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年轻人的成熟,都离不开生活的磨砺。秦慕容自然也不例外,何况他在这一段时间里,又经历了那么多的坎坎坷坷,这就使得秦慕容养成了一个独立思索的习惯。他成熟了。
秦老爷子绘声绘色的描述,使得钱莉华听得入了神。要不是天色已完,也许钱莉华还会追问下去。她看见秦老爷子站了起来,捋了捋胡须,钱莉华也就没好意思再说些什么了。秦老爷子遥望着夕阳,对着唐琳琳和钱莉华说:“孩子们,你们瞧,人老了,说起话来,总是爱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的。你们听到现在,耽误你们时间了,可听腻了?”
“哪里哪里,老人家讲的故事,我们最爱听了。我们在这里歇歇脚,有幸遇到了您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还让我们听了你孙儿的故事,我们真是感激不尽。谢谢啦。”
“那感情好啊。我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你们要是赶路的话,那你们就请回吧。如果,你们要是不赶路,欢迎你们到我家去做客。”
“不啦。老人家,谢谢您啦。”
大家都站起来了,钱莉华还是没有忍住,又问了:“老大爷,后来您的孙子去找那个叫唐琳琳的女孩子了吗?”
秦老爷子说:“现在这些孩子啊,他们有些话,都喜欢放在肚子里呢,对谁也不说。听他爸说,这孩子后来下海了,说是出去闯荡闯荡。你知道他是真下海,还是去找那个叫唐琳琳啊?现在这些孩子的婚事,不像以前啦,由父母做主。现在兴那个叫什么自由恋爱。你想想看,他会跟我们这些隔辈的老人说吗?我想,也许连她妈也有可能不清楚呢。”
唐琳琳和钱莉华告别了老人,来到了火车站,登上了火车,开始返回徽合市了。路上,唐琳琳和钱莉华聊天,聊着聊着,她们又聊到了邵武义这件事上。
钱莉华说,我们毕业分配那年,原则上是各回原籍安排工作。邵武义得到这个消息,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一样,到处乱蹿。我们年级有个女孩,她爸爸是学校里面的一位领导。他听说以后,就想方设法,钻山打洞,跑去和别人套近乎。都大学毕业了,大家又不是小孩子,你尾巴一翘,人家就知道你拉什么屎,一靠近别人,别人就知道你是啥企图。你这分明不是爱别人,是临时抱佛脚,另有企图。迟了,本姑娘不搭理你。他碰了一鼻子灰,才老老实实地待在寝室里了。
这个人啊,天生就不是个安份人。他哪会老老实实待在寝室呢,他趴在床上想主意。最后,他把所有的招数都想遍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不知道是什么让他鬼使神差了,他竟整天围着我转。像个绿头苍蝇一样,轰都轰不走了,真是烦死人了。
有一次,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说我爸爸第二天要来学校视察工作。他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有机可乘。这种人,馊主意多得很。每一个招都是损招,那种缺德带冒烟的。
这天晚上,邵武义约我和几个同学一起去大排档吃夜宵。大排档有啥好东西,都是那些杂七杂八的垃圾食品,卫生条件又差。他约我,我拒绝了。后来,他又死皮赖脸地来约我。他说,他已经约好了谁,谁,谁。机会难得,聚聚吧,大家都快要分手了。这话说的确有道理。不能因为他一个人,得罪了一大家啊。于是,我同意了。
第二天,我妈和我爸一道来了。他们和学校的领导谈过工作以后,又来宿舍看我。我嘛那就惨了,昨天晚上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脏东西,吃坏了肚子,又是拉肚子,又是老恶心,想吐。
我爸妈没看见我拉肚子,只看见我老恶心想吐。他们面面相觑,啥话也没说,正准备要走。嗨,不知道什么时候,邵武义从哪里冒了出来。在我爸妈面前,虚心假意地问寒问暖。这个邵武义不是个东西吧,他竟坐在我的床边,假惺惺地问:“你还难受吗?躺一会,应该会好一点的。”
我气恼极了,随口说一句:“还不都怪你呀……”我话还没有说完,邵武义接上就来,说:“都怪我,都怪我。”他说过这话后,又扭过头来,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对着我爸说:“叔叔,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我说这话的意思,是责怪他昨天晚上为什么非要请我们吃大排档。搞得那么盛情,生拉硬拽的。去就去呗,在啥大排档啊,吃的那些东西都是些垃圾食品,搞得我今天整天都是恶心想吐,早晨还拉稀,拉得我腿都发软,浑身直冒虚汗。那时候,我哪里懂得那么多的人情世故啊,我就那么一说。没想到,这个邵武义有意要恶心我,接的那个话茬,他是存心想误导我爸我妈,往歪了里想我和邵武义的关系。
我爸爸中招了。他认为,我和邵武义的感情,已经发展到了未婚同居的地步了。那年头,老干部是啥思想啊,生米煮成了熟饭,他哪里受得了这个刺激啊,害躁得无地自容。他恶狠狠地瞪了我妈妈一眼,扭屁股,走了。我妈妈,看见我一会儿恶心想吐,一会儿,又恶心,又想吐。她老人家又听见邵武义一个劲地道歉:“都怪我,都是我的错。”这可使得她慌了神了。她气得两脚直跺,两只手,攥成拳头,上下来回摇晃。她老人家是满肚子闷气,说不出口。为了孩子的脸面,也担心老头子的脸没有地方搁,怕丢面子,怎搞呢?只好将打掉了的牙齿,往肚子里面咽。我妈,过了一会儿,也走了。
老头子到了宾馆,气得浑身哆嗦,“砰”的一声,使劲地把门一关。房间内只有他们老俩口了,他气呼呼地对我妈说:“你看你,你是干吗吃的?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你这双眼,是屁眼啊。”
“你这个死老头子,你气糊涂啦,你怎么竟骂起人来了。我又不是你的部下,你别拿我撒气。你这个不讲良心的……”说着吵着,我老妈竟气得嚎啕大哭起来。
我老爸,双手抱着胳膊,在屋里来来回回度着步。好半天,他怒气冲冲地对我老妈说:“去洗把脸,把王秘书叫过来。”
不一会,王秘书进来了。他来到我爸爸面前,说:“首长,请指示。”
“你再往学校跑一趟,和校的领导再商量商量,就是那个叫邵武义的年轻人,能否跟我家的钱莉华一起派遣到徽合市来。现在,我市各行各业都急需要人才,请他们支持支持。好了,你去吧。办妥了,我们就回去。”
毕业分配正式拉开了序幕。一直诚惶诚恐的邵武义,从学生干部那里得到了一个小道消息。他们班有五位同学,被分配到边远地区工作。他就是这五位同学里的一员。他听到了,就像猛然之间听到一声惊天霹雷一样,顿时被吓蒙了。整个人啊,就像是焉了花卉,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了。
“邵武义,辅导老师找你。”有个同学来喊邵武义。
邵武义无精打采地说:“还有什么好谈的,发配就发配吧,怎比师范毕业生支教强些吧。”
“你瞧你,发什么牢骚啊。正确面对毕业分配,这不是你经常唱的高调吗?怎么啦?真到动真格的时候,就不敢站着撒尿啦。老同学,别说我没有劝过你呀,趁早把你这一套拐话牢骚给我藏着,掖着。否则,像你这样的思想觉悟啊,领导们要是知道了,也许机关都没你份。”
“好了,好了,我什么也不说了。”他闷闷不乐地走出了寝室。
邵武义回到寝室以后,同学们发现到他的精气神又上来了。大家还以为,他的思想工作让辅导员给扭转过来了。
邵武义斜躺在叠好的被子上,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一只脚放在另一只脚的脚碗上,抖将起来了。前几天,那个像泄了气的皮球,现在又膨胀起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使得邵武义这样的嘚瑟?同学们都没有猜出来。
原来啊,是邵武义自我感觉好起来了。他认为,自己略施小计,就获得了连他自己也没有想的成功,这又怎能不让他惊喜万分呢?呜呼啊哈,原来人生真的能和唱戏一样呀,真是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想到这里,他感觉到,自己的那只正在抖动的脚,抖动的是那么的自然。
事情是这样的,原来钱莉华的爸妈,真的以为邵武义和他们的宝贝女儿有那么一腿。这些人,也真的太好骗了。不,不,不能这么说。邵武义开始沾沾自喜起来了,认为自己这几年的大学没有白读,书没有白念,是我太有水平了。看看,看看,小试牛刀,这不,理想的工作岗位,就如愿以偿了。那些人,又是请客,又是送礼,也就那么样。呵呵,呵呵,哈哈,等到他们知道这件事情的原委以后,我的工作已经办成了。也许我还真的能成为乘龙快婿呢。
邵武义做的这些事情,是神不知,鬼不觉的。钱莉华是一点也不知道,完全蒙在鼓里。天真无邪的钱莉华,压根底就没有想得那么多,更不会想到,自己会这么轻易地被人给耍了。当钱莉华和邵武义开派遣证的那当儿,他们邂逅相遇了,钱莉华才知道邵武义也和她一起被分配到徽合市了。
“邵武义,你也分配到我们徽合市啦?”
“是啊,现在是真正的‘我们的徽合市’了。”邵武义有些得意地说。
“有时间,到我们家去玩哈。”钱莉华也就随便地这么一说,只不过大家是同学一场,客气客气也是必需的。
邵武义满面春风地说:“那当然,那当然。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来买一点东西。”
邵武义和钱莉华在路上遇到了学校的老师,他找邵武义有事要办。邵武义就将东西交给了钱莉华,自己和老师一起走了。
钱莉华回到家里,她妈妈惊讶地问道:“哎,怎么啦?武义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呀?”
钱莉华惊奇地说:“妈,你怎知道他要来呀?”
“鬼丫头,我怎么就不能知道啊。”
“半路上,给老师叫走了。”
“下个礼拜天,请他到我们家吃顿饭。”
钱莉华笑着说:“好,好。”
“这就对了,我的乖女儿。你和他说,下个礼拜天一定要来。哈。”
钱莉华高兴地说:“好的。”
妈妈看着女儿的高兴劲儿,心里也少一份忧愁了。
邵武义被分配在工商局。钱莉华也分配在一家机关里。这天上午,钱莉华到机关报到上班。她刚坐下来,还没有工作,坐在她对面的同事,接过座机电话,听了一会,笑呵呵地对钱莉华说:“钱莉华,电话,找你的。”
钱莉华说了声谢谢,然后接过听话筒说:“请问你是……”钱莉华听出声音来了。“邵武义啊,你怎么知道我这里的电话号码的啊?”
“我邵武义想知道的事情,还有打听不到的?那你也太低估我的智商了吧。”
“好,好,你法力无边,行了吧。哎,你来电话正好,我有事正要告诉你呢。”
“什么事情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妈妈也知道你分配在我市。她老人家要邀请你,下个礼拜天到我们家做客呢。你有时间吗?”
“再没时间,我也要挤出时间啊。岳母大人请客,小婿怎敢不来?”
“刚上班,你怎么就学得这样油嘴滑舌的啦,讨厌。我在办公室,说话不方便。到我家,不准你这样油腔滑调的啊。我们只是同学关系。请你吃饭,也只是我妈的意思。记住了吗?”
“知道啦。我做事,你放心吧。”
钱莉华的面颊,被邵武义的一句话,害羞得面红耳赤,满脸飞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