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了。大厅里,人流如潮。每间包厢,天天爆满。这天,赵小清站在前台,看见秦慕容一声不吭地从她面前走了过去。赵小清有些纳闷了,这秦老板是怎么啦,酒店里故事不断的时候,他都能沉着冷静的应付,这一段时间里,酒店里万事如意,顺风顺水的,他反而像是心事重重,不堪重负似的,真是奇了怪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秦慕容仍然是如此状况,赵小清有些坐不住了。这天上午,吃饭的时候,秦慕容打了一份饭菜,没有像往常一样,和员工们坐在一起,在大厅里面,边吃边闲聊着。而是一反常态地拿了一份饭菜,端着自个儿上楼了。市场经济,平地起风雷,也常有的事情。这赵小清,你说是好奇心也好,你说是有防范意识也罢,她想弄个水落石出,搞搞清楚。所以,她默默地跟了上去。
“秦老板,你好。”秦慕容打开办公室的门,没有转身,而是用脚尖勾了一下门扇,又准备用脚后跟,将门扇轻轻推上。恰在此时,他听见身后有人和他打招呼,他放下了脚,回头望了一下,见是赵小清,就说:“噢,赵经理,是你呀,进来吧。”
“饭菜怎样?还好吧?工作餐哈,能填饱肚子,也就过得去了。”秦慕容这话,一半像是在征求赵小清的意见,一半又像是在向赵小清做些解释。
“当老板的就是和员工不一样啊,工作压力忒大,哈?”赵小清没有直面回答秦慕容的问题,而是将话题差到她关心的问题上去了。
秦慕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审视地望了赵小清片刻,心想,这赵小清到底想探听什么……是怀疑我的酒店能否继续经营下去,还是真的在关心我?也许是想问我上次请她到办公室聊天的事情吧。秦慕容正在思索着,随口回答一句:“现在,酒店的工作已经让你们管理得井井有条了,啥事也没有。有啥压力啊?”
赵小清穷追猛打,盯住不放,又不紧不慢地来了这么几句:“秦老板,你看你,整天愁眉不展,还说工作压力不大,你骗谁呢?”
秦慕容一愣,说:“这些你都看出来了?”
“全都写在脸上了,谁看不出来?只是他们不像我。我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看见啥,就说啥,没那么多的弯弯绕。”
“噢……”
“谢谢你的关心啊。”
“关心你,就是在关心我们的酒店。关心我们的酒店,也就是在关心我们自己的工作。你说,是这个理吗?”
“谢谢你能这么想,不愧是大国企培养起来的员工,站的角度就是高啊。”
“说说呗,也许我也能替你分担一点点呢。我们这里有句土话,叫做烂砖头,碎瓦片子,都能垫桌腿。讲得文明一点,这叫做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是吧?”
“是啊,是啊。”秦慕容叹了口气,用勺子在碗里面,扒拉扒拉来,又扒拉扒拉去,啥也没说。
“你们这些人啊,心似海深。人家是一步三思,你们这些人是深思熟虑之后,还是站在原地不动。市场经济,讲的就是时间和速度。我们这里,还有一句土话,叫做快手打慢手。抢到了时间,就是抢到了先机。用现在最时髦的语言,叫做深圳速度,时间就是效益。”
“这……赵茜茜经理啊,遇到困难她就躲,遇到麻烦事她就绕。这,我也忍了。可是,这次,她搞了一头病猪肉来。虽然,现在还没有出啥事情。但是,不代表就没事。这可是隐患啊。这些病猪肉就是隐埋在我们酒店的一颗定时炸弹啊。从长远来看,如果不拦住头,这仅仅只是个开始,麻烦的事情也许还在后面呢?赵经理,你说烦不烦?”
“嗨,我以为是啥事情呢。你这里,又不是大国企,不用考虑那些复杂的裙带关系。这还不简单吗,快刀斩乱麻,开了,以绝后患。”
“说说可以,真要这么去做,哪有那么容易啊。她丈夫的手,只要这么一攥……”秦慕容把五个手指攥在一起,说:“我就喘不过气来了。”
“噢……”赵小清就这么噢了一声,点点头,就走出去了。
秦慕容望着赵小清的背影,摇摇头,心想,你追问个啥?跟你说了,也是白说。
赵小清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大家已经都吃的差不多了。有的吃完了,在一边玩着饭勺,一边竖着耳朵,听大家闲聊。也有的,在慢嚼细咽。这些人啊,一边吃饭,这饭啊都堵不住嘴,还一边闲聊着。东家长西家短的话题,自然是免不了的。但是,小伙子们最喜欢听的是老妇女和小媳妇们的闲聊。
赵茜茜最喜欢说的是,她们下放在农村的时候,小伙子们追小姑娘们的那些事情。那时候,人们谈恋爱,故事的悬念多着呢。因为,大家都拘束。该讲的话,讲了一半,另一半,羞羞答答,腼腆得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她让你猜。这猜心思啊,一百个人,猜出来的结果,就有一百样。
赵小清说,她们单位的年轻人,谈起恋爱,根本就不分场合。两个人如果要是巧合,先到了车间,看看车间里没有其他的同事在场,他们就不会放过任何天然良机,马上就来个激吻。那场面,比电影上的镜头还要激情,比吃猪拱嘴还要杀馋,多远都能听见吧哒吧哒的响呢。
赵茜茜说,有一次,她和暗恋她的那位一起去公社开会。晚上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那个小伙子提议从小路走,那样会近个三、四里的路程。已经很晚了,都想早点回去,那就走小路吧。结果,走小路,反而坏了事情。迷路了。走走,又走回到原地来了。走走,又走回了原地。那时候,迷路不叫迷路,叫遇上了鬼下障,你们说可怕不可怕。不过呢,听当地的老百姓说,鬼下障这东西,也没什么可怕的。只要你坐在原地不动,它也拿你没有办法。等天亮了,鬼下障这东西也就自然而然地消失了。怎么办呢?自然大家都这么说,索性,我们也就坐在原地不走了。
这一夜,他道老实,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敢碰我。我不漂亮吗?不是。那个时候,人们都说我是我们公社的一枝花。他老实。有可能啊,他是有那个贼心没有那个贼胆。可是啊,我心里憋屈的慌。我不美吗?我没有魅力吗?说实话啊,我当时的感觉,就是自己没有魅力。这件事情,弄得我是一点自尊心都没有了。
说话没心,听者有意啊。有个小伙子,用胳膊肘在赵茜茜的敏感部位蹭了一下。赵茜茜假意地生起气来,打情骂趣地说:“你这鬼东西,老娘都这么一大把岁数了,你还想吃老娘的豆腐啊,你想死了。”赵茜茜伸手就要来打那个手贱的小伙子。
那个下伙子,头缩着,用双手向上挡着,护着自己的头,说:“半老徐娘风韵犹存。何况你还没有到半老徐娘的那个年龄。你的魅力,比徐娘更有诱惑力。”
“鬼东西,找死哟,越说越来劲了。”说着,赵茜茜有和那个小伙子打逗起来。打这以后,这个小伙子经常和赵茜茜逗趣。这赵茜茜呢,还真的暗暗得意了。人们不知道是赵茜茜有情调呢,还是她的虚荣心强,都理解不透。
这个赵小清,真是坏的很。有一天,她撞上了钱发海,半开玩笑半认真,添油加醋地把赵茜茜和那个小伙子经常挑逗的事情,大加渲染了一番。
钱发海当着赵小清的面,说自己的老伴已经都七老八十三了,和年轻人开开玩笑,没个啥。可是,第二天,赵茜茜就辞职不来了。
有一天,赵小清遇见了秦慕容,如无其事地说:“秦老板,你的心病,我把你治好了。”说过,赵小清转身就去干她自己的事情去了。
秦慕容望着赵小清的背影,心想,这个女人,还真是有两把刷子,不吭不哈,就把这件事情圆圆满满地办好了。
市场经济,每一个人追求经济收入的能量得到了最大的释放。为了生活,大们思想解放了,行动洒脱了。为了活着,人们必须要去顽强地打拼,拼命地去竞争。这里没有游戏规则。只有残酷的现实生活中努力打拼,有了收获,没有人来约束你的行为,你的行为就是合理的。大至企业,小到员工,或者说,每一个活着的社会人,都必须要保持旺盛的精力和高度的敏锐性,去觅食和防止被人切割自己的应得收入。在这样的社会大竞争游戏中,甚至于每一个人在社会上的存活地位,都是靠自己打拼出来的。在这里,没有上级的任命,没有上帝的恩惠,就是菩萨,也庇护不了你。唯一可以依托的,就是你自己顽强的毅力和坚韧的拼搏精神。
一天中午,酒店快要打烊了。这时,郝赖皮和小狐狸进来了。服务员说,已经下班了。可是,他们哭死哭活地非要服务员给他们在大厅里整几道菜。服务员是个女孩子,心肠软,当然拗不过他们。她跑到后堂,和师傅们央求了半天,师傅们才同意。
饭菜上桌没有多久,食品检验部门的人员进来了,说是要检查生食和熟食的卫生质量。服务员要去找经理,请她们来接待。那些戴大盖帽的人,严肃认真,坚决不允许。他们说只是例行公事,不便打扰,也不允许领导出面干扰正常的工作。他们取了样品,做了封存,也就走了。
这些食品检验部门的领导走了之后,这个服务员,不敢怠慢,立即跑到楼上,向秦慕容报告了此事。秦慕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有事,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天要下雨,天要刮风。怎么办呢?只得听天由命,顺其自然了。
大厅里的服务员,从楼上下来,郝赖皮和小狐狸已经吃好了。他们结过账,两人相互对视地鬼笑了一下。大厅的服务员看见之后,气愤地跺了跺脚,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在心里说,坏蛋,幸灾乐祸的坏东西。
他们哪里是幸灾乐祸啊,刚才发生的一切,就是郝赖皮和小狐狸他们一手策划的。他们实名举报,跟踪监督。他们还点了饭菜,品尝了。食品检验部门的人员,也从他们的菜肴中做了取样。这几道菜,猪肉还是那批病猪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