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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亮拿起大哥大，放在耳边。王智勇看见秦大亮的喉结，动了一下，好像是咽了口唾液。看样子，他像是有点儿紧张。秦大亮谨慎地小声问了一句：“请问您是哪位啊？”
“我是崔瑞正啊。”
“崔县长好，请问有何指示？”秦大亮一下子来了精神，眉毛跳了两下，向李大佑和王智勇他们得意地递了个眼色。
“你们留在我办公桌上的资料，我已经看过了，经过同志们的考察和我们大家的集体研究，我们决定邀请你们南洋建设安装有限责任公司北方分公司，参加我们临江工业工贸园区建设工程的邀标谈判。请你们准备一下，明天下午两点钟，来我们这里，参加邀标洽谈会。”
“感谢领导关照，谢谢，谢谢。我们一定准时参加。”秦大亮挂了电话，激动的和李大佑，王智勇来了一个熊抱，欣喜若狂地说：“智勇，大佑，机会来啦，我们可以参加这次邀标谈判啦，这次谈判如要成功，可以说，我们又向前迈了大一步了。从现在开始，我们要认真准备好，千万不可不可掉以轻心。”
“好的，老大，你放心吧，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秦大亮亲自驾着黑色桑塔纳，徐徐开进临江工业工贸园区。
在管委会办公大楼的门前，秦大亮看见这里三五辆自行车，那里三五辆自行车，一共有好几拨的自行车停放在大门前。开车来参加邀标会议的企业，只有秦大亮唯独一家。在办公大楼的大门前，自行车散乱一片，已经没有办法停车了。所以，秦大亮把轿车开到篮球场上停下，显得特别扎眼。
秦大亮下了车，昂头望着办公楼。李大佑和王智勇也跟着从轿车内钻了出来。他们各自整理整理衣服，一起向办公大楼里的接待室走去。
接待室内，坐有四个小群体。他们各自坐在自己的小圈圈里，窝着。秦大亮环视了一圈，在这群人，有的在座椅旁边站着，也有的半躺在座椅上，好像是一路风尘仆仆，非常辛苦的样子。他们有的手拿着帽子，当扇子在使用。在脑袋旁，一摆一晃的煽着。也有的，一只手拿着小手帕在自己的脑门，面颊和老颈脖上揩着汗，另一只手还在忙着解衣扣，抖动着衣襟，好让凉风钻进内衣。秦大亮他们，西装革履，步履缓缓地走到一处有几个空位子的地方，坐了下来。
在接待室的东面，有一扇门，半开着。从室内走出一个年轻姑娘，走到大家的面前，亭亭玉立地站立在那里，她打开文件夹，瞄了一眼，对大家说：“各位领导，临江工业工贸园区开发工程邀标谈判正式开始。第一个单位，有请临江一建公司，请临江二建公司做准备。”
秦大亮小声地和李大佑，王智勇嘀咕着：“这次谈判，对于我们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步。你们不能像以前那样，马马虎虎的。我跟你们说，进到里面，大家都给我严肃一点。你们一律称呼我为秦总，或者秦总经理，不准喊老大，听见了没有。”
“是老大……”李大佑抢着回答，知道喊错，又立刻打住。秦大亮虎着脸，瞪了他一眼。
“有请南洋建设安装有限责任公司北方分公司。”
“我们临江县啥时又有了这家建安公司？这年头，真是奇了怪了，公司像雨后春笋一样，一不注意，就从地下冒出一个来了。”那群人在底下乱哄哄地议论开来。
当秦大亮、李大佑和王智勇三个人站起来的时候，大家眼睛一亮。好家伙，这些人穿着异常神奇，像过大年一样的讲究。
他们的窃窃私语，让王智勇听见了。他微笑地对他们说：“这比过年还重要呢。”
所有参加邀标谈判的单位都会谈结束了，大家在接待室里等待结果。一个小时过去了，又过了一个小时。傍晚，崔瑞正带领他的团队，从东边的那扇门里走了出来。崔瑞正坐在会议桌北边的中间座位上。他的团队，分别坐在他的两边。那位手拿文件夹的姑娘站了起来，她打开文件夹宣读着：“各单位领导，现在我宣布邀标谈判结果。经过同标底谈判，经临江工业工贸园区开发工程评标领导小组研究决定：南洋建设安装有限责任公司北方分公司中标。散会。”
邀标结果宣布以后，会议室内就像开了锅的粥一样，沸腾起来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来。一位胖胖的中年人，两肘抱在胸前，对着身旁的另一个人说：“这家单位疯了，这么大的体量，没有一分钱的备料款，他们从哪里筹来这一大笔资金来组织开工？我真是为他们捏一把汗。这叫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有做过这样大体量工程的单位，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工程的开工需要筹足多少资金。我们来算一笔账吧，工程备料，需要钱。设备维护和保养，需要钱。临时设施，需要钱。还有的，我还没有计算呢，就说吃喝拉撒尿吧，那也是都需要钱的。还有，根据工程的需要，还要添置一些工程设备吧。这些都需要资金。一分钱备料款都没有，他们都敢承接，简直是疯掉了。”
“在我们临江县，无论承包什么类型的工程，合同一签，都必须要先转付工程备料款，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结果呢，这个管委会啊，还真够胆大的，全取消了。”
“他们敢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有勇气，有魄力，可以称得上是我们临江县建筑行业敢吃螃蟹的第一人啊。”
“有什么样的将军，就能带出什么样的团队。崔县长，你说，他啥事情不敢干啊？啥新花样他玩不出来？也许，我讲的是也许，他崔县长的这种搞法，还真能倒逼出临江县建筑行业的新模式呢。”
“如果他能倒逼出临江县建筑行业的新模式，那也只有私人企业的小老板们敢承担这样的风险。我们的领导，我看很难说。你们想想，在我们这样的企业里，有哪一位领导有这个魄力，为了企业心甘情愿地承担这样大的风险？失败了，这个责任又有谁来承担？”
一位戴眼镜的瘦高个子领导，站了起来，向着说话的人群方向慢慢地迈着四方步子，文绉绉地说：“从大自然的发展规律来看，我们都知道，物盛必衰。花开到最盛的时候，也就是它衰败的开始。花开花落，就花朵本身而言，那是一种死亡。如果，我们换个角度来说，大家就不用那么悲观了。就在这个时候，你会发现，大自然有一种奇妙的自然现象，有一种死亡叫再生。我记得苏东波有一首词，里面有这样一句经典的句子：花褪残红青杏小。难道我们就没有从中得到一点启发和感悟吗？社会在进步，企业改制是时代发展的必然。没生没死，我们又怎能看到社会的进步呢？没有花开花落，我们又怎能看到硕果累累呢？”
秦大亮心花怒放，带着李大佑和王智勇一起微笑地走出了接待室。一路上，李大佑和王智勇眉笑眼开，有说有笑，一时也不消停。秦大亮则是一言不发，默默地集中精力开车。
李大佑看秦大亮一句也没有，有些纳闷地说：“老大，你怎么啦，中了这么一个大标，你怎么不喜反忧啊？”
王智勇插话说：“老大，你不是被那些人的话给吓住了吧？”
秦大亮一边开车，一边说：“什么事情能吓住我们哥三个？我是有些话想跟你们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正在考虑呢。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个了，不扫大家的兴。今天晚上，我们哥三个，找个地方，好好撮一顿。”
他们哥三个，找了一家大酒楼，点了一大桌子菜，坐了下来，端起酒杯，一顿海吃海喝。王智勇一边打着酒嗝，一边说：“老大，你有什么吩咐，你只管说一声，不要老是憋在心里。上刀山下火海，有我和大佑呢。要上，也是我们先上。大佑，你说，是不是啊？”
“那当然。要砍要杀，我李大佑，保证第一个往上冲。”
“往后，打打杀杀的事，我们是尽可能的不干了。今后，我们靠什么吃饭？”秦大亮望了望他们一眼，看着他们俩满脸狐疑地瞪着大眼睛，望着自己。他就指了一下自己的头说：“靠脑袋吃饭。”
“老大，这个我不行，我先声明一下，不要叫我干费脑子的事情，我受不了。”
秦大亮望着李大佑，瞪了一眼，说：“这是哪儿的话，想打退堂鼓啊？妄想。现在，我们哥三个已经上船了，谁也别想往下跳。”
李大佑呵呵地笑着说：“智勇哥不是说了吗，上刀山下火海，我们先上。没有你老大的命令，我们谁也不会私自下船的，那不是人干的事啊。”
秦大亮望了一下李大佑，又望了一下王智勇，说：“你们说，这么大的体量，靠我们哥三个，能不能干成这件事？我看，有点儿玄乎哈。”
王智勇说：“老大，我说的不是泄气的话，我说的是大实话啊。这事不是玄乎，靠我们哥三个，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事先，我不敢说。我看老大是一心一意地往上冲，整个就是一个势在必得的样子，我不敢泼冷水。我们跟着老大你打江山，到现在，你是从来没有失过手的。所以，我料定，你早有妙招了。今天你不说，我可不敢说这事啊。”
李大佑急了，气呼呼地对王智勇说：“你呀，简直就是一个丧门星。看到这么一个大问题，也不说，没把你憋死啊，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呀？”
秦大亮说：“以前，我们是什么狗屎都捞过。只要是能赚钱，我们是说干就干。但是，这次我们再这样干，那就不行了。因为，这些都是纯技术活。我们哥三个得要好好谋划谋划。我认为，这件事，靠我们哥三个，也许会把事情给干砸了。如果干砸了，到那个时候，不但一分钱赚不到，而且还会赔个千把万。到那个时候，想跑路，也许都跑不掉。为什么呢？这么一大摊子事，还不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啦，”
李大佑急吼吼地说：“要赔千把万啊，那我们现在还干个球啊。”
秦大亮心平气和地说：“智勇啊，你说，我们现在不干能行吗？”
王智勇说：“不干？肯定不行。如果现在不干了，今后我们在临江县城还怎么混啊。”
李大佑急得直抓头：“那怎么办啦？”
“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秦大亮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望了一下李大佑，又看了一下王智勇，端起酒杯说：“我先干了这杯，你们也干啰，我再来和你们商量商量。你们看，这事能不能这样办。”
王智勇，李大佑，把酒杯凑到嘴唇上，脖一仰，将酒干了。他们俩酒杯还端在手中，没有放下来，就把眼张着，望着秦大亮。
秦大亮把酒干掉后，平视着双眼，抿着嘴，一只手捏着酒杯，用手背捂在嘴唇上，另一只手按在餐桌上，没有说话。他那两个眼珠子，一会转过来，望望李大佑，一会转过去，望望王智勇，看着他们。
王智勇和李大佑内心都在想，老大今天怎么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