跟在他后面,百十来斤的担子,他们两个人轮替着在挑,一路朝他这边走来。自修路以来,石德发还没有好好地与两位当家人聊过,而现在正是时候,可以拉他们停下来歇歇脚,抽一根烟。但他还要重复那句气话,你们一个是智,一个是叟。
石德发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陈列志、黄忠民主动在他面前停下了。黄忠民说,“担子现在交给你。”
石德发一脸疑惑,“是什么?”
他们两人一脸的笑,“你挑回去就知道了。”
石德发弯下腰,揭开了封在箩筐口子上的一层油布,他惊呆了,“伊呀呀!”箩筐里面全是炸药、雷管、导火索一类的。“这正是我们急需的,叫我怎么感谢两位领导才好。”
陈列志说:“这是马县长特批的。我们从县上回来,被龙景冠拦下,直接从公社挑回来的。”
“以往对你修路支持不够,我们作自我批评,并且道歉。”
石德发“哈哈”地笑,“不用,不用。有了这宝贝就是天大的支持,一飞冲天。”
黄忠民说:“是啊,没有这些宝贝是请不动你石爹的。”
陈列志说:“宝贝就交给你了。要注意安全,你明天先找日成学习爆破知识。”
石德发迫不及待地把担子挑上肩,一口气地挑回了家里。见他神神秘秘的样子,闵翠莲问他把什么好东西藏到祠堂了。
石德发说:“宝贝。”
石德发为安全起见,在门上特地加了一把锁。他吩咐日河发通知,明天年轻的到大队开会,接受爆破知识培训,而他自己喊上刘邦仁,连夜找石日成学习去了。兴许是太高兴了,石德发得意洋洋地说:“放炮这么简单。”
石日成说:“虽然简单,也要注意安全按步骤来。明天第一炮由我操作。”
农历的六月初,沉寂的石山第一次响起了炮声,声音在山谷久久回荡。
“我右眼睛跳了。”
看着这个激动人心的场景,石德发“哈哈”大笑。起初,他并没有在意,以为眼睛跳和从前一样,跳两下就没事了,但是这一跳竟然没完没了了。
第二天早晨,石德发迎面碰到了刘海泉,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刘海泉问:“你吃了吗?
“哪有那么早。你嘞?”
“我才把三条长尾巴牙(牛)牵出来。”刘海泉不经意间看出了端倪,“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实际上,他没弄清楚石德发是左眼跳还是右眼跳。
“迷信,纯是迷信。”石德发坚决否定,拂袖而去。
“你答应了的,什么时候把‘矮脚虎’调出去,我实在受不了了。”刘海泉几乎央求。
尤嫂手里挽着一个篮子过来。她耳朵灵,听到石德发与刘海泉对话,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右眼睛,以确定石德发是右眼在跳还是左眼在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与石德发擦肩而过,“我以前曾经因为右眼睛跳,还真的惹祸了。”
夏天的早晨,山川田野荡漾着香甜的气息。石德发转了一圈回来,他的眼睛还在跳,“照这样下去,莫不是真的要跳出一些祸事来。”回到家里吃早饭,他虽然端起了碗筷,却没有伸手去挟菜。
闵翠莲说:“莫信他们胡说,你是没休息好。”
“这两年多来,我什么时候休息好过。”
石德发笑得勉强,他放下碗筷,挑起工具出门了。
石德发又是第一个出现在工地上,他后面很快跟上了社员。天气炎热,修路工地的场面同样热烈,嘈杂声一片。中途休息的时候,刘邦仁过来问:“师傅,今天中午放炮吗?”石德发犹犹豫豫,他心里还在为“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那句话纠结,看到刘邦仁等他拿主意,他说:“明天吧,明天一起放。”
生产队以往的惯例都是早中晚放炮,这个时候行人少,只要在两头一卡住放炮就安全了。石德发一天下来闷不吭声,别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家里的事还是队上的事,他不跟别人说,别人自然也不好多问。一天就这样,直到太阳下山他才通知大家收工。
石德发回到家里,闵翠莲问:“你眼睛好点了没?”
石德发在堂屋里,他摇摇头,又倒了一大碗凉茶喝了。他终于可以坐下来,长长地舒一口气。他心里默念道:今天没出纰漏,总算平安地过去了。只是这右眼跳的邪乎,怎么就没完没了了呢?!
晚饭后,石山已经满天繁星,整个都寂静下来,除了偶尔听到几声狗叫,山里人都在睡觉了。石德发进屋打开了蚊帐,闵翠莲撑着灯走进来。石德发已经躺在床上,他手上摇着一把大蒲扇,摇曳生风,带出“啪啪”的声音。闵翠莲在一盆温热水里把毛巾拧了一个半干,她要石德发仰面身子躺正躺好,好把毛巾敷到他眼睛上,她端坐在床沿边等了一会儿,又换了毛巾的另外一面,她关切地问:“还跳不跳?”
石德发说:“躲在里面跳。”
石日海听着父母的对话,靠在床上又看了一会儿书,觉得有些累了就吹了灯。透过门缝,父母房间的灯依旧还亮着,全家人在吃晚饭的时候,母亲就有说过要给父亲热敷眼睛。他当时没细想,现在想起,那样的效果可能不会好,因为热敷会加快血脉循环, 那是一个简单的常识,但他又不敢肯定效果就一定不好。母亲还在自言自语,石日海听出来了,原来热敷的效果真的不如意。
“不如改用泉水冷敷,可以试一下。”
闵翠莲正在为此事发愁,经日海这么一说,她认为有道理。毕竟老二是读了书学了科学的人。既然热敷效果不理想,就改用冷敷,虽然不是医生,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那你去畈里打一盆泉水回来。”石日海动身了。
畈里,天上繁星闪烁,树梢荡月。地面柳林港影,蛙叫蝉鸣。在银色的月光下,石日海蹲在水井边揉搓毛巾后,端起一盆泉水往回走。闵翠莲如法炮制,把湿毛巾冷敷在石德发眼睛上, 她边观察效果,问:“还跳不跳?”但这回石德发没有吱声,又是一天超负荷的体力劳动,再加上右眼跳的事情闹得他心神不宁,此时只怕是又困又乏。石德发潜意识的想法是即使我没睡着,也懒得回答了,要跳就由它去跳吧。
石日海一心想验证冷敷的效果,他撑着灯照近了,母亲揭开了敷在父亲眼睛上的毛巾。在灯光下,母子俩共同见证了,石德发右眼还在跳,而且不知疲倦,母子俩无奈地笑了。
天刚蒙蒙亮,石德发起床了,他打开大门,看见了天际一颗亮晶晶的星星,他挑起一担箩筐。箩筐是昨天晚上睡觉前准备好的,一筐装有雷管、炸药、导火索、钢钎,另一筐装有凿子,小铁锤,水壶,还有一盏注满油的马灯,看样子他是准备摸黑回来了。石德发向来都是第一个到工地,他背对晨曦,“丁当、丁当”地开始凿炮眼,凿了一会儿,他的徒弟刘邦仁来了,“师傅,你也太早了,我根本醒不过来。”刘邦仁站在他身后,正好挡住了从东方照过来的一缕太阳光。
石德发说:“你不用那么早来。我是心里惦记,醒了不起床就不舒服。”
“你也不要太急,这是持久战,要注意保重身体。”
“是的。”石德发停下手,他额头上已沁出豆大的汗珠。
常言说得好,不怕慢,只怕站。这只是山里的一句土话,只要持之以恒地坚持,慢一点都没有关系,就会产生累积效应,就能出成果。
“师傅,眼看端午节要到了,你什么时候教我呀?”
“我师傅完全教会我了,我立马就教你,行吗?”
刘邦仁整天师傅前师傅后地跟着喊着,原来他已经拜下石德发这位老师,他也想学蛇医。他原来拜过梅承贤,但想拜梅承贤为师的人太多太多了,人家只好推辞。师徒两人都凿了半个炮眼,工地上各个生产队的劳力陆陆续续到齐,一长蛇阵地展开。刘邦仁干脆光着膀子,他拿起钢钎撬动依附在石人相下面的一块大石头。
石山的社员们一个个都是能工巧匠,他们用自己手上的“锅碗瓢盆”奏响了一曲荡气回肠的山野交响曲。不时有徐徐的清风吹拂,他们干得更欢了。一群鸽子从上空掠过,有人唱起了民歌:
日头落山西边红,
鸟儿带头归树林,
喜鹊归巢成双对,
哥哥、哥哥,
我只等你一个人。
大家都觉得有趣,“哈哈”地附和着。原来唱山歌的人只记住了这首歌词的前几句,而且还是现学现唱。石德发笑着说:“这还是上午,怎么就想着鸟儿归巢了。”他的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刘邦仁说:“我们民兵排应该积极唱号子,一起鼓劲。”
“定奇,你明天记得带电池来,还是收音机里唱起来好听。”
当人们再次坐下来休息,石山的上空升起了炊烟,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在石家,闵翠莲在厨房里,只见灶堂里柴火旺盛。她腰里系着一条围裙,来到了鸡窝边,捡起两个鸡蛋,而旁边的一个鸡窝则是空的。她嘀咕:“你们就不知道再多下一个。”
闵翠莲一会儿的功夫,已经煎好了两个荷包蛋。等她把饭菜送到工地的时候,大家已经收工了,休息的休息,个别早的开始吃上饭了。
石德发还在凿炮眼,他听见了喊声。闵翠莲看见了大树下的一担箩筐,她知道是自己男人挑来的,便把饭送到了那儿。
石德发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问道:“今天是什么好吃的。”
“你看了就知道。”
闵翠莲端出了饭碗,“身体是自己的。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修通的,得靠大家伙一起慢慢来。”
石德发确实饿了,看手上还沾有泥灰就在裤子上擦拭了两下, “你说的对。但我一个队长得带头干,也包括让大伙看得见的。只有这样,社员们才跟得上来。”他已经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饭。
“家里现在八只鸡下蛋,可今天只捡了两个,只能都给你了。”
石德发听着笑,咀嚼的嘴巴并没有因此停顿下来。闵翠莲靠在男人旁边坐下,看着他吃饭,观察他的右眼是否还在跳动。
“一点都不知道消停。你慢慢吃,别跟饿死鬼一样,没人跟你抢。”
石德发笑了,几分钟的功夫,他就把一大钵子饭菜全部吃光了,呈现在闵翠莲眼前的饭碗光洁如洗,一粒米饭都没剩下,他抹了抹嘴说:“你煎的荷包蛋真是香,喉咙都还没感觉就下去了,要是再来两个就爽了。”
“你想得美。今天鸡窝里就捡了两个蛋,都给你吃了。”
闵翠莲把碗筷捡进了篮子,起身回家。“也不知道日海找马县长问着信没有?”
石德发欲言而止,她喊住闵翠莲,却又说:“算了。”
闵翠莲停在前面等着,见石德发没有事,又嘱咐说:“你记得靠在树荫下休息一会儿。”
闵翠莲走远了,石德发背靠大树眯起了眼睛,一会儿功夫, 他打起了呼噜。在他不远处,刘邦仁、朱泉州等几个年轻人围在一起打扑克牌,他们兴致正浓,生怕吵醒了石队长,只得再挪地方。一只老鹰在山顶上空盘旋尖叫了一声,石德发惊醒了,他已经睡了一觉,从茶壶里倒了一碗凉开水喝下,他喊道:“开工, 开工了。”夏日的中午,山边的小路火一样辣,一股热浪从山上往路边涌来,石德发戴好草帽,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脚把炮眼盘在大腿中间。他额头上的汗珠连连沁出,他开始往炮眼里填埋炸药,手里的钢钎边杵边捣实,动作看上去很有节奏感。
在村口,知了们贴在高高大大、枝繁叶茂的榆树上一鼓作气声嘶力竭地尖叫。炎热的天气,小生灵并不停歇让人感觉心烦气躁,也注定这个中午不平静。刘家幺爹背靠在榆树上打盹,他受不了往树上扔石子,驱赶这些讨厌的家伙们。这里已经成为他的一个固定剃头点,只要天气不下雨,他一准在这儿守着。
刘海泉慌急慌忙的满畈在寻找他的“矮脚虎”。对于他的到来,刘家幺爹先以为他是来剃头的,便睁开了眼睛。
“你看到‘矮脚虎’了吗?”
刘家幺爹想了想,便说:“好像是往下头跑了。”
中午,是谁在畈里喊,不知从哪里来了一条大牯牛,把“矮脚虎” 打跑了。刘海泉饭吃到一半,听到喊声丢下饭碗就往外跑。在树荫下, 他放的另外两头牛都躺在地上,悠闲自在地咀嚼着,只有“矮脚虎” 不见了,树底下面留下一根拴牛的长麻绳。刘海泉一路追了下去,他没有看见“矮脚虎”的影子,逢人便问。畈里有人告诉他,大牯 牛仍然是陈书记家的“盘架子”,那可是整个石山有名的好斗大王。
刘海泉一口气跑了四五里路,他还是没有看到牛的踪影,找新鲜的牛脚印也没有找到,他有些气愤。这件事情要真追究起来,主要责任肯定在陈列志那边,但身份悬殊,他只有抓紧时间找,免得伤了牛不说,还会侵害生产队的庄稼,社员的菜园子,那就麻烦了。
这个时候,“矮脚虎”已经逃脱了“盘架子”攻击。“盘架子”凭借身强力壮,一路上都用犄角顶击“矮脚虎”的屁股,而“矮脚虎”速度没有“盘架子”快,因而无处可逃。“矮脚虎” 屁股上已经有几道伤痕,鲜血在流,但“盘架子”仍然不依不饶。“矮脚虎”知道在宽敞的田野上奔跑躲不过“盘架子”,便改变了逃跑路线,它往石山狭窄的深山沟里逃,当它穿过那道深沟,再回头看“盘架子”。“盘架子”因为身体宽大被卡住了, “矮脚虎”立在眼前,瞪着“盘架子”,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