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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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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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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沟小站上的栀子花》连载

第三十章 失恋

每到晚上,我满脑子里都是有关A型性格的胡思乱想,她怎么会懂血型与性格这么大的道理呢?我忽然想起谢志美有一本这方面的书,一定是他给珍珍灌输的这种理论,给珍珍洗的脑。珍珍怎么就会受谢志美的蛊惑呢?这个问题想得我脑仁都疼。在疼痛之际,曹操的一句诗浮现在我的脑海: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我想起来了,小饭店里还真有杜康酒。不行,我得用酒精调节一下这个不良的情绪。我披上单位发的蓝色劳保大衣,走出宿舍,向谢志美饭店方向走去,走了一会儿,听到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好像有个人影闪了一下就不见了。我也没在意,继续向前走。来到饭店,饭店居然还亮着灯,但门是关着的。我敲开门,萍娃有些惊讶又有些惊喜:“大哥哥,这么晚你还没睡嗑睡?”

我说:“我睡不着,给哥来瓶杜康!”

萍娃说:“没得啥子菜喽,只有点把子花生豆,郞个喝嘛?”

我说:“有花生豆就成。”

萍娃说:“一个人喝闷酒容易醉喔,我来陪你嘛!”

我有点好奇地问:“你啥子时候学会的喝酒噻?”

萍娃没回答我的话,而是麻利地开酒瓶倒酒,将花生米装盘摆上,端起一杯酒说:“第一杯,感谢大哥哥的救命之恩!说完一口喝光。倒上第二杯后说:第二杯,感谢大哥哥的活命之恩!”说完又一口闷了。

其实我这个人的酒量不大,顶多是二两的量,超过二两准醉。所以我总是能克制自己每次喝酒不超量,但今天心情实在是苦闷至极,无法排遣,不得以才破了二两酒的酒戒。看萍娃说话喝酒的架势像个小大人,我不禁乐了起来。她看我在笑,羞涩地低下头,低声说:“女娃儿喝酒,让大哥哥笑话啰。”

我摆摆手说:“我啷个笑话你嘛,我是觉得你这样好可爱!”说完,我也饮干杯中酒,萍娃马上给我满上。

就这样,她一杯,我一杯,很快就喝完了一整瓶酒,当然,我也就醉得不醒人事了。当我被惊醒时,感觉自己脑袋冰凉凉湿淋淋的,像是淋了一场大雨。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身旁躺着同样是湿淋淋的萍娃。我一下子爬了起来,看到珍珍手里端着一个脸盆,对我正怒目而视呢。我脑子一盆浆糊,不解地问珍珍:“这是那里,你怎么在这儿?”

珍珍将脸盆惯到地下,大喊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防住了大妖精,却没防住这个小妖精!我要和你分手,分手!”说罢,跑出了门外。

我定了定神,终于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了。我安慰吓得直哆嗦的萍娃:“你别怕啊,不关你的事。你自己先换上干净的衣服,别冻着了!”

说完,我也冲了出去。此时,小雪花还在天空中飞舞,地上也积上了薄薄一层雪,因雪不大,远远地还能看到珍珍模糊的背影,她跑到职工单身宿舍一个路灯旁边停了下来。这时,吉他伴奏的歌声忽然在不远处响起,是一个男声独唱,他唱的是《路灯下的小姑娘》。

ha!在那盏路灯的下面

有一个小姑娘在哭泣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

ha!小姑娘哭得多悲伤

不知道是谁把她抛弃

她现在该到哪里去

——亲爱的小妹妹

请你不要不要哭泣

你的家在哪里

我会带你带你回去

亲爱的小妹妹

请你不要不要哭泣

我会用我的爱温暖你的你的心灵

哦,不要不要悲伤

哦,不要不要哭泣

哦,在这夜里妈妈还在还在等你

哦,不要不要悲伤

哦,不要不要哭泣

啊,在这深夜

让我带你带你回去

循着歌声,我渐渐地看清了唱歌人的样子,是谢志美!

只见谢志美边唱边弹边向珍珍走去,这场景就像是爱情影视剧中的片断,他俩是男女主角在认真地表演,我只是个配角,躲藏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黑暗的角落里。

我绝望地注视着路灯下的两个身影。谢志美越走越近,珍珍停止了抽泣,突然一个转身扑向谢志美,紧紧抱住,谢志美双手伸向天空,顺势搂住了珍珍的腰,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直到雪花落满全身,变成两个雪人。

我无声无息地回到自己宿舍,想啊想,怎么也想不明白,我怎么就和萍娃睡到了一张床上了哩?珍珍又是怎么知道我在小饭店萍娃那儿的哩?她为什么不听我解释一下哩?这酒喝的,自己坏情绪没调节好,倒把恋人给调节到别人怀里了。我倾注了全部心血和热情的初恋,难道这么快就结束了吗?我对她的感情还抵不过谢志美的一件衣服、一块表、一袋大米吗?尽管没有突破男女最后那道防线,但我们俩毕竟同过两次“床”啊,关系应该是牢靠的。我承认,谢志美追女孩子比我聪明会来事,实惠、浪漫等招术双管齐下,像丘比特的神箭,每一支都能准确无误地射中珍珍的芳心。相比之下,我的方式就显得单调而缺少情调,除了每日和珍珍卿卿我我腻腻歪歪,我好像就不知道还能干点其它什么了。仔细想想,其实我根本就不懂女孩子的心思。看来,谈恋爱也是一门学问啊!尽管如此,我觉得自己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的优点,比如身体强壮孔武有力,能给她最有效的保护,绝对不会让外人伤害她。还有做男人的责任,有担当,最重要的是我有一片对她最纯最纯的爱心。或许,她只是耍耍小性子,过一晚上气一消,明天我再向她解释清楚,误会就会消除,她就会和我重归于好。想到这儿,我有些释然,安心地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起床后习惯性地朝珍珍住处走去,快到她宿舍时,门突然打开,谢志美从里面走了出来,像是喝醉酒一般,摇摇晃晃地低头向自己办公室方向趔趄而去,好像没看到我似的。我有些恍惚,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我叹息一声,转身向自己工区挪去,就在转身的一瞬间,我感到身后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我,那是一双美丽而怨恨的眼睛,放射出冰冷的光,让我不寒而栗。我突然飞奔起来,逃也似的跑回工区,好像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啊,绊索交错,世事莫测,命运多舛,我所期盼的幸福爱情,竟是一团迷幻的光圈,一场竹篮子打水。

一整天我饭不思茶不饮,无精打采,什么都不想做,像是丢了魂一般。到了晚上,怎么也无法入睡,眼前尽是谢志美从珍珍宿舍出来的情景和珍珍那双怨恨的眼睛。他们俩肯定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我敢断定,这个判断折磨得我无法安眠。就在我在床上翻烧饼时,工区电话铃急促地响起来,是车站值班员打来的,他说赶快带人去扫道岔里的雪,雪下得太大,道岔都转不动了。

雪越下越大,北村沟站的道岔全都被雪掩埋,几乎都转换不动,让车站运转室值班员无法排列列车进路。我们和工务、车务部门的职工一起轮班扫道岔里的雪,连扫了三天,累得我快要虚脱了,每次扫完雪,饭都不想吃,只想睡觉。最后一次扫完雪,我整整睡了一天。傍晚六点多,一睁眼看见谢志美站在我床前,我被他吓了一跳。

他说:“睡好了吧,我想请兄弟你喝酒,可否赏脸?”

我睡得有些臆怔,茫然地点了一下头,就跟在他后面机械地挪动着双腿。

在他那个珍美饭馆刚一坐定,两个凉菜就上了桌。谢志美从一个玻璃柜里拿出一瓶杜康酒,利索地倒上两小碗,将其中一碗推到我跟前说:“来,兄弟,先把这一碗干了!”

我说:“且慢,跟我说实话,你这摆的不是鸿门宴吧?”

“什么红门宴绿门宴的,就是家常宴。放心喝吧,酒里没下毒!我先干为敬。”说完,谢志美将一小杯酒一口闷了,我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也将酒一口闷了。

“说吧,你就开门见山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不急,常言道,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方能渐入佳境。吃两口菜再干两杯酒。”

走完他说的程序,谢志美瞪着红红的兔子眼开口道:“珍珍是不是让你用过了?”

“嗯?用过了是么意思?”我有些不明白他的话。

“你就别装纯洁了,她早不是黄花大姑娘了,我接过来的是个二手货!”

“你小子好不地道,抢了兄弟的老婆,还得了便宜卖乖。你懂不懂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什么他娘的二手三手的。”

谢志美急赤白咧地为自己辩白:“抢?我怎么会做这么弱智的事情呢?这是竞争,靠的是智慧,你不懂!再者说,一个大美女上赶着投怀送抱,谁抗拒得了啊?老话儿说,英雄还难过美人关呢,我也是冇得法啊!”

也是他喝高了,话匣子一打开就止不住了:“你不晓得晚上她在床上那个浪样,像是另外一个人,完全不是白天那个淑女模样,总是不停地要,搞得我快要散架了,你说这还是黄花大姑娘的做派吗?”

听他说二手货时,我就想发作,但没发作。听到他说珍珍浪时,我没忍住,将一杯酒全泼向谢志美的脸上:“你混蛋!不许你这么作践她糟蹋她!”

谢志美一抹脸,委琐地笑了笑:“你正好把话说反了,不是我糟蹋她,是她在糟蹋我,我可是个童男子啊!再说,她现在好像跟你没关系了吧?”

我激动地大叫:“你是童男子?放你妈的狗屁!你们未婚同居,可耻!一对狗男女,我瞧不起你们!”

谢志美迷乱着双眼笑道:“真是个夫子啊!结婚证不就是一张纸吗,想扯一张,分分钟的事。”

我拍着桌子:“我不管那么多,就是不许你糟蹋珍珍,不许!”

说完后,我一把将桌子掀翻,气哼哼地走了。

珍珍和谢志美好上后,很快就搬进了谢志美的站长办公室旁边的休息室,和谢站长谢经理公开同居,脱离了单身宿舍严重污染的苦海。从此,谢志美和珍珍出双入对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美好生活。珍珍不用在自己宿舍里做饭了,一日三餐全都在谢志美的小饭店解决,小饭店的白米饭和足够丰富的油水滋养着她,没多久,人就开始微微发胖,显得越发的光鲜、滋润、漂亮、性感。谢志美还时不时地带珍珍到省城逛逛,每次回来,珍珍身上都会有新款衣服在站区展示。有一次居然把长发整成了卷发,像个妖艳的少妇。相比之下,我成了孤家寡人,过着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还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苦日子,身体一天天往下掉膘,没几天的功夫,我就瘦得像吸大烟的人了。

自从谢志美和珍珍好上了后,珍珍就很少和我打照面,偶尔碰见,也不说话,如陌路人一般,分手时说好的哥哥妹妹哩?原来在她那儿也只是说说而已啊!她给个棒槌,我还就当针(真)认了。而谢志美见了我,总是一脸的尴尬。除了工作上的联系外,我尽量避免碰见谢志美,主要是因为怕自己控制不住,一旦动起手来把他打出个好歹来。

孤独的日子如漫长的冬夜,我第一次体会到煎熬的滋味。

我决定离开这个伤心之地,给段劳人室写了份请调申请,请求段长大人给我换个地方,去哪儿都行。

段长在电话里不解地问我:“你小子在北村沟干得好好的,还谈了个漂亮的女朋友,多好的事啊,怎么就不想在北村沟干了呢?”

我在请调申请里没说我失恋的事,这种事是不好在申请里说,可也不好在电话里向段长说。我将申请中写的理由重复一遍:“是我不会搞管理,当不了这个工长,想换个工区,换个环境。”

段长说:“真是这个原因吗?如果是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不同意你的调动申请。你们工区整体工作还是不错的嘛,说明你管理还是有方的,对你,我还是放心的。你给我听好了,把你们这些人往哪儿放,是我考虑的事。你该操心的是踏踏实实地在北村沟工区当好工长,安心工作,把电务段的北大门看好喽,懂不?”

得,我还要在北村沟继续受煎熬。

见我整天闷闷不乐,闵师傅逗我:“工区的老少爷们,过来排好队,一齐向我们杨工长死去的爱情三鞠躬。”

我苦笑一下:“闵师傅你就拿我开涮吧。”

闵师傅还没完没了,继续说道:“谢志美是湖北人,你也是湖北人,做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哩?快煮熟的鸭子愣让别人抢走,你还敢自称是九头鸟?真给你们湖北人丢脸!”

我回应道:“我是个水货湖北佬,谢志美却是地地道道的原装湖北佬,跟他这只九头鸟比,我算什么鸟啊?”

闵师傅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介孩子就是老实,你为嘛不能先上了车,再补票哩?你小小年纪比我们老一辈人还要封建保守,想当年,我们――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懂,你嘛都不懂!”

刘立刚在旁边架秧子起哄:“说说呗,也好让我们年轻人接受老革命的传统教育,长长见识。”

“哟喂,说嘛介么热闹?”李大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工区。

刘立刚笑道:“闵师傅正在痛说革命家史呢,刚说到你和闵师傅年轻时谈恋爱那一章。”

李大夫点着闵师傅的鼻子说:“你呀,准又在瞎得瑟,你也不怕把介些个孩子们教坏。”

刘立刚说:“李大夫,我们不怕他得瑟,就怕他教不坏我们。”

我把李大夫叫到一边问她:“我和珍珍那点事,闵师傅怎么都知道了?”

李大夫说:“珍珍身边没有亲人,这孩子嘛事都和我说,有时也抱怨过你对她的态度,所以闵师傅也多少知道点你们俩的事。我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结束了,多好的一对儿,怪可惜了的!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心忒软,和谢志美比,你一点也不像湖北人。”

见我没说话,李大夫接着说:“其实你可能不太了解她,别看她比你小两岁,但她要比你成熟,女孩子嘛,成熟的早些也正常。你好像还是个小男孩儿,对成年人之间的那点事嘛也不懂。人嘛,就怕比,男女之事谢志美比你懂得多,加上他又会讨女孩子欢喜,所以,你就被比下去了。俗话说的好,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你也不用灰心,再找女朋友就会有经验了。我们医院大姑娘有的是,回头大姐我给你介绍。”

我赶忙接话:“我现在没这个心思,以后再说吧!”

李大夫叹息道:“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珍珍,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来。也好,等你什么时候忘掉她后,再来找我,你的终身大事我管定了。”

还真是个热心肠的大姐!我心里得到些许的安慰。

我的女朋友成别人的女朋友了,可日子还得继续,现在的我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只能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靠劳动的汗水慢慢洗去失恋的痛苦。

心情不好,也怠慢了工区的工作,各类台帐报表也没及时填写上报,电务段材料室送来的维修用材料和备用设备胡乱堆在两间仓库里,也没安排人整理。这可不是我的做派,必须重新振作起来。我白天补台帐填写报表,晚上和刘立刚一起整理仓库,把工区又治理得井井有条。

方副段长来工区检查指导工作,在查看两间仓库后对我指示道:“你这两间仓库里的材料和备用设备摆放得不符合要求,必须按电务段38号文件规定的摆放标准和方式重新整理。”

他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就全盘否定了我三天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太让人不能接受了!

我极力压住心中的火气,解释道:“我这是根据本工区工作实际情况来摆放的,干活或处理故障时,取用方便,不会拿错,这样做更合理些。”

方副段长不满地说:“都像你这样想怎么搞就怎么搞,电务段的文件不就成了一纸空文了吗?”

我反问道:“执行电务段的规定没错,只是每个工区的情况不一样,不应机械执行,对吧?马列主义的普遍真理必须和咱中国的实际情况相结合,您说是不是呀?”

方副段长不耐烦地说:“你少跟我胡诌八扯,瞎咧咧,我说的话不管用,是吧?”

我说:“您是领导,您的话就是圣旨,咋能不管用呢?不过,在臣等遵旨之前,是不是得先讲个理字儿呢?”

方副段长有些恼怒地说:“我说你小子哪儿这么多理儿?理儿都在你这儿了,还要我们这些领导干什么?限你三天内按文件要求整理好仓库,不然我撤你的职!”

我冷峻地盯着他:“您要是不撤我的职,您就是孙子!”

方副段长气得脸色铁青:“要不是刘段长老护着你,我他妈的早撤你八百次了。”

旁边的闵师傅急忙把他拉出了仓库,边走边说:“我得跟您汇报个情况,介孩子失恋了,心情不好,说话把不住门了。现在不都说理解万岁嘛,您老人家也得理解理解他,甭跟他年轻人治气,犯不着啊!他不执行您老人家的指示,介不是还有我们呢。”

我在失恋的泥沼里还没扑腾个所以然来,又冲撞了方副段长。这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逢。

一天中午,我正在工区坐着打瞌睡,忽然感到有人在推我,我睁开眼睛,一个漂亮女人正站在我跟前对我笑呢。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我站起来,对她只能傻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开口说:“杨工长,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冬云,给你买回锅肉的那个冬云。”

原来是给我买回锅肉的作家冬云啊!我不好意思地说:“瞧我这破记性,吃了您的回锅肉,居然还是把大作家给忘记了,不应该啊。”

冬云说:“说明吃一次还不够,要多请你吃几次才能加深印象,呵呵。”

看着窗外难得的蓝天白云,我说:“今儿上午我一直纳闷,昨天还是土气狼烟乌烟瘴气的,今天怎么就突然天朗气清了哩,原来是有贵人要来啊!您先坐,我给您沏杯茶。”

我翻遍了工区和自己的宿舍,也没找到一只新的干净杯子,没办法,只好把自己喝水的旧杯子用牙刷使劲刷了三遍,抓了点单位发的劳保茶,注上开水,端到作家冬云跟前:“非常抱歉,没别的杯子,只能拿我的杯子给您用了。不过,我洗了三遍,保证是干净的。”

作家冬云笑笑:“没关系,我没那么多讲究。你能用,我为什么就不能用呢?你不要拘束,你把我当姐姐看就好。这次来呢,是想收集一些创作素材,请你和你女朋友讲讲你们的爱情故事。”

原来是为这事来的呀,我苦笑一下说:“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为什么呀?”

“因为我和她分手了,准确说,是她跟我分的手。”

“哦,怎么会这样呢?”

“是呀,怎么会这样呢?其实,到现在我也没整明白她和我分手到底是为什么。唉,我也想开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她跟别人过得幸福开心,我就衷心地祝福她吧。要不然,我还能怎么着呢?”

“我想和她聊聊你们的事,你介意吗?”

“不介意,您去保健站找她吧,她在那儿当护士。”

等到了下午上班时间,我领着作家冬云来到保健站门口,我对她说:“抱歉啊,我就不陪您进去了,门开着,她应该在里面。”

作家冬云理解地点点头:“你走吧!等和她聊完,我再去找你。”

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时,作家冬云一个人才回到我们工区。此时,工友们都下班回家了,徒弟刘立刚也让我打发到段机关材料室领材料去了,工区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以下是作家冬云和珍珍聊天的大概内容。

冬云问:“是什么原因导致你们分手的?”

珍珍答:“直接原因就是他酒后和萍娃睡在一张床上。自从失去妈妈后,我就没有家了,也就没有了安全感,所以总想尽快成个家,好有个安全的港湾。然而,命运老是跟我开玩笑。喜欢的第一个男人是个有妇之夫,在被他花言巧语骗走贞操后,他也没和他老婆离婚,最终还是甩了我。这是我人生中栽的第一个大跟头。喜欢的第二个男人虽然是个好人老实人,但他性格耿直,倔头倔脑,经常与领导对着干,总让我替他担心,怕他出事,劝他又不听,让我心好累。这是心理层面上的原因。生理上的原因就是不合拍。我这个人成熟的早,生理需求旺盛,但他却像是个没长大的大男孩儿,什么都不懂,让我很痛苦。第三个男人也就是这个站的站长,他只是我将错就错赶巧碰上的人,我们之间只有欲,没有爱,我的爱死了!”

冬云问:“跟没有爱的人在一起,不是更痛苦吗?”

珍珍答:“我已经麻木了。不过,好在他能给我带来物质上的享受,我也只好将就着跟他过了。”

冬云说:“当江江向局长为你要一份回锅肉时,我感动得差点流出了眼泪,那个让他如此惦记的女孩儿在他心中得有多重的份量啊!跟你分手,江江很痛苦,你知道吗?”

珍珍说:“我能感觉到,但,我有什么办法呢?不过,以后我会还他这份情的。”

冬云问:“假如,我是说假如上天再给江江一次机会,你还会爱上他吗?”

珍珍答:“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冬云说:“喜欢就会放肆,但爱就是克制。真爱,就像是一根带魔力的绳子,它会捆住手脚,让人畏手畏脚,小心翼翼。江江对你亲近而不逾矩,那是他对你的尊重,是他对你的真爱啊!”

珍珍说:“也许他是对的!”

听完作家冬云的讲述,我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

作家冬云说:“我曾写过一些爱情体裁的小说,试图解开爱情密码,为青年人提供恋爱婚姻指南,现在看来,我错了,爱情模式是无法复制的。你们的这一场恋爱给我一个重大启示,那就是一万个人有一万种性格,不同性格的男女碰撞在一起,产生的爱情模式将远不止一万种,是没有规律可循的。千百年来,古今中外多少人都曾苦苦探寻过爱情的真谛,可至今也没有标准答案。更何况,我们都很年轻,谁真正懂爱情哩?所以,你也不必太难过,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因为哭泣而错过下一道美丽的风景。生活可能会欺骗你,但你不能欺骗生活!人生就是这样,不忘善良的初心,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仍然要砥砺前行。”

我开口说道:“我之所以难过,是因为我今天才明白,我有爱之热心,却无爱之能力。从理智上看,我不是她理想的爱人,可从情感上讲,即使现在她跟别人处对象,我心里还是割舍不下她。”

作家冬云叹息道:“这就是痴情的爱啊!”

作家冬云临走前,专门为我写了一首小诗,题目为《如果你将离去,我不再挽留》。后来,作家冬云将这首小诗发表在《中州铁路文艺》上,引起了强烈的轰动,一时间洛阳纸贵,在全局青年职工中广为传颂,作家冬云被人们誉为八十年代最纯情的年轻女诗人。

作家冬云前脚刚走,丁大姐随后就来了。她晓得我失恋的事后,专门跑来安慰我。

她问我:“你们分手不是因为我吧?”

我说:“大姐,跟你没关系,全是我的原因。”

她焦急地追问道:“到底是因为啥哩?”

我叹息到:“哎,都是我不好,我无能,我配不上她呗。”

我热恋的人把我无情地抛弃了,心中的天空一直下着雨,雨水快要把我淹没,让我喘不过气来,真想找一个人把心中的苦水往外倒一倒,让自己轻松一下。这时,丁大姐来到我身边,让我有了倒苦水的机会。于是,我就竹筒倒豆子,把我和珍珍在一起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从中午一直说到太阳西下。

听完我的故事,丁大姐问:“我给你的计生工具用了吗?”

我回答:“没用,根本没机会用!你第一次来包保给我讲的道理,虽然让我开了窍,但为时已晚。”

她自责地说:“也怪我,如果早点关心你的恋爱状况,能及时给你提个醒,或许就不会出现今天的情况。”

我反过来安慰她:“大姐,怎么能怪你呢?这件事我应该负全责!现在铁路不是喜欢搞安全大检查大反思吗?所以,我也想对我自己的初恋进行一次大反思,正好你也帮我一起分析分析,我的问题究竟出在哪儿了。”

她笑道:“你还真会活学活用,现学现用哩!好,让姐和你一起反思吧!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姐就从旁观者的角度说一说你的问题,也不一定就对,供你参考吧。床上那点事对珍珍这样的女孩子可能比较重要,但这只是问题的原因之一,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是你的不成熟,也是深层次的原因。女孩子都希望男朋友要比她自己成熟、稳重、会心疼人,让她们有安全感,给她们和你成家立业的信心和希望。你自以为的成熟,在她眼里却很可能是幼稚,时间长了,你还是这种状态,还是一个长不大的大男孩儿,一点进步也没有,她对你产生不满的情绪也就不奇怪了。一个男人是不可以用女孩子的比较早熟来掩盖自己的幼稚!你不仅在恋爱上不成熟,而且在工作上也不成熟。虽说你技术业务能力很强,但你在处理和上级的关系方面却不行。一直以来,你都和你的主管领导方副段长不对付,你总好和他对着干,让他很不爽,他经常在不同场合表达对你的不满。这些事足以说明你的不成熟。下级在任何时候都要听从和服从上级的指挥,要把领导当领导,要服领导的管,不能任性!你可以转换一下角色,如果你是段长,你说的每一件事下属都不听甚至反对,你会是什么感受?刘段长宅心仁厚,他在机关大会小会上经常说,我们每一名干部都要把职工当成自己的兄弟姐妹,特别是对那些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职工,要在工作和生活等诸多方面给他们以关心关怀关爱,对他们在工作上的失误要有更多的包容心,要少挑刺,多鼓励。可是,其他的段领导不一定都会像刘段长这样想啊,他们的心胸不会都开阔,不会都包容。以你现在的性子,假如是方块尖当正段长的话,你的工长职务早就被撸了。”

我问:“性格跟血型有关系吗?”

她愣了一下:“血型?说说你是什么血型!”

我说:“A型。”

她笑了:“我也是A型啊,可我俩的性格却不太一样哩!这种说法你一定是从书上看来的。性格跟血型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人类的四种血型不可能只造就四种性格,再说人的性格也会随着时间、环境、经历、知识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而改变的,所以,你也不必纠结什么血型与性格的事了。姐相信,你会成熟起来的。成熟的一个标志就是学会遗忘,把痛苦的事尽快忘掉,振作起来,你未来的路还长着哩!”

我说:“大姐啊,你说的道理我能理解,可我就是忘不了她啊!”

她说:“我原以为世间只有女子才会为爱痴狂,没曾想人高马大的弟弟竟也会为一个女孩子如此痴情啊!太让姐感动了!”

说到这儿,她的眼光迷离起来,痴痴地看着我:“我生你未生,你生我已老。我恨你生迟,你恨我生早吗?”

刚才她还说我痴情,没两分钟的功夫她却痴起了情。我虽然不成熟,可我却不憨,我懂她的心思。尽管珍珍暂时离开了我,但我的潜意识里总觉得珍珍早晚还会回到我身边,所以我的心还让珍珍占据着,没法儿给别的女人包括她腾地儿。说心里话,丁大姐是个非常可爱的女人,既漂亮能干又会心疼人,如果不是遇见珍珍,或许我会爱上她的,那怕她比我大十岁。但现在,我不能爱她,只能把她当作姐姐看待。这不是我的错,不是她的错,应该是时间的错。我和她不能成为恋人关系,或许就是世人所说的有缘无分吧。

我起身走到她身旁,牵着她的手,慢慢拉她起来,轻轻将她拥在怀里:“姐,对不起,我只能把你当姐姐!以后,姐想抱我就抱,我不会再逃跑了,姐拥抱弟弟,不算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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