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秦慕容走了以后,丁枝红虽说是有些懊恼,可她还理解秦慕容这个柔情似水的汉子。要说是有哪些做的不对的地方,那也只是自己问题,自己为什么就不能主动地与秦慕容在一起好好谈谈呢?
沟通是相互理解的基础,促膝长谈也许可以化解彼此之间的误解。只可惜,这些主动权,自己却没有好好地充分利用,白白地丢弃了。造成今天这样的被动局面,你说可惜不可惜啊,懊恼死了。
这几天,丁枝红的心情是烦躁透了。她拼命地工作,如果再有闲暇的时间,她就使劲地听音乐。要不然,她就悄悄地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放声地大吼大叫一阵子,希望能释放一下,缓解缓解自己的精神压力。平静的水面受到了巨大的撞击之后,肯定会激起不小的涟漪。不过最终,丁枝红的心态还是慢慢地恢复了平静。
她责怪自己,她也有一点点记恨隔壁小王他媳妇。这个多嘴多舌的婆娘,真够烦人的。没事嚼什么舌头啊,难道我好心劝架还劝坏了?真是不可思议。不过呢,没有隔壁小王他媳妇,也会有小李他媳妇。在这个社会里,你又能捂住谁的嘴呢?这些闲言碎语,让它满天飞吧,我只能是当成一阵风了。让那些长舌头的婆姨们去吵吵是非也好,让那些爱嚼舌头根子去嚼嚼舌头根子也行,这些所谓的臭事,早一些抖出来也许是一件好事情。是马蜂窝,终究一天会有人去捅的。只是他秦慕容还是不了解真相,让道听途说的语言给蒙蔽了。水面中的倒影,让那些涟漪给扭曲了。
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人们常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在秦慕容走了以后的很久时间里,丁枝红走过了一段,懊悔,淡忘和思念的过程。有时,她暗自发笑,我到底这是怎么啦?我都淡忘了这个不讲良心的坏蛋,现在怎么又越来越想念他了。沉稳,健谈的秦慕容,经常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也许夫妻之间就是这个样子的吧?天天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些油盐酱醋茶的日常琐事,日子过得久了,彼此之间往往就不会太在意那些情感上缠缠绵绵的形式了。一旦分开一段时间之后,那份纯洁的恩爱语言,微笑,逗趣和那些亲昵的小动作,都是那么的温馨,有情调。
现在的丁枝红,满脑子里面,都是秦慕容的好印象。秦慕容的忠厚老实,秦慕容时不时地表现出一点点的男子汉的气质,和他不显山不露水的小思想,小见识,这些都是他的可爱之处。回想起那一段光阴,现在仍然感到甜美,愉悦和陶醉,像甘露一样,浸入心田,时时使自己醉意悠然,回味无穷。
二
一天夜里,白天的工作劳累很快把丁枝红带入了梦乡。朦朦胧胧,丁枝红看见秦慕容悠然自得的飘逸神态。他在河边散步,杨柳婆娑。秦慕容步履缓慢,洒脱眺望着远方的水面。或然,他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地挥着手,呼喊着:“琳琳,琳琳,你等等我,我来了。”在前面,有一个姑娘,颈脖子上围着一条红黑白颜色相间的长围巾,腼腆地站在树林的中间。她低着头,摆弄着自己前襟的衣角。她时而抬头向秦慕容的这个方向张望着,显得羞羞答答,含情脉脉,犹犹豫豫。她好像听见了远方的呼喊声音,眺望了一下,也许她是看见秦慕容了,她朝着秦慕容的那个方向跑动起来。霎时间,树林间的杜鹃花开放了。唐琳琳就像花仙子一样,她飘逸到哪里,哪里的杜鹃花就绽放开来,还有月季,牡丹和芍药,一起簇拥着唐琳琳。
唐琳琳跑到了秦慕容的跟前,秦慕容张开双臂,准备拥抱唐琳琳。唐琳琳陶醉了,闭起双眼,倒向了秦慕容。丁枝红奋不顾身,冲了上去,对唐琳琳大声呵斥道:“唐琳琳,唐琳琳,那是我的秦慕容。”说着,丁枝红一把抱住了秦慕容,横在唐琳琳和秦慕容的中间。她又扭过头来,用手指轻轻地在秦慕容的额头上戳了一下,说:“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坏东西……”说着,她就哽咽地哭了起来。
丁枝红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自己的睡衣全被汗水浸湿了。丁枝红从梦里醒来,扭头望望自己的枕边,那个空唠唠的位置,叹了一口气。坏死了,秦慕容,他确确实实是早已走了。今夜,又梦见他了。丁枝红现在真的感觉到了,自己真的是放不这段感情了。
这天,丁枝红在办公室里看报纸,有一条消息,引起了她的注意。说是在辉平市,有一位乘客坐在长途客车上,遇上一伙劫匪在客车上打劫。这位乘客不顾生命安危,勇敢地站出来,制止劫匪的不法行为。在与歹徒的搏斗中,他不幸被持刀的劫匪捅伤。歹徒已被公安部门擒拿归案了。这位勇斗歹徒的乘客却因伤势太重,失血过多,抢救无效,英勇牺牲。
这天夜里,丁枝红又做了一个噩梦。她像是空穿越一般,亲眼目睹了秦慕容遭遇的惊人一幕。
秦慕容坐在长途客车上,丁枝红也上了客车。她走到秦慕容的跟前,和他说话。可是,秦慕容却没有搭理她。丁枝红就用手在秦慕容的面颊上亲昵地抚摸了一下。古怪的很,秦慕容一点反应都没有,照常和别人说话。仿佛秦慕容根本看不见她丁枝红这个人,也听不见她在说话一样。客车内所有的人也是一个样子,好像大家都看不见她这个人,也听不见她说话。丁枝红感觉自己就像空气一样,无影无踪,无声无息。秦慕容走到哪里,她都能跟到哪里。
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了,长途客车突然停了下来。驾驶员像凶神恶煞一般,气势汹汹对秦慕容说:“下车,下车。”
“到站了吗?”
“叫你下车你就下车,哪有那么多的废话。再不下车,老子就用铁棍把你敲死。”
秦慕容好像是见惯不怪了,什么话也没有说,脸上没有一点儿生气的表情。秦慕容下了车,长途客车开走了。
这里是一个大山坳。周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公路,也看不见小路,到处散乱的都是鹅卵石和一小簇一小簇的茅草。这里似乎和荒无人烟的戈壁滩是一样的。秦慕容不慌不忙,心静如水,默默地往前走着。在这里,哪里是前,哪里是后,丁枝红是一点也辨认不出来方向。
“嘣,嘣,嘣”一辆柴油三轮车在秦慕容的身旁停了下来。
“嗨,要送吗?”
“送到前面的镇上,要多少钱啊?”
“五毛钱。坐不坐?”
“坐。”
“上来吧。”
秦慕容跨上三轮车后面的车厢里。三轮车“嘣,嘣,嘣”地往前开。
这个三轮车的驾驶员往前开了一会,又开了回来。跑了一会,他又调回头来继续往前开。反反复复,跑了三四趟。丁枝红看的清清楚楚。可是,秦慕容坐在车上是一点也不吱声,就像个木头人一样。跑了一会,仿佛是这个三轮车的驾驶员也来来回回跑烦了,干脆停了下来,对秦慕容说:“到了,下车吧。”
“到了?”
“到了。”
秦慕容从衣兜里掏出五毛钱,给了这个三轮车的驾驶员。这个驾驶员接过五毛钱一看,恼羞成怒,直着喉咙嚷道:“怎么啦,看不起我们农村人啊?给这一点钱,你想打发叫花子啊?”
“价钱是我们俩刚才谈好的。难道你想反悔不成?”
“我们这里讲的五毛钱,就是人民币五十块钱。快掏!你要是不给,老子今天夜里就把你给做了。”
“你想打劫吗?想打劫,也得动动脑子。难道你也不想一想,如果我没有两下子拳脚,我敢在你们这里走夜路吗?要钱,只有这五毛钱。想打劫,你先得赢我三拳两脚的再说。”
这个驾驶员,手里拿着三轮车的摇柄,从三轮车上跳了下来,一句话也没有说,对着秦慕容的头,就是一摇柄。“噗嗤”一声,秦慕容的头上给挨了一摇柄。顿时,秦慕容脑袋开花,笔挺挺地倒下了。
“哎呀,杀人啦!”丁枝红大声喊叫着,从床上一骨碌坐了起来。霎时间,她惊醒了。原来只是一场梦。丁枝红一身睡衣全都汉湿了。
三
长途客车在辉平镇的南头停了下来。车内的乘客,陆陆续续都下了车。到站了,秦慕容也走下了客车。
他站在路旁,眯着眼睛,张着嘴巴,深深地打了几个哈欠。他打哈欠的样子特别夸张。他伸展着手臂,将脑袋紧紧地夹在中间,长长地伸个懒腰,似乎把身体也拉长了许多。然后,他又跺了跺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皮鞋。他看见裤子上有一些灰尘,用手拍了拍。这时,他仰起头向街面上张望了一会,轻松地在街市晃悠着。
在辉平镇上,秦慕容看见一家旅馆,门面既不偏僻,也不是处在闹市区里。于是,他走了进去。在服务员的引导下,他看了一下客房。客房内的设施,还算讲得过去,床铺整洁,地面卫生,挺满意的。他选择了一个单间,先预定了三天。交上了定金,办好了手续,他回到了房间里。
他走进房间后,关上门,将随身携带的东西放好。他打开电视机,将枕头放在被子上,斜靠在被子上,躺下了。过了一会,他感觉有些困了,又懒得起床洗脸洗脚。干脆,他用脚尖,褪去皮鞋,将一只脚架在另一只脚的脚面上,伸出床沿,闭上眼睛,准备来打个盹。
“咚,咚,咚。”有人敲门。
“谁啊?”秦慕容一边应答,一边穿上皮鞋,往门口走。他打开门一看,是一位中年人站在门口。这人理着平头,戴着一副眼镜。嘴唇上面的小胡子,修得整整齐齐的。西装革履,还打着领带。
他微笑地说:“是新住进来的吧?这几天没有见过你嘛。现在是不中不晌的,吃饭吧,又早了点。上街闲逛吧,又迟了点。哎,同志,我们来玩两圈,怎样?”他看见秦慕容有些迟疑,就一边拉着秦慕容的胳臂,一边说:“玩玩么,没事的,又不来钱的,纯粹是消磨消磨时间。来,来。出门在外,大家都是一回生二回熟的,交个朋友,来,来。”
人家那么诚恳,那么盛情,又不是赌钱,自己又怎么能推脱呢?秦慕容关好门,跟着那位客人,走进了他的房间。房间里,麻将桌旁已经坐着一男一女了。这两个人,是穿着时髦的年轻人。大家坐好了,那个时髦女郎说:“我们大家各自把各人的子牌数好啊,免得到时候玩得不开心。”
秦慕容看了看子牌,他手里的子牌总共标注有一千块钱。他望了望那个邀请他来的中年人说:“我们刚才不是说……”
那个中年人抢过话来说:“刚才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没事,没事的,大家玩玩嘛,开心就行。”
玩起麻将,时间过得飞快,三下五除二,秦慕容手中的一千块钱的子牌就全输光了。秦慕容从来没有碰过麻将。那麻将也怪得够呛,只要是秦慕容快要开牌了,秦慕容的上家一出牌,秦慕容的下家就有牌要对,弄得秦慕容根本抓不到牌。那位中年人,滑得像个泥鳅一样。他看秦慕容的子牌输完了,就站起来,说要去上厕所。临走的时候,捂着肚子说:“活人快要给尿憋死了。我保着啊,没输没赢。”说完他就跑了。
秦慕容站起来就要走。结果,那个时髦女郎,一把拉住了他,伸出手,说:“哎,大哥,今天你的手有点背啊。付账吧?”
“什么?我们是说好的,我们是耍着玩的,不搞钱的。”
“谁说的?每个人一千块钱。怎么啦,输钱想赖账啊?”
那个男子伸手把门一关,恶狠狠地说:“你要是胆敢赖账,老子今天非一刀把你捅了不可。”说着,他就掏出一把匕首来,对着秦慕容的肚子就捅了过去。秦慕容没有让开,只看他双手捂住匕首的刀柄,踉踉跄跄地往那个年轻男子的方向栽了过去。他有气无力地喊道:“丁枝红,快来救我……”说着,就瘫倒在地上了。
丁枝红“啊……”的一声,吓醒了。她猛然坐起来,浑身像筛子一样,抖个不停。她在想,连续几天都是秦慕容遇难的噩梦,一定是他出事了。秦慕容这才反反复复托梦,向她求救。
第二天,丁枝红向公司申请,说是准备和保卫处长一起,到辉平市去考察公司产品的市场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