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西门吹絮的头像

西门吹絮

网站用户

小说
202004/29
分享
《南北朝之神武大帝》连载

第一十八章 第十八回 兴义师蛟龙得云雨

本回诗曰:

当年金鲤池中栖,芙蕖照影弄英姿。

一朝待得云和雨,化龙腾空与天齐。

且说刘灵助在平定韩楼之后,自立为王,妄图与之前葛荣、邢杲之辈一样,享受一二年眼前富贵。几乎与此同时,冀州各郡也即大乱,遥为呼应,信都府眼下业已为河间豪侠高乾占领,新郡守唤着封隆之。而在此之前,关中还有莫折念生、胡琛、万俟丑奴(早先,关中叛军以莫折念生势力最盛,胡琛其次,后胡琛战死,莫折念生亦为部下所杀,所有势力悉数归降万俟丑奴)等数路叛军作乱,刚刚被尔朱荣派出的尔朱天光、贺拔岳大军讨平。

此时天下局势,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日乱甚一日。尔朱兆刚刚击败纥豆陵步蕃,正自洋洋得意,耽于享乐。虽然他名义上仍是诸路尔朱之首,但朝廷政令,却并非完全由他掌控,乃为驻守洛都的尔朱世隆把持。尔朱世隆此人,正如尔朱荣评价所言:“一点风吹草动就吓破了胆”,可谓怂包之极。但就是这个大怂包,此际却做了一件胆大包天之事,那就是擅自废掉尔朱兆所立的皇帝元晔(元晔,同时是尔朱兆女婿),改立广陵王元恭为帝。

这样一来,明眼人都看得出各路尔朱看似同气连枝,却实际矛盾重重。

晋州闻报,高欢立即召集诸将,共商对策。窦泰首先道:“末将夙闻高乾乃河北义士,为人豪爽忠直,其弟高敖曹,有万夫不当之勇,前番末将与主公在晋阳交手过。封隆之也素有高风亮节之名,他几人驻守信都,当与别处不同。主公欲成大业,必取信于豪杰义士,当去书一封,暗相接纳。”

段荣接口道:“世宁所言不虚,信都确与别处不同,进可剑指洛都,退可北扼并肆,此间物阜民丰,确是紧要之处!主公可巧妙图之。”

高欢哈哈一笑,抚掌道:“二位所言,深得我心,即刻传我军令,三军整肃军备,世宁、斛律二位将军明晨卯时点兵两万,随我进军信都,会他一会!”

次日一早,高欢留段荣、娄昭、库狄干、高隆之、高琛等领三千人马守城,自率两万大军(含一千骑兵)向信都进发,又因高澄(时年十岁)主动要求随军历练,便将他也带在身边。

大军方缓缓前行数十里,忽接小校来报:河北高乾求见。高欢大喜,当即传召。

片刻,但见一长一少大步趋入帐中,长者年逾四旬开外,高鼻广额,剑眉生威,顾盼自雄,一身深紫便装,颇具几分英武气概;少者约莫弱冠年华,一袭青衣,眉目舒朗,也是器宇不凡。他二人见得高欢,皆一脸恭敬,纳头便拜:“河北高乾、封子绘拜见明公。”

高欢见此情形,忙亲自将他二人扶起,又特地赐座。高乾年纪较高欢长了许多,到底见多识广毫不拘束,开口便道:“久闻明公龙凤之姿,雄风万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高欢瞧他眉宇间的气魄有些儿似曾相识,也即微笑赞道:“高英雄行侠河北,欢也久仰大名,今日一睹风采,始得遂良愿,当真可喜可贺!”

高乾闻言大笑道:“明公取笑了,乾兄弟所为,向为家翁所不齿呢!”

高欢听得这笑声,更觉分外熟悉,当下不由心中一动,忽道:“高英雄气度豪迈,令人心折,倒教我想起河北大地另一位大豪杰来!”

高乾闻言一愣,但听高欢似笑非笑又道:“未知河北壮士高敖曹与高英雄可是同宗?”

高乾哈哈笑道:“敖曹正是舍弟,明公可是见过么?”

高欢点头笑道:“曾有一面之缘,令弟天人之勇,实令人难以忘怀。”

高乾这才恍然,大笑过后又即禀道:“实不相瞒,乾等来此,实为向明公进一言,还请明公斟酌。”

高欢见他言归正传,便也正色道:“高英雄但讲无妨,欢洗耳恭听!”

高乾面露欣喜之色,慨然道:“方今尔朱酷厉,倒行逆施,早已天怒人怨,神鬼共愤,九州之民,人人莫不欲得而诛之。幸明公雄才盖世,威德夙著,远近归心,若振臂一呼,兵以义动,则大事可成也。我信都虽小,户口却不下十万,赋税钱粮,亦足济军资,今愿献与明公。还望明公速速定夺,勿失良机。”

这一番话,可谓是开门见山,言辞恳切,直说到了高欢心口,直教他内心翻江倒海,澎湃如潮。

高欢见他形貌神态情真意切,难以作伪,是以便当机立断,朗笑道:“高英雄所言,令欢感佩之至,今天降二位相助,实乃万千之喜。即刻传我将令,速速摆酒置宴,为二位将军接风洗尘。”

不多时席陈宴开,众将欢欣莫名,自又是好一番畅谈。那封子绘乃是封隆之长男,年纪虽然不大,举止却是一派从容,应答之际,一丝儿不显局促,众人无不暗暗嘉许。

高欢本已甚喜,因观此二人皆非庸常,言谈也甚合己意,故而叙谈之下,兴致愈浓,待遇高乾仿佛长辈,对那封子绘也不啻子侄。宴毕又聊得许多时候,直至夜已三更,方命封子绘与高澄同宿,高乾则与自家共寝,他二人感激无伦,自不待言。

次日晨起,高欢即遣他二人先归,以早作安排,自又引兵东进。

大军行得半日,忽报前方有一人求见。高欢略一阅名刺,见得“南赵郡太守李元忠数字,不由暗忖:“皆道此人乃是酒鬼,却见我何为?”虽如此想,却既不拒绝也不传见。过了半晌,但闻前方隐隐传来数语,道什么“尝闻高公招延隽杰,故不惜远道来谒,今未见吐哺迎贤,慢士可知,请还我名刺,不劳再报” 云云。

高欢不禁暗笑:“好个酒鬼,却有几分特别!”于是当即传命将他引来。

顷刻间,听得车轴声响,一个宽衣博带的中年汉子驾着一辆无蓬露车,施施然而来。只见他膝上置一素筝,左侧放一坛浊酒,右侧置一只土盅,衣带松散,鬓发微乱,眼神儿也有些醉意醺醺。高欢暗道:“果然是醉鬼模样!”

正如是想,却听那李元忠已下车拱手语道:“赵郡李氏元忠拜见明公。”

高欢见他话语间似乎也透着几分酒气,心下有些不喜,是以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免礼”,却并无他言,但静观其变。

李元忠呆了半晌,不见高欢发问,便讪讪爬至车上,拎坛倒了满满一盅酒,居然施施然地饮了起来,尉景欲待斥责,却被高欢立施眼色制止。

李元忠饮了几口,又抄起素筝悠悠弹了开来,继而辅以长歌,吟得几句,复又饮一口酒,如此且饮且弹,且弹且歌,反复以继。

众将看得哭笑不得,却因高欢未尝表态,只得忍耐,高欢听得这嘈嘈切切之曲,嘶嘶哑哑之歌,不禁暗道:“此子狂放倨傲,仿佛三国祢衡,昔年彼虽为曹孟德所不容,我却不妨再试他一试。”于是仍静静地瞧着,不出一声相扰。

好容易待到曲终歌尽,那李元忠忽地叹了口气,方才问道:“天下事已可知矣,明公尙欲事尔朱么?”

高欢见他叹气的样子实在有些好笑,却不便显现面上,当下只正色道:“富贵皆因彼所致,安敢不为彼尽节。”不待说完,却见那李元忠咧嘴微哂,似有些不屑地道:“迂拘小谨,怎地称为英雄?”

忠将闻听此语带着三分不敬,皆有些怒意,欲待反唇相讥,却又见高欢仍是面色如常,便只好做罢。

那李元忠瞧见高欢星眸中似有微微笑意,也觉捉摸不定,顿了半晌,又一脸疑惑地道:“敢问明公,高乾兄弟可曾来过?”

高欢正欲试探,哪里肯如实相告,便忍住笑,摇头道:“未尝。”

李元忠闻言神色更加惊疑,又盯着高欢瞧了半晌,喃喃道:“明公果是真语呢,还是假语呢?”

高欢心中暗笑,口中却仍淡淡地道:“赵郡醉了!”语罢,便令左右扶他下去。

哪知李元忠见状,忙将身子一矮,整个儿贴伏于地,两个军士竟拉他不动,又不好动粗,一时僵在那里。

高欢也未料到他有此一招,正在沉吟未决,却见孙腾闪出禀道:“此君系天遣至此,愿主公勿违天意。”

高欢也觉试探有些过头,便温言道:“赵郡请起,欢别无它意,卿但有赐教且不妨直言。”

李元忠闻听此言,竟眼眶一红,流下一行清泪来,继而慨然语道:“元忠逢此汹汹乱世,早欲择一明主竭忠事之,然漂泊半生,唯见朝廷君黯臣庸,鼠辈当道,四方贼寇,亦俱系宵小;尔朱天宝虽得暂成霸业,却是涸泽而渔、饮鸩止渴,故而难入王道;至于尔朱兆等或凶戾残暴,或勇而乏谋,皆鼠目寸光井底之蛙矣,更不足道。今天幸不绝人望,尙有高公雄才盖世,远近归心,元忠方知此生不虚也,何其喜哉!何其快哉!”

这一番话含情而述,言辞慷慨,悲中带喜,起初只是微带呜咽,语到最后竟已涕泗滂沱,泣不成声,众人当下无不动容。

高欢也是大为震撼,不曾想他竟有如此济世抱负,如此悲天悯物情怀,推己及人,着实由衷感慨,一念及此,连忙起身离座,亲自扶他起来,李元忠瞧着高欢也是朗目盈盈,情绪更是难以遏制,不由颤声道:“明公几乎将元忠欺过矣!”

高欢心下歉然,面上只好微笑致意道:“却才非欢本意,怠慢之处,还请先生勿怪。”

李元忠忙称“岂敢”,语声仍带颤抖,高欢又令左右取来温水,欲亲自为他拂面,李元忠慌忙从军士手中抢过,一边拂拭己额,一边说道:“怎敢有劳明公咧!”语罢竟又嘿嘿笑将起来,惹得众人不由转忧为喜。

待得稍稍平复,只听李元忠又道:“今河北形势,莫如冀殷,殷州城小,又无粮仗,不足济大事,眼下最佳乃往冀州,以高乾兄弟为人,必倾心为明公效劳,殷州便可委赐元忠,此二州既定,河北诸州自可一鼓荡平。”

高欢听得这分析句句在理,颇感喜慰,便留他在帐下暂作盘桓,详拟机密。待过得数日,计划已臻完备,才令他依计行事,自己仍率众向信都进发。

大军方至,高乾、封隆之犹如接纳故主般,早已出城来迎。高欢欣喜之余,四下打量却独不见高敖曹,一问之下才知他领三千兵士在外略地,尙未归来。

过得一日,忽有高敖曹信使回报,道是“三将军有一礼物相赠兄长”,因高敖曹排行第三,故有此称谓。众人还道是什么兵器宝物等战利品之类,岂料呈入一看,却是一件布裙,当下众人无不傻眼,高乾却面露讪讪之色,忙向高欢伏地禀道:“三弟素来粗莽,捉弄乾已成常事,还请主公万勿见怪。”

高欢自然不怪,遂将他扶起,心下却不禁犯愁:高敖曹勇武超绝,当世罕有其匹,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虎将,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方可使其诚心归服。沉吟至此,便道:“敖曹将军至情至性,我喜之唯恐不及,怎忍责怪!如此良才,断不可失之交臂,不知列位何人可与我迎他而来?”

话音甫落,却听帐外一人应声而入,朗声道:“澄儿愿往!”

众人转头去瞧,但见一俊秀少年蓝衣翩翩,大步而来,正是高澄。众人皆有些儿惊讶,高欢却是心头暗喜,如此一来正合己意,只是面上还得试他一试,于是正色道:“军帐之中不可戏言,汝可知否?”

高澄见父亲面上虽一本正经,眸中却有些似笑非笑,又听他话中有话,当下顿觉底气充盈,便朗声又道:“禀父帅,澄儿知晓,此去定不辱命,如若不然,儿甘当军法处置!”

众将听他信心满满,不由暗暗赞叹。高欢心下大喜,便即笑道:“如此甚好,主簿何在?速与他立下军令状来!”

众将见高欢如此严厉,皆纷纷出言劝阻,只恐高澄稍有疏忽,岂是顽的。主簿时为韩轨,也连忙应声闪出道:“禀主公,大公子如此年少,有此建功之心,本已极属不易,实不宜苛求,还乞主公三思!”

高欢尙未答话,却又听高澄回道:“多谢韩主簿与诸位叔伯尊长关怀,既在军营,自当一视同仁,高澄虽稚,岂可擅破此例。”

高欢见他小小年纪便有这般见识,更是大为放心,众人也皆无言对答,当下即命蔡俊率五百护卫队权为保护,才遣其出发。

话分两头,却说高澄初次领命,自是兴高采烈,一出营门即令快马加鞭奔向目的地。不多时到得高敖曹军营附近,但命就地驻扎,遂备了名刺,带着蔡俊与两名随从亲往拜谒。

名刺一递,立时进得帐来,但见一银甲大汉威风凛凛端坐帐中,剑眉怒目,高鼻虬髯,恰与那传说中的十殿阎罗相似,令人视之不寒而栗。高澄心道:“好家伙,果然与众不同,怪不得父帅如此器重!”于是他当下连忙长长一揖,曲身拜道:“晚辈高澄拜见将军。”

高敖曹阅过名刺,知他乃高欢嫡长子,此刻又见他疏眉朗目,生得甚是讨人喜欢,又口称晚辈,十分有礼,便即大笑道:“小公子不在府中安坐,却来某家军营何为?”

高澄听他似有试探之意,立时心中有数,便从容语道:“将军威名如雷贯耳,河北大地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就连晚辈这等黄口小儿也是景仰得很!今日得见将军虎威,才知闻名不如见面咧!”说至此,故意顿了一顿,叹了口气又道:“只是不知千百年后,将军威名依旧否?”

高敖曹听得前半截一脸喜色,不料对方话锋陡转,不由顿时易喜为忧。他沉吟半晌,才道:“大丈夫横行天下,自当建功立业,身后浮名,管他作甚!”

高澄听得此言,心下暗喜,面上却从容不迫,颔首又道:“晚辈听闻前朝桓宣武曾言,大丈夫不流芳百世,亦何妨遗臭万年,但观其一生,终未尝行错一步,可见能流芳百世总好过遗臭万年咧!将军以为然否?”

高敖曹本尙镇定自若,待听得这一番旁敲侧击,顿即色变,忙起身大步行至高澄身前,扑通一声跪地拜道:“敖曹拜见公子,方才礼数不周,还请公子勿怪!”

高澄大喜,连忙回拜:“将军折煞小子了,晚辈怎敢受此大礼,父帅常言,将军至情至性,最是难得,若非军务缠身,本当亲自来迎咧!”

高敖曹闻言,顿觉面上有光,当下扶了高澄起身道:“敖曹乡野村夫,哪敢劳主公大驾,公子亲来,已是受之有愧了。”

高澄见这套欲擒故纵之术马到成功,本已极喜,又听高敖曹眼下对自己也颇为尊重,更是欢欣莫名,顿时对眼前这位形容粗悍,生性豪迈的汉子也生出许多好感,于是将小手一摆,笑盈盈地道:“将军哪里话,晚辈拜见尊长,自是天经地义,况且追本溯源,晚辈祖上与将军出自同宗,若认真论起来,澄还宜呼将军为世叔祖咧!”

这一席话听得高敖曹舒坦无比,分外受用,当即哈哈大笑:“公子能言善道,某家说汝不过!只是如此称呼,某家实在担待不起。事不宜迟,还请公子代为引荐,速速回拜主公才是。”

高澄点头称是,遂与他清点兵马,一起驰回信都。两下相见,高欢自是喜不自禁,一来帐下得添一员绝世猛将,二来爱子如此年少便有如此胆色见识,两者皆是可遇不可求,非常难得,当晚特地摆下酒宴,为他二人接风,军中一片欢腾,毋庸赘言。

过得两日,忽接朝廷诏书,赐高欢“渤海王”爵位,征令入都。众将多半瞧破把戏,高欢何等样人,自然心知肚明,此乃尔朱世隆等欲设计相赚,只是小人奸谋,犹显稚嫩,又如何能让他得逞!遂托词河北盗贼未平,不便前往,同时一面调段韶、娄昭率五千兵至信都,晋州只留七千兵马据守,令高隆之、高琛、贺拔焉过儿等全力布防;一面又在信都加紧训练,筹备钱粮、军械等一应战事所需。

对此朝廷果然毫无办法,数日内,竟又授高欢为大都督东道大行台,领冀州刺史。这一招连高欢自己也未料到,喜出望外之余,对那尔朱氏把持的朝廷不免生出几分轻视,众将也是豪情勃发,纷纷言道:“主公众望所归,还宜速讨尔朱,建千秋伟业!”

高欢本是雄心万丈,得此良机,岂可白白放过。只是眼下还需一个万全之策方可一举成功。于是稍作思索,便令段荣等伪造尔朱兆书函及并州征调令各一封,并立即张示各营,只说是朝廷有令,将遣六镇兵士刺配契胡,征讨步落稽(胡人之一种)。

这消息传出,各营士兵统皆惶恐不已,只因那契胡乃尔朱氏嫡系军队,个个残忍骄横无比,一旦刺配过去便成奴兵,非但遭受任意打骂,供他消遣驱使,甚且稍有不慎,即有杀身之祸。而步落稽远在边陲不毛之地,征讨他们往往也意味着九死一生。众人皆是娘生爹养,哪个甘心遭受那非人待遇,又因在高欢军中早已尝到了人间温情,故而谁也不愿离开,此刻得此消息,个个哭丧着脸,好似爹娘仙去,统皆成了无依无靠弱小孤儿一般。

高欢见时机成熟,当即调一万兵士出西郊,并亲自赐酒送行。屹立郊坛,但见黑压压的队伍四下绵延开来,好似墨云压城一般,抬眼望去,人人面上皆有忧惧之色,在阵阵秋风中,更显凄凉。

高欢举杯在手,不由触动伤怀,可巧尘沙一扬,当即迷了眼眸,但觉眸中一涩,英雄泪便遏制不住流了下来。众军士本来尙能勉强忍住,此刻见得爱兵如子的高将军当众落泪,顿时再也忍耐不住,不知谁先“哇”地哭出了声,众人竟纷纷嚎啕开来。一时间哭声四起,愈来愈隆,几乎震动原野,响彻云霄。

此情此景,高欢大感悲伤,不觉也是泪如雨下,当下唯有强自举杯,对着众人振声谕道:“尔等勿悲,且听贺六浑一言!”

众人本已悲不自胜,但对高欢一向奉若神明,敬佩有加,闻言只得稍稍抑制。

待得悲声稍减,高欢才又朗声谕道:“我贺六浑与尔等均为异乡羁客,义同生死,本是一家,不想朝廷征调如此!今若西向,一当死;延军期,二当死;配国人(契胡雅称),三当死,奈何奈何?”

话音甫落,只听众人齐声高呼道:“只有造反一法!”

高欢听得造反二字,眉头一皱道:“造反二字实非美名,若逼不得已,须推一人为主帅。”众人顿即转忧为喜,当然都推高欢。

高欢却又叹了一口气道:“尔等独不见葛荣么?他有百万之众,却散漫无纪,终致败亡。今若推我为主帅,当一切听我号令,勿凌汉人,勿违军纪,否则我贺六浑不能重蹈覆辙,为天下耻笑呢!”

众人听得此言,不啻伦音法旨,好似得遇救苦救难大菩萨一般,那里还有什么犹豫,当下连忙齐齐跪倒在地,异口同声地叩首道:“主公之命,生死不违!主公教诲,永不敢忘!”这十六个字经万人之众齐声高呼,顿时如潮滚滚,声动天际,较方才痛哭流涕的场面又是大不相同。

高欢不觉想到了十年前,初为函使之际,在平城附近安抚流民的情形,只是今日之声势又绝非当时可同日而语了,当下心中感叹之余,遂令宰牛杀羊犒赏三军,竖起“清君侧”大旗,准备克日向洛都方向开拔。此时此刻,片刻前的忧惧悲伤情绪早已一扫而光,大众无不欢呼雀跃,仿佛刚从地狱升到天堂。

常言道山雨欲来风满楼,这边厢蛟龙出海方才堪堪露头,那边厢已然雷霆万钧步步紧逼,两厢遭遇,必有一场恶战。

欲知胜负如何,且阅下回。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