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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吹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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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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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朝之神武大帝》连载

第二十一章 兴社稷一花开并蒂

       本回诗曰:

白马寺前晨烟袅,伊水河畔暮雨潇。

几番屈指度远近,梦里花开是何朝?

话说高敖曹领命去讫,只是茫茫人海,却又如何骤然觅得,此节暂且按下不表。

常言道你方唱罢我登场,果不其然,才走了心腹窦泰、高敖曹、孙腾等,忽又闻报武卫将军独孤如愿、卫都督斛斯椿求见。高欢心道:“我未尝相召,汝倒自行送上门来,且观彼人有何把戏!”思忖间正要趋出,无意抬眼一瞥,却见中庭一株芍药竟开出并蒂双花,高欢心中一动,颇感喜慰,便令他二人暂候,即在花前信步而观,足足品赏了约莫半柱香工夫,才姗姗而出。

当年在尔朱荣酒宴之上,高欢曾与那斛斯椿有数面之缘,长鼻好似鹰钩,双目如猿深陷,极易辨识,此时一见,自然一眼认出。另一人与高欢年岁相仿,脸庞儿倒也颇见俊秀,然而浑身佩饰极多,什么银环铜扣,兽纹鸟羽,装扮特异,别出心裁,不问可知,乃是那武卫将军独孤如愿。

他二人见到高欢,连忙俯身参拜。高欢哈哈笑道:“二位快快免礼,法寿(斛斯椿字)前番之德,孤犹未报,今日何必多礼!”又对独孤如愿道:“独孤郎美名,孤亦早有耳闻。今日相见,果是名下无虚!”

那斛斯椿讪讪一笑,老脸不由一红;独孤如愿也略显局促,呆得一呆才道出:“相王过奖”四字。高欢见状:“此二人一个流于奸诈,一个略显浮华,行作一处,倒也有趣得紧”,故而当下令二人起身后,便笑而不言,静观其态。

还是那斛斯椿道儿较老,立又涎着脸道:“启禀相王,下官等奉大王钧令,在洛都郊外觅得一人,乃是孝文皇帝(元宏)之孙平阳王元修,今日特来复命,眼下该当如何,还请相王定夺”,那独孤如愿也在一旁随声附和。

高欢笑道:“甚好甚好!承统延基,便是此君。如此便有劳二位爱卿再向他备述孤意,且待备齐法驾,择一吉日,孤即助他入主太和。”

他二人自然领命,斛斯椿又回禀道:“员外散骑侍郎王思政与平阳(元修)素来相亲,恳请相王恩准他与小人同往。”

高欢不禁暗叹此子果然老于世故,面面俱到,当下微微一笑,颔首准奏。

待他二人领命去讫,又报司马子如、韩贤、贾显智等数位故友已候在偏厅。高欢大喜,当即传见。

他几人闻声而至,故人相见,自然别有一番热闹。司马子如前番虽然一直在尔朱世隆处,但他素来是身在曹营心在汉;韩贤跟刘贵一样,这么多年向来颇为亲善;唯有贾显智虽相识颇早,但前番在尔朱世隆帐下,格外卖力。故而此刻见了高欢,不免略显局促,面有惭色。

高欢念在昔日交情,却也格外开恩,不予计较。当下又命摆上酒宴,与他几人畅叙契阔。

故人相见,众情格外欢洽,却也毋庸细表,酒席未散,那斛斯椿业已返报,说是那平阳王元修支支吾吾,颇怀疑惧,不肯动身。

高欢一听便知他心病所在,立召段韶率五百精骑,驱金根车(古代皇帝专车,又称銮驾),驾六马,扬天子旌旗,再往迎那元修。

这一招果然奏效,不多时,那元修果然老实前来,高欢不慌不忙,即率众将佐出千秋门相迎。

值此乱世,平日里,大魏宗亲元氏诸王为了苟全性命,不少人纷纷避居乡野。故而此刻那元修仍是一身粗布短衣,作田舍儿装扮,颤巍巍坐在六驾金根车上,一脸惶恐,颇为滑稽。眼前这偌大阵势已让他惴惴不安,再看前来千秋门迎接的大队人马,多雄壮威猛之辈,为首一人蓝缎蟒袍,长身玉立,剑眉星目,丰神朗朗,雄秀绝伦,气势非凡。

元修瞧了两眼,不禁又惊又畏,脚下一个踉跄,竟然扑通一声,堪堪跌落于地,好似大礼参拜一般。

这为首之人自是高欢,众将见那元修这般狼狈,几乎齐齐忍俊不禁。高欢暗叹一声,连忙将他扶起,并回拜道:“臣高欢见过陛下!”

那元修哪里敢坦然受之,连忙就地还礼,十分惶恐地道:“高王快快请起,修寡德之人,何敢当高王大礼!”

高欢忙将他扶起,宽慰道:“陛下九五之尊,如何使得,如此折煞高欢了!陛下孝文先帝之后,理当入主社稷,臣高欢志在匡扶,愿陛下勿疑!”

元修不知如何应答,只有连连点头称是,并再次答拜:“高王盛情,愿不敢推却,但修无德无能,只恐愧对列祖列宗,也辜负高王美意呢!”

高欢见他半推半就,便慨然道:“陛下切勿妄自菲薄,欢与列位文武,必当同心戮力,竭诚辅佐!”

元修见事已至此,只好应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日后万事均需仰仗高王,只恐要劳高王多多费神了。”

高欢听他这话倒也一语双关,不由暗暗一笑,又道:“扫清六合,澄清寰宇,臣欢之责,安敢推辞!”

元修无话可答,只得陪笑。高欢遂令人引他入含章殿东省沐浴更衣,暂宿于此。

安顿好新皇帝,高欢即命东郊筑坛,备五时副车(皇帝出行副车,共五种颜色,十驾,正车为前文金根车,皇帝本人所乘)、乐舞八佾(古代礼制,八佾舞为天子专属舞蹈)、魏帝禅位文书等一应登基事宜。一切置办停当,待到选定吉日,高欢便率领洛都文武百官出东郊,登坛焚燎祭天(古代帝王祭祀仪式之一,把玉帛、牺牲放在柴堆上,焚烧祭天),将那元修正式扶上皇帝宝座。礼毕,循例大赦天下,改元太昌(这一年即太昌元年,也即公元532年),拜高欢为大丞相,天柱大将军,渤海王,世袭定州刺史,食邑十五万户;高澄加封为侍中,开府仪同三司;高敖曹为大都督,领冀州刺史;高岳为大行台,领济州刺史;窦泰为京畿大都督;高乾为司空;封隆之为侍中;孙腾为尚书左仆射;司马子如为尚书右仆射;李元忠为太常卿,刘贵、韩轨、尉景、段荣、蔡俊、库狄干、斛律金、韩贤、高琛等人各为一州刺史,其余各人,各按前番功劳,加官进爵,自不待言。至于尔朱氏所任命官员,除了个别确系有德有才之人,悉数革职。

处分已毕,内外初安,新皇帝元修此时战战兢兢,唯恐稍有不周,惹来灾祸,故而倒也十分乖觉。唯虑那贺拔岳此时拥兵关中,此子从前就与高欢不和,前番虽假意安抚示好,将来却未免是心腹大患。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高欢即调彼为冀州刺史,设法除之。

孰料此子不知受了何人指点,竟然托词不出,奈何鞭长莫及,高欢只得缓图。幸而此际徐州刺史杜德奏报,魏梁边境业已平定,尔朱仲远于逃亡途中被乡勇格杀。

高欢因思东南暂时无忧,便拟先行班师回邺,再着手应对贺拔岳等西北群寇,故而不免又有一番筹划。

话分两头,且说高敖曹这日领兵在街衢巡视,猛忆起高欢嘱托的一项要务,眼见都中已安,此时若无从觅得,日后更是不易。偏生又不能学那乱党挨家挨户去搜,故而不免犯愁。

其时已入初夏,天已渐炎,巡了半日,不觉口干舌燥,众人四下一望,抬眼见得前方有处宅院,院内古槐枝叶繁茂异常,堪堪将墙外也荫得大半。高敖曹心头一喜,便令军士上前打门,欲讨些凉水解渴。

行至近前,才瞧清门上赫然有“贺府”二字,只是匾额已残,字迹也颇有些儿斑驳。

敲了半晌,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一位绿衣绿裳的年轻女子,她愣得一愣,见是官兵,忙又要阖门。那军士一急,忙用力顶住,高敖曹见状笑道:“姑娘休惊!某家面相是凶恶了些,却绝非吃人魔王,此番路经贵府,乃是讨杯水喝,别无它意。”

那女子见拗不过,略一咬牙便道:“将军如许人马,莫非都要饮么?”

高敖曹见她语声天真,只道是汲几桶井水,却有何难处。立又笑道:“哈哈,某家今携五百骑巡城,若某家一人独享,未免不公,自然是都要饮的。”

那女子闻言一呆,正在为难,却又听一女子声音道:“门外何事喧闹?”继而见一位黄衫女子沿着青石小径从容行来。

那绿裳女子忙向她言道:“姊姊,这位将军要讨五百人的水喝呢!”黄衫女子闻言向高敖曹瞟了一眼,眼波一转,即笑吟吟地道:“将军不避寒暑,保境安民,我辈才得安享此须臾太平,今日大驾光临寒舍,实属幸甚,民女自当竭力敬奉才是。只恨寒舍室陋地狭,未足仰酬,若蒙不弃,但请此间稍待,且容奴家稍作筹备,去去便来。”

她这番话一出,众人不由暗暗吃惊,高敖曹更是听得一愣,万料不到一个寻常人家女子,会有这般谈吐,单就她这份娓娓道来的从容镇定,便是许多世家千金亦难及万一,但瞧此女鬟髻襦裙,不过寻常人家装束,偏又生得疏眉秀目,格外清丽脱俗。

见得众人发呆,黄衫女子抿嘴一笑,再敛衽一礼,便转向内间去讫,绿裳女子也即匆匆跟上。

可巧这日侯景亦在队中,此刻忽道:“汉家娇娃果然分外诱人咧,属下不如为大都督劫了去吧!”

高敖曹素来憎恶,鲜卑契胡等轻觑汉人,闻言不由怒起,瞋目斥道:“汝休得放肆!”

侯景哪里知道他有此种特性,这下触了一个大霉头,又见高敖曹发怒时虬眉倒竖,豹眼圆睁,不由顿时打了个激灵,慌忙陪笑退开一旁。

原来高敖曹性虽粗豪,却也略通文墨,平素因侯景形容猥琐,言语粗鄙,全然是村夫盲流作派,早已不屑,只是军职使然,不得不暂相统领,而此番他一语偏又触动禁忌,当然无名火起,欲待再加惩戒,可一瞥眼见他蹒跚而行的模样,却又忍住。

高敖曹当下便令众军士在府门外列队相候,自己拣院门外一处圆石上坐了。透过院门,环顾四周,但见绿树掩映,芳草遍地,不远处还隐隐可见一池新荷,正初露头角,星星点点,粉碧相间,煞是好看。

高敖曹看得暗暗惊叹,正在寻思,蓦又听得一声娇唤,却见黄衫女子持着水瓢,两位绿裳女子各拎一个大竹篓,正施施然而来,她三人身后还有两位老仆各挑一担水跟着。见他老迈的老迈,纤弱的纤弱,顿时有些过意不去,高敖曹连忙上前接住,讪讪地道:“此等力气活,平白辱没了姑娘们斯文,早知如此,某家便不来相扰了。”

黄衫女子一拭二仆额上汗珠,仍笑吟吟地道:“既已扰了,却又怎生是好哩?”

高敖曹不禁被她问住,竟接不上话来。黄衫女子见他呆状,又噗嗤一笑,忍俊不禁地道:“奴家和将军顽笑哩,望将军勿怪。”

高敖曹从不见女子在自己面前谈笑自如,一时未尝适应,愣了一愣才道:“姑娘哪里话,某家叨扰之处,还请勿怪才是。”

黄衫女子还未答话,绿裳女子却抢着道:“将军不怪,奴婢……奴家等自然不怪”,她此言一出,似觉不妥,立又向同伴吐了吐舌头,黄衫女子却也轻瞪她一眼,似责她多言。

高敖曹瞧在眼里,不禁暗暗称奇,这三位姑娘俱是胆色非凡,偏又言语闪烁,显见是有些不同寻常。

说话间,众人无意中一瞥,注意到竹篓中都是些花花草草,在往桶沿一瞧,竟呼呼往外冒着热气,有好奇者上前一看,桶中颜色也有些儿奇特。高敖曹顿时哭笑不得,本盼望于此炎炎之际来几瓢凉水解渴,谁曾想捣鼓了半晌,竟烧来几桶滚水,这却如何饮得下口?又怎生解渴?莫非真个存心捉弄不成?

三女见高敖曹与众人皆是神色古怪,当然猜透心思,黄衫女子立时笑道:“将军勿怪!奴家忘却禀明,此乃江南佳饮,其名曰茶,润燥解乏,最是奇效,将军不妨饮之。”说着,另一绿裳女子已斟了一盅笑吟吟捧之面前。

高敖曹见得此状,听得此言,不禁半信半疑,再瞧三女,皆是笑容可掬,全不是半分有假,而那两个老仆也在一旁咿咿呀呀比划,敢情是口不能言,当下这才去了顾虑,接起来大大饮了一口。谁知这一口饮下,虽然略有烫口,片刻之间却顿觉清冽幽香,沁人心脾,当真神奇无比,爽利难言。

高敖曹大喜,欲待一饮而尽,却听黄衫女子提示道:“将军不妨徐徐饮之,其味更佳哩。”高敖曹依言而为,果觉妙不可言,不由叹道:“三位姑娘妙手绝艺,当真天下少有,举世无双,某家深感佩服!”

三女听得此言,更是大乐,好容易忍住笑,黄衫女子忽道:“将军莫非是威震天下的高敖曹高英雄么?”

高敖曹见她知己姓名,更觉欣然,即哈哈大笑道:“姑娘过奖!区区浮名,何足挂齿。正是某家,姑娘深藏不漏,足见不凡,不知大名雅号可否见告?”

黄衫女子似乎为他豪兴所感,几番朱唇欲启未启,顿得一顿才道:“高将军谬赞,小女子愧不敢当!至于贱名,实不值一提哩。”

高敖曹见她欲说含羞的模样更觉大奇,怎奈她不欲明言,想必另有隐情,却也不好多问,继而便命麾下军士循次而入,来饮此茶。

众人鱼贯入内,见得一桶热气腾腾的物什,统皆傻眼,怎奈高大都督有令,怎敢不从,纵是要命毒药,少不得也要取来饮了。

谁知一饮而下,统皆又惊又喜,欢欣得了不得,敢情这“茶”原来竟是如此甘美之物,于是乎众人皆赞不绝口。

正在皆大欢喜之际,忽闻一声轻轻娇唤:“莺儿,快好了么?”

此时虽然略显嘈杂,但此音不疾不徐,隐隐传来,有如天籁。在场众人除三女两仆外,尽皆呆住,欲待再听,却又重归寂然,悄无声息。黄衫女子匆匆道了句什么,便转入内中去讫。

待众人回过神来,当下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如在梦中。

高敖曹大为惊疑,方才之声虽隐约朦胧,但音韵之妙,实属罕闻。此际蓦然间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一人,便立时向那两位绿裳女子问道:“姑娘府上可是还有旁人么?某家敢请一见!”

两女闻言微露惊慌之色,迟疑了片刻,其中一位才搪塞道:“确还有一人,乃是我家主人,只因偶感不适,恐是不便相见哩,还请将军见谅!”

高敖曹听她如此说,一时为之语塞。幸而段韶时亦在旁,当下略一沉吟,便道:“今日我等承蒙尊主人盛请,尚未言谢,已属非是;若知其抱恙而径去,于礼更为不恭,还烦请二位姑娘代为引见,我等也好问候一二,聊表寸心。”

高敖曹至此也连忙附和道:“是极是极,敢情姑娘代为引见。”

两女见段韶斯文儒雅,言语得体;而高敖曹虽然面相凶恶,却也全不似那等宵小之徒,迟疑了片刻,一女才一咬银牙道:“若将军执意如此,还请稍待,容奴家入内禀明,见与不见,却非奴家可以做主的哩!”

不待高敖曹开言,段韶忙道:“如此多谢姑娘,有劳了!”那女子福了一福,道声不敢,便即去讫。

高敖曹见状,非但丝毫不忤,反而笑道:“孝先贤侄,果然与众不同,怪道我王时常称赞咧!”

段韶忙拱手道:“大都督过奖,末将年幼识浅,不妥之处,还请大都督提点。”

高敖曹又是哈哈一笑:“贤侄果然大有乃父之风,当真可喜可贺!”段韶见他不以为意,也即释然。

过得片刻,绿裳女子去而复返,笑吟吟地道:“我家主人有请高将军!”

高敖曹大喜,正拔腿欲行,转而一思,又一指段韶问道:“可带得他么?”绿裳女子闻言,轻轻一笑即微微点头。

段韶也觉欣然,便与高敖曹一前一后,随那绿裳女子向内而去。

沿着槐荫小道拐了数拐,才见一月廊内有一古朴小院,院中虽无琪花瑶草点缀,却自有一种清雅难言之意。他二人俱见过不少大阵势,此刻却不由得屏声敛息,好似生怕惊扰了此间的一石一木般。

正在四下打量,但听一声:“禀主人,高将军到。”内间即有人轻轻应道:“快请入内奉茶。”正是方才一闪而过犹如天籁的语声。

高敖曹与段韶互望一眼,竟有一丝忐忑。待进得厅中,那绿裳女子又捧来两只精巧瓷盅,只是较方才木盅小了许多,他二人正在纳闷,那绿裳女子已持了一盏尖嘴圆身的瓷壶,较之寻常盛洒的银壶却又大了不少,之间她轻轻一倾,立有晶莹水柱如缕注入盅内,细看时,水色恰如琥珀,尙未靠近,不觉满室已是清香四溢。

绿裳女子笑道:“此乃我家主人珍藏多年的国山茶,以待二位国士,二位将军请慢用。”

高敖曹大感新奇,心说如此小杯,尙不足某家一口,但此时此境,却又由不得收心摄性,说不得也要扮一回斯文。段韶本来文雅,早年于书中得知此物盛于南国,方才外间更曾留意黄衫女子饮用举止,故而此刻依样画葫芦,倒也有模有样,俨然此道高手。

这番浅呷之下,果觉此“国山茶”与方才所饮又大不相同,其味馥郁,其气雅正,余韵悠长,果然不愧茶中极品。

正在暗叹,但闻珠帘内一声轻咳,随即悠悠传出数语:“二位将军大驾光临,民女实感三生有幸,本当面聆教诲,奈何前日偶染小疾,不便出迎,怠慢之处,还请二位将军见恕。”

此语不疾不徐,曼妙悠扬,立将他二人心神目光悉数聚集,欲待透过珠帘仔细去瞧,却隐隐约约只觑得蓝光盈盈,并不真切。

还是段韶反应较快,忙道:“小姐抱恙,宜当静养为是,我等今番相扰,本已有违相王教诲,实心不自安,怎敢再累及小姐千金之体。”

谁之帘内人听得“相王”二字时,微微一喘,似乎颇为介怀,高敖曹突然间福至心灵,想到高欢平时也颇为喜欢蓝色,莫非与她有关?念及此,便脱口道:“敢问小姐尊姓,可是一个冯字么?”

此语一出,内间啪地一声,似有杯盏坠落,一时却并无回应。

高敖曹至此已然笃定不疑,立时一拉段韶,一同拜伏于地:“末将高敖曹段孝先参见冯娘娘!”

内间之人似乎有些儿措手不及,顿了一顿,才徐徐地道:“二位将军这是作甚?民女乃是姓贺,想是将军认错人了罢。”

高敖曹闻言又道:“昔日伊水之畔,我家相王初识娘娘,至今已十二载,无一日相忘,特嘱末将相寻,还请娘娘体谅,毋庸再疑!”这几句话却是高欢密嘱他的。

不出所料,内中人听得此言似乎大为震动,继而又听一语道:“好夫人,就别再隐瞒了罢!”听声辨音,却出自那黄衫女子之口。

高敖曹一听此语,还有什么不喜,段韶至此也渐已了然。

内中人不是别人,正是冯绮夜,黄衫女子自是清莺,两个绿衫女子则是绿蓬、碧荷。冯绮夜被清莺一语道破,此刻无可再瞒,而从高敖曹所述,才知高欢于己竟是如此念念不忘。一时之间,喜悦、甜蜜还有许多感伤一起涌上心头,不禁芳心大乱,几难自已。但虑旁人在侧,若一味纵情却是不妥,故而少不得勉抚芳膺,稍事平静,顿了一顿,才幽幽道:“莺儿,扶我出去。”

清莺大喜,自然遵命,随之珠帘一卷,只见黄衫女子扶着一位身袭蓝裙的绝代佳人款款而出,但见她黛眉微蹙,犹涵远山之秀;星眸笼翠,若凝秋水之波,更兼鬓发如云,肌肤胜雪,莲步轻移之间,好似姑射真人临凡间,几疑瑶池仙子下界。

高敖曹、段韶久在军旅,寻常所见无非是庸姿俗粉,今番起初见得绿蓬、清莺等,已觉清丽非常,此时此刻,见得清雅出尘的绝世仙姿,统皆呆若木偶,噤若寒蝉。

冯绮夜见他二人之状,虽在意料之中,却也有些儿不太自在,幸而清莺一贯颇为伶俐解人,此时忙咳嗽一声,以示提醒。

他二人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当下忆起君臣之道上下之别,连忙伏地禀道:“末将见过娘娘,方才一时失态,还请娘娘降罪。”

冯绮夜徐徐道:“二位将军万勿如此,快快请起!”

他二人依言爬起,段韶一时大感踌躇,手足俱显无措,还是高敖曹胆大,忍不住赞叹道:“怪道我王如此难以忘怀,敢情娘娘比月宫嫦娥还要更胜三分咧!”

冯绮夜见他二人一个豪迈一个儒雅,闻言淡淡一笑,倒也丝毫不以为意,清莺、绿蓬等却在一旁掩口直乐。

高敖曹顿得一顿,又道:“今日万幸寻得娘娘,请恕末将斗胆,娘娘若无大碍,还请尽早移驾我王府上罢,某家也好向相王交差了咧!”说罢犹嘿嘿一笑。

冯绮夜一听此语,一时颇费踌躇,却听清莺插语道:“如此说来,汝家相王这般急着见我家夫人么?”

岂料高敖曹竟又脱口道:“我王急与不急,末将委实不知,但听他曾对末将言道,为了娘娘,这一十二年来,寝不安枕食不甘味,日夜思念。”

冯绮夜见他口无遮拦,芳心大羞,忙将螓首别过一旁,清莺见状,忙不失时机地道:“既如此,奴家便替我家夫人姑且应承了罢。”

冯绮夜本待出言相阻,但思与高欢自瑶光寺一别数载,当时本是迫不得已,强行分离,这许多年来,心中一直颇难释怀;何况今日触动百感,饶是她出尘脱俗禀赋过人,却毕竟肉体凡胎,当下再也忍耐不住,少不得将芳心一横,抛却了女儿羞态,轻轻颔首应承。

高敖曹大喜,忙命段韶即刻去寻一鸾舆,便即邀冯绮夜等人入相府。清莺也即刻招来那二位老仆,亲自比划数语,并留下一应家资,含泪与他道别。一切安排停当,冯绮夜即携清莺、绿蓬、碧荷等,乘舆往见心上人去讫。

却说高欢此刻正在私宅同封隆之、孙腾、高岳、娄昭等一干心腹交代留都辅政事宜,闻报得力助手高敖曹求见,自然立时传召。高敖曹入内之后,面带喜色,一脸神秘,撇过众将,径直向他附耳数语。

高欢一听伊人驾到,心头狂喜,忙匆匆交代数语,即整理衣冠,亲往去迎。

欲知他二人相见情状,且阅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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