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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吹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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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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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朝之神武大帝》连载

第一十四章 第十四回 遣悲怀三战定河北(续)

高欢一瞬间变得痴痴傻傻,几乎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就这样泪痕满面,委顿于地,目送伊人远去。只是隐隐约约之间,又听得“高公子万千珍重,还请勿要怪罪我家夫人”数语。

过得好一些时候,因听到外间有女尼走动,高欢才稍稍定住心神,勉强支起身来,一言不发地取马回府。

回到军营,段荣、蔡俊等众将见主公兴致勃勃而去,失魂落魄而归,关切之余都不禁大为诧异。本欲动问,但见高欢一脸颓然,却又只好生生将那颗好奇之心收了回去。

三日之后,却传出尔朱荣爱女将嫁与新皇帝元子攸这一消息,高欢闻听此信,倒也并不意外。上位者与所立新天子结成姻亲,古已有之,尔朱荣不过效仿而已。况且他前番有自立之意,今番嫁女,不过为了安抚皇帝,免他疑心罢了。

皇后册立大典,高欢虽然无精打采,却也少不得勉强列席。而那尔朱英娥在与皇帝元子攸面对文武百官之时,一眼看见高欢,惊讶之余,神情犹自带着三分不忿三分古怪,高欢其时心灰意冷,无暇他顾,自然不加理会。

大典结束,高欢即向尔朱荣请命,要求带兵攻打河间贼寇邢杲,一来解救百姓于水火,二来借此排遣愁闷情绪,三来得胜之后也可将自己晋州刺史的虚衔变为实职。尔朱荣大喜之余并未多问,当即依议。只是他本人也帅晋阳一干宿将同时北上,返归晋阳,只留元天穆、尔朱世隆、司马子如等镇守洛阳。于是乎,高欢即辞别了尔朱荣等,率领一千骑兵,五千步兵,向河间重镇晋州(今河北石家庄一带,前后同)进发,将领之中,只有两位姐夫、娄昭、孙腾、蔡俊随行。

行军沿途,高欢申令全军严肃军纪,一须对百姓礼让有加,二不可侵犯百姓一丝一毫,三则遇难必救逢困必助。如此一来,一路之上百姓无不交口称赞,夹道欢迎,更有一长须乡绅,将那贼寇邢杲的来龙去脉,细细讲出。

原来这些贼寇并非一般散匪流寇,多半是从前乱党余孽,行凶的好手,造反的行家。为首的便是邢杲,此人曾任幽州主簿,半年前便纠集了数千河北流民,趁势作乱,也妄图在这混沌浊世浑水摸鱼,享受几天人间洪福,此刻已达十万之众,且占据幽州(今北京一带)、青州(今山东潍坊青州一带)全境,并自立为王。尤为可恶的是,这邢杲虽是官家出身,行事却完全是一副山贼作风,时常派出手下四处劫掠,杀人放火,淫人(和谐)妻女,无恶不作,附近官民为他所扰,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确为河北(黄河以北,不是现在一个河北省,下同)诸州第一大害。

高欢见这长须乡绅装扮儒雅,谈吐不俗,心下甚喜。问他姓名,可巧还是本家,唤作高隆之,便即温颜留下,任命他做了帐前谋士。

继而又思,我军初来乍到,立足未稳,那邢杲人多势众,必然很快来攻。自己只有区区一千骑兵,五千步兵,这点人马,委实不宜野战,更不宜主动出击,还当一面安抚百姓,扩充兵员,一面拒城而守,相机而动。同时,又亲自命人加紧督造功防器具,孰料言谈之际,竟发现这高隆之极其擅长营建构造,对器械改良也颇有独到之处,当真是意外之喜,不甚欣慰。

果然仅过两日,即报東北方向发现一股贼寇,观其数目,不下三万余人,高欢立即下令:全城紧闭城门,三军登城伺候。

不多时,贼寇呼啦啦出现眼前,好家伙,但只见阵势纵横,绵延数百丈,正如潮水一般涌来。

众贼寇涌到城下,正大肆喧哗,却见城门紧闭,城头半个人影也无。那为首一将虽然纳闷,却仗着人多势众,并不多想,即刻下令架云梯攻城。

谁知云梯好容易扛到城头,贼众刚爬到一半,忽见城头人影晃动,数百桶黏糊糊、臭烘烘之物劈头盖脸倾将下来,一时间屎尿糊眼,恶臭难当,众贼寇纷纷怪叫不止,跌下地去。前面的摔得横七竖八,后面的大队人马冲到一半,被他绊住,顿即跟着扑倒。偏生正在此时,城头箭雨又密密飞来,但闻惨呼不断哀嚎四起,贼阵当即大乱,慌忙间只得鸣金收兵,退出数里之外扎营。

在这兵械匮乏之际,众将见高欢如此一招即轻松打退第一波来犯强敌,思路之奇,当真匪夷所思,出人意表,不由得连竖大拇指,纷纷夸赞。

高欢笑道:“今番挫敌锐气,只是我贺六浑送那邢杲的第一道见面礼。稍后还有大礼相赠,众将且附耳过来。”众将依言一听,更是连声称妙,欣喜莫名。

转眼到得夜间,忽见一道火光从东北角直升长空,紧接着喧声震天,鼓乐齐鸣,高欢亲自领兵蛰伏,早已恭候多时,此际立刻率众杀入,直捣贼寇中军大帐。

眼见得火光冲天,耳听得喊杀声四起,贼众还道四面八方都是官军,顿时吓得屁滚尿流,狼狈逃窜,哪里还敢恋战。高欢心头有火,故而逮着这天赐良机不免狂性大发,杀得双目通红好似疯魔一般。官军见得主帅如此神勇,顿时也来了精神,当下个个斗狠人人争先,直如砍瓜切菜一般。数万贼寇,不消个把时辰,死的死逃的逃,居然全军覆没,营寨化为一片废墟。

待收军回城,孙腾等清点名册,发现竟然折损不过百人。除却照例论功行赏,抚恤伤亡外,高欢又躬设灵堂,亲自祭奠阵亡将士。全军上下本已为其智勇叹服,此时此刻,更觉今番得遇明主,实乃三生有幸,故而欢呼之余,更是对这位足智多谋,仁心厚德的新刺史大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无以复加。

常言道“失之东隅,收之桑隅”,高欢虽然情场失意,战场却是意气风发,好事不断。三军整顿之际,又接报朝廷派出元天穆领五万兵卒前来助战,众将正愁邢杲还有十余万人马尚要对付,此刻便来了友军,真是心想事成,天助我也。

高欢欣然之余却不免有些担忧,尔朱荣在爱女新婚之后业已率军返回晋阳,这会儿元天穆又派出五万人马助我,洛都岂不是大大空虚,如南梁趁机兴风作浪,岂非大大不妙。还须修书一封,让镇守洛阳的尔朱世隆、司马子如等未雨绸缪,不可不防。

继而安排妥当,即亲帅大军出城相迎,那元天穆一向敦厚,颇有长者之风,此刻虽已经被封为大都督,但见了高欢,仍是分外热情。

两厢寒暄已毕,元天穆哈哈笑道:“高贤弟当真神勇无比,才半月之间,已令贼寇闻风丧胆,河北大地远近悦服,老夫佩服之至!今番前来助阵,只恐多此一举呢!”

高欢摆手笑道:“大都督哪里话!贺六浑雕虫小技,侥幸占了先着而已。今日正愁兵力有限,未敢全力进攻,大都督来此,实乃解我燃眉之急!今后我贺六浑还须多方仰仗呢。”

元天穆大笑,连称“彼此彼此。”

如此一来,兵精粮足,官军在晋州稍作补给,即向邢杲大本营幽州开拔。

岂料一路之上顺顺当当,半个贼寇影子也没瞧见,就这样到了幽州城下,却见贼寇竟然也依样学样,紧闭城门,死守不出。

众将不禁暗暗犯起愁起来,因为自古征战,往往是易守难攻,以一当十尚且有余,这几乎是军事上固有的难题。前番晋州第一仗能轻松退敌,也多半占了守势的便宜。而今幽州城坚墙厚,贼寇兵马又不在官军之下,若他始终坚守不出,却是大大不妙,若一味强攻更是难上加难,除非对方断粮,否则仓促之间,却是难以取胜。

元天穆当即愁眉不展,郁郁不乐。

高欢略一沉吟,便又笑道:“大都督勿忧,且看贺六浑略施小计,保证不消数日,必定赚他出城。

众将闻言统皆欢欣无比,元天穆更是大喜过望,待听得高欢具体安排,更是异口同声,连称:大人妙计,妙不可言!

当下,众将指挥官军一字儿排开,并不攻城,只见小校军旗一挥,三军竟然众口一词,对着城楼齐声喝骂开来。也不知何方圣神如此大才,竟将那北地粗口编成一首别样歌谣,把贼寇上自邢杲,下至普通兵卒,挨个儿羞辱了一番。于是乎,连日来,幽州城下形成一道奇观:虽是日日两军对垒,却不见丝毫争斗杀伐,只听得一阵阵高声喝骂从头至尾,周而复始,自旦达暮,不止不休。

一开始幽州城的贼寇惊怒之下还争相骂将回来,但过得三五日,或许是贼寇渐已习惯,又或许歌谣别开生面,贼众值守城头,竟而欣然围观,翘首以盼,笑谈之际,引为乐事。

堪堪到得第六日午间,官军肆骂正酣,忽有一队飞骑远远而来,先是对着元天穆呈上一卷物事,又听得诺诺连声,官军顿即收了神通,纷纷整队后撤。

贼众见连日好戏忽然散场,失望之余不免起疑,立即报与邢杲。

这邢杲也是个伶俐人儿,逮着这天赐良机,岂肯放过,是以闻言眼睛一亮,立时命哨骑出城再探。

片刻哨骑飞马回报:“南梁进犯洛都,天子密诏,回师勤王。此刻官军已经抛弃辎重,大举撤退。”

邢杲大喜,只因夙来生平之志,除却美女醇酒,辎重粮草便是他等心头所好命之所系,此刻不抢更待何时?

于是乎,一声令下,贼寇十万人马顿即如饿狼扑食、倾巢而出,一齐追了出来。

到了一处谷地,便是官军营寨,果见得大批辎重钱粮随意丢弃,简直多不胜数,众贼寇十分欢喜,即搬的搬抬的抬,热火朝天忙碌开来。

哪知忙到一半,突听得一声唿哨,四下里杀声陡起,立有千军万马横冲直撞而来。贼众一些儿没有防备,统惊得目瞪口呆,但只见刀剑落处,戢影横飞,中者无不惨叫连连,应声毙命。

欲待夺命而逃,却不料高、元二字大旗随处可见,生生断了归路。

又被一阵箭雨蹂躏,十万之众,片刻竟而土崩瓦解。

那邢杲好容易仗着匹夫之勇突围而出,方欲奔回老巢,却不曾想城池早已失陷,城头一阵乱箭下来,一个不防,立时集身如蝗,射成刺猬模样,哪里还有什么活路。

此正是高欢的欲擒故纵,诱敌围歼之计。

得此大胜,三军人人欢欣个个开颜,元天穆更是兴奋莫名,不迭赞叹:“高贤弟雄韬伟略,神鬼莫测,老夫生平仅见,叹服之至!此番便是大王(尔朱荣)亲来,也未必能如此速胜呢!”

高欢微笑道 :“大都督谬赞,愧不敢当!此番全仰仗大都督之威,众将士之勇,贺六浑纵有好计,今日之功,一人又岂可独成呢!”

众将士闻言皆感欣然,这位高刺史非但谋略过人智勇双全,更不贪功掠美,如此胸襟气度,真是令人万分钦仰,让人由衷佩服!

孰料三军来不及庆功,竟真个有洛都急报传到:南梁遣陈庆之、叛党元颢举兵来犯,势不可挡,皇帝元子攸诏令元天穆紧急回防,同时尔朱荣本人亲帅五万铁骑南下抵御。

原来,江南梁国的国主名叫萧衍,此人性好文史,尤喜佛老,本来颇有才具,然身为一国之主,却经常舍身寺庙,开那“四部无遮大会”(佛教盛会,和尚、尼姑、善男、信女谓之四部,无遮,没有阻隔,无论贵贱贫富均可参加之意),等着大臣筹钱来赎。因此,民间多有非议,更送他一个雅号,唤作“萧佛爷”。此君还有一大特点,便是最爱收降纳叛,前几年曾收留了一名元魏宗室,唤作元颢,今番不知谁走漏了消息,竟趁洛都兵力空虚,派遣一个叫陈庆之的将领率大军护送其北上夺位,现已逼近大魏首都洛阳。

事关重大,元天穆当即辞行,马不停蹄率军开赴洛阳。晋州与此间所有军政要务,一概托付刺史高欢处置。

送别了元天穆,高欢在幽州就地驻扎,一面出榜安民,休养生息;一面招纳部分流民入伍,晓以大义;并从幽州故吏中,另择一忠厚之辈,任命为太守。那一干乡绅、官吏、流民早早见识过高欢的厉害,既惧其神威,又感其恩义,自然唯命是从,倒也毋庸赘言。

如此一番部署,幽州内外初安,高欢便率军返回晋州。

一路之上,远近百姓感念他为民除害,又深为其仁义折服,因此纷纷扶老携幼、夹道相送,其间种种感恩戴德,又往往涕泪横流。风神朗朗的刺史大人骑在矫健无匹的云中雪狮背上缓缓而驰,对着大众忍泪挥别的场景,见证这一刻的河间百姓怕是一辈子也无法忘怀。

此后的岁月,高欢的名字在河北大地口口相传,受到的礼敬称颂,直赛过九天神佛。(在若干年后,因缘际会,佛家更将高欢种种美谈与其生平形成经书,那便是著名的,一度被奉为国经且传诵至今的《高王观世音真经》,经文中有“高王观世音能救诸苦厄临危急难中,死者变成活”等语,不过这是后话,暂且略过不表。)

休兵卸甲,再表文事。却说高欢率众到了晋州城外,远远便见一队人马出迎,为首几人,异常亲切分外熟悉,直教人又惊又喜。

欲知来者何人,请阅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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