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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密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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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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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趟过岁月长河》》连载

第十章 学生械斗

在村子里,很少有人懂得法律知识。多数情况下,邻里纠纷依靠的是武力或者说就是“械斗”。白露这会儿隐约明白,为什么那么多自己的婶子大伯、邻里乡亲们喜欢男孩,这男孩子不仅仅是家中传宗接代的主力军,也不仅仅是主要劳动力,更主要的顶门立户的象征。像董洁,已经是三丫头了,可是她娘现在的肚子又鼓鼓的了。据说生这个孩子,是为了生儿子。那么,生下来不是儿子怎么办?“接着生呗!”董洁朝白露直翻白眼,白露这会儿才发现,董洁的白眼睛珠特别多。“你娘也不生儿子啦!”白露说,那是大人的事情,自己也真希望有个弟弟呢!

班级里面也是男生多女生少,后三排坐着的几乎都是男生。白露的后桌是孙村的孙易阳,这是个高挑白净的男孩子,上课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以前在白家村读初一时,后桌是个大胖子,老是挤白露,白露本来瘦小,从没有计较过什么,但是有一天三胖子把墨水弄到白露的白衬衣上了,白露急了,告诉了老师,老师还罚三胖子值日一周呢!从这以后,只要不上语文课,三胖子就踹白露的凳子,弄得白露都快烦死了。幸好,这会儿在同里上初二,语数外老师只有语文老师没有换,座位也重新调整,彻底摆脱了三胖子。

但是白露不和男生说话。班主任偏偏安排男生女生一桌。同桌是一个一头卷发的矮个男生,数学超棒。白露越来越发现,读初二时,班里的前十名只有她和张黎娟了,其他的通通是男生。卷发的男生叫王立波,是靠山村人。

一切都在山不转水转中度过,眨眼睛初二已经是半个学期了。春天又来了。又是一年春好处,菠菜青青随处见。春风送暖,万物复苏。秋菠菜拿出攒了一冬的精神,攒足了劲儿地往上长,那绿里透着黑,嫩中透着老。旺相啊!

田畴中,那片是麦苗,这片是菠菜。远望全是绿地毯,近看,菠菜宽大的叶片肆意舒展,好不惬意!

菜摊上的菠菜。打理过的整齐水灵,叶尖带露;没有打理过的,夹着枯叶带着草根透着清香。

青青菠菜,涩涩的回忆。

春天,隔年的白菜,一直吃到能炒白菜花。住校生活更是难以忘怀。现在有时做梦还会梦到打馒头的情景: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却又被挤出来,打到馒头,用两手捧过头顶,挤出来,就象经过一场战争一样。白菜之后也是菠菜,还记得打到的菠菜都带着红根。我很诧异:不知道是根有营养还是师傅忘记摘掉。菠菜也要吃出菜花来才会退场。一份菠菜半份茎。看着翠生生的菜却嚼不烂,无法下咽。

在那个时代,就是菠菜,也能吃一、两个月是没问题的,决不会变换花样。最多只是把清炒换成加点零星的豆腐、粉条,或者换成凉拌。

小时候,村东,有一块篮球场大小的菜地。经过春夏秋三季的繁华,当最后一颗秋白菜运回家后,上冻之前。爹会带着我们一锹一锹地松土,用铁耙蹚平。再做出畦来。买来菠菜籽,在破瓦盆里掺上土。为什么掺土?爹说,菠菜籽轻,撒种子时撒不开,有的地方籽多,有的地方籽少。菠菜籽撒不匀,来春,既浪费地力和水肥,菜也不会好吃。原来种菜还有这么多门道。如若不是亲自动手,恐怕只知道菠菜好吃,却不知道菠菜难种的。

菠菜,下了种子后,基本上就不用再管理了。深秋初冬,麦苗冒出一挓高时,菠菜也探出了头。整个冬天,它以匍匐的姿势度过,我曾在漫天飞雪时扒开积雪找菠菜,虽然还是绿色的,却是蔫蔫的、干干的。没有一丝生气。就是这样的菠菜,在北方,在零下十几度的气温里默默地生长着,一旦气温回升,来年,和迎春花一样播报春的到来。厚积薄发,喷薄而出,多么顽强的生命力。

春到了,菠菜也奉献出自己的全部。变成餐桌上的美味佳肴。清炒、凉拌,各有各的味道。这个不必细说,单是用菠菜做配角的几种食物,就让人回味无穷。

咸食。一定要用平锅。把菠菜叶子切碎,加水、面、盐,搅成糊状,平锅放油,油有八成熟,把面糊糊倒在平锅正中,用“抹拉儿”,以锅中心为圆心,一端不动,一端旋转。不到一分钟,一张薄如蝉翼的咸食摊成。用石头蒜臼捣蒜,捣成碎末状,加水加盐加醋加香油,调成糊状。咸食蘸蒜,美味可口。白生生的面,翠绿绿的叶,黄澄澄的蒜汁。色香味俱全。

菜饼子。温水和面,把洗好的菠菜叶子切碎,和面和在一起,上屉蒸。这叫死面饼子。出锅了,整个饼子都是绿莹莹,沉甸甸的。咬一口,菜饼子甘甜清香,令人回味无穷。

苦累。音是这音,汉字不知道怎么写。把菠菜切碎,和面掺在一起。用筷子搅匀,在筚子上要铺一块布,把搅好的面均匀地铺好,蒸熟,即可食用。苦累,蒸熟也是绿色的。入口绵软清香。

菜叶米饭。米饭熬好后,关火前。把菠菜叶子洗净,切成大块。稍微加点盐。黄米饭、绿菜叶,又是另一种味道。

是啊,生活本是五彩缤纷的,也是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的。青青菠菜,给我们的生活增添无穷趣味。

白露得了这天然的滋养,个头“嗖嗖”地往上蹿,明显得感觉自己发育起来了,这一天,身体有了明显的变化。娘说,那是长成大闺女的标志,教给她用卫生纸。那会儿还没有“卫生巾”这种东西呢!

而班里的男孩子也明显在变音,王立波的嗓子堪比“公鸭嗓”,他一说话白露只想堵耳朵。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下了数学课,孙易阳和王立波扭打在一起了,白露的桌子都被推翻了,文具撒了一地。看看两人斗鸡似的互相拎着脖领子,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白露也不敢说什么,自己蹲下来一件件捡起来。班主任老师在班长陈立辉带领下来到教室,俩人还不肯撒手。

几个男孩子一起才拉开这斗鸡似的两个人,两人的衣服都皱的不像话,脸涨得通红。孙易阳是个白净的男孩,总是穿一件雪白的衬衣,冬天里穿的也是白色风雪衣,这在农村不常见,所以孙易阳很是显眼的,白露也比较注意他更重要的是他不踹白露的凳子,白露更感觉他像是个文静的女孩子。白露原来以为他很好看,这会儿看着他五官都挪移了,才知道一个人气急是怎么样子的。这个孙家村会计的儿子,可不是那么绵善。平时话也不多,但是这一次应该是被白露的同桌王立波气急了。

“傻子,等着瞧!”

孙易阳他们从老师办公室里出来之后,给王立波撂下这句话。

“好,我等着!”

两个人也没有过多的费话,但是就是这两句话,白露似乎听到电闪雷鸣,看到刀光剑影。

果然,下午放学,董洁在白露耳边悄悄地说:“你同桌和你后桌要在同里村村北决斗,你不去看看?”

“管我什么事情!”白露知道决斗多是西方国家为了打赌或者女人才会去做的。两个初中生,决个什么斗啊!

“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什么,打群架!

“没人告诉老师啊!”

“看热闹还看不过来,干嘛告诉老师啊!”

“走吧走吧!”董洁帮助白露收拾书包,两个人手拉着手,自己给自己壮胆儿去瞅瞅。

白露不由得回想起暑假那一场为陈阿四打架的事情,那一次械斗,把一个家搞得不像一个家了,可怜陈阿四的那两个未成年的孩子。

一抹夕阳照在初春的华北平原上,山是苍茫的,水是干枯的。有一种茫茫大漠的感觉。这一次的械斗本来和白露没有任何干系,只是一个同桌一个后桌罢了。其实白露一直都提心吊胆的,伤着哪一个都不好。但是白露不能说,因为他们是男生,男女有别。两三寸高的麦苗在烈烈风中左右摇摆,白露把春衣的拉链往上再拉一拉,一直拉到最上面。

苍黄的太阳像鸭蛋黄一般悬挂在大山山头,在查看这辽阔的华北平原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一阵风呼啸而过,隔年的野草扑地而倒,自然的力量很是伟大的。

十几个涨红了脸的青少年在春风中,从白露身边冲过去。这是一片开阔地带,一马平川,视线毫无障碍,只是白露没有反应过来,他们从哪里来,这些少年就像脱缰的野马一般,只给白露留下一地烟尘。白露被呛得咳嗽了几声。等到他们跑远了,才看到,每人手里或者是木头棒子或者是半截砖头,这个就是武器啊!

他们是自南而北,很快自北而南也来了十几个少年,很快就只看到烟尘了。白露、董洁还有好几个女生只在远处看。不到五分钟就有大人来了,这一团烟尘也慢慢变小,直至消散。大人的参与很快战斗结束了。一个人灰头土脸的少年,已经和五分钟之前大不一样了,这会儿完全是一副丢盔弃甲的样子,手里都没有了武器,龇牙咧嘴还连拐带瘸的。

白露害怕老师来,拉着董洁撒丫子跑回白家村。一晚上辗转反侧,一会儿是卷发的王立波一会儿是雪白衬衣的孙易阳。两个人的脸重合胶着,又分开扭曲。

第二天照样早起,太阳依然,华北平原的春天多是这个样子。天空洁净的,太阳红黄的。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步行到学校,身上都是热乎乎的。左手和后面座位是空的,在同里乡中,很少有人请假,农村孩子好像不会生病。白露心里一沉。董洁凑到她跟前说:“昨天两个人都在我家包扎的,王立波头上有个窟窿,孙易阳胳膊骨头受伤了。两败俱伤!”这个总结的极好,想一想打架的起因,好像是为了一个圆规,孙易阳把王立波的圆规上的铅弄断了,连一声道歉的话都没有,王立波让他赔他,他说,一个破圆规,不赔,好像就是这个样子。其实,那会儿,少年间,那个男孩子没有挨过揍,那个男孩子没有打过架,白露倒觉着打架反倒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了。所以没有多过问他们。

隔了两天,两个人都是带着记号来学校的,一个脑袋上扣着圆圆的纱网,一个胳膊上挂着白纱布。就是这一次打架,同里乡中倒是安顿了不少,因为活生生的教材就在眼前,谁还肯作践自己。只是,白露躲得他们远远的,怕挨着王立波的纱网,担心碰到孙易阳的纱布,每节课中规中矩地坐着,再也不敢偷看闲书了。没有想到的是寒假放学时,竟然考了第二名,白露知道自己是沾了两个难兄难弟的光儿,不过嘴上可是不敢说什么,否则有可能两人把白露揍死,这段故事,只有烂在自己肚子里罢了。董洁已经获得“小灵通”的称号,十里八乡,无所不通无所不晓。只是学习成绩节节后退,现在已经是四十多名了,好在董洁也不太在意成绩。她爹的门诊已经规模越来越大,比村子里卫生所人还多,王长顺哪里人越来越少了。董洁爹开出的药又便宜又管用,扎行针都是免费的。所以董洁一放学就是拿药包药,甚至还会往人屁股上打针。这一点白露极其羡慕,白露从小到大都害怕扎针呢!

成绩的好坏并不妨碍两个人的友谊。孩子们的友谊是纯洁的,不带任何功利色彩。白露在湖北襄阳的二爷爷回家探亲了。他带来很多东西,吃的最多,白露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糖果。装了满满两口袋,出门就分了。然后就是和董洁把糖纸一张张洗净,摊平,晾干。后来白露才知道,这种做法叫做:收藏。可惜,没有什么价值和意义。白露经常和董洁比一比谁收集的糖纸好看,谁收集的多!

那时电视还比较少,白露家没有,整个胡同里只有董洁家里有一台董洁舅舅送的黑白电视,所以在她家看病的人就可以看电视了。想哪物质生活极其贫乏的时代,谁可以完整地看完《血疑》,谁有大把时间观看《霍元甲》,所以董洁家里的电视机,一吃晚饭就被放在院子中央的桌子上,那《万里长城永不倒》的主题曲,几乎半个白家村都能听到,合着这音乐,白露要完成作业。和小学时最大的不同就是,必须得做作业。还是小时候好,没有家庭作业,一天天跟野小子似的到处疯跑,学习是那么轻松自由,回家从来没有写过一个汉字,做过一道题。哎!不长大该有多好!现在,每晚作业要写到十点左右。王老师说了,都初二下半学年了,该努力了,明年就是毕业班了,如果努力的话,可以考中专考高中上大学。

奥,也就是说只要努力的话,一年以后就可以考大石城师范学校,经过三年师范学习,成为老师们那样的中师毕业生,也回到同里乡中教学。白露想到政治老师刚刚讲过这样一个故事。他们老家有个放羊娃,不读书不上学,一天到晚守着一群白不白黑不黑的羊问:“你放羊做什么?”

放羊娃:“挣钱。”

问:“挣钱做什么?”

放羊娃:“娶媳妇儿。”

问:“娶媳妇儿做什么?”

放羊娃:“生娃娃。”

问:“生娃娃做什么?”

放羊娃:“放羊。”

难道从太姥姥到姥姥到娘到白露也摆脱不了这个生命的轮回,是谁给苏家下了咒语,而读书的苏家女子都逃脱不了命运的多舛。至于姥姥是装疯还是真疯,还是那么神秘,令人难以琢磨。白露带回家的戒指,娘倒是没有戴过,给了白露让她保存着,叮嘱她别弄丢了。白露天天晚上把玩儿一会儿,把它塞在枕头下边才会睡得安稳睡得踏实。后来董洁告诉白露用牙刷蘸上牙膏刷一刷,就会更亮。白露竟然发现,牡丹花背面有一个繁体的“苏”字,看来应该是姥姥家里家传下来的首饰了。莫非这就是苏家人的宿命,生命的轮回中有很多事情是无法预见的,它的不可测性引起众多文学家、思想家、哲学家的思考,所以古往今来对于生命、人生就多了很多文字记载,那么口口相传的故事,在文字面前就显得特别苍白无力了。所以,一直困扰白露的问题逐渐清晰明白:我要考学。是的,白露被自己的想法兴奋的大半夜睡不着觉,十四岁,或许别人还在做着各种各样的美梦,而白露知道,白露懂得,人的一生必须有个目标,而且坚持不懈才会实现自己的目标。“坚持不懈,自强不息”,没有人剥夺你努力奋斗的权利,除非自己放弃自己。白露在日记本上郑重地写下这八个字,开启了日记生活的模式,那一年,是1991年4月13日,没有什么特殊的纪念意义,只是一个开始。

多年以后,孙易阳告诉白露:“白露,你努力认真的样子很可爱!”

“噢,是吗?我不记得了!”不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就如初恋一般刻骨铭心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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