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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密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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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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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趟过岁月长河》》连载

第五章 一场械斗

       也许有些事情,连白家村村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

       有些事情就如同这自然界的风雨一般,说来就来,任谁都阻挡不住。白家村此时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不是吗?

       天空说黑就黑了下来,瞬间就是锅盖一样扣了下来,风来了,风急了,树叶子“噼里啪啦”地往下落,沙土四处飞扬,打在人的脸上生疼。很快豆大的雨点子往下落,白露还来不及收拾东西。听到大街上人声喧哗,打开大门,看到人来来往往,白露关了大门,躲在门后面,听不见任何动静。

      爹白长顺开开大门看到白露,匆匆忙忙地说:“白露,别乱跑,村子里出事了!告诉你娘,我不回家吃晚饭了。”

      白露答应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娘还没有从地里回来。自己坐卧不安,心里也是特别害怕,村子里会出什么事?娘已经回来了,白露把爹的话学说了一遍。娘在门后开始找东西。

    “娘,你找啥?”

     “钢钎!你看见了吗?”

    “爹拿走了!”白露看到爹确实是拿走了,只是不明白下着雨,他拿钢钎干什么。

    “坏了。”

    “怎么了?娘!”

    “小白楼哪里肯定出事了!”娘说,前两天陈阿四在小山干活时,让山炮蹦起的石头砸在脑袋上,脑瓜瞬间成了血葫芦,拖拉机运回王长顺那里,王长顺量量血压,听听心脏之后,让赶紧送到大石城医院去。这个白露见到陈阿四的女人孙丽云在她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陈阿四的爹瘫痪在床上,老娘早就去世,一儿一女都还没有读小学,家里就指着陈阿四挣的那点儿钱过日子。谁料到会出这样的事情,屋漏偏逢连阴雨,孙丽云一边哭泣一边“哼”地一声擤出一大坨鼻涕,差点儿没把白露恶心死,可怜家里刚刚抹好的洋灰地面啊!白露有点讨厌这个青年妇女,她的头发没有梳过,跟茅草垛似的。白露娘给她小椅子,她也不坐,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一边哭泣一边述说,来龙去脉就在这哼唱中被白露一家听的清清楚楚。

      娘说这孙丽云家里可不是简单人家。她有五个哥哥,号称“五老虎”。白露知道在农村,有多少个女孩子,没人会关心你的。但是,谁家有几个男孩子,那可是人上人。你想啊,几条壮劳力放在这里,家大业大日子就红火,谁不眼热啊!所以,在农村重男轻女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孙丽云那一天表演完毕,临走撂下一句话:这事儿,村里要管,让他王宏亮这个兔崽子出一万块钱;村里要是不管,私了!

     白露不知道他们后来商量的怎么样了,只记得那晚十一点多了,客厅的灯还亮着。

      这会儿会怎样?

     娘一会儿坐在小椅子上一会儿坐在床上一会儿坐在沙发上。

   “你爹也没拿着伞,我给他送把伞去,白露,你看门!”娘瞅瞅时针指向八的座钟,那八下钟声敲击的人心里一颤一颤的。娘穿上雨衣套上雨伞,冲进雨帘里了。

      白露的心也是“咚咚”地跳个不停,忽然一道闪电在西北天空划过,紧接着就是“轰隆隆”的雷声。白露知道像陈阿四这样被石头砸到的不是第一个了。每一次都是王宏亮出钱解决。这一次砸的太厉害了。

      白露知道,小山若是开炮时,必然是在正午,在田间劳作的人都回家吃午饭去了。王宏亮就会爬到小山最高处,两个手做喇叭状,喊:开炮了——

      他这两年营养过剩,小肚子都出来了,爹曾经拍着他的肚子,说:“几个月了?”王宏亮会哈哈大笑,他已经和去你判若两人了,面色红润,脸上都泛着油,连头发都泛油。每当她说起头发泛油,董洁就狠狠地瞪她一眼:“姐妹儿,人家用的是头油,头油懂不懂?”白露不楞着脑袋以示不懂。董洁把她姐的头油偷出来让白露瞅了瞅。手掌这么长蜡烛这么粗,里面盛着黄澄澄的油状液体,还泡着一朵儿塑料花,闻一闻,一股刺鼻的馨香。白露怀疑王宏亮那是吃的油水太多,都溢到脸上、头发上了。“死脑筋!”董洁骂她!白露也不会恼她,毕竟大家都很熟悉。

    然后就听到震耳欲聋的山炮响,窗户扇也紧跟着“唬哒唬哒”地连着震几下子。所以被砸中的多是在山上干活的白家村的人。就是被砸伤,白家村人也乐此不疲地继续采石锻灰。因为王宏亮给的工资高,并且月月结账,点的是现钞啊!“人为钱死,鸟为食亡”,这个道理白露这会儿才真正明白。

    就在白露胡思乱想之际,大门开了,娘搀着一拐一瘸的爹回来了,一道闪电划破天空,俩人像是幽灵一般,白露不禁打个寒颤。

娘端来一盆清水,把盐水化开,给爹清洗膝盖上的泥水。可以看出爹的裤子已经看不出本色来了。

“白露,把大门拴上。”爹这一会儿好像才把魂儿等齐了!

    白露打着雨伞在风中走向大门口,风几乎把雨伞掀翻,夏天的雨啊,太猛烈了;夏天的风啊,太激烈了;夏天的夜啊,太不平静了。

    透过门缝,看到黝黑的大街上有影影瞳瞳的人影,穿着黑色的大雨衣,僵尸一般在街上滑过,人家昏黄的灯光透过雨雾却是那么温暖。白露关上大门。爹娘已经准备睡觉了,白露不敢多问。

第二天却是一个艳阳天,雨后碧空如洗,街上却静的异样。往日这个时光,都是家家户户鸡鸣犬吠的时刻,这天连狗都不叫唤了。

    白露抽空跑到董洁家里,才问清楚原来是昨天晚上孙丽云那“五虎”兄弟在小白楼大闹一场,能拿的全部拿走,拿不走的通通砸掉,王宏亮刚好没在小白楼,但是很快就得了信儿,当时110就到了,五虎被抓走三个人,这人群才散了。

    这以后小白楼就成了废墟一般,白露从那里经过,才看到许多窗户都没有玻璃了,一扇窗户扇差点儿掉了下来。小白楼被贴上白白的封条,封条上盖着大石城公安局圆圆的红印。白露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公文性质的文字。她要用手摸,董洁阻止她,警告她弄坏了要关进公安局的。吓得白露赶紧缩手。隔着门缝往里一瞧,砖缝里冒出小草芽芽来了,这夏天的雨催生如此旺盛的生命力,让白露惊叹不已。

    小白楼出事以后,王宏亮也从村子里彻底消失了,这座小白楼就如一座碉堡一般 矗立在村西,白家村人有打算建二层楼的,也没有这个想法了。村子里平静了好多。陈阿四也偶尔在街上转转,脑壳上裹着厚厚的白布,一条腿走路总是在地上蹭,董洁说,那是石头砸到大脑运动神经了,他的运动功能受损了,可怜这三四多岁的汉子,倒是孙丽云竟然会开着拖拉机拉庄稼了。这在白家村的确不多见,但是女人在一定时间一定地点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白家村的女人是坚强的。

    白露曾经看到那个只会披头散发哭泣的女人仿佛在一夜之间成长起来。戴着大草帽,脖子里搭着一条白毛巾,当然她还戴着那对树叶子形状的金耳环。如果不是这对耳环,你绝对分辨不出是男人是女人。

    其实那些年农村里经常会发生械斗,只不过白家村村子小人又事少,等到白露去同里村读乡中时才知道,为了挣水头,两个村子里械斗的事情也是有的,当然,这个暑假是不会看到的,因为夏天里,白露她们这里最不缺乏的就是水。但是为了这排水,也会发生纠纷,不知道为什么村子里会有这么多事情,白露想。其实,不是没有事情,只是当时年岁比较小,还有就是爹当了村干部之后,才知道村子里有好多好多事情呢!

小山里王宏亮已经是不来了,但是那些机器一直没有停止。原来山是一个人干的,现在换成白家村人自己承包小山了,这座不过方圆十几里的小山由八个人承包,于是村子里就有了钱。“要想富先修路”,白家村人把自己村子到大石城率先铺成了柏油路,这柏油路用的原材料还是小山生产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包山的小老板们很快就福的流油了,家家都买了摩托车,八十年代的摩托车就像现在的奥迪一样比较稀罕了。

    新修的马路在热火朝天中进行中,孙丽云,也加入跑运输的行列,女人干这种重体力活儿着实不容易。

     被砍伐的杏树林就在小山南面,刘黑子这几年也发了,没事就在村北转悠,很快就和孙丽云勾搭上了。这个也是董洁说的,据说陈阿四已经是半残废的了,孙丽云又是正当壮年的年龄,怎么能耐得住寂寞?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么一档子破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了!

     但是陈阿四虽然运动功能损伤,但是大脑智商没啥损伤。孙丽云拉了半年的脸有了笑意,苍白的脸色有些红润,女人的变化逃脱不了枕边人的感觉,她必定是有男人滋润着。

    董洁说着这些脸都不红不青的,白露既想听又怕羞,她对于男女之事还处在懵懂未开化的状态中。

     然后就是听说,陈阿四带领一众老小数十人,把一男一女堵在了废弃的看瓜的窝棚里,担着瓜田李下之嫌的窝棚也被这陈阿四一干人等砸了个平平整整,从此白家村再无看瓜窝棚,那种乡村野合的故事也再没有听说过。可怜的是刘黑子拍拍屁股走人,孙丽云却得了个“破鞋”的称号,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戳着脊背,这白家村人眼里揉不得沙子,说起这件事来各个义愤填膺。最惨的是陈阿四,现场捉奸的结果是搞臭自己的老婆,他真有些后悔了。那个年代不时兴离婚,所以孙丽云不再搭理陈阿四,然而一个屋檐下,难免磕磕碰碰,孙丽云拒绝说话,俩人也分房睡觉,看看五岁的儿子三岁的女儿,孙丽云真后悔把他们带到这个世界上。

    刘黑子的跑路,令本来红火的煤场萧条了许多。不久,煤场也有很多人分割。各自独占山头了。几个洋灰桩子,一圈儿带刺儿的钢丝儿,就是一个煤场。于是“张军煤场”、“长发煤场”、“长顺煤场”等等,如雨后春笋一般一夜之间拔地而起。这时的小山已经是满目疮痍了。

    原来蜿蜒起伏的小山,现在已经满是坑坑洼洼,所有树叶上有一层厚厚的白灰。南面被砍伐过的杏树林,也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了。如果站在大山往小山这里看的话,看到的只是模模糊糊的白和灰蒙蒙的黑。夏天雨水比较多,一场暴雨之后,那些黄泥地会被冲出沟沟豁豁来,一条条一道道,很是瘆人,看到这些景象白露总是脊背发凉,说不上为什么来,没有来由的认为白家村不久就会发生一些大事情,至于什么事情,白露自己也说不上来。

    白露现在最关心的是去同里乡中读书的问题。那年十三岁,她上学比较早,比同龄人早了一年。所以这个暑假过的并不平静,但是很多事情都是听董洁说的。董洁家里就是保健站,看病的病人互相传递信息,这里宛然一个信息中心,谁有头疼脑热啦,谁家抬新房子啦,董洁都知道。白露很羡慕董洁的记忆力和口语表达能力,多数情况是董洁说,白露听。她俩约好了去找陈冰冰打听一下同里乡中的情形。陈冰冰和乔水杏考到了大石城一中,这在乌烟瘴气的白家村是一家大好的事情,家家户户在饭桌上长辈会用筷子指着晚辈,以陈冰冰、乔水杏为例来教育他们了。而乔山杏也考到了海阳市师范大学,成为教育学本科生。这下子全村都轰动了,白家村第一个大学生就是乔青松家的大闺女。整个同里乡只有两个大学生,白家村就有一个,乔水杏的爹乔青松的腰板挺得直直的,乔水杏的爷爷的胡子翘得高高的。

    “咱们也是文化人儿了,做什么事儿得掂量掂量,别让人笑话。”乔老头叮嘱全家人。

    这天白露爹在田头除草,靠山村算卦的老刘在他家地头讨了一颗烟抽。俩人坐在地头上闲扯。

    “老弟啊!知道乔山杏为啥能考上大学吗?”

    白长顺摇摇脑袋。

   “人家祖坟好啊!”老刘用手指一指小山和杏树林之间。

     “看见了吗?这里升出来的都是紫气。你家娃娃要想考上大学,迁坟!”

   “不迁呢?”

   “不迁的话,你儿子考不上大学。”

   “我那来的儿子啊?我就一个闺女。”

   “呵呵,天机不可泄露,你今年不迁坟,总有迁坟的一天,记住我说的话。”

白长顺不相信这个,也没有和瑞花说起这件事。女人心量儿小,更存不住事。难道自己还有个儿子?

    白长顺看看周围大小差不多的中年人,膝下都是三四个孩子,像自己这么大小的只有一个丫头的人还真不多,是该再要一个娃娃了。村子里老传统老思想还是比较严重的,“重男轻女”的思想还在作祟。白长顺不信这些邪。但是眼瞅着乔青松虽然有乔水杏考上大学,但是腰不粗气不壮。还是孙家“五虎”有说服力,虽然现在三虎被抓了起来,但是孙家跺一脚,白家村也要颤三颤呢!村子里用脚趾头都可以想明白:承包小山的是孙大虎,承包煤场的有孙二虎,承包山地的有孙三虎……人家有人,放到哪里都有人家孙家五虎的活儿做。得罪不起啊,得罪一家,你在白家村就会寸步难行。

    饭桌上,白长顺给瑞花开始上课,他们是该再要一个孩子了。时间已经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计划生育已经开始宣传了。白长顺虽然处在农村,但是接触的报纸和外界信息比较多,对国家的方针政策还是比较了解的。白露一边用筷子翻捡着桌子上的青菜,一边喝着米饭,听爹娘叨叨着。

    “爹,我再开学就到同里上学了,五六里路呢!买一辆自行车。”

    “咱家刚刚盖了新房子,买了三轮车,缓一缓,你考到前五名的话,一定买。”

    “就一百多块钱,飞鸽的,不行吗?”

    “再等等,考到前五名,一定买。”

     白露不甘心地收拾碗筷,去背诵已经学过的文言文去了,那合辙押韵的韵律令人唇齿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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