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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之中，秦慕容觉得自己像是被梁思伟抱住了一样，怎么也挣脱不了，动弹不得，就连挪动一下自己的两个肩膀，也挪动不了。梁思伟这样的拥抱方式，让秦慕容感到有点承受不了，困惑极了。梁思伟好像从来就没有这样的粘人，他既想依恋在梁思伟的怀里，又感到自己好像是被束缚住了，浑身都感到有点不自在。他很矛盾，怎是在依恋和挣脱之间徘徊。他想挪动自己的腿，却怎么也挪动不了，僵硬得就像一根木头一样。
隐隐约约，秦慕容听见好像有人在自己的身边说话。
“医生，刚才，他的手脚好像都动了一下。”
“要醒了。”
要醒了？是啥意思啊？我要醒了，这到底是啥意思呢？我太困了，我为什么会这样的疲倦呢？这几天难道我天天在熬夜吗？记不清了。唉，我的记忆为什么会这样的模糊呢？嗨，不想了，我太困了，再来睡一会吧。睡觉，此时此刻，什么也不想了，睡觉。你们都不要说话啦，全世界都不要来打扰我，我睡觉了。我太困了，让我再睡一会吧。
天仿佛要亮了。东方，蔚蓝的星空，渐渐的变成了淡淡的紫色。地面上，开始有人影在晃动。那晃动的人影背后，有芦苇，也在晨风中摇曳着。房间在转，地球也在转，在转……天又黑了。
太阳从芦苇的后面，从那浩瀚的海洋里，冉冉升起。站在海岸边上，遥望东方，太阳渐渐的形成了一个大火球。海面上，微风荡漾，微微的波浪，像金灿灿的星星，在波涛上闪烁，在海面上跳动。
太阳的光芒，强得有些刺眼。秦慕容的眼睛睁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太适应，又闭了起来。
“把灯关掉。光线太强，病人不适应，”
秦大亮走到床前，关掉所有的电灯。秦慕容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站的都是人。
秦大亮俯下身来，小声地说：“侄儿，醒啦？”
秦慕容睁开眼睛，看见老爸坐在床边，身边站着一个人，秦二狗子，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秦二狗子了。现在也没有人再敢叫他秦二狗子了。人称秦总，秦老板，是一位带着几十个人干活的周武郑王的大老板了。社会变了，人也跟随着时代在变。秦大亮现在振臂一呼，就有几十个人嗷嗷直叫，叫干啥就干啥。秦大亮往哪一站，都有人和他打招呼，大亮老板。他现在的天，现在的地，真是大亮了。
秦慕容睁了一下眼，又犯困了，眨了眨眼，又睡着了。
医生和护士经常过来，询问秦慕容的病情。秦大亮是有问必答。一位医生点点头说：“病人要苏醒了。你们家属要注意，他醒了，一定会感到口渴，要水喝，你们只能用棉球棒沾水，润润他的嘴唇。他暂时还不能喝水，也不能吃饭。”
秦慕容的母亲焦急地问：“稀饭，或者，喝点汤，可以吗？”
“不行，等二十四小时以后再确诊吧。”
“记住了，医生。”秦大亮答应着。
“大亮老弟，这几天辛苦你了。”
“老哥，你瞧你，说的是啥话呀，这不是见外了吗？”秦大亮憨笑地望了望秦啸天，说：“以前，老弟经常犯浑。有时犯浑起来，连自己的大侄子都被我给揍了。现在，一想起来，心里就觉得不是个滋味。这次恰巧遇上了，算是上帝恩赐给了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有了这样一个弥补，心里好过多了。”
“那些都过去了，早就翻篇了。这次真是辛苦你了，又是出力，又是垫钱，真是让我感激不尽。这样，老弟，你先回去休息几天。有事我再去请你。你看你，你还有那一摊子事情，都需要你去处理呢。”
说起这些，秦大亮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站起来，拎起开水瓶，准备去打开水。他对秦啸天说：“老哥，你就不要再客气了。大侄子不出院，我是不会回去的，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吧。我现在，既使不到工地去，我的那帮人，也不敢偷懒，也不会耽误啥事，有我那帮弟兄看着呢。你的情况就不一样了，一天不去工作，谁给你发工资啊？你看，你没这一毛四分九，他就不会给你称上一斤上熟大米。老哥，明天你和嫂子上班去吧，侄儿这样，钱也不会少花。”
“这也是，这也是。那也太辛苦你了。”
秦大亮拎着暖水瓶，走到开水间。他将暖水瓶放好，拧开糊满白碱的开水龙头。开水闯过热气腾腾的蒸汽，冲进暖水瓶里，发出哗啦啦的声音。秦大亮看着水流，注意着瓶口，是否会溢出开水。
“老板。”
秦大亮被这一声呼喊吓了一跳，他回头一看，原来是他的小老弟，名叫李大佑。这李大佑，不是一般的人物，是秦大亮的左膀右臂。秦大亮工地有活的时候，都是他帮着秦大亮管着那帮招来的临时工，吆喝工人干活，给工人发生活费，都是他的事。工地没活了，他整天也是跟着秦大亮瞎转悠。
“你怎么来了？后面有尾巴吗？”秦大亮一边和李大佑说话，一边从开水间的一扇窗户里，向外张望了一下。他生气地说：“谁叫你来的？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啦。”说着，秦大亮还装模作样踢了李大佑一脚。
李大佑躲闪了一下，陪着笑脸说：“是王智勇要我来找你的。”
“出了什么大事了吗？”秦大亮小声地问道。
“没有，没有。有我和智勇，天就塌不下来。”
“不吹牛会死人啊。”秦大亮照着李大佑的头就是一巴掌。李大佑身体一缩，躲了过去。
“天黑，你们俩到楼顶上来找我。”秦大亮说着，眼睛往上望了一下。他虎着脸，对李大佑说：“要小心，注意尾巴。滚，赶快给我滚。”
天黑了，夜空布满了星星。县立医院住院部的楼顶上，有两个黑影倚靠在楼顶的女儿墙上抽着香烟。
“咳，咳。”秦大亮先是咳嗽了两声，这才从顶层的楼梯间里走了出来。
李大佑和王智勇几乎同时叽咕着：“老大来了。”他们也几乎是同时扔掉烟头，用脚尖碾了一下，立即迎了上去：“老大辛苦了。”
“辛苦屁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叫你们这一阶段时间潜伏起来，千万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干嘛呢，天塌了吗，非来不可呀？”李大佑和王智勇在黑夜中虽然看不见秦大亮凶神恶煞的目光。但是，他们也能感到那股不寒而栗的杀气。
“老大，这笔钱，可是我们弟兄三人用命换来的。你千万不能一时意气用事，全用在这个书呆子身上了，把钱给糟蹋了。”
“你们跟在我后面有几年了？”
“咱们三人，自打穿开裆裤就在一起，这还用问吗？”
“跟在老大后面，你们吃过亏吗？”
“没有。即使有，也是吃小亏占大便宜。”
“算你们还有点记性。”
李大佑和王智勇低着头，底气不足地说：“老大，这个书呆子，成不了大气候。”
“我说你们，都是些鼠目寸光的种。你们也不看看，现在是啥年代？是文凭至上的年代，是个人价值超值发挥的年代。靠蛮干，拼体力，想发家致富，简直是白日做梦。那样的年代是一去不复返了。”
“老大，你说的对。可是，这与这个书呆子有半毛钱关系啊。”李大佑和王智勇听了半天，也没有听懂秦大亮说的是啥意思。
“有文凭，走上领导岗位，那是迟早的事。”
“老大，你这样说，我们就听懂了。”
秦大亮得意了，他掏出香烟，递给李大佑和王智勇一人一支，说：“叫你们天天看报纸，打死都不看，阳奉阴违，都拿去擦屁股了吧？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啊。”
“老大英明。”
“别说这些没有的，还有什么顾虑，快说。”
“没有了。”
“没有了？那还不快滚。站在这里，像两根树桩一样，动都不动，这说明你们心里还有话。你们的肚子，能装几斤几两，难道我还不知道吗？”
李大佑和王智勇皮笑肉不笑地站在那里，好像浑身都不自在一样，一会捞捞这，一会抓抓那，就是不说话。
“来，来，和你们多唠叨几句。”他走到离楼梯间较远的女儿墙旁边，往地上一坐，说：“来，坐下来，和你们唠叨唠叨。”
李大佑和王智勇紧挨着秦大亮，往地上一坐，竖着耳朵听着。
“你们想想，这几十个工人，干了一年的活，在工地上，只是糊个口，剩下的工资，都让我们给卷走了。这些工人，现在找我，还不都找疯啦。现在，就是老鼠洞，他们也会想个蹩法子，去掏掏。我想，现在我是有家不能回，有宾馆不能住。就是外地，我也去不了。难道你们就不动脑筋想想？汽车站，火车站，哪里他们没派人去？现在，哪里最安全，我想想，只有这里最安全。过个十天半个月，他们这些外地工人，要吃的，没有吃的，要喝的，没有喝的，他们会怎么办？等他们搞得筋疲力尽了，他们自然而然就会散伙的。”
秦大亮把香烟头往地上一按，掐灭了，望了一下李大佑和王智勇，说：“当时，我们三个人分手以后，我就在想，如果他们报警了，我被警察抓了，那该怎么办？这一点，我们三个人当时就没有谋划好。我当时是一边走，一边想。只有半天的时间，藏住了，算我们三个人有福。藏不住，只有我来为弟兄们挡灾。就在火烧眉毛的时候，我看见秦慕容出车祸了。我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立即出场，扮演一场救死扶伤的大戏。这就是让警察给抓住了，也无妨啊。我有由子扯了啊，我家侄儿出车祸了，我的钱，全垫医药费了……”
王智勇说：“老大，现在是警察没抓到，我们的钱，全给你侄儿垫医药费了。”
秦大亮用手指头往王智勇的头上戳了一下，说：“你呀，你这个榆木脑袋。他秦慕容是什么人啊，是国家干部，医药费全报。你怕什么？报了医药费，钱，不是我们的钱，是谁的钱？侥幸啊，我们终于躲过了这一劫。再等一段时间，弟兄们，我们又是柳暗花明了。明白了吗？你们这两个蠢驴。再过几天，就没事了。我担心你们还有顾忌。所以，我这才约你们俩到这儿来，说破天机，让你们俩好安心睡觉。”
李大佑和王智勇他俩对秦大亮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