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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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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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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沟小站上的栀子花》连载

第一十二章 打麻将

山区小站的日子大多数时候是寂寞无聊的,白天上班有事干还好过些,到了夜晚除了看看满屏是雪花的黑白电视和满天的星星外,就没有其它更好的娱乐消遣方式,日子自然过得十分单调乏味。耐不住寂寞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尤其是年轻的单身职工,谢志美就是其中一个。

一天傍晚,谢志美带着通信工区工长刘治华来到我们信号工区,手里还提着一袋东西,兴奋地对我们工区的人说:“我整了点好东西,让大家开开眼。”说完将袋子里的东西倒在办公桌上,那是一堆刻有图案和汉字像小砖头样的小塑料块块。

我们都没见过,不知是何物,大家都将不解的眼光投向了谢志美。谢志美解释道:“这就是快要失传的中国国粹――麻将。”

哦,这就是传说中的麻将啊!我想起来了,在反映民国故事的影视剧中好像看到过这玩意儿,印象中这麻将是解放前国民党反动派、达官贵人、流氓阿飞们用来赌博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想到这儿,我对谢志美说:“什么国粹,你蒙谁呢?分明是赌博的工具,你趁早拿走,我们可不想染上赌博的恶习。”

谢志美啧啧道:“你真是少见多怪,没文化!这怎么是赌博工具呢,这是咱老百姓的娱乐工具!今儿,我就是来给你们普及娱乐知识和技能的,提高一下你们的中华娱乐文化知识水平。麻将活动作为一种中国传统文化现象,集益智性、趣味性、博弈性于一体,魅力及内涵丰富,底蕴深厚而悠长,其独特价值堪称国之瑰宝。”

我说:“你讲得很深奥,很有水平。反正我们闲着也是闲着,那我们就耐着性子洗耳恭听谢教授上课,看看你狗嘴里能不能吐出象牙来。”

从识牌、洗牌、码牌、出牌、和牌到计算输赢点数,谢志美一五一十地给我们讲了一遍。这打麻将比打扑克牌要复杂多了,似乎有点意思,我和刘立刚有些跃跃欲试,只有买东方不以为然,躲到自己宿舍看书去了。四个人试着打了几圈牌,逐渐找到了点感觉。谢志美夸奖道:“电务段到底是高科技单位,职工素质就是高,学麻将上手比其他单位的人快多了!”

我谦虚地说:“哪儿是我们素质高啊,分明是你娃子有水平,教的好,谢教授。”

就这样,“谢教授”的绰号很快传遍了北村沟站区以及左邻右舍的站区。

许多耐不住寂寞的人纷纷上门找到“谢教授”学习搓麻技艺,没多久,北村沟站和周边小站上的职工及家属都成了他的学生,甚至远在十里外的北村沟镇和北村沟煤矿也有不少人慕名跑来向他求教,不到一个月的功夫,“谢教授”便桃李满山沟了。刚开始,大家都不以赢利为目的,纯属娱乐消遣。就在大家玩兴正浓时,“谢教授”又放出话来,说纯娱乐性的搓麻活动无法提高牌技,一点也不刺激,必须注入金钱的血液,才能让大家伙儿更加兴奋。此话一出就得到了许多人的响应,我们工区老少爷们也有人准备响应,被我给阻止了。

我告诫他们:“只许娱乐,不准当赌徒!赌是万恶之源,决不能开这种口子!谁敢赌,我扣他奖金!你们还指望靠它发财致富吗?”

吃过晚饭,我对珍珍说:“我和别人约好了要在工区搬‘砖’,今晚就不陪你了。”

珍珍说:“别干太晚,小心累着!”

吕新来、闵晓宁、刘治华和我四人凑了一桌,把麻将搓得哗哗直响。轮到我坐庄,起了一手好牌,整个大和应该不成问题,心中十分兴奋。这时,珍珍走了进来,只对我说了声:“你跟我来,我有话说。”就朝我的宿舍方向走了过去。

我依依不舍地离开桌子,脑子还沉浸在那手好牌中,直至一盆凉水浇到我头上,我才发现进了自己的宿舍。只见珍珍杏眼怒睁,将手中的脸盆掼在地上,气乎乎地向我吼道:“你敢骗我,说是来搬砖,原来是来工区赌博,你要气死我呀!”

我愣愣地看着她,有些不可理解,往日娴静的她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脾气呢?

“说话呀,你哑巴了吗?”她一副大姐姐教训小弟弟的模样。

我苦笑了一下说:“我们没有赌博,完全是娱乐性质的,不信你问闵师傅他们。”

听到我们这边整出如此大的动静,那三个牌友跑到我的宿舍围观。看着我一副落汤鸡的样子,闵师傅开心地说:“杨工长,你们湖北人跟我们北方人还真不一样,洗个澡还穿着衣服。”

刘治华说:“原来湖北人洗衣服是穿在身上洗的啊。”

吕师傅说:“白护士啊,你不能这么惯着他,不管是洗澡还是洗衣服,你让他自己动手嘛。”

听这几个人如此打趣,珍珍委曲地说:“他当工长的带头赌博,你们也惯着他。他是个大骗子!”

闵师傅故作严肃地说:“白护士,我们可以作证,你们家江江绝对没有赌博,我们刚有赌博的念头,他就以扣发奖金威胁过全体工友,我们哪儿还敢赌博啊!我们就是晚上闲着没事,打个不带彩的小麻将娱乐一下。你们家江江就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我向毛主席保证!”

珍珍对闵师傅说:“我冤枉他了?”

闵师傅肯定地点点头:“这是一起严重的冤假错案,你得为你们家江江平反昭雪。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撤退,你们小两口留步,不用送!”

他们一走,珍珍对我说:“快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洗。”

我故意绷着脸说:“我不脱,你就这样洗。”

她啧啧道:“哟喂,男子汉大豆腐,咋就不能受点委屈哩?好,依你,就这样洗,我去接盆水给你浇个透心凉。”

我突然抱住她,腾出一支手在她的腋下胳肢她的痒痒肉:“你这个小坏蛋,让你冤枉人,让你冤枉人!”

她最怕我挠她的痒痒肉,痒痒得她咯咯直笑,直笑得喘不上气来。

珍珍打小失去父母,她的心理应该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可我那时年轻,不仅不懂爱情,不懂女孩子心理,更不懂珍珍独特的心理。打个小麻将,她过敏地推断我会因赌博变坏,进而变心。为了不失去我,她对我实施了“浇水”警告行动。在和她相处的日子里,我只晓得和她一起傻乐呵,一起疯玩,压根没去琢磨过这方面的问题。尽管她浇了我一盆凉水,却没起到醍醐灌顶的作用,我懵懵懂懂的思想状态丝毫没有改变。她这种“过激”行为,也没引起我的警觉和重视,这为日后我失去她埋下了伏笔。

“浇水”风波后,工区老少爷们儿再也不敢邀请我一起打麻将娱乐了,谢志美和刘治华也不来工区玩了。除了上班,谢志美不是在能带彩的麻将桌上,就是在赶赴能带彩的麻将桌的路上。他和牌友们的“彩注”由壹角钱起步,最后达到壹元钱,一场麻将打下来,输赢有时高达上百元之巨。要知道那个时候,我的月收入也才五十多元,这一百元相当于我的两个月收入,他们真敢造啊!谢志美到底是麻将“教授”,牌技高人一筹,加上他发扬敢打敢拼的优良作风,每个月输少赢多,荷包鼓得快要撑破了,没有辱没我给他起的“教授”名号。

有一天休班,谢志美打探到北村沟煤矿有人摆出了两元钱“彩注”的擂台时,便邀请刘治华一起兴冲冲地赶了过去。

晚上十点多,我正要上床睡觉,来了一高一矮两个便衣公安。他们问:“你是谢志美和刘治华的兄弟吗?”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啊!大晚上的公安上门找我,一定是出什么大事了。我回答道:“对呀,他们是我哥们,你们找他们有何事?”

高个子公安说:“他们打麻将赌博,被我们抓住了,按照治安处罚条例,除没收全部赌资外,还要罚款二百元。他们说你是他们的好兄弟,让我们来找你,请你明天带上二百元,到镇派出所去领人。”

一听还要罚二百元钱,我有些急了,我从哪儿给他们整这么多钱去啊。我堆出笑脸:“公安师傅,能打个商量吗?你们以关代罚,关他们狗日的十天半个月的,不给吃不给喝,好好惩戒一下。只要他们能改邪归正,教育一下,就别再罚款了吧?”

矮个公安说:“你这小伙子可真逗,治安处罚条例是能商量的吗?明天不把罚款交来,从第二天起,每过一天,罚款再增加十元。”

说完这话,他们立马转身走出我们工区,像幽灵一般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自从给珍珍买了那台录音机后,她就以不能让我乱花钱为理由,要我如数上交每月的工资,不得有一分钱的私房钱,要花钱必须提出申请,并说出正当的理由。还没成家,我就失去了财务自由了,悲摧啊!现在遇到突发事件,要替他们交罚款,就必须向珍珍汇报这事,请示一下“财务主管”能否支出这笔款项,同时,也查查我们俩加在一起的财富有没有二百元钱。

听完我的汇报,珍珍断然否决道:“不管他们,他们造的孽凭什么要我们去付出?”

我劝道:“一开始我也不想管他们这破事,可是我冷静地一想,才明白他们让公安来找我,是不想让单位的人知道他们丢人现眼的事,怕影响不好。同时,也说明他们对我是信任的。哥们嘛,关键时刻我不帮他们谁帮他们?我们先替他们把罚款交上,等把他们领回来,再让他们还我们。”

珍珍没好气地数落我:“你看你交的是什么人呀,你们湖北人,你们男人咋都喜欢赌博呢?往后你离他们远点,指不定他们还会做出什么缺魂的事来呢!”

珍珍从不说脏话带脏字,就连骂人缺德也由缺魂来代替,多善良纯洁的一个好姑娘啊!

我说:“他们个人喜欢赌博,不代表我们湖北人我们男人都是坏人吧,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好珍珍,求你了,就这一次,看看咱小金库的银子够不够捞人。”

珍珍坐在床边扭过头不理我。我绞尽脑汁地想啊想,试图找出更能拨动她心弦的理由来说服她“拨款”。我搓着手,在她宿舍里不停地转磨磨。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珍珍起身打开一个带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钱包,数了数后,又从一个小铁盒里拿出一本活期存折,看了看说:“现金只有八十五元,活期上还有一百多元,这些钱本来是要给你买套西装的,你明天拿去先捞人吧!”

我咧开嘴笑了:“你真是救人救难的观音活菩萨啊!”

第二天,当谢志美从小黑屋刚一走出来就急切地问我:“你没把我的事告诉我们车站的人吧?”

我说:“你就把你的心放进你的狗肚子里吧,我要是让你们单位的人特别是让你们单位的领导知道了,你美好前程肯定就毁于一旦!你这点小心思,我还能猜不到吗?”

谢志美松了口气说:“千万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啊!”

我不满地说:“咋只想你丢人的事啊?也不问问我赎你的钱是怎么千辛万苦要来的!你说,赎你的钱啥时候还我?”

谢志美叹口气说:“唉,兄弟啊,这次我是栽了个大跟头,派出所收缴了我全部财富,一分钱都没给我剩,等以后发工资慢慢还你吧。你还得借我点生活费,不然我饭都没得吃。”

我摇摇头:“我上辈子一定是有欠你的钱没还。”

谢志美嬉皮笑脸地说:“好人有好报,兄弟的大恩大德我会铭记在心。”

我说:“你得感谢我们家珍珍,她才是救人救难的观音活菩萨!”

刘治华一直没言语,回到北村沟站快要分手时,他对我只说了一句话:“你是个好兄弟,我就大恩不言谢了。”

从小黑屋里放出来后,谢志美就不再碰麻将了,每天老老实实上班,休息时间就待在宿舍看书写东西,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们车务部门的工资比电务的高,还有额外的其它奖金,所以,他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把我替他们俩交的赎金全部还清,另外还多给我五十元,说是给我的封口费。

我把五十元钱摔给他:“你这是么意思撒?如果你非要给封口费不可,我就把你的事诏告天下,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谢志美对我竖起大拇指:“够哥们!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话!”

拿着谢志美还来的二百元钱,珍珍拉着我跑到梅芗市百货商场给我买了一套她早就看中了的西装。这是我的第一套西装,穿上西装,打上领带,人立刻精神了百倍。珍珍满意地点点头,夸赞道:“杨工长,穿上西装还真是一表人才呐!”

我开心地说:“谁叫咱长得帅呢,即使穿工作服也好看,哈哈。我的新衣服有了,你也买套新衣服吧,别把持着财政大权,行毫不利己,专门利我之事,要不然我会心里不平衡的。”

她说:“我还没看中合适的,等有合适的再说吧。”

我俩的工资不高,除了吃饭外,每月也剩下不了几个钱,她就像是像一个勤俭持家的家庭主妇,每天精打细算着过日子,从不乱花钱,也舍不得给她自己添置新衣服。还没成家呢,就早早地展示出贤妻良母的优秀品质,让我在幸福感动之余,更加地疼爱起她来。为了鼓动她为自己置办新衣服,我经常叨叨她,她就是不听劝,还嫌我啰嗦,最后差点跟我急了。

唉,真拿她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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