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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吹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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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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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朝之神武大帝》连载

第九章 第九回 建大义躬身履奇险

本回诗曰:  

明月中天耀清辉,人生百年孰可悲?

条条大道任君择,误入歧途誓难回!

话说高欢正对着月色怔怔出神,忽闻身后有人叹息,遂连忙收了锦帕转身去瞧但见一人青衫束带,一脸沉郁,对着自己口称主公,却不是段荣是谁?

高欢辨清来人,当即微微笑道:“子茂兄亦为这月色所动么?”

段荣闻言也是一笑,随即向前迈上一步,徐徐道:“主公取笑了!月华如水,岁岁年年;便连土石草木,亦是如此只可惜我辈自诩万物之灵,却反不似他等久长呢!”

高欢听他似是有感而发,也不觉大为动容当下抬首望天,只见那玉轮银光闪闪,如梦如幻,一时也不由感慨万端。继而悠悠叹道:“韶华易逝,红颜难返!大丈夫在世为人,若不能建功立业,确是反不及土石草木呢!”

段荣听罢此言,眼眸一亮,立时躬身拜倒,满腔诚挚地道:“主公壮志豪情,凌云冲霄,他日必定一朝得遂!”

高欢忙将他扶起,温言道:“子茂兄不必多礼,私下之时,我二人仍是兄弟”说至此,顿了一顿又道:“今日之事,其状甚惨,伤亡甚重,我实不忍!不知子茂兄有何高见?”

段荣闻听此言,眼波轻动,略一寻思即恭声应道:“主公宅心仁厚,实乃天下万民之福!只是今日之事,为国家百姓计,实属无奈而伤亡虽巨,岂出主公本意?有道是“海纳百川尚遗沟渠”,况贼子无故犯境,死不足惜。万望主公勿以为虑!”

高欢凝神听来,恰是至理,不由心下稍舒。旋即轻轻点了点头,正色又道:“如今祸乱一开,朝廷恐是难制,四方亦必多有效仿。子茂兄以为如何?”

段荣一听此言,也即郑重道:“主公果然明察秋毫!荣意亦是如此,但不知主公何去何从?”

高欢胸中困惑也正为此,听得此问,一时颇费踌躇,好一歇沉吟不语正在难以断决,蓦地里神光一闪,心念一动,忽忆起西僧达摩那几句佛偈,似乎隐隐有所寄寓于是略一梳理,便即徐徐言道:“大义所指,民心所向,唯有顺天应人而已”说罢即含笑瞧着段荣

却见段荣听得此言顿时目露精光,又惊又喜,立又拜倒在地,慨然语道:“主公英明神武,荣有幸追随左右,今生无憾矣!”

高欢忙又将其扶起,也慨然道:“子茂兄于我贺六浑,亦不啻一张子房也!”说罢犹朗朗一笑,段荣也即大笑随后他二人一同下山歇息,毋庸赘述

次日,高欢一面嘱令大众在各要道口设壕沟,置陷阱,修筑防御工事,为长守计;一面亲率补给队至那深谷将阵亡敌尸就地掩埋,以免鸟兽啮食众人见自家主公仁厚至此,唏嘘之余统皆叹服

已而数月下来,高欢更时常派哨骑远出数百里,探闻各路消息在此期间,怀朔虽还未尝失守,贼势却更加壮大连西北一带,盗寇也蜂起响应,更有几个霄小狂徒,占得三五城池,居然便敢称帝改元,俨然做起了一方诸侯而朝廷征剿大军顾此失彼疲于奔命,又兼所非人,往往弄得灰头土脸,败报连连

转眼到得岁末,忽又报武川镇陷入贼手,那怀朔镇将杨钧一闻风声,便即弃城南逃,并带走甲兵千人高欢心知怀朔兵丁共计不满三千,前曾损却近千,今又带走如许,所剩还有几何?且贼军又非个个痴呆,定然趁势猛攻,那贺拔父子却如何抵挡得住!于是乎眼下也不暇他顾,立时振军往援

哪知匆匆赶至怀朔东门,却远远便见城头贼旗招展,竟而已然失陷无奈众寡过于悬殊,贼子士气偏又正盛,高欢只得再次麾众收军而返好在贼众新胜入城,只顾四处劫掠,并未来追

回军已毕,高欢料那贼寇此番既已得城,必将很快来报前怨是以当即传令大众各就各位,严阵以待果然仅越一日,那贼寇竟似赴约集会一般,吆五喝六、蜂涌而来,观其数目,不下三五千但此际各路守备工事早恭候多时,又如何放过这白白送上门的猎物!于是乎前路一陷,又被高欢引军一阵射杀,贼众顿时大乱,只得各保各命,狼狈奔还

经此一败,贼寇却也胆寒,竟不敢再来高欢这厢虽则连连大胜,但碍于生力军有限,总归是守有余,攻不足也只好隔三岔五派人或往东门放火或趋西门盗粮,对其巧施骚扰与其百般周旋弄得众贼提心吊胆又恨又怕,却又无可奈何

如此又僵持得数月,可喜接报贼寇二十万主力新败于朝廷与柔然联军之下,贼首破六韩拔陵只带着千余残兵剩卒奔回老巢沃野如此良机怎可坐失!高欢大喜之下料定“树倒猢狲散”,贼酋大势一去必令贼子贼孙方寸大乱,大好家园不趁此时夺回更待何时?是以当下毫不迟疑立时整军往收怀朔

果不其然,此番去城尚有里许,便见贼众四逸,乱作一团随着高欢一声令下,讨贼军人人奋勇个个争先,立时一拥而上,那惊惶失措的众贼又如何能够抵挡?故而片刻之间便成落花流水,只能任人拾掇

高欢随即又领一队人马奔上城楼,令身后将士齐呼:“降者免死”,听得这声佛旨福音,本就毫无斗志的众寇顿又纷纷缴械,降者约二千余高欢将其集于一处,但令“罪止乱首,尔等一概既往不咎,愿去者自去,愿留者一视同仁”

降众本作贼不久迷途未远,今见拔陵大势已去,正愁日后生计没个着落,难得高欢如此仁厚,于是乎统皆口口声声“吾等皆愿改过自新, 从此唯听高公调遣!”

高欢欣慰之余,便将其一并纳入讨贼军阵营,晓以恩义这一来降众愈发被他所感,更觉今是昨非,悔不当初,哪里还有什么二心!继而高欢又着段荣、孙腾等一一恢复怀朔秩序,不几日下来,倒也勉称粗安

又过得些时日,哨骑带回一大喜询,却是破六韩拔陵已被擒斩众人方在欢欣,偏偏“一波才平,一波又起”,忽又闻柔玄镇人杜洛周,聚众数万,又在上谷造起反来

高欢得报略一思索,命当堂设炉烤肉,召段荣、娄昭等密商进止娄昭言道不如立足怀朔坐观成败;孙腾又语或者联络官军,同往征讨;段荣默然半晌,方道;“朝廷前平拔陵,幸得柔然为助但有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况蠕蠕贪诈无信,由来已久此番断不肯洗心革面长为下援现乱局日胜一日,若要平定,恐非一时为今之计,主公还宜摸清各路形势,再相机而动,如此则大功必成

高欢听罢抚掌笑道:“列位所言皆不无道理,子茂兄之语,尤为入木三分然如何摸清各路形势,子茂兄亦不妨一并道来!”听得这话,众人俱不由齐齐瞧向段荣

段荣瞥得高欢笑意吟吟,似乎早已成竹在胸,顿即心领神会又见厅中炉火殷殷,不时向外吐着赤信儿,空气中阵阵肉香更扑鼻而来当下遂起身大步趋至明炉前,抬手飞快向火中一探,立时抓得一只野猪脚,既而环顾众人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说毕旋又捧至高欢面前,恭声道:“美味已成,主公请用!”

高欢哈哈大笑,先是欣然接过,再朗声道:“好一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吾意正是如此,诸位快快与贺六浑同享美味!”

众人闻言当即跟着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纷纷离座去取那香喷喷的烤肉来食一时间满室皆馨,无不开颜

此番计议已定,自然即刻动身高欢因虑怀朔城防不可空虚,政务不便荒废,遂留孙腾、司马子如、侯景等十余旧吏领二千兵士据守,自己则携段荣、尉景、娄昭、蔡俊别过家中亲眷带了五百人马直奔贼巢上谷而去

大众行至距上谷二三十里处,高欢即命就地驻扎只与尉景轻骑往见那新贼首杜洛周

却说他二人到了对方营门,好容易过了层层通报,方进得中军帐来高欢施礼已毕,又略述投诚之意,这才抬头去瞧只见那杜洛周生得尖嘴猴腮,獐头鼠目,恰是一副不折不扣的刁专刻薄之相,此刻也正乜斜贼眼,打量着自己继而便听贼音入耳,却是有些儿不冷不热:“汝有多少人马?现在何处?”

高欢心下微哂,面上却不露声色,当即如数言明那杜洛周闻言淡淡地“哦”了一声,半晌才道:“如此汝便在本王帐前作一赞军校尉罢!本王不日即将率军出征,汝等军士一并随行,待城破之日,另有封赏

高欢只得拜谢,为表诚意,立又命尉景单独去引段荣等一干军士前来会合

过得两日,高欢所部被并入中军,随其东进攻打燕州行军途中,高欢日日往那杜洛周跟前献言献策,款款条条煞有介事,弄得那痴物竟将高欢引为左膀右臂,不数日便连升数级

为更加取信于彼,高欢先用计助他攻取燕州,越年又败官军于军都关,直喜得那痴物口口声声唤作“军师”几乎片刻不离,很是亲近甚且言道:“天降军师助我,区区元魏不足惧也!”

高欢心中暗喜,口中却道:“大王天命所系,自当无往而不胜!”那痴物听得此言,还道自家真个系那八竿子打不着的真命天子,愈发得意非凡

只是高欢那军师一职,始终停留口头,并未兑现而待遇其余诸将更是极尽苛责、动辄刁难如此一晃数月又过,杜洛周势力所及,渐已南移其时数万人马正进军蓟城,高欢献策围而不攻说是待他满城人心惶惶之际,便可不废吹灰之力,一举得克!那痴物哪里知晓个中蹊巧,自然满心欢喜依计而行

当天夜里,高欢即令娄昭乔装入城,约彼太守子时三刻率军出城,来他一个里应外合、内外夹击

怎奈到得半夜三更,仍是不见动静,这厢自不免暗暗焦急正在进退两难,忽然闻报中军大帐捉得一个奸细,高欢心中一紧,只得率段荣等硬着头皮前去查探岂料不看还罢,一看之下顿即叫苦不迭原来这奸细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派出的内弟娄昭只是因其乔装之故那帮痴物一时还未认出

高欢当机立断,不待对方仔细分辨,忙向段荣等使个眼色,段荣立时意会,忙一个箭步上前挺刃架住杜洛周;尉景、蔡俊也同时拔刀砍翻两个偏将,救起娄昭;高欢则持链在手,谕道“速速挟彼脱离此地!”

众将闻言毫不迟疑,当即架了那痴物奔出营来那杜洛周本犹自懊恼所谓奸细平白扰了半宿春秋大梦,正欲在对方身上寻些晦气开解开解,岂料这晦气寻来寻去竟会落到自个儿头上,真真世事难料,瞬息万变!况平日里厮杀对敌皆有苦命军士挡在前面,眼下阵仗又何曾经历!真真惊煞哉吓煞哉!故而此子两腮抽搐半晌才凄凄惶惶、颤颤栗栗地哀求道:“军……军师饶命,洛……洛周实不负军师,军师何……何以如此相待?”

段荣等见他舌头好似打结一般,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尉景当即愈发厉声斥道:“谁是汝军师,我家主公盖世英雄,岂是尔等鼠辈可以呼来喝去的么?”

那杜洛周被他这么一吓,连忙闭口,不敢再言此时贼兵早已鼓噪而至,将他几人三面围住与高欢旧部成对峙之势

高欢却并无一丝惊慌只淡淡地道:“汝不负贺六浑,却负社稷黎民先勿多言,速令彼等退下,否则休怪刀剑无情!”

那痴物听得“刀剑无情”四字顿时激灵灵打个寒颤,慌忙哑着嗓子依言遵行高欢又吩咐牵来马匹,当下引了旧部,挟着贼酋,如飞向西奔去

奔出百余里,追兵方才渐渐远离,众将皆道杀了那杜洛周,独段荣言道未可高欢略一沉吟,便拣一无人野地将那痴物抛下

一行百余骑又奔了半日,忽闻隆隆之声由东南而来高欢暗道不妙,只得勒众加紧狂奔怎奈大众俱是一人一骑,途中无马可换,又兼折腾至此水米未尽,早已不免人困马乏是以过得一阵,大片贼兵便即追上两厢交接,一场血战奈何敌众我寡,此竭彼盈,勉力挡得一挡委实有些力不从心。还亏得高欢腰间铁链发挥不小威力,缴去贼子不少兵刃,大众又皆拼死力战,方杀出一条血路饶是如此,也仅得十余骑突出重围,再接再厉,一路西向

不多时天色即晚,高欢见前方出现一处密林,恰是藏身佳处又可稍作喘息,于是忙引众奔了进去只是此时此刻,人人腹中均已饥饿难耐,又无干粮,也早没了力气去猎野味万不得已,高欢只好忍痛吩咐宰马充饥正欲动手,却听不远处草木沙沙作响,竟似又有人来众人大惊,俱齐齐道:“万恶贼子,属下等留此殿后,还请主公速避!”高欢略一迟疑,凝神之下但觉响声渐近,似乎人数不多遂不由心中一动,便低低儿道:“贼子若来,必执火仗彼等黑灯瞎火进林,吾料定然非是”段荣闻言立表赞同,众人也觉有理,于是当即又一齐噤声伏在一旁,准备见机行事

少顷,两个人影率先进入视野,却是一长一短,相去甚远继而立听一个少年的声音道:“阿弟,此间林深难行,过来表兄背负汝罢!”高欢蓦地一惊,暗道这语声好生熟悉!一念未已,却听另一个稚声稚气答道:“表兄还是背负姐去罢,澄弟自己便可呢!”

高欢听得此言,顿时又惊又喜,连忙闪身而出,抑声道:“韶儿、澄儿,尔等怎地在此?”话音才落,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倏地飞奔而至,一下扑入高欢怀抱,一个欣然唤“姨丈”,一个欢声呼“阿爹”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小段韶与小高澄

高欢一边低低应着一边蹲身将他二人紧紧拥于胸前。这时又有几个人影如飞奔至,但听得“阿爹”、“阿舅”、“大兄”、“夫君”、“欢弟”之声先后响起,不问可知自是家中亲眷悉数到了。众人此刻也早已纷纷现身趋出,当下搂的搂,抱的抱,林中顿时热闹起来。

好容易稍稍得舒胸中热情,一瞥眼间,高欢又见孙腾寂寂无声侧立一旁,不由顿生无限感慨,遂撇下众人径直向他行去。而孙腾一见高欢目光瞧来,忙恭声直唤“主公”。

高欢一面颔首一面伸手抚住他肩,动情地道:“龙雀吾弟,此番苦了汝了!”孙腾闻听此言面上一阵激越,口中却反倒木讷起来,无措之下连忙便要下拜,却早被高欢牢牢扶住,温颜慰道:“辗转之际,吾弟不必拘礼。”

哪知孙腾听得这话,竟而眼中晶光一闪,顿时扑簌簌流下许多男儿泪来。高欢大感,忙又温言再慰,唤他切莫如此。孙腾抽抽噎噎半晌,方稍稍平复,这才将别后情形一一道来。

原来高欢等离去不久,朝廷新任镇将葛荣即来,众人皆以为至多一切照旧,倒也不甚在意。谁知未几又有个新降的镇兵鲜于修礼,扯了一票人马,奔至定州再生事端,而那葛荣竟撇下一身公职,率众前去依附。如此一来,当然人心惶惶、个个思变,不几日怀朔重又大乱。侯景、司马子如皆乘乱奔出,不知下落。孙腾料想此间不可久留,惟有带着十余名昔日同僚死命护着高欢一家从乱兵中逃出,奔了三日三夜,途中又遇匪一次,其余兵士掩护他等逃离,已然悉数失散,生死未卜。而他还是听从娄昭君之言觅得牛车一辆,径往西僻静处行,才得已安然载得高欢一家奔逃至此。

众人听罢,尽皆默然。高欢更是久久不语,想想昔日旧部夙来对己恪尽恭诚,今番又舍命相护自家老小,此时此刻多半业已凶多吉少,一念及此,不觉已是心痛如绞;而再瞧瞧孙腾一双憔悴目也是红红彤彤、泪花闪闪,立又觉大为不忍,伤悲之情几乎难遏难止。但身为人主,凝聚大众身之所托、意之所寄,于此患难之际又岂可尽效那儿女之态!于是乎当下还得收起杂念、强振心志,继而拍拍孙腾后背,徐徐慰道:“今番小折翼,尔等无忧,龙雀必有冲天时!

孙腾听得高欢久久沉默之后吟出此句,不由顿时为其胸襟叹服。遂也连忙一拭腮边泪,恭声又道:“腾万万不敢僭越,今生今世唯乞永作主公身畔一小雀足矣。”

高欢听他此语诚朴之中不失风趣诙谐,恰又隐含双关,胸间略略欣慰之余便即微微展颜一笑。众人听得这一番对答,既感高欢坦荡之怀,又叹孙腾赤诚之心,是以精神皆不由立时为之一振。

已而孙腾忽又忆起什么,匆匆道得一句“主公稍待”便快步奔至一株树下,拎了几包物什过来,待他打开一瞧却是一些熟食。众人此刻早饿得眼冒金星几近晕厥,见得美食当前,一个个禁不住狂吞唾沫、直流口水。高欢忙与众人分了,众人这才各显身手齐齐往慰自家五脏庙去也。

于这密林好容易捱得一夜,次晨天色将亮未亮之时,大众便又启行。高欢等丁壮依旧骑马,娄昭君等家眷仍然乘车,为避追击,又改而取道西南

过了半日,已近博陵郡界,众人多半言道此间去贼已远,总算可暂行松一口气。不料段韶小小年纪,却也突地插语道:“却才铁伐替姨丈卜了一卦,虽说卦象有惊无险,但此刻尚不可掉以轻心呢!”高欢听他语气口吻全然一派成人模样,心中嘉许惊叹之余,不禁莞尔道:“穷玄究理,韶儿真可谓子茂兄肖子呢!”段韶闻听此言,涩涩抿嘴一乐,拿眼偷瞥乃父时,却见他亦忍不住摇首轻笑。

说话间不觉到得一处山岔口,只见一弯小道蜿蜒向南,一条大路笔直通西。高欢微一犹豫,便拟择大路而行,前往并州安身。正要趋入,不意猛听身后哗声大作,喧天而来。众人不由一惊,连忙回头去瞧,却见来的不是别人,竟又是那杜洛周手下贼子,还当真是怨家路窄,阴魂不散。

高欢不得不改变主意,忙令众人立进山道。只是这山道狭窄,那牛车车身却甚宽大,自然不便进入。还是段荣驱马上前,手起刀落,将那车身绳套分为两段。众将忙又纷纷下马将那一帮妇人孩童背的背,扶的扶分别捎上。娄昭君则前搂娇儿后负爱女,骑牛奔行。

那贼兵涌至山道,被那车身所挡,总算阻得一阻。高欢等方得以稍稍拉开距离。只奈何牛不是马,奔得快了,颠簸异常,况又无鞍鞯约束,故而难以坐稳。突然一个转弯,高澄身子一震,竟从牛背跌落。

娄昭君大急,连忙呼救,高欢听得异声心中顿时一紧。当下扭头看时,却见爱子虽已跌在地上,反应倒还敏捷。只一个翻身即迅速爬起,又迈开小腿跟着众人后面奔了过来。而与此同时娄昭早一跃而下,将其抱回。天幸彼尚无恙,高欢这才心下稍安。

而娄昭君经此一险,则搂住娇儿不住柔声宽慰。高澄其时年方五龄,见平日宽仁有加的阿爹此番竟似不甚着急,不免意下难平,于是也不顾乃母殷切模样,只摇首故作镇定地道:姑姑(音家家,其时鲜卑对母亲的称呼)勿忧,澄儿轻易摔不死的!

高欢远远听得此语,知他乃是儿童心性,难免娇气,且方才情形未尝啼哭,已好算十分难能了,不过欲成大器,尚须多加磨炼才可。

如是想着片刻又过,唯可恨那贼兵却是越追越近。众人无奈还只有快马加鞭。偏生在这当口,一不留神,小高澄居然又从牛背滑落。眼见一名贼子便要靠近,娄昭君高芸等几乎吓得哭将出来。高欢见状也是大急,连忙引弓嗖地飞过一箭,将那贼子连人带马射翻在地,再添一箭,令其毙命当场。继而又观目下暂无险情却是磨炼爱子绝佳时机,于是旋即眼波一转,反将羽箭瞄向高澄,且假意怒道:“孽子三番两次坠地,平白拖累众人,却留汝何用?”说着,更作势欲射。

高澄大惊兼且大惧,万万不料一向温润慈爱的阿爹今儿竟如此狠心,这般无情。小小胸中顿觉一痛,泪水堪堪便要奔涌而出。但一个瞬间忽念及方才种种冷淡,又不由把心一横,随即死命咬住嘴唇,强自忍住。众人也是大惊,纷纷急呼:“主公万万不可!”娄昭君则几乎声泪俱下地道:“夫君今日何故如此狠心,不如就此将妾娘儿俩一并杀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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