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中的人,特别得不冷静。白露听了爹娘的话,回想这几天自己记得经历,该冷一冷了。
那个人的影子,如影随形,一时很难割舍。白露有时还想:如果当时回一封信,告诉他,不用他负责,只喜欢和他在一起,那又会怎样?自己是不是太卑贱,一味的妥协、退让、迁就,去换取对方的同情、喜欢、爱。白露做不出来,她不能忍受如此不争气的自己。如果只要自尊,错过了,六年的情感,人生不会有几个六年啊。付出的不一定会有回报啊。
做一个理性的女孩子,要有自己的主见。
走不出来,怎能走得进去?
走不出他的影子,又如何能接纳别人?
不属于自己的,强求不得,尤其是情感。
忘掉吧,忘掉吧,不属于自己的终究不属于自己。
忘掉吧,忘掉吧,爱一个人很容易,互相爱不容易。
忘掉吧,忘掉吧,走进去容易,走出来不容易。
忘掉吧,忘掉吧,该取的取,该舍的舍。魏峰和孙易阳,都已经成为过去式了,他们应该有他们自己的生活,白露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黄土地是浓的化不开的乡情,白露注定是生活在华北平原最为普通的一个人了。
与其找一个我爱的人,幸福一段时光;不如找个爱我的人,快乐生活一辈子。
白露努力地想走出影子,理出自己。
当白露理顺自己的情感,准备和张杰好好谈一谈时。张杰好像在刻意回避白露。白露有些怅然,仔细想想,只知道张杰在公安局上班,其他的一概不知。譬如说:他是哪里人?父母做什么?家中几口人?甚至在公安局哪个科室工作?她都不知道。
当白露都快想不起张杰长得什么样时。这天,白露刚刚下课。看见身穿一身警服的张杰,正站在办公室门口等她。
张杰1.80米的个头,身材挺拔,一身警服,确实很招人眼。白露在心里默默赞叹。
“能跟我出去走走吗?”
“这……”
“不想让别人把你当模特看,就快走。”张杰每次说话都干净利落,不给白露说话的余地。
真霸道,白露心里默默地想,没敢说出来。
转来转去,又来到两人初次相识的梨园。时间已经是深秋了,树上的果子已经摘得差不多了,只有高高的树枝端,偶尔还挂着一两个果子,透过树缝,在查看什么。树叶已经全变黄了,经霜的叶子还有一些赭红。秋风吹过,树叶发出“唰啦啦”“唰啦啦”的声响,像在为谁拍手鼓掌。
张杰把手插在口袋里,一直默默地走。白露不知道张杰来找她有何用意,跟着他默默地往前走。
忽然,张杰一转身,定定地看着白露。
“白露,记着我了吗?说实话,人民警察面前,不许说谎话。”
“我不知道,我们才刚刚认识一个月。”
“时间不是问题,谈感觉,直觉。”
白露点点头。
张杰眼前一亮,“家里逼着我结婚,妈妈几乎天天押着我去见面,搞得我头都大了。可是我的眼里只有你啊,我不能再等了。我要定你了,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你在为我守候。”“今天一下班,我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直接过来找你,向你发出正式邀请,周末去市里一次好不好?你可以多了解了解我。”
“让我想一想。”
“还想什么?我接你,你记着和你爹娘说一声。”张杰又恢复了他的一贯的霸道。
逃离这个大都市已经有两年了,重返都市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站在马路边,看一辆辆汽车疾驰而过,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行色匆匆。他们足足等了一个小时,终于等来了一辆大巴车。张杰拽着白露上了车。一上车,两人不约而同地皱皱眉,车上人挨人,人挤人。售票员一看他们一起上来,显然把他们当成了恋人,非得让一位老人往里挪挪,让他两个坐在一起。
张杰摆摆手,示意售票员他们站着就可以了。四十分钟的路程啊,白露带着疑问看看张杰,她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张杰捏了捏她的手,也没有说话。不知不觉中,萧影对张杰又多了几分赞许。
“去哪呢?”到市里,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匆匆吃完一顿简单的中式快餐,张杰问白露。
“看电影吧。”对于自己求学的大都市,白露还是比较了解的,随便那里玩,都得花钱。看场电影也得20元一张门票,和张杰不熟,白露不愿意多花他的钱,何况午饭还是张杰掏的钱。爹娘说过,不能贪财,不能占人家便宜。
影院上映的是《星球大战》。其实两个人都没有看进去。第一次和自己不太讨厌的男孩子坐的那么近,白露的的确确有些心神不宁,刘笑曾经说过白露太太内向了,有点儿清高,不好和人相处。张杰一把拉过她的手,赞道“好柔的手指。”虽然不是第一次牵手,但是闻着张杰的气息,白露的手立刻出汗了。张杰咧咧嘴笑了:“紧张什么?我又吃不了你。”
“喜欢我吗?”张杰问。
“嗯。”
“爱我吗?”
“不知道。”
白露低着头不敢看张杰的眼睛。她知道,张杰的目光很有杀伤力,看了他之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
张杰的手指,在她手心来回移动,问“知道我写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
“I LOVE YOU.”
三个单词,清晰地如炸雷般的在白露耳边响起。
白露的脸“腾”地红了,她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今生,第一次。有自己不讨厌的男孩子亲口说“我爱你”,怎能不让白露激动。
三个字,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白露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差点要掉下来了。那个曾经问过她有没有男朋友的人却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一句承诺就是一辈子呵!是啊,第一个男人对她说“我爱你”三个字,二十年的真情被唤起了,她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电影已经开始演第二遍了,因为是循环场,两个人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握着你的手,心里特别踏实。接受我,好吗?”张杰充满期待的说。
“让我想一想,我们相识不过一个月。”
“时间不是问题,说你的感觉,我会对你负责的,一生一世。”
张杰知道再问也得不出什么结论了。
于是,两个人开始讨论别的问题。人生、兴趣、爱好。两个人惊异地发现竟有如此多的相似的习惯,甚至在饮食上,都喜欢喝白开水,而不喜欢喝茶水。白露自己也感到吃惊,就是和孙易阳和魏峰,也是书信来往比较多,以往自己和男孩子说话不会超过十句。但是,现在和张杰有说不完的话。
第二个循环场又放完了,人们纷纷退场。两个人手牵手走出放映厅。
华灯初上,夜风习习。白露还陶醉在二人世界中。“坏了”张杰大喊。
“怎么啦?”白露还没有回过味来。
“到镇上的班车没有了。”
“天哪!”白露这才想起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一阵阵秋风吹来,她不禁打个寒战。张杰敏锐的察觉了,走过来,拢住他的肩头。她立刻觉得有股暖流在全身流遍。
“今晚怎么办?”白露迷惘的问。
“住我同学家。”
“那怎么行?我们两个!我在我同学家。”
“那不行,我不放心。”
“反正我不去你同学家。”
讨论变成争执。白露气得直跺脚,发脾气。可是看到张杰那微黑的宽宽的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珠,她不禁伸出手来给他擦汗,张杰一把抓住她的手,轻轻一吻。
“我饿了。”白露把手抽回。
原来浪漫需要付出代价,甚至是饿肚子,白露现在深有感触。
吃过饭后,两人转到火车站广场,白天喧闹的广场此时也安静下来了。一对对恋人依偎着在秋风中匆匆而过,“找个地方坐坐吧。”他挽着白露在花坛边坐下。张杰左手抚弄着白露如丝的长发,右手紧紧攥着她的双手,一遍遍说“对不起”,“真对不起”“今生今世,我会给你最浪漫的一夜,我会保护你的。”
白露无话可说。没有带身分证,无旅馆可住;去张杰同学那,白露不愿意;去白露同学那,张杰不同意。那一夜,他们在候车室度过。
两个人都没有睡觉,张杰的手始终攥着白露的手,使劲攥着。
一夜无语,乘早班车回去,张杰把白露送到学校门口:“爱我吗?”分手时,张杰轻轻地问。
“不知道。”
其实白露也说不清楚什么叫爱,也许首先是不讨厌某个人;也许是有共同语言,彼此信任;也许是彼此关心、呵护。爹娘说白露是个有主见的孩子。白露自己觉得此时的自己是最窝囊、最无用的一个。
这一周中,白露可以说是在煎熬中渡过,她的脑海中时时出现张杰的影子,而存在六年的影子变淡了。是啊,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对于没有承诺的誓言,时间更可以考验一切。
星期三,白露竟然收到张杰的一封信。这是怎样的一封信,这是她收到的一封情书。
在信中,张杰细致的描绘了都市之夜和风中浪漫的那一夜,他的感受和他对她的感受。
张杰还写道:高山流水,知音难觅。我寻觅已久的人就是你,你别打算再跑,我决定要定你了。
白露有些害怕。她害怕张杰太热情,自己难以招架;她害怕万一自己再付出再受伤害。只有受到爱的伤害的人,才会让柔软的心被坚硬的外壳层层包裹。爱到底,伤不起。只有付出过、爱过、失恋过,才懂得那种彻心彻肺的痛。
所以白露很喜欢张杰,却不敢说“我爱你”。
寝食难安。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恋爱中的人,是不是都是如此?既甜蜜又痛苦?
自己真的爱上了他?
星期五下午,张杰在学校门口等白露出来。张杰面色凝重,白露也没敢问他。
大石城南面,是一条季节河流,现在是枯水季。枯草是淡黄的,沙子是淡黄的,满眼是荒凉、清寂。头顶上偶尔有一两只小鸟飞过,秋虫霍霍地在草窠窠里低吟。
“时间过得真快啊!”白露心里想。
“想清楚了吗?爱我吗?我爱你。”张杰打断了不在状态的萧白露的思路。
白露不说话。
“你爱我,你心中有我,你承认吗?”张杰拉住白露的手,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她。
“我能说不爱你吗?”白露说,“你每次说话都那么霸道,我还怎么说话?如果有以后的话,你老欺负我,我怎么办?”
张杰笑了,“我疼你都还来不及,怎么会欺负你。”手指在白露脑门上戳了一下。
“嫁给我吧,今年结婚。”
“你这是求婚。”
“对。我再说一遍:嫁给我吧,今年结婚。”
“我还没有考虑婚嫁的问题。”
“父母说我今年必须结婚,我都26岁了,大龄青年了。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可是,我们才刚刚认识一个多月啊。”“这么说,你是为了结婚才选中我的,你对我究竟有几分真。”
“百分之百的真,我不会草率到随随便便和谁都可以结婚的。我说过,你是为我守候的人,我要定你了。”
“太自信了,按你说的,我今年不结婚。我们到此为止?”
“只能如此。”“你可别后悔。”
“谁后悔!”白露一跺脚,转身就走。她始终高昂着头,因为眼泪已经在眼眶中蓄满。稍一低头便会在也止不住。“不许哭!”白露命令自己。“假的,假的,全是假的。他在骗我!”
“露儿,我再等你一个月,给我回话。”那声音仍是不徐不疾。白露不理他,但她知道他一直跟着她,直到学校门口。
参加工作一个多月,确切的说是认识张杰一个多月以来,白露没有安安稳稳睡过一个好觉。虽然工作并不累人,但她感觉自己很累很累。
白露嗓子特别疼,医生说是扁桃体发炎,吃点消炎药就好,注意多休息休息。可是,过了两天,又得了重感冒,头晕目眩,连站都站不稳。白露只好请了假在宿舍里休息。
人是闲着,可脑子并没有闲着。白露只要一闭上眼,眼前晃动的全是张杰。
黑瘦的样子,挺拔的身材,眼睛不大,却很有神,浓浓的剑眉,有力的手,温暖的胸膛,身上那股特殊的男子汉的气味。一切的一切,是那么地令她陶醉。
霸道的语言,真切的神情,体贴的动作。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自然而又令人心驰神往。
“如果不结婚,只能到此为止。”白露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很烦。白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真想出去走走,透透气,让脑子也清醒清醒。谁知,一下床,险些摔倒。白露知道自己真的病了,又回到床上继续眯着。
回想一个月的时间,虽然和张杰见面的次数很少,即使扳着手指也能数得出来。但每一次的相见却是那么得如诗如画,刻骨铭心。每一次的相见,都流露出张杰的关爱、呵护。真的不想错过,擦肩而过,会不会遗憾终生?
回想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虽然自己带着伤痛来,在时间的推移中,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原以为相爱很简单,分手会不难。可谁知?孤独的痛苦可怕,心灵的孤独更可怕。累了,困了,该找一个温馨的港湾,让一颗漂泊的心停一停、靠一靠,让漂泊的心有一个完美的归途。错过,会不会后悔?
回想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每一次的相见,都是张杰主动,他又是那么的霸道,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白露有些不愿意,不甘心。自己是不是爱上他了。以后如果在一起,他再如此霸道怎么办?放弃,是不是很可惜?
也许爱就是如此:说也说不清,道也道不明。
“当当”外面响起轻轻地敲门声。
白露身上一紧,不会是张杰吧?
门开了,是吴桐老师。
“白露,好点了吗?”看到白露失落的目光,吴老师笑了。
“吴老师,快坐!”
吴老师和白露都教初一语文。吴老师很热情的对待白露;白露也像对待老大姐一样对待吴老师,两人无话不谈。张杰和她的故事,她都告诉了吴老师。
“怎么了?闹矛盾了吗?”吴老师开口问。
白露把他们沙滩对话告诉了吴老师。一边讲一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一直讲到张杰说今年不结婚就分手。
吴老师微微一笑:“白露,说真心话,你是该结婚了。单单看你的眼泪,就知道你很爱他。”
白露点点头。
“不过,我才刚刚参加工作。我还没有婚嫁的思想准备啊!”白露不愿意说自己的过去。
“那你错过了他怎么办?”
“不知道。”
“不要用不知道来给所有问题一个答案,该面对的还要面对。”吴老师继续说:“如果你觉得他对你好,值得你爱,还是结婚好,家庭和事业并不矛盾啊。如果你觉得他不再值得你爱,还是早早了断,免得彼此都受到伤害。”
白露听了这番话,麻木的头脑好像忽然吹进一股新鲜空气,一下子开了窍,头也不太沉了。吴老师笑着说:“傻丫头,还哭,让学生看见,得笑死你。”“好好休息,学生等着你上课呢!”
“嗯。”
“那我走了。”
“再见,吴老师。”
又过了两天,白露的病彻底好了,人也精神了许多。
周六晚上,白露终于忍不住拨了张杰的电话。立刻,听筒里响起那熟悉的渴望已久的低沉的声音。
“喂,谁啊?”
“我。”
一周的煎熬,只在一问一答中,冰嫌尽释。
“好,我马上过去。”电话已经挂上,白露还在那握着听筒发呆。
十五分钟后,张杰已经来到白露的宿舍,一见面,便问:“想我了吗?”
“嗯。”白露红着脸点点头,却不敢看他一眼。
“都到这种地步了,还不说‘我爱你’,说呀?”
“我爱你。”轻轻地从白露嘴中吐出。
“亲爱的,好样的。”白露双脚已经离地。张杰抱着她转了几个圈圈。
“放我下来。”
“遵命,夫人。”
“别贫啦。你知道我打电话啊,那么快就过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哈哈!我早知道是你,你舍不得我。你一打电话,我就猜你是想我了。所以嘛,就过来了。”
“你真坏!”
“谢谢夸奖!”
整整地,两个人无所不谈。甚至还谈到婚后的生活,甚至还谈到要孩子。白露不知道为什么和张杰在一起,张杰身上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在起吸引她,和他在一起很开心。
一直谈到深夜,白露催促张杰:“走吧。回去吧。”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手。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白露深有感触。初冬之夜,风吹动树枝,发出“嘎嘎”的声响,给这寂静的夜晚凭空添了几分热闹。
白露在月色之中送走了张杰,自己也回去踏踏实实睡了一个好觉。一夜无话,放下心事的人是睡得最踏实的人。
在睡梦中,白露还梦到自己和张杰手挽手,带着一儿一女,在大海边,一起看潮起潮落,日出月落。在海浪“唰唰”的拍击海岸声中,享受人生静美的时光。
梦醒时分,天已大亮。虽然已是初冬时节,此时,阳光明媚,天空瓦蓝瓦蓝的,蓝的让人心碎!
“张杰说还有许多事要做啊!”白露心里想。或许少女生活会很快结束,马上就是少妇了!白露有些期许又有些惶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