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朗,风,一天比一天凉了,泡桐的叶子却红了,片片飘落,回旋,翻飞。
体委冯明组织班里同学参加学校运动会。白露知道自己没有运动天赋,所以也不去关心,一头钻到图书馆遨游去了。看书一直看到天昏地暗,才打扫图书室锁门下楼。这次是在三楼,走过一段阴阴仄仄的楼梯,楼道一盏昏黄的灯,光把白露的影子拉扯的很长,还在楼梯上折叠弯曲。
“我没有猜错,你果然在这里。”孙易阳的声音在楼梯拐角处。
白露打个激灵。“孙易阳,很瘆人的,这样一点都不好玩。”
“胆子那么小,还敢一个人在图书室。”
是啊,整座楼都是黑漆漆的。白露经孙易阳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害怕。
“你怎么总是幽灵似的出现?”
“我有什么办法,有倩女啊!”
“好了,别贫啦。”
“今晚老乡会,你忘了,白露。”
“就是,我刚刚看完一本诺奖书赛珍珠的《大地》。忘了这事。”白露不好意思地笑了。孙易阳看见她嘴角那里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真美!
“走吧,我们一起去。孙易阳,在哪里啦!”孙易阳听到白露说”我们”心里暖暖的。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心无芥蒂地和他说话。
“你不吃饭啦!”孙易阳问。
“我不饿。吃饱了精神零粮食。”白露说,今天下午我看了一本厚厚的诺奖作品赛珍珠的《大地》,讲的是中国农民的故事。白露还沉浸在故事情节中,边走边讲,孙易阳倒是挺配合她的。一直追问:后来呢?后来呢?
走到教学楼这里,一个人匆匆跑过,看见白露,又倒了回来,白露看清楚正是冯明。冯明说:“可找到你了,白露。明天标枪比赛就你吧。记住你是82号。本来是刘柳的项目,刘柳下午扭伤脚了,你得替她啊。你是班委会的,救场如救火,这个道理你懂的。”说完,也不等白露说话,转身急急忙忙跑了。“唉……唉——”白露想起自己连标枪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参赛啊!“冯明,我连标枪是什么都不知道?”冯明早没影子了。
“谁让你当班干部,找事不是?”孙易阳说。
“有你这种落井下石的人吗?”白露生气地说。
“好了,别生气了。一会儿开完老乡会了我教你。”
“你会?”
“你忘了美术和体育专业,都隶属艺术系了吗?”那倒也是。白露心想男孩子就是行。
走到美术小教室,教室已经布置好了。灯棍用彩纸包裹起来,教室有几分舞厅的味道。
“老乡会”就是来自他们县的在师大读专科部的同学自发的民间组织,旨在增强区域意识,加强情感联系。
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瓜子吃糖喝水,原来这一次“老乡会”还要进行选举。大家自我介绍后,二年级物理系的蒋清风说要选出会长来,他要让出位置来。孙易阳自然当选了。之后是舞会。哈哈,大家都会跳,而且会跳男女交谊舞。白露不会,坐到哪里,孙易阳从糖果里挑出奶糖放到她那里。白露感激地看看他,他知道白露没吃晚饭。
蒋清风走到孙易阳这里说:“跳一支吧。‘舞蹈王子’,这会儿怎么这么安静?”
“你会跳舞?”“在北京学会的。”“白露,让他带你。”白露摇摇头。孙易阳没有勉强她,自己也没有跳。
白露抬头,指指墙上的钟表,时间已经是八点半了。自己先走出教室。孙易阳随后走出。今晚,月亮分外明,月色如水。诺大个操场没有一个人。教室都是灯火通明,有影影绰绰的人影。想到自己的母校,此刻,肯定更是灯火通明。魏峰和刘笑在埋头苦读吧。上次魏峰的信深深刻印在白露脑海里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有孙易阳出现,白露就会想起魏峰来,的有点那个,自己也说不上的那种滋味。
“想什么呢?魏峰?”
白露点点头,然后说:“那次你俩在你们村村外说什么来着?”
“你想知道,问魏峰去。”
“问你不是一样吗?”
“我先问你,你有男朋友了吗?”孙易阳急切地说。
白露摇摇头。
“有没有?说话!”又是白露一直讨厌的口吻。
“没有。”
“那可不可以考虑我?”
“你,别开玩笑了,孙易阳。”白露真的震惊了,张着嘴呆住了。“咱不开这种玩笑!”
“你还是不能接受我。我知道你喜欢魏峰,对不对?”
“谁说的!”
“我给你时间,你可以在我们之间做出选择。”“那你那次在龙凤湖对魏峰投怀送抱的,为什么!为什么?”
“我踩空了。”
“不,你是故意的。”
“你不可理喻。”
“白露,你才不可理喻,我为你做了多少,你知道吗?”
“我知道。可是我从来没有要求你去做啊!”
“看来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的位置。我再说一遍,可以考虑我做你的男朋友吗?”
白露摇摇头,说∶“我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说真的,没顾上。等到有时间了我会想。你和魏峰谁都不是商品,不可以挑选的。”白露大致明白了那天两个人的对话,猜个差不多,因为自己。
还没有顾上考虑男朋友这件事,孙易阳步步紧逼,促使白露不得不考虑。标枪自然是练不成了。“孙易阳,你的话我需要考虑,再见。”“我还没教你标枪呢!”“没心情了。明天我问冯明吧。总之,谢谢你了。”
失眠。你知道失眠是什么滋味吗?
很多人,很多事,在眼前盘旋,和白天一样。即使闭上眼睛也能闪现出孙易阳的身影,从白露和爹娘粜麦子开始,直至今晚孙易阳说的话。连接起来是一部长长的电影,他是电影的主角。孙易阳的一句话一直回响在白露耳边:我为你做了多少,你知道吗?上高中时的确不知道,现在明白了。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只是觉得爱情很美好,应该是两情相悦,和他在一起总是很压抑,找不到那种感觉。白露不知道怎么可以把这种想法告诉孙易阳,辗转难眠。
起床吃饭后直奔操场,还真有点饿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吃饱饭,先救场再说。冯明拎着标枪早已等候了。冯明先示范,再让白露操作,演练。练了四遍,冯明点头说可以了。自己有事先走了。白露在操场一遍一遍练习。其实,孙易阳就在操场外,看着她一遍又一遍在那里投掷。他也是一夜未眠。自己喜欢白露就是喜欢她的单纯。现在是不是说的太早,吓到她了。孙易阳有些后悔昨晚的话,如果说错的话,只能怪自己情不自禁,唯恐她轻轻从自己身边溜走。有时看到她看魏峰的眼神有种想杀人的感觉,她从来没有那样看过自己。
为什么对对错错,一遇到感情就说也说不清,理也理不顺。“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孙易阳感觉自己真该读中文系。
多年以后,孙易阳和白露他们才明白,在那个青涩的年代,或者是投入不够多,或者是爱的不够深。或者是连自己也不清楚的原因,都会错过。而那擦肩而过或者回眸一笑,便是一生中最美最值得怀念的绝美!
多年以后,翻开那泛黄的日记,掀开记忆的一角,都会有最美的回忆和怀念!
可是,现在总想让整个世界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包括自己的学业、前途、爱人。也许是因为这份执着才会有更多的故事发生。
下午标枪比赛,白露竟然得了第三名,奖品当场发,一个软皮日记本。冯明过来看成绩,白露举举手中的日记本。冯明明白了。
秋运会结束了,一班各项总分第二名,仅次于英语系。
书法课,老师让收三元的笔纸费。白露收了一上午,14个男生还有9个没有交。不知道几个人是不是商量好的,还是因为别的其他原因,反正就是不交。下午,白露也是豁出去了,各个击破,好说歹说,又有六个人交了。整个下午每个课间,白露用上“围追堵截”的方法,拿出“包讨债”的精神,还是有三个人“负隅顽抗”。
白露一时一筹莫展。冯明看她为难的样子,笑了。“我来吧。这九元你拿着,回宿舍我问他们要。他们故意逗你的,闲着无聊,你别介意。”
“冯明,谢谢你了。要不全班同学的钱我拿着,万一丢了,怎么办?那我现交给书法老师去了。”
晚上,也没有见到孙易阳。白露现在走路都学会左右看了,不愿意碰到孙易阳。其实孙易阳站在美术系教学楼,总可以看到白露的。她变了,不再是一身中性的运动装了。服装在变化,尤其是那身职业装,使她高挑身材更显修长。头发梳成两个长抓髻,飘在胸前。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在田间奔跑的白露和那头如瀑的长发,还有自己床头的水粉画。
爱上一个人是多么简单,得到一个人是多么艰难,尤其是得到一颗心更难。
孙易阳自己心里想着。是不是学美术的人更愿意追求完美,是不是自己对自己太苛刻了。也许,时间会给出最公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