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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密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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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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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趟过岁月长河》》连载

第八十三章 转山转水

山不转水转,何况江河不废万古流,滚滚滔滔的长江水有一天也会流经自己家门口,白露从来没有想过见过的事情都会见到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人类做不到的。

日子过得飞快,快到你连眨眼还来不及,一切都会悄然发生。

爹娘更忙了,家里的地一块儿让电力局给占了,一块儿让南水北调工程给占了。所以,土地已经减少了一半,不过,这不是个事儿,事情的关键是不用种地,爹娘也成了“没有土地”的农民了,哦,不,是少了一半土地的农民,在这初夏时节,再也不用惦记谷子田、棉花地、芝麻地、红薯地什么的。白家村百十来户人家,大多数人的土地都已经减少一半,或者像白露家一样,或者是因为修路造桥,或者是因为南水北调,或者是因为退耕还林……总之,白露小时候日思夜想的脱离繁重的体力劳动也不再是梦想了,一一变成现实了。因为大型农用机械的使用和各种化学除草剂、杀虫剂的应用,白家村人们的生活水平在今天骤然提高。村子里几乎家家都有电话,有人家甚至买了电脑。电脑,白露三年以前在大学时过级用的还是输入指令的,现在人家用的是台式电脑。乔青松还有一部砖头诺基亚,乔山杏买的。陈冰冰的爹有一个带天线的手机。白露爹娘忙碌是因为南水北调工程的实施,工地上有好多活儿需要人工劳作,爹自然是做一些比较轻松的活儿了。白露有一回去村西找爹,看到好深好深的渠道,渠底渠边的人就像蚂蚁一般般大小在一点点儿蠕动,后来还是乔青松帮她找到了爹娘。同里乡的远近村落的劳动力几乎都聚集在这里了,那个场面极其宏大。白露站在没有土沟上,南北一眼望不到头儿,只在现场指挥图上看到了渠道的轮廓,这条南水北调大运河直达北京了。

还想着让爹娘带孩子呢!他们哪里有功夫啊!得亏婆婆退休的早了!

白露行走在白家村,忽然发现,村子已经成了“空心村”,村外围的建造了好多二层楼,村子中间的破房子有十多处了。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大街上,瞬间感觉太冷清了。不是吗?白露自打记事以来就记得白家村除了寒冬之外,大街上总是人来人往,那几年村里开煤厂的时候大街上的人一丁点儿也不少,村里里小卖部更是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不过,现在白露看到的是已经关闭了三家的小卖部,光滑的水泥台阶,诉说着曾经的繁华。

到同里乡中上班,邢校长安排全校带着学生去靠山村植树。

“植树?邢校长您在开玩笑吧!现在不是植树节。”苏茵说。

“上级安排的,甭管植树节不植树节,上级让干啥就干啥。”邢校长说。

于是学生老师步行十多公里,直奔靠山村。靠山村紧挨着白家村,但是俩村的距离也有十几公里,但是要是翻山的话,只要三公里,因为那座大山把靠山村隔在另一个世界里。华北平原有很多自然村,山区的自然村就更多了。这靠山村要是到白家村从山上修一条马路就好了,要知道,大山挨着小山,南水北调工程就在大山小山之间,而白家村就在小山山脚下,白家村和靠山村有好多人家联姻,走亲访友特别不方便。

这靠山村三面环山,只在南面有一座石拱桥,叫做“跃进桥”,想必这跃进桥是上一世纪五六十年代留下的建筑了吧!白露她们种树就在跃进桥,也就是靠山村村口,种的仍然是核桃树。

“挖个坑,种个树。”

的确,挖坑,栽树。

连水都不带浇的。

“老师,这树不浇水能活吗?”

白露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丫头,就你事多,来来,给我扶住这棵树。”张婷一个人干得不亦乐乎。

是啊!这树能活吗?

是啊!谁知道这树能不能活,也不会有人去管树能不能活,很快,跃进桥两侧黑压压一排排的核桃树,那种叶子还散发出悠悠的香气,那一种清香是一种木质的天然的香气。

回到学校等待的是“大锅饭”。学校有个小食堂,做饭的师傅是同里村的老李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的同里乡中。他长得敦实厚重,学生都喊他“球球”,圆头圆脑,五十多岁。穿一件白不白灰不灰的工作服,戴着俩黑色套袖。谁的牛仔裤改做的套袖,袖口油光发腻。手里经常拿一把勺子,耳朵上面夹一根自己卷的烟,肩膀上搭着一条白羊肚毛巾。一说话就抢。

“开饭啦!开饭啦!”

揭开木制锅盖,一股热气腾空而起,眼前白雾茫茫,黑黑的屋顶也被雾气薰白了。

锅里照旧还是肥肉片儿绿菠菜,已经是初夏了,菠菜早已没有开春时的滋味了,但是红的瘦肉白的肥肉绿的菜叶子,煞是好看!或许是饿了的原因,十几个互不推让,各管各的盛上饭,稀里呼噜地大快朵颐。都说李师傅做的饭难吃,但是大家吃的有滋有味。还有烧饼,这会儿在同里乡可是奢侈品,和油条、大饼一般尊贵呢!这顿饭是白露在同里乡中吃过的最后一顿饭,以后,再也没有吃过那么香甜的“大锅饭”了。眨眼间,芒种已过。

夏天是真的到来了,不是吗?天气转热而且阴雨不定,强对流天气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会和谁去商量,也不会和谁去约定。这会儿万里无云,一会儿就会电闪雷鸣。这种类似热带雨林的天气使植物发了疯似的长了起来了,白露日日经过的小花园已经是草木葳蕤了,枝条遮天蔽日,地上已经没有裸露的一寸的黄土地了。

夏至将至,《礼记》中记载:“夏至到,鹿角解,蝉始鸣,半夏生,木槿荣。”说明这一时节可以开始割鹿角,蝉儿开始呜叫,半夏、木槿两种植物逐渐繁盛开花。花开半夏,生如夏花。青春少年就如这盛夏一般绚烂多姿,在成长的道路上有多少事可以记述啊!白露日日经过的小花园经历了繁华似锦的春天之后,亦是彰显出夏的热情和繁盛。石榴花,于绿丛之中时不时闪烁出耀眼的红艳;百合花,静静地开在角落里,花朵饱满鲜红,花蕊娇黄明丽;木槿花,以深沉的紫色迎接盛夏的骄阳;兰花的花朵饱满舒展。这些在火红日光暴晒之下的花儿们,生命力是那么旺盛。而小花园的树已经是蓊蓊郁郁,从小花园旁边经过就是一抹清凉一季清凉,让人忍不住驻足观赏!

夏至将至,还有多少没有感悟和体验到的呢?

故乡的夏日是如此多姿多彩,故乡蝉声又是那么动听悦耳。

那一声声蝉鸣就在耳边就在心头,一切随意而自然,就仿佛高天流云一般坦荡而惬意。

其实,夏天若是没有了蝉声那该多么没有意思啊!“蝉燥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不是吗?若是少了蝉鸣,树林里必然游客如织人来人往,怎么会有那优雅而深远的意境呢?鸟儿的啼叫就如天籁之音一般,婉转啁啾的岂止是那声音更是一种贴近自然的心灵的净化。此时此刻,会忘记所有的得失荣辱会抛却所有的痛苦与不快。没有人是天生快乐的,心绪的宁静与否不仅仅和外界喧嚣纷扰的世界相关,更和个人的修为戚戚相关。

不知不觉间,时间由小暑滑入大暑。夏天夏天总是那么悄悄地就滑过去了。

大多数日子就在平淡稀松中度过了。这半年算一算也过去三分之二了。不能舍弃的是走步、读书、写文字。 初晨,空气特别新鲜,漫步于花园树丛,这里每一天都有不同的景色,就是身边的景物也是日日在变换的。柳树、梧桐树就如长疯了似的,长枝拂地绿影婆娑。木槿花点缀在一树葱茏之中,恍惚之中,不知道她是生长在树上还是谁无意间抛撒了一树玉碗。江西腊,占据最为底层的风景,那墨绿之上是一层层娇艳的黄,花瓣边缘的重重褶皱就如小姑娘的百褶裙一般妩媚动人。蝉声更是高高低低远远近近不绝于耳。每一天的开始都是从这里,心情很是愉悦!边走边想更是惬意!

夏天里少了雨就少了韵味,不是吗?大自然不是总是以它的温柔和美丽来对待它的子民的。疾风骤雨也是自然的一面。或许,一场蓄谋已久的暴雨如期而至。

乌黑的天空在昼犹昏,此时此刻的蝉声就如在焦灼中再加上一些焦躁。闷热,即使空调送出的冷风也是超热的感觉。只要稍微走动就会汗流浃背,人就如同从水中捞出一般湿漉漉水淋淋,只不过现在更多了溽湿。

果然暴雨骤至,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暴雨的洗礼,已经凉爽了不少,开窗通风,一股股清凉扑面而来,虽然知道外面的暴雨已经给交通带来很多不便,但是雨水所带来的凉爽已经拂却心中的烦恼和郁闷。

以后的以后一直就是毛毛细雨。原来夏雨还是有她温柔一面的。天与地之间,只有毛毛的若有若无的雨丝在飞扬飘洒,多么自然多么飘逸多么洒脱,即使淋雨也不是冰凉的。细雨沾湿了头发睫毛和面庞,点点丝丝,痒痒的酥酥的麻麻的,甚是惬意!

夜色上来了,远远近近是或浓或淡的烟雾,房屋和树木都笼罩在这烟雾之中了,一切又如海市蜃楼一般恍惚迷离,一切又如仙山楼阁一般虚无缥缈。

自然界瞬息万变,有时候风雨雷电无法预料,在自然的伟力面前,白露第一次感觉到人类的渺小,人的力量的微小。最怕夏天的雨,关键是还得上班。原来一下雨姥姥的家和自己的家就是避风港。现在,姥姥的家已经是荒草遍地了,那天白露从姥姥家门口经过,看到连门口的台阶上都是毛毛草了,雨后的毛毛草带着露水,而一切都已经是物是人非。

也是经过这一场暴雨,张婷被淋了个落汤鸡,大人孩子都发烧,住进了大石城县医院。可怜这娘俩住到一间病房。白露和苏茵去看看她娘俩,张婷赶紧给了她们一人一个大口罩。

“张婷,孩子送人,再找一处人家吧!”

“你孩子舍得送人吗?”

“当然舍不得,只是,你们孤儿寡母的怎么过啊!”

“保姆在。”

“家里有个事情谁来商量啊?”

“家里没什么大事儿。”

两个人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我得尽快调到县城里来,要不然时间都耗在了路上。听说,今年暑假会有大变动,我想调到第一职工子弟学校,你俩也想想办法。现在的社会,没人没钱办不了事情。至于我个人的事情,等到了县城再说吧!”

张婷有意透露给她俩一个消息。白露隐隐也感觉到,这一次去靠山村植树,碰到一个以前教过的学生,学生说,她们靠山村小学现在有六个老师三个学生,不知道这三个学生还能不能熬到暑假,上边已经有撤掉靠山村小学的传闻,据说要四个村子设立一个教学点,小学生也要寄宿。

白露深深知道,寄宿制对孩子真的不好,想一想,七八岁年级正是在郊田野外疯玩疯跑的年龄,都被拘束在高高的四角的围墙之内,孩子成长过程,缺少了放任和自由。但是,自己一个人改变不了大环境,社会是一直发展进步的,农村城镇化已经初露端倪。不用政策去规定什么,就拿学校来说,不可能浪费那么多财力物力在两三个孩子身上的。于是,小道消息就极有可能变成真实行动。

隔天去学校,学校里三个一团两个一伙儿都在议论这件事情。

“大家别听传闻,你们都是国家公职人员,总会有你们一口饭吃的,快点儿准备吧,再有一个月就是期末考试了,全县有可能大排名,到时候即使并校的话,你业务强,总会找到好去处的!”邢校长的话很有力度。

“好女不愁嫁。”“哄”地一声笑了。那个年代,在乡中很纯粹,大家没有那么严格的上下级区分,校长室谁都可以进出,谁都可以谈话。三四十个人就像一个大家庭一般,经常一个锅里吃饭。大家经常乐呵呵地,活儿倒是一点儿也不少干。

就在前几天“五一”节,学校里最后一个没有结婚的女孩子也结婚了。这一批年富力强的青壮年干劲儿十足,她们有的是时间和精力。

为了迎接期末考试,从来没有自己组织过考试的白露她们,开始自己组卷制卷。三个人头碰头地出好题目,工工整整地仿宋体抄写,这个不是难事儿,白露在大学里都干过,“技多不压身。”于是一帮子姑娘小伙子卷卷袖子,开始干活儿了。

同里乡中竟然还有铅字,“活字印刷”术流传千古,而且还在应用。然后就是那种把油墨倒在棍子上一张一张推着印的。印一次卷子先是智力后是体力活动啊!

要知道,那个年代,考试题都是出自课本里的,谁用过课外书做过课外题啊!所有同里乡中的孩子们一年到头只见过县里出的期中期末考试题。所以有的学生即使给编了考号也不会写考号,每次考试,需要监考老师一一核验,否则的花,就会乱七八糟,到时候连分数都无法统计,白露对于学生这种状态很是无语。

可惜的是,随着天气变热,学校条件极差,教室里只有两个吊扇在有气无力地转动着,白露所教班里各转走两名学生,这是白露接这个班以来转走的第六第七第八第九名学生,这些孩子通通转到县城里的私立学校,因为成绩优异,不但不掏学费,每一学期还有奖学金。

看看教室里的座位,桌凳又少了几个,心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压抑和惆怅。

回到家里和张杰学说了乡中现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你不用担心,同里乡中今年暑假有可能并校,大石城随着县城的扩容,人口极巨增多,县里已经开始筹建第三职工子弟学校了。你们学校一些优秀老师必然会分流到县城一部分。”虽然张杰是这么说的,但是县城里也没听说哪里破土动工的。那个年头,城市里流行“下岗”这个名词。自己会不会睡一晚上,被“下岗”了呢?

“天坍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地陷了有个儿矮的垫着呢!大不了,我养你!”

“可是,我这么多年的书,就白读了?”

“不会的,别自己吓唬自己,睡觉!睡觉!”

父女俩很快都响起了细细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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