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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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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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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山外》连载

第一十三章

      月初,从陆南县城传来消息,失踪多年的白敬斋在陆川地区一个古刹落网了。在河埠解放前夕,他见势不妙便躲到陆川去了,从此过上了隐姓埋名的日子,他以为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等风声一过便能跟正常人一样生活,结果还是被当地人民群众给挖出来了, 他被押回陆南县监狱关押。陈列志听到这个消息,他第一时间传回了山里。但他今天来是专门请示马英山的,他的计划实施建设社会主义新石山方案,原本打算请马英山指导指导,可领导工作太忙, 实在抽不出时间。马英山派出了区妇联主任高银芝去石山参加会议。石德发和江忠心一干体面人物都接到了与会通知。陈列志正喊大家进屋准备开会,从河埠来的邮递员摇着自行车铃一路进了四合院,原来是河埠入伍的一批志愿军都来了家信,他念到收信人吕先生的名字,这下把大家给乐的。

吕先生不急不忙地从上衣口袋取出老花镜,他慢条斯理地开始读信:“四个后生都平安,他们一同编到了炮兵团。”

“那就好!”

“他们运气真好!”

大家随即进入会议室开会,会场又立刻引发了对当炮兵危险性的议论。总体来说,炮兵相对于步兵还是安全多了。有人说,一旦出现危险同样不得了,他们都是即兴,一时竟忘了吕先生站在门口。他们很快意识过来了,高银芝主任代表大家道歉,赶紧说好话安慰吕先生。吕先生坦然笑之:“没关系的,毛主席都把儿子送到朝鲜战场上去了。我一介平民算什么,这搁在以前,可是太子亲征……。”

会议围绕如何建设社会主义新石山主题进行。陈列志反复要大家安静,他首先念了那个计划方案,要黄忠民作补充。他拿出的整套方案跟向马英山汇报的基本差不多,在石德发看来,更是陈叔民生前构想的翻版。黄忠民没补充什么,大家“叽叽喳喳” 地讨论开了,各站在各自立场,各说各话。会议已经进行了快一个小时,石德发上茅厕,在他转来的时候,高银芝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他,说:“石德发,你今天是来开会的,还是来听会的。”

黄忠民笑,说:“可不像你的性格。”

原来今天开会,石德发一反常态,一言未发。在他看来,陈列志拿出来的方案根本不完善。心想,你没请动马英山,却把一个娘们搬来坐镇,所以,他内心有些瞧不起,干脆就不发言,但他没有想到自己被当众将军,他毫无不客气地说:“高主任,你是要我否定这个即将表决的方案?还是要我泼冷水!”

高银芝显得平静,说:“只要你说的在理。”

“要我说,这个方案只是个雏形,需要完善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比方说做房子的砖瓦从何而来?你就说那个山头,那么多的土方就地下坐,那要掩埋掉多少农田,你们有算过没有?我们石山的田地本来就少,就目前的人力、财力,没有一个三四年、四五年想要完成这个计划,根本不可能。”

陈列志说:“怎么不可能了?”

“除非我们每年不春耕。”

石德发顿了顿,开始运用毛主席农村包围城市,最后夺取全国胜利的理论进一步阐述他的观点,“以黄忠民的铁匠铺为基准展开没有错。但要把那个山头所有的黄土就地制砖制瓦,建窑焚烧,挖出来的青石烧灰。农忙时不误生产,农闲时集中劳力,从各个方向合围,任务到队到人,三五年累积下来,应该是能完成这个计划。”

从某种程度上讲,高银芝一直是欣赏石德发的,认为他的能力在陈列志之上,所有,她才容忍石德发的态度,而且静心在听。石德发发言完毕,如释重负。高银芝带头鼓掌,说:“正所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样一来,这个方案就完善了,变得可行了。这符合石山的客观实际,而且效率最高,大家认为呢?”

会场再一次响起热烈的掌声,陈列志笑着说:“石德发的好东西多,但他总是喜欢藏着,舍不得拿出来让大家分享,还是高主任面子大。”

石德发懒得答理陈列志,他一直认为陈列志使了阴谋,他不服气,心里的那道坎还没有迈过去。散会后,石德发率先走出四合院,他和江忠心就此分手,他要去方木匠家,是吕先生提醒他说, 他的河儿读书是读不下去了,不如趁早去学一门手艺,将来有口饭吃。石德发走进了方木匠家门,说明自己的来意,而方木匠似乎早有准备,毕竟在这之前,他们之间曾有意无意地讨论过。

“我有言在先,河儿将来要是学不出来,你别怪我就是。”

石德发说:“自古以来,哪有徒弟学不好怪师傅的。”

“既然这样,那你叫日河明天早点过来,河埠街上有一家打结婚家具,我们一起出山。”

“那我谢谢了,他明日一早就过来。”

石德发为此算过一笔账,河儿学徒期是三年,正是吃长饭的时候,他跟着方木匠,相当于节省了一张嘴三年的口粮,就算再不济,河儿也能学到一些有用的本领。方木匠同样算了一笔账, 德发把河儿送过来,家里栽田割谷,等于白白多了一个半大劳力。再说他一张嘴是吃东家的,相比之下,他更划算一些。

这都是眼皮底下的事情,就几年光景,石家的两个小孙子日文、小平都能在地上跑了。这天,一家人一起吃过晚饭,石德发突然说大家都别急着离开,他有事情要说。大家就围着桌子没离开。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提出了分家。这相当于是一个没有任何征兆而被引爆的炸弹,听大哥说这话,石德礼和王国珍心怵,顿时紧张了。

王国珍说:“大哥,是我平时做得不好吗?还是德礼有所欠缺。”

石德发说:“都不是。你们做得都很好!”

“既然都不是,那你为什么提出分家呢?”

石母不高兴。一家人在一起过得好好的,你当老大的怎么突然提出分家呢,德礼心里也不悦。石母要德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岳母和翠莲也认为德发现在提出分家为时过早,对自己也不利。

“树大分杈,人大分家。亲兄嫡弟,不可能一生一世都在一口锅里吃饭。我们家往上走,德阳他们一家,日成他们一大家。如果现在还在一起,那是多少口人啊!”

石母说:“理是这么个理,但我接受不了,感觉像你们两个崽都不要我了似的。”

汪嫂笑着说:“两个崽一个娘,只怕你不够两兄弟分了。”

石德发说:“我现在是瞅准了一个机会,建学校烧出来的砖瓦有多的,而且价格便宜,要是再过几年,等海儿都长大了,那个时候再分家建房,开支就大了。”

石德礼听了,竖起大拇指,“原来哥是这个想法,有远见, 有谋略。”

汪嫂说:“不然怎么有‘吃不穷,用不穷,不会划算一世穷’ 的说法。”她暗暗佩服,当初执意把女儿许配给德发是对的。

王国珍微笑说:“这个计划确实是好,但我一下子适应不了。”

闵翠莲说:“房子建了,也不一定马上分家!再说,没这个由头,陈列志肯定不会把多余的砖瓦卖给我们石家。”

“在我实施之前,你们要保密。”

石德礼笑着说:“我在学校地基四周看了看,所有烧出来的砖瓦,就数刘家幺牙主持烧的质量好,但他把次品码在上层。”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是我嘱咐他的。”

汪嫂说:“等德礼新屋建成了,一定要请他多喝几杯酒。”

这阵子,陈列志、黄忠民两人几乎都蹲在铁匠铺,眼看着计划实施顺利,喜在心里,山里人都盼望学校早日建成的那一天。吕先生当面夸奖说:“是共产党培养了你们这些好干部,你们是石山功臣!”

黄忠民说:“说到功臣,首推石德发。不然,我们要走很多的弯路,瞎折腾、浪费、甚至误工。”

陈列志、黄忠民一起回到四合院,看着墙上挂着的日历,已经是1953年12月。山里的冬天,似乎来得更早一些,寒风瑟瑟。畈里,北风那个吹的一阵一阵呼呼作响。

陈列志说:“我明天要去河埠开会。”

黄忠民说:“计划不变,我带劳力上山。”

他们已经计划好组织劳力上山伐木,因为学校要添置新办公桌椅。

在河埠通往陆南的公路上,偶尔能看到汽车行驶。今天,老哥一早赶着马车去县城,对他来说这一趟必须去。在陆南县监狱关押了两年之久的白敬斋最终还是要被枪毙,连同他一起的还有两个在“三反”“五反”运动中查出来的现行反革命分子。毕竟主仆一场,老哥要最后看白敬斋一眼,他始终认为,东家是白宣才这个不肖子连累的,原本可以像陈叔添老板一样生活。

老哥等到公审大会开完,突然感觉肚子有些饿了,这才想起自己没有吃早饭。他走进大众餐馆,并无多少食欲,但他还是勉强喝了一碗排骨汤。

在萧瑟的街头,行人寥寥无几。一个女子身穿蓝花旧棉衣,裹着头巾,畏畏缩缩的半靠在路边石墩上,她看着偶尔疾驰而过的车辆徘徊不前,犹犹豫豫。她又等了好长时间,却没有车辆经过了, 她远远地看到老哥的马车朝这边过来,鼓足勇气拦住了。拦下老哥马车的女子是从河南逃难出来的,她叫赵银凤,或许是蹲久了或是饿昏了,她一下子晕倒在了老哥的马车旁。老哥本就是一个热心快肠的人,见她如此可怜,便将她扶上了马车。老哥掐了她的“人中穴”,拿出了随身带的水让她喝了两口,她人慢慢地就缓过劲来了。

老哥问道:“妹子,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呃,呃,我,我寻亲来的。”

见她吞吞吐吐、支支吾吾,老哥索性自己先说。

“我这是回河埠。你看……”

“那我也到河埠!”

“你河埠有亲戚?”

老哥可是一个河埠通,街道乡下几乎就没有他不认识的人。赵银凤不答话了。

“你要跟我去,是不是太盲目了?”

再说赵银凤,她在陆南县城已经流浪了一天,县城的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四条出口,她都走了一遍,最后转到了西门口,她似乎是认定了要从这条路出城。

“你怎么了,一个人跑出来。”

听到老哥问这句话,赵银凤眼眶里有了泪水,说:“你不知道,我夫家姓秦,娘家姓赵,赵家和秦家两大家族斗殴,丈夫被打死了,我一个女人家,待不下去了,所以趁着逃荒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老哥这才赶动了他的马车。

“我原来生活的湾里也不好,天旱的时候旱死,发水的时候涝死。比不得你们湖北好。”

老哥听了,仍然半信半疑,却也同情眼前这个弱女子。“你这漫无目的到处飘也不是个事儿,得找户人家安顿才是。”

“我看您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看有没有合适的……”

赵银凤话音越说越小,虽是嫁过人的女人,而且有了三个月身孕,但提起这事难免羞涩。她红着脸低下头,无处安放的双手反复搅着棉衣角,以此来疏解脸面的羞赧和心里的紧张。

“有倒是有,我们马区长。解放的时候,他爱人被特务杀了,留下三个女儿,马区长工作忙,没有人照顾,你看……”

赵银凤正是举目无亲,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又没有落脚的地方。听了老哥这话,心里虽不是太情愿,却也是无可奈何花落去。

“要不我先见见,合得来的话,我就留下。”

听赵银凤的意思,老哥觉得有戏。一来这个可怜女人终于有一个依靠,二来给马英山区长续弦,也是做了一件好事。尽管他是区长,当地女子一看他有三个女儿就不乐意了。老哥回到河埠码头,他要赵银凤在家里等着,自己去了马区长家。赵银凤坐下端着杯子喝茶,她盼望着,巴不得老哥快点回来,她是一等不来,很晚了才看见老哥,她担心马区长不要她呢。

老哥说:“马区长下乡了,他才回来,我现在带你去。”

一来二往,老哥在家里等到很晚赵银凤都没返回,估计这桩姻缘成了,他笑嘻嘻地吹熄了灯,上床睡觉。

石家为建新房齐聚一堂,毕竟是一件大事,梅承贤进山来了。有些话憋在心里很多年了,石德发见着表哥硬硬地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都想留你在山里,而你却不愿意,非要在外飘。你到底怎么想的?”

梅成贤说:“山里都好,人更好。就是跟山外比,信息闭塞,交通不便。”

闵翠莲笑着说:“除了人好,就没一样好过山外了。”

石德发点了点头说:“你们说的都是事实。有时候,我也后悔不该呆在山里,子承父业,呆着呆着都呆了一辈子。”

石德礼说:“表哥虽然靠着姑姑,但还是要成个家!”

“我还是那句老话,我不想害人家闺女。”

“怎么害人家了?你怎么迷信成这个样子了?我们几个兄弟,数你年龄最大。”

面对舅舅一家人,梅成贤一时无言以对,便不吭声了。

1954年春节,马英山领着大女儿马海莲进山给石家拜年。石母见到马区长父女,激动得不得了:“你一个大领导,每年都给我拜年,叫我如何受得起。”

马英山笑着说:“那是必须的。石家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辈子都不能忘的。”

马海莲说:“没有石家,我们姐妹三个可都是孤儿了。”

马英山连忙纠正说:“你也不能这么说,党会养你们的,党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石德发说:“马区长,你真的不用年年来,不然人家又要说我屁股翘到天上了。”

马海莲说:“我牙走不动了,就由我代替。石叔叔没意见吧。”

石德发笑着说:“我有意见也是白搭。”

主客坐下烤火,喝茶。马英山问起石山小学的建设情况。

石德发说:“只差一点瓦没有盖了,等三天年过了再动工。”

“大家都公认你这个功臣。”

正月十五还不到,石山小学竣工建成。新年的第一场春雨竟然来势汹汹下个不停,雨点打得房顶上的瓦片“叭叭”直响,教室里也有浸湿的痕迹,门口的雨都飘进了教室。陈列志和黄忠民留在教室不能出来,似乎是老天爷要留住了他们俩,检验屋子的建设质量。新落成的石山小学总共有八间教室,等于是一个新的放大了的四合院,分为前门和两个侧门,往东面开的是正门,一道围墙,前面是一个操场,南、北方向各开了一个侧门方便进出。

陈列志信心满满地说:“我们已经经受了考验,下这么大的雨,漏雨的地方几乎没有发现。”

黄忠民说:“还是砖瓦烧的质量过硬。”

被困住在教室里的还有吕先生,他走出教室站在走廊上,看见了陈列志和黄忠民。他说:“看这架式有点像1931年,不知长江水倒灌了没有。”

陈列志说:“没有你说的那么邪乎。”

几天后,石日河从方木匠家回来,水都快淹到村口了。他寻思, 历年的经验告诉他,发大水长江就会上来很多的鱼。于是,他找竹子做了一个诱鱼的笼子,他在家门口的打谷场上就能捕到鱼了。石日河大哥的新作引来了堂弟石日文和小妹石小平的好奇观看。

石日河往诱鱼的笼子里放进了鸡肠子作诱饵,他嘱咐弟弟、妹妹们不要吭声,也不要往水里丢石子,等候他拿水桶来收获猎物。同样面对洪水泛滥,在石日河这些晚辈看来是欢乐,可在梅承贤这儿却又勾起了他心中阵阵的伤痛。1931 年的大洪水,似龙卷风一样卷走了他的父母和弟妹。他看着洪水忧心忡忡,索性挽起裤腿,对石德发说:“我要淌水出山。你知道的,我姑姑住在长江边上。” 石德发当然知道,虽然是表哥的远房姑妈,却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人了。石德发嘱咐说:“表哥,你要格外小心,注意安全。”

梅承贤午后到达沙河,姑姑居住的垸子已经被洪水淹没了。由于政府先前有预报,组织迁移出来的早,灾民们在山坡上搭了临时棚子,只是有粮食没柴火煮熟,有水却不能喝,姑姑正为此事在发愁。

梅承贤安慰姑姑说:“你别担心,办法总是有的。”

当人们看着涛涛江水发愁,隐隐约约地看见水面有活物在飘动。再近了一些,梅承贤看清楚了,“那是一个人。”

梅承贤不由分说,当即脱了衣服跳进了江水,他游近了,竟是一名女子正死死地抱住一根木头,她无疑是从上游飘下来的。梅承贤借助木头的浮力,最后把她硬拖了上来。

那个女子已经被江水呛得半死不活。姑姑给她换了一身干衣服, 过了好久才缓和过来。那女子突然大哭起来,大家听了一阵终于明白,原来她一家被洪水冲散了,家人都不知去向,是死是活都不清楚。梅承贤对眼前这个身世颇似自己的女子寄予同情,毕竟同是天涯沦落人。姑姑用心照顾,才问清楚她叫徐灵芝,是湖南洞庭湖上游人氏。

茫茫大海一般的洪水,不知道何时退去,要去哪里寻找亲人。也许是命里有缘,也许是一见钟情,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徐灵芝得知了梅承贤的身世,便要死要活的赖着梅成贤以身相许。即便是梅承贤原有的想法改变,但他的心结未全部解开,始终没有松口答应。

徐灵芝问:“难道是我不配吗?”

“不是,绝对不是。”

“那是什么?”

“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

徐灵芝感觉到梅承贤似乎有难言之隐,遂又去问他姑姑。梅承贤说:“你不要问了,等洪水退了,我和你一起去找你亲人。”

当下这场洪灾是长江中下游近百年来最大的一次。在新中国建立之初,党和政府及时加高加固了干支堤防,利用长江中下游湖泊洼地,建设和安排了分洪区等分蓄洪工程,大大减轻了洪涝灾害损失,尽管如此,长江一共淹死了三万多人,财产损失巨大。

应当说河埠区的灾民是幸运的,他们全部进了石山,安顿在新落成的石山小学里。

马英山说:“我们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组织开展灾后自救。”

已经有不少的人出了不少的主意,但马英山认为不是最完美的。石德发说国民党老兵刘海泉进言,马英山听完后竖起了大拇指。刘海泉的建议是先播种秧苗,等待洪水退去一处就抢栽一处,山里所有的土地不种芝麻等经济作物了,全部抢插红苕,先要保证过年有吃的,不饿人为原则。

马英山说:“刘海泉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

石山及时采纳了刘海泉的建议,并且开始付诸行动。

在河埠区召开的干部大会上,马英山说:“这个办法不光石山推广,整个河埠区都要复制,迅速推广开来。”

长江洪水退去后,沙河区灾后重建工作一度被动,陆南县委决定调马英山前往沙河区主持工作。马英山刚从溪口回到家里, 就有一个女子寻来他们家,她大呼小叫,马区长一定要好好管管梅承贤。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梅承贤救起来的那个女子。

马英山跟梅承贤是老相识了。当年自己中弹负伤还是他帮着取出的子弹,同样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听说眼前这个女子要告梅承贤的花状,他“哈哈”大笑,天下竟然有这等巧事。他仔细地听,听完之后心里便有了主意,当即喊来秘书:“你现在就去跟我把梅承贤找来。”他跟赵银凤说,“她是梅承贤从江水里救起来的,你好生招待人家。”

再说梅承贤不知马英山区长突然找他所为何事,害怕因为迷信的事情要当作反面典型挨批斗,心里不免忐忑,当他走进沙河区政府,看见徐灵芝坐着心里反倒安稳了。

马英山说:“你救人救到底,要么娶了人家。正如你自己说的,她和你般配。要么把你这个迷信头子拉去批斗,挂牌子游街示众。你是知道的,沙河区的工作遇到困难,正缺反面典型。你自己看着办吧。”

梅承贤见马英山一脸无情,俨然忘记了当年帮他取子弹的恩情,看他翻脸不认人的样子,梅承贤感到事态严重,自己丢不下这个脸面。他嘀咕说:“明知道我是一个爱面子的人,如果我挨批斗了,叫我以后如何在沙河地面上立足。”

“我又没逼你非选这一项不可。”

梅承贤低下头,半天不吭声。

“我没时间跟你耗着。我可不可以理解,你默认了,答应娶人家。”

梅承贤回去后,陪徐灵芝回湖南老家洞庭湖寻找亲人,他们无功而返,最后两人商量,过一阵子就把婚事办了。马英山特地参加了他们的婚礼,他说:“看来我这恶人当的值得,管用。等明年你们做了大人,我再来喝孩子的满月喜酒。”

石德发拉着马区长,要特别感谢:“你可做了一件大好事。我表哥的老大难问题终于得到了圆满解决。”

闵翠莲说:“徐灵芝爱的纯粹,爱的执着。”

石德发说:“我当初爱你,同样纯粹,同样执着。”

“你还有脸说,你那是厚脸皮。你想啊,徐灵芝小你表哥那么多,却有勇气软磨硬泡,死缠烂打,最后还搬出了马区长这块金字招牌,终于将顽固不化的一号迷信头子收服了。”

石德发听罢“哈哈”大笑,他们夫妻两人一路说话,不知不觉已回到了石山,走到家门口却听德礼说,日文病了,高烧不退。

闵翠莲说:“我出门的时候,跟国珍交待了,要她煎点鱼腥草。”

王国珍说:“煎了,煎了,日文已经退烧了。”

石母看见德发、翠莲做客回来了,就问承贤什么时候带媳妇进山来玩。

石德发说:“恐怕还要过一阵子。”

汪嫂说:“我准备好了,就等你们回去。”

石母说:“你住得好好的,我怎么舍得让你走啊。”

“我再不走,就只能客死他乡了。”

石德发笑着说:“您别说糊话了。”

汪嫂突然笑了,“我清醒着呢。这新中国,让我又多活了十年,反正我是赚了。”

石母说:“这老的不去,小的不大,我也是赚了。”

汪嫂有种预感,自己的阳寿不会长了。这长江洪水一发就是好几个月,山里的粮食又减产了,她才下狠心回老家伴侄儿过, 能替女儿女婿省一口就是一口,好在两地公路通车了,不像解放前回一趟老家那么艰难。

冬天,山里人多数都蜷缩在家里。石家人也不例外,围坐在火堂烤火。小平和日文喜欢吃烤红苕,可是冬季漫长,人们一日三餐都把红苕当主食吃,要么是水煮红苕片,要么是干红苕丝,很少见到几粒大米饭,这红苕吃得多了肚子自然胀气,于是,人们屁就多了, 满屋子的人满屋子的屁,大哥不笑二哥,打屁成为这个冬季的一大景观。在周边饿殍满地之时,石山竟然没饿死一个人,这还得感谢刘海泉出了一个好主意。屁多就屁多吧,反正还好,不是太臭。

石德发说:“艰难的日子,我们就一天天地煎着过吧。”

石德发、石德礼两兄弟决定正式分家,他们表示仍然要像以前一样和睦相处,好好的两兄弟家紧挨着。石德发送走岳母后二个月,母亲去世了,她落气时,儿子儿媳以及孙子们都在,一个都没有落下。日文和小平拉着她的手,跪在床前痛哭,他们喊着:“姆妈,你别走。姆妈,我们舍不得你,我们不让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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