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欢被她突如其来此举惊得一呆,又见她瞧着自己媚眼如丝,更觉心慌意乱。遂连忙纳气调息,收真摄元,强作镇定。
待好容易心平气和举目再瞧时,却见尔朱文恬眼波中溢满笑意,又轻飘飘舞动娇躯旋至乃父跟前,也如法炮制。随即便听她徐徐吐音,娇声儿拜道:“孩儿恭祝父帅佳酿三杯,愿父帅松柏之姿岁岁年年,长长久久!”众人见状,忙也一齐持盅同贺。
尔朱荣大喜,当下哈哈一笑,朗声道:“我儿孝心可嘉,诸君赤诚难得,既如此,本座便一并领受罢!”语毕即举盅过顶仰头一饮而尽,众人忙也陪饮。
尔朱文恬待大众重新落座,旋即告退。唯趋出时,特又回眸深深瞧了高欢一眼。
高欢虽暗叹她率意而为当真不比常人,但此情此景却也只得假作不知。这时蓦听一人朗声打破沉寂,啧啧赞道:“多日不见,二小姐花容月貌,愈发卓尔不群,只不知日后何等样人方能有那福分与她为伴呢!”众人闻言侧首看时,原来却是元天穆。
尔朱荣又是哈哈一笑,摆手道:“天穆兄哪里话!小女自幼为本座宠溺坏了,一向顽劣得很,只是今日倒还识些大体罢了。本座还愁她以后能否嫁得出去呢!”
那元天穆闻言忙又郑重道:“大都督说笑了,似二小姐这天仙般的女子,便算九重云霄上的玉皇大帝也可配得!如蒙大都督不弃,老夫愿为二小姐也作一回冰人!”
听得此语,尔朱荣略作沉吟,又向高欢瞥了瞥,才徐徐言道:“如此好倒是好,只是天穆兄有所不知,恬儿性子与娥儿不同,此事便连本座亦须和她相商呢!”他口中如此说着,面上却浮起几多惆怅几多欣慰。
高欢前些时候早知尔朱文恬排行第二,上有长姐一位,芳名唤着“英娥”,已然嫁于当今天子为妃。只是此外却知之甚少,此刻听他二人一番对答,敢情恬儿阿姐的婚事,亦是这元天穆保的大媒。而观尔朱荣神情,想来于他自己口中的“娥儿”,定觉有一丝亏欠,是以对着恬儿自然便加倍宠溺了。
一念及此,只听那元天穆絮絮又道:“原来如此,不如老夫先提一人选,以备大都督与小姐闲来斟酌一二,未知大都督尊意若何?”
尔朱荣闻听此言若有所思,半晌才点了点头,寂然道:“如此也好,这次人选却不知是谁?”
那元天穆闻言忽地嘿嘿一笑,居然老脸一红,讪讪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高欢虽知这老儿断不可能荐己,但听他如此说,心中仍不由一惊。果然那元天穆顿得一顿,才又朗声续道:“便是舍侄元宽。”
高欢闻言虽舒得一口气,却不知怎生又有些儿失落。待听得尔朱荣止淡淡地“哦”了一声,才又宽下心来。那元天穆老于世故自会察颜观色,见此番所提似乎不大讨好,于是赶紧干笑几声转移话题。
又吃了好些时候,众人多半已是腹中渐满醺意渐浓,尔朱荣饮了许多,不觉也有三五分醉。只有高欢、尔朱兆面不改色,清醒如初。
正在此时,忽有小校来报,说是恒、云二州守将道贺来迟,现在府外听召。尔朱荣闻报脸色当即一沉,冷冷喝道:“速与本座唤进来!”
高欢见尔朱荣神色,顿觉不妙,不禁替迟来者捏一把汗,隐隐耽起心来。思忖未已,已有满头大汗的两员将领昂首趋入,一位看起来年近四旬,身形八尺开外,面目沧桑,神情肃然;另一位年纪似乎在而立上下,长约七尺五寸,生得浓眉大眼,轮廓方正,处处颇显刚毅。
只见他二人一左一右步入厅来,双双曲膝拜道:“属下斛律金、库狄干拜见大都督,此番恭贺来迟,还乞大都督责罚!”
尔朱荣闻言冷冷瞧着他俩,还未答话,却听尔朱天光忽地干笑两声,语带讥讽地道:“好个斛律金、库狄干,汝二人眼里还有我家大都督么?”
他二人听得此言愣得一愣,旋即忙又郑重回禀道:“三将军何出此言?属下等向来忠心耿耿,岂敢有半点不敬!”
尔朱天光一听这话,愈发咄咄逼人道:“好个忠心耿耿,大都督寿诞,全军上下唯有汝二人姗姗来迟,如此大不敬,尔等尚有何话说!”
他两二人还欲待辨解,怎奈一时嘴笨舌拙,吞吐半晌才道出“只因有紧急军务相累,并非存心如此,还乞大都督明鉴”一语。
岂料尔朱荣尚未开言,却听另有一人从旁哂道:“我等各有军务政务在身,却又如何?看来并非存心一语,实在悖谬至极!”
这一句话却无异扇风点火火上浇油,委实厉害阴毒,惹得尔朱荣立时怒不可遏,勃然大怒,当即厉声喝道:“混账东西,休得巧言狡辩!刀斧手何在?速将他二人与本座推出辕门,斩首示众!”
毕竟他二人性命如何,且阅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