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回诗曰:
木叶萧萧松风寒,江天瑟瑟水如烟。
晚来不知山间月,何时照到梦里边?
话说高欢随尔朱荣到了他的大都督府,诸多男女老少自然齐来出迎。就中更有一位妙龄少女率先迎上,向尔朱荣撒起娇来。高欢见她杏眸鹅鼻,肌莹肤白,发髻儿高束作马尾状,瞧来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但身袭一件窄袖紫衫裙,却于娇俏中透着几分别样的飒爽。
这时只听尔朱荣轻声笑骂道:“刁蛮娃娃没大没小,今日来了贵客也不知稍稍矜持些么?”说着转而又对高欢道:“此乃小女文恬,一向同我顽皮惯了,贤弟切勿见笑!”
高欢闻言忙道:“岂敢!小姐落拓不拘俗礼,才最是难得呢!”尔朱荣听罢立即大笑。
那尔朱文恬说话间早在不住瞧着乃父身畔丰神朗朗的男子。此刻听得对方夸赞之语似乎十分欢喜,立时格格一笑,眨着一双闪闪明眸娇声道:“恬儿只道世间男子再没有超过阿爹的了,不想这位大哥哥却也如此与众不同!”
听得此言,尔朱荣立又笑道:“我儿几时倒学会夸人了?只是大哥哥之称岂是汝可唤得,还不快快拜见汝高欢叔父。”
高欢见他父女二人谑谈之际,从容潇洒亲切无比,不由暗暗生羡。正在略略出神,忽听尔朱文恬娇声又道:“怎地要唤叔父呢,分明是大哥哥嘛!”说着即向高欢盈盈一拜,柔声儿呼道:“恬儿拜见高欢大哥哥!”
高欢连忙上前一把扶起,温言道:“小姐切莫行此大礼,下官断不敢当!且呼下官贺六浑便是”,尔朱文恬趁势抬头,恰与高欢四目相接。高欢见她眼波轻荡,如浪似涛,当下连忙避开。
尔朱荣却是哭笑不得地道:“贤弟这下知晓她无赖之处了罢,有时为兄我也拿她没半点法子呢!”
高欢闻听此言,只得含糊一笑。接下来其余人等也俱已到得近前,尔朱荣遂为他逐一引见。而众人之中有一男子身形长大,目光流离日间便曾见过,此时才知是尔朱荣侄儿,唤着尔朱兆,表字万仁,只是瞧其模样,却也小不了乃叔多少。
高欢自然少不得一一见礼,却不料那尔朱文恬果是顽皮,忽地上前一把拉起高欢手,不耐地道:“阿爹卤嗦得紧呢,大哥哥跟恬儿去吧!”高欢没法可施,忙回头来瞧尔朱荣,却见尔朱荣摇头笑笑,似乎也无可奈何。乃父既未出言反对,这位大都督千金当然不能得罪,于是只得勉为其难大步跟她去了,其余人等自也笑着跟上。
已而宴陈席开,尔朱文恬则不失时机地紧挨了高欢而坐,席间更十分殷勤,不迭帮忙夹菜,又旁若无人地敬了一杯酒,还不时忙里偷闲和乃父等人顽笑几句。尔朱荣倒是丝毫不以为意,言谈也温和有加迥异日间,似乎对这爱女尤为宠溺分外开明。只那尔朱兆一对流离目不住扫来扫去,三言搭不上两语,偶一出声却是粗俗不堪,往往引得众人齐齐捧腹。
高欢本也生性豪迈,是以仅过片刻,便即习以为常。于是乎这一宴从头至尾皆是欢声阵阵、笑语时闻,好不融洽!
是夜,尔朱荣留高欢在府歇息,尔朱文恬却忽然不见了踪影。高欢又和尔朱荣单独说了好一歇话,才跟着两个丫环往西厢房而去。
一路之上但觉阵阵凉风拂面,屡屡花香扑鼻,随着一泓碧波映入眼帘,那清静幽雅的西厢房便已到了。
两个丫环似笑非笑向他告了安,便即轻轻退出,只是神色之间却透着几分古怪。高欢心绪大好,也未多想,当下便拟推窗临池,一赏夜色。
正要行动,不意忽听屋外咚咚轻响叩门声起,高欢还道是那两丫头遗了甚麽物什这才去而复返。谁知开门一瞧,却只见淡淡月光之下,一位轻衫少女三分含羞七分带喜当门俏立,却不是尔朱文恬是谁?随即又听她轻轻一笑,略带顽皮地道:“大哥哥不请恬儿进去坐坐麽?”
高欢一时颇感诧异,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得匆匆点了点头。尔朱文恬见状格格一笑,立时轻飘飘进了屋内。高欢匆匆带上门,蓦觉似乎不妥,忙又要上前打开。这时却听那尔朱文恬又是一阵娇笑,打趣道:“大哥哥既已关了却又去开它作甚?难不成名震朔方的贺六浑还怕恬儿一个小丫头么?”
高欢闻言不由得暗叫惭愧,心说自家好歹也算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今日怎地叫一个小丫头弄得心神不宁,慌乱起来。于是当下只得作罢,并努力定一定神,才又略带自嘲地道:“小姐取笑了,下官酒量不佳,想是方才吃得醉了,竟糊涂起来!”
不料尔朱文恬听得此言,立又笑得花枝乱颤,好一歇才勉力停下,继而便睁大双目瞬也不瞬地瞧着高欢,如梦呓般地道:“大哥哥真的醉了么?醉了才好呢!”说至此双颊忽而一红,顿了一顿又柔声道:“大哥哥唤我恬儿罢,也切莫自称下官了,好么?恬儿不愿大哥哥同旁人一样呢!”说罢更满是期待地望着高欢。
高欢闻听此言见得此状,不由一呆。借着室内红烛火光,这才瞧清她此时换了一件粉色轻衫,恰薄如蝉翼。头上朝天发髻儿也放了下来,更增一种甜美可人情状。又听她话语中也透着一种别样的柔媚,竟与方才所见大不相同。一念至此,高欢不禁心下略感吃惊,忙匆匆笑道:“好罢,就依恬儿!”
尔朱文恬闻言明眸一闪,似乎十分欣喜。接着忽又从身后拿出一只镶珠紫玉壶,神秘一笑,略带羞涩地道:“既已改了称谓,岂不是应当庆贺一番,大哥哥就再陪恬儿饮杯酒罢!”
高欢虽对她一举一动全然捉摸不透,但只觉这小丫头精灵古怪,倒也惹人怜爱得紧!这般想着自然不忍拂了她意,于是便微微一笑,道一句“好罢”。
尔朱文恬甜甜一笑,立又好似变戏法儿一般摸出两只晶莹剔透的碧玉爵,轻仰玉壶,满满注了一杯捧来,娇声道:“首杯先呈大哥哥。”高欢依言接过,她自己立又斟了另一杯,持在手中,语气竟似小孩儿过家家般道:“次杯再予恬儿.”
高欢听得暗暗好笑,正要举杯一饮而尽,谁料忽见她粉臂一伸,拦在半途,又细声细气地道:“恬儿才不要大哥哥这般来饮呢!”
高欢一愣,奇道:“那要怎样呢?”话音甫落,却瞥得尔朱文恬粉唇轻咬,眼波流转,两颊瞬间飞满红霞,似乎竟然害起羞来。
高欢乍见她这般模样,颇以为奇,只因一时未解其意自不免有些儿发楞。尔朱文恬见状,眸中一丝喜悦一闪而过,忽地将持玉爵的纤手飞快一下绕过高欢臂弯,同时痴痴地道:“便如此饮罢!”
高欢不防她来这么一招,奈何事起仓促,面上竟不由一呆,心下也不觉哑然失笑。忖道:好个小丫头,何处学来这等古怪,交杯酒怎可乱饮的!如是想着便欲抽手回来。
谁知尔朱文恬竟似早已料到,忙将粉臂一弯,紧紧扣回胸前,如此一来,两只胳膊顿即亲密交缠,难解难分。高欢本待猛力抽回,但若因此拧伤于她,于心何忍!是以一时竟然无计可施,只得这般僵着。
尔朱文恬瞧在眼里大是得意,当下忽又一仰粉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饮毕更嘻嘻一笑,娇声促道:“恬儿杯中已尽,大哥哥快快饮罢!”
高欢瞧着眼前娇俏少女明眸闪闪,透着七分欣喜三分顽皮,不由哭笑不得,只好语带无奈地道:“恬儿快别闹了,好么?”说着便欲伸手去掰对方粉臂。
岂料言犹未已,蓦见尔朱文恬眼圈儿一红,双睫之间莹莹闪得几闪,两行清泪便顺着粉颊扑簌簌滚落下来。
高欢断不料她情绪变化如此之快,不由愕在当场。且她此番模样,猛地教人忆起数年前洛都山间,伊人冯绮夜那种梨花带雨情状,继而又思及娘子娄昭君也曾人前垂泪,念及种种,顿时不觉大起伤感。只是如今看来,她三人性子虽有前差万别,但哭将起来,皆是令人大为不忍。
正在没法可施左右为难,却忽听窗外不远处似有人窃窃私语。高欢灵机一动,忙作个噤声之势,诧道:“有人来了!”尔朱文恬闻言立时止了啼声收了泣态,高欢但觉肘间一松,当即轻轻抽了回来,并随手放下玉爵,俯身低语道“许是贼人呢,恬儿在此稍待,我且出去瞧瞧!”
尔朱文恬听罢方欲张口作答忽又立时以手掩住,似乎大感好奇。但却迅又举目示意要与高欢同去。高欢得免那头痛之事,庆幸之余自然一百个依从。只是点头之际仍不免暗忖:看来她果是小孩儿脾性,如此之快便能将专注之事完全转移。
当下他二人蹑手蹑足行至门边。忽听那断断续续的私语之声竟又变作“嗯嗯啊啊”响了起来。高欢一惊之下顿即猜破机关,便不欲令尔朱文恬去瞧。于是连忙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拉住,轻声道:“恬儿就在屋内罢,还是别去瞧了!”
孰料尔朱文恬回首甜甜一笑,立也轻轻应道:“大哥哥要恬儿陪着么?”高欢见她面上泪痕未干笑靥又生,却是别具一种可人韵致。遂不由拉过她来,伸手替她轻轻拭了拭。哪想尔朱文恬伶俐之极,一个就坡下驴顺势便倒在了高欢怀里。高欢此时旨在分散她注意力,倒也顾不得许多。但一触及她眸光莹莹似羞还喜的模样儿,不由又教人忆起冯绮夜来,只是如今鱼沉雁浮,却不知何日才可再睹芳颜!
尔朱文恬此刻胸中好似小鹿乱撞一般,扑扑跳个不迭。又见这位丰神朗朗的大哥哥对着自己兀自发起呆来,更不由芳心大悦。于是当下里连忙偷将粉脸一抬,飞快地在高欢颊上吻了一记。
高欢正在出神,如何躲闪得及?待到察觉,自然业已中招。无奈之下只得摇首笑笑,并伸手在尔朱文恬俏鼻轻轻一刮,暗叹一声:惭愧惭愧,今日怎地如此魂不守舍,竟三番两次着了这小丫头的道儿!一念未已,却不料那“嗯嗯啊啊”之声此刻偏又格外清晰地传来。
尔朱文恬一听立时收住痴痴笑靥,忽又压低声儿,一脸疑惑地道:“贼人莫不是正行凶呢?大哥哥快带恬儿捉贼去罢!”高欢闻听此言面上不由一红,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尔朱文恬见高欢神情古怪似乎欲说还休,还道是方才自己那一吻之功,不由更觉窃喜。正待收拾心绪再行来过,怎奈那可恶怪声偏又突起相扰,且此番异常响亮大胜前时,直搅得人心慌慌、意乱乱,难以自持。
尔朱文恬哪里忍耐得住,当即倏地脱离高欢怀抱,一把拉开门来,飞身而出。高欢不意她身手如此敏捷,心下叫声不妙,也连忙追了上去。
谁知方追出两步,却听“哎呀”一声惊呼,尔朱文恬竟又转头奔了回来,高欢避之不及,两厢顿时撞个正着。方欲出言相慰,可匆匆一瞥间,却见她两颊绯红,一脸娇羞,当下更头也不抬便朝着东边一条小道飞奔而去。
高欢鉴貌辨色,知她定然瞧了男女不雅之事,无奈之下也只好急忙闪身进屋。可正待掩门,却见不远处一个长大身影且奔且理衣衫,还不时回头四下张望,形状颇为眼熟。借着朦胧月色瞧将过去,却不是贼头贼脑的尔朱兆是谁!继之又有一个纤细身影从草丛中奔出,从穿戴看,似乎却是府内年轻丫环。
高欢暗叹一声,自不愿多想,唯有关门歇息。幸而其后再无滋扰,倒也一夜安枕。
只是次日一早起来,那尔朱兆见了高欢,一脸皆是诡异之笑。高欢一面敷衍一面随意和尔朱荣闲话,同时不禁暗忖:“此子丑事昨夜被恬儿撞破,今日居然仍能若无其事可谓厚颜之极。且瞧这神情必以为我也跟他一般,是个中同道,却真真可恶!”当下虽作如是想,但料定他还不至信口开河自讨没趣,是以倒也懒得理会。
待用过大都督府丰盛早膳,到得军衙,刘贵早已将段荣尉景等领了来。高欢便替他几人一一引见。尔朱荣隔了一夜似乎心绪之佳更胜昨日,当即委任高欢为帐下都督,段荣等旧部仍归其统领。接着又命麾下众将重新叙礼。
尔朱兆与那老熟人贺拔兄弟自不待言,除此之外,分别有尔朱荣的另一位堂侄皮笑肉不笑的尔朱天光;以及尔朱荣呼为从弟、尔朱兆唤作从叔的尔朱世隆、尔朱度律,只是这二子一个身板儿略显文弱,一个面容颇见桀骜;而众将之中还有一人体态雄健,目光炽热,高欢昨儿就曾印象深刻,此时经段荣一呼,原来竟是自个儿未曾谋面的姨妹夫窦泰,表字世宁。此番两厢得以握手叙情,亲热处自又格外不同。
末了最后开言的一将,却是风度儒雅,举止不俗,据称乃前代大燕国皇室后裔,复姓慕容表字绍宗。高欢也是特别留意,暗暗青睐。
好容易寒暄已毕,尔朱荣又言还有数人或领兵在外或负任在身,待他日归来之时,再行引见不迟。另外已辟得大都督府之东一雅宅为高府,支了一应钱物仆役,令高欢一家暂住。
高欢感他格外周全,当下拜谢不提。因顾念段荣、孙腾等与己有难同当,有福自也该同享,于是便着他几人同住。好在新宅十分宽绰,容纳众人倒也丝毫不显拥挤,平日一齐进进出出,反增添一种别样热闹。只是为了避嫌,高欢暗嘱他等在人前切不可以“主公”之称相唤。他几人俱是省事之辈,欣喜感激之余,自然遵命不迭。
其后高欢日日随尔朱荣练兵议政,除却晚来各自归寝,他二人几近形影不离,倒也忙得不亦乐乎。有时作客大都督府,尔朱文恬见得乃父与她口中的大哥哥亲密情状,常也含酸夹醋调笑几句。尔朱荣每每报以哈哈大笑,似乎丝毫不惊不怪;高欢往往也解颐作答,不以为意。只是为惩前辙避免窘迫,却再无留宿之时。
如此风平浪静过得数月,堪堪岁末时节,便到了尔朱荣生辰。因他本人信奉萨满教与那来自西方净土的大乘佛教,崇慕仙家秘事,诸如菩萨降生之期,神佛诞世之日,无不津津乐道极显虔诚。
俗话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他麾下众将中早有好事者在数年前便善加揣摩巧为迎合,效仿那宫廷之中、西方秘界,也办他一个普天同庆贺寿大盛会(后世庆生习俗便源于此)。因尔朱荣对此极为看重,于是乎年年挖空心思奉忠表诚,便俨然成了不少聪明人儿为官之术、晋升之道。
往岁既已成例,今时概莫能外。北地各州将佐、各府僚属早早便先后赶赴晋阳,齐齐来贺。从刘贵口中,高欢业已知晓司马子如、贾显智、候景三人早已先己来此投靠,前时俱受任在外。想来此番寿诞之期文武齐归,倒可一见。
果然到得当日晨间,他三人即联翩而来,故人重逢,略述别后情状,他等倒也各有一番辛酸。高欢温言相勉毫不在意,坐得一时半刻,即携众同往大都督府。
此时府中群僚毕集,早已热闹非凡。高欢一面同诸将寒暄一面暗暗打量各人举止神情,只是有许多生面孔不曾识得,还亏刘贵一步一趋从旁巧为指示。而其中几个重要人物,却少不得须尔朱荣亲自替两厢引见。譬如:他的另一位从弟一脸阴鸷的大梁太守尔朱仲远(尔朱世隆亲兄);他的族叔身形矮壮的博陵郡守尔朱羽生;满脸堆笑的都尉侯莫陈悦;身形健硕的步兵参军韩贤;神神叨叨的功曹参军刘灵助;还有一老一少两个大魏宗室,一位是颇具长者之风的并州刺史上党王元天穆;一个是其貌不扬、略显猥琐的河间王元宽。
已而酒宴齐备,尔朱荣便命众人循次入座。高欢见那元天穆与元宽对着尔朱荣也是毕恭毕敬,心下感叹之余不禁暗忖:元氏宗室内外受制,日渐式微,由是观之,恐怕来日已然无多矣!
正在寻思,忽听尔朱荣笑道:“今日列位光临,本座不胜之喜。只是寻常乐趣委实难酬诸君盛意,幸小女文恬新习一高车舞,尚可一观。本座便唤她来为诸君舞上一曲罢!”说着未等众人作答即拍手相召。
众人一愣之下,得知还有这等眼福,当然乐得眉开眼笑连声称好。
眨眼之间,一位妆扮一新身形曼妙的妙龄少女翩翩飘上堂来。但见她粉色轻纱半罩玉面,淡紫胡裙紧裹娇躯,纤手中握一只镶珠紫玉壶,举手投足之间,娇俏尽显,风韵别具。
众人立时犹如顽铁遇上磁石,皆目不转睛地瞧着。高欢虽早已领略过她那温婉之状,但此刻见了也不免暗自惊叹。
尔朱文恬瞥见众人模样,当即转眸一笑,款摆蛮腰,轻扬粉臂,带着几分妖娆,几分妩媚,飘飘荡荡舞动起来。其轻盈之姿,好似天女漫步;迷离之态,又若仙姬醉酒,一时引得满座皆屏声敛息,静静儿观。舞了一会,忽见她轻巧巧一个旋身,倏地飘到了高欢座前,继而微微一抬纤手,斜斜一倾玉壶,一道晶莹水柱立时划着优美的弧线,准确无误地注入高欢身前盅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