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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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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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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沟小站上的栀子花》连载

第五十章 我好着呢

丁大姐走后不久,何公平领工员被提拔到电务段当了材料室主任,他的高升再次刷新了我对“三观”的认知。接替他的是光腚沟信号工区工长刘宝龙,还是没我什么事,我果然只是一个卖白菜的。

刘宝龙上任后的第二天,就把我叫到他办公室。他对我说:“你写一份入党申请书吧。”

我不解地说:“我写过申请书,还被何书记定为重点发展对象了呢。”

刘宝龙刘书记说:“昨天在何书记销毁的一些资料里,我看到有你名字的申请书碎纸片,他可能把你的入党资料全部烧掉了。我了解你,你其实早就符合入党条件了,所以,我想让你再写一份入党申请书,争取早日把党票问题解决了。”

当听到我的入党资料被何书记烧掉了的时候,我心里十分难过和悲哀。

我对刘书记说:“你让我再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我这一想就想了三十多年,直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何书记为什么要烧我的申请书。

如果说生活是一只老虎、一头大象,我只不过是自鸣得意的耗子,搔了老虎一下脚心,激得它跳了起来,便自以为是英雄;我只不过是滑稽可笑的蚊子,叮了一下象鼻子,弄得它不得安宁,便自以为是勇士。耗子就是耗子,蚊子就是蚊子,连几粒耗子药,轻轻一掌也经不住。

孟尝高洁,空余报国之情;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珍珍离我而去,我的魂魄也随她而去,一夜之间,心田便落下了皑皑的白雪。奋力拚搏当一只老虎、一头大象,还是自甘堕落做一只耗子、一只蚊子,此时都已不重要了。

从刘书记办公室出来,我上了趟山。来到珍珍的墓前,坐在地上,我把跟丁大姐与萍娃之间的故事一五一十地向珍珍述说了一通。末了,我说:“我一定好好待萍娃,你放心!每年我和萍娃都会来跟你说说话,不会让你寂寞的。另外,我要在你住的周围种满栀子花,让花儿们天天陪伴你。”

和珍珍说完话,我朝独一寺方向走去。

原本香火旺盛的寺庙竟然变得破败不堪,小院内长满了杂草,两扇庙门也不翼而飞。进得庙内,看见并不高大的观音菩萨歪倒在地上,却不见老和尚的踪影。夕阳的余辉透过七零八落的窗棂映在佛像脸上,将大慈大悲观音菩萨映照得面目有些狰狞。我想把她扶起来,用尽吃奶的劲抬了抬,也没有抬动,只好作罢。我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我面向观音菩萨双手合十,心中默念:请观音菩萨莫怪,小生尽力了啊,阿弥陀佛!

此时,庙内有一个声音响起:“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佛缘已了,尘缘已定,下山去吧,老衲去也!”

一只大黑鸟在残缺破败的庙内盘旋三圈后,“嗖”地一声飞出了大门,朝着西方有太阳的方向飞去,渐渐飞到了夕阳旁,驮着太阳,越飞越远,消失在远处的群山中,人世间也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我还在修行路上艰难行走之时,无常大师却不知所踪,佛缘就此戛然而止,年纪轻轻的我仿佛走到了人生的尽头。当我打开人生尽头大门时,一个名叫尼采的洋和尚早就在那儿等着我。他说:“上帝已经死了!一切都是虚无,你的人生毫无意义!你不是因为人生有意义才出生,你只是偶然才来到这个世界的,你最开始活下去的理由只是不想死而已。关于人生,你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在未来某一天自己会突然死去,这是不可避免的将来。就这样活着,就这么生存着,也必将这么死去,没有别的选择,没有别的可能,这就是事实。绝望吗?绝望就对了,绝望就是重生前的涅槃,你所有的信念都会在这一刻崩塌,也会在这一刻重建。只有接受人生毫无意义这个事实,自我意识才会觉醒,才能从寻找人生意义这个苦恼中解脱,才会真正开始思考。人生那个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趁你还活着,你想做点什么,就去做点什么。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人生没那么多的神圣,没那么多的使命,你不是带着什么意义来到这个世界,而是先存在于这个世界,然后才被赋予这个意义,区别仅仅是有的人是被他人赋予意义,有的人是为自己赋予意义。这个世界光怪陆离,车水马龙,有人追求金钱,有人追求权势,有人追求智慧,有人追求健康。但这通通是手段,不是目的。我们追求金钱,是为了不被金钱所支配;我们追求权势,是为了不被权势所奴役;我们追求智慧,是为了不被愚昧所禁锢;我们追求健康,是为了不被疾病所束缚。终其一生,我们不过是为了摆脱一切支配和束缚,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的自由。”

大仲马说:“上帝给了人们有限的力量但却给了人们无限的欲望。”眼见得,多少人在这个雾诡云谲的世界东扑西抱,企图扑抱命运的奇迹,追逐一个又一个的欲望,直至将人生交付黄粱一梦而不能自拔,见了上帝也视死如归,失去了多少人生该有的快乐和幸福啊!与位高权重大人物相比,庸常人没有权位旁落的烦忧;与腰缠万贯大富豪相比,庸常人没有财富失去的担忧。没有患得患失的庸常人生何尝不是一种幸福的人生呢!如果不出意外,地球上的绝大多数人奋斗一生的结果,终究都会是一个普通人。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也很好!

洋和尚尼采直白的大实话把人的本质和人生的实质说了个透心凉,他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让我豁然开朗。是的,人生没那么多的神圣,没那么多的使命,我要为自己赋予意义,我要选择庸常的人生,居家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到年底,铁路局的杨光虎局长年满60岁,离开工作岗位和领导岗位,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去了。

在电务段年度先进集体和先进个人表彰的一长串名单中,没有出现我们北村沟信号工区的字眼,没有北村沟信号工区其他人的名字,更没有我杨德江的名字,真搞不懂梅芗电务段先进评选的标准是什么。

我还清晰地记得刘段长在我们工区拍着胸脯说,要把我们工区选树为全段标兵班组,他咋就食言了哩?不应该呀,当领导的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呢?噢,我明白了,他用动听的语言又给我们绘了一张只能看不能吃的大饼,逗我们玩呢,哈哈哈……我还真把它当成可以充饥的美味大肉饼了,笑死我了,哈哈哈……哦,对了,他还说他没看错人,我的确是棵好苗苗!好苗苗就得这样培养,要经得起千锤百炼,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方能修成正果。

去他的吧,我不是唐僧,他们不是观音菩萨,修成正果又如何?

我求毛笔字写得漂亮的时汉权宣传助理给我写了十二个大字:放不下,想不开,看不透,忘不了。我找人裱好,张贴在宿舍醒目位置,像念经一样,每日早中晚各念上三遍。

我渐渐放下了一切恩怨,放下一切执念,放下了一切胡思乱想,心如止水,波澜不惊。工作中,我听领导的话,领导让我往东,我决不往其它三个方向看一眼,那怕领导一时糊涂给我指错了路,我也会按照领导的指示准确无误地从天亮一直走到天黑。我不再和人争论了,特别是领导们。如果有人说他能抓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我只会笑笑,并夸赞道:你真厉害!所以,我工作平平庸庸,不好也不坏,领导不批评我也不表扬我,再也没有人对我说三道四,评头论足。我就像沙漠里的一粒沙子,安静地躺在茫茫戈壁滩中,无声无息,无人问津,无人眷顾。

爱因斯坦67岁时,无奈地道出了一个人生的真谛:当我还是一个相当早熟的少年时,我就已深切地意识到,大多数人终生无休止地追逐的那些希望和努力都是毫无价值的。

大多数人,终其一生,到底在追求什么呢?那就是能够满足欲望的金钱、名利、权势以及面子。为了这些东西,人们拼尽了一生,到头来还是迷茫不已。

其实人生就是一个过程,每个人的过程不一样,走的路不一样,看的风景不一样,最终殊途同归,结果却是一样的。人生就是一场修行,修心、修身、修省、修已。佛说:修行是走一条路,一条通往我们内心最深远处的路。

人生如过客,没有什么不可以放下的!一切终将成为过去,放不下,舍不得,只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

《心经》上说:“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这一天,我终于如方块尖副段长所愿,我的棱角被现实磨平,身上的刺被拔掉。我学会了对讨厌的人微笑,对各种诱惑不再动心,变成了一个不动声色不动感情的人,变成一个无所祈求无所追求的普通人,开始了修行之路,逐步学会放下、隐忍、包容、淡定、超脱、看开、看淡、看懂,痛苦历练,然后寂然欢喜。

我精心培植了大量的栀子花,除了在珍珍墓地前大量种植外,还把培育好的小树苗在房前屋后和山坡空地到处栽种。整个山沟小站便成了栀子树的海洋,于是,大家便把栀子花称作北村沟站的站花。

每到栀子花开的季节,整个山沟小站都弥漫着醉人的香气。

无欲无求的日子真好!我吃得香睡得好,心跳正常,气息平稳,面色红润,身体康健。没有得到的惊喜,也没有失去的烦忧。没成佛,已成仙。有一首小词《鹧鸪天》为证:

不必佛前问太多,一任岁月成蹉跎。

悠悠往事皆为梦,寂寂光阴俱是歌。

春滟潋,影婆娑。繁花一树又如何?

待到香消玉陨日,随着风儿落满坡。

两年后,国家出台了照顾下乡知青返城的政策,闵晓宁和李学红带着小花花回了天津老家。三年后,吕新来吕师傅和房占营房师傅双双退休。四年后,米幼华米大厨被远在南方的子女接走养老后,小饭店就全部交由萍娃打理。五年后,萍娃到了晚婚年龄,我和她成了家,生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取小名叫白杨,取大名叫杨云珍。许多人都说我姑娘白杨长得非常像珍珍,一定是珍珍重新投的胎转的世。每年,我们全家都要在我生日那天,给珍珍扫一次墓,听一遍她生前的配乐诗朗诵。平日里,我听老婆的话,少喝酒多吃菜,听党的话跟党走。闺女是太阳,老婆是月亮,我是小星星,星星月亮围着太阳转,我们一家三口过着平静如水而又其乐融融的日子。用萍娃的话说:现在不愁吃不愁喝,比在四川老家过得安逸多喽。

我的徒弟刘立刚和那个漂亮的女列车员恋爱成功,也结婚成了家。

刘先华段长因娶的老婆是北京知青,所以,后来跟着老婆也进了京城。据说临走前,他提议将我调到段信号技术室工作,却遭到张安民书记和方块尖副段长的坚决反对。升迁的路被张书记和方副段长给堵死了,这是我为当年得罪领导而应该付出的代价,我不怪他,谁叫我年轻气盛,不懂事呢!只是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了,这两位段领导对我冲撞他们的事还耿耿于怀,我无法理解,也不知道这两位老人家累不累。其实这两位领导想多了,即使他们不反对,我也不会接受刘段长的好意,我离不开北村沟,因为珍珍还在北村沟,我得陪她。所以,时至今日我还待在北村沟信号工区当工长,成为电务段当工长时间最长的人,我无怨无悔。

何公平在电务段材料室主任岗位干了五年后,因接受材料设备供应厂家的贿赂,变卖电务段材料物资,获取不义之财,数额巨大,触犯了法律,人民法院判了他八年有期徒刑,中州铁路局将其开除公职,开除党籍。

八年后,方副段长不幸得了胰腺癌,他与病魔进行了长达一年多的艰苦卓绝的斗争,最终,医生回天乏术,病魔战胜了他,他老人家还是与世长辞了。

十年后,张书记得了脑梗,口眼歪斜,半身不遂,提前告别了电务段领导岗位。

买东方一步一个脚印,由安全室技术员,到安全室主任,到主管安全工作的副段长,二十五年后,终于登顶梅芗电务段段长宝座。

谢志美婚姻曲折,总共结了三次婚,离了三次婚。情场不顺,但他却一直官运亨通,每换一个老婆,就官升一级,由科长、处长、一直到局长。前一阵儿在网上看到了关于他的最新消息,说是他因收受巨额贿赂,被判了无期徒刑。网上没说他被关在哪座监狱,但我会打听到的,我想去看看他个婊子养的,三十多年来,藏在我心中的许多问号需要他给我一个答案,只有他这个婊子养的能给我正确的答案。后来,当我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十二个大字后,便打消了去寻他的念头。我轻叹一声:成仙易,成佛难啊!

在本人尽心尽力尽责的治理下,在工区工友的共同努力下,我们北村沟信号工区取得了长达三十余年安全无事故的骄人成绩。

时汉权宣传助理在他退休前采访我,想挖掘一下我管理工区的独门秘籍,写一篇关于铁路山沟小站小工区如何抓好铁路电务安全生产的有深度的新闻报道,为他大半辈子宣传工作的职业生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但被我婉拒了。

我告诉他:“我搞好工区安全生产的深层次原因是我把工作当做个人的修行,当做做人的本分,没有功利的因素,这和咱铁路抓安全生产的主流思想不在一个频道上,上不了主流媒体的台面。不能因为你想写一篇有力度有深度的宣传报道,我就编造一个冠冕堂皇高大上的理由送给你,这不符合我做人的原则和修行的道行。同时,还因为我想一直过安静平淡的日子,不想让世俗的喧闹乱了这美好的宁静。三十年前你想采访我照顾珍珍的事迹,我让你失望过一次,这次又让你失望了!抱歉啊,时助理!”

时助理沉吟一会儿说:“没关系,我多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心境,这个通讯报道不写也罢!此时,我忽然起了一个特别的念头,就是想把你的故事写成小说,不知你是否愿意讲讲你过去的故事,特别是和珍珍、王小雨、谢志美、工区工友之间的故事?”

我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热情地邀请他到我家做客。

我家房前小院两棵高大的栀子树此时已是枝繁叶茂,花香四溢。

我闺女白杨为我和时助理沏上了一壶栀子花茶,大家围坐在树下的石桌旁边,边品茶边听我讲过去如烟往事,从日当午,一直讲到夕阳西下。当谈到珍珍和王小雨的故去时,大家都禁不住泪流满面,唏嘘不已。

时助理最后感叹道:“真正好的人生,既可以讲究,也可以将就。人生没有什么标准模式,只有自己好好把握,自己想清楚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根据自己内心去行走。缘聚缘散,缘起缘灭,都是上天注定。我们会遇到谁,谁会和我们在一起,其实都在冥冥之中安排好了,谁也无法躲避。爱因斯坦也说过,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所有的发生并非偶然,结局早就在某一个节点注定了,你只能一步一步地靠近它,却无法以改变自己的人生。人永远争不过天,上天安排的事情,我们无法改变。正所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与其在和上天的斗争里身心俱惫,不如顺应上天的安排,用最淡然的心,过最坦然的生活。人生苦短,凡事皆有因果轮回,得到某些东西,就会失去某些东西;相反,失去某些东西,上天也会在其他地方补偿回来。不以物喜,不以已悲。无法改变命运,就改变心态。凡事从容看待,人生也就快乐了,快乐最重要!”

我总结道:“万法皆空,唯因果不空是也。失去的才是人生,得到的皆为福报。”

不知何时,闺女白杨在我身边架好了古筝,妙手抚琴,朱唇轻启,吟唱起《云水禅心》:

空山鸟语兮

人与白云栖

潺潺清泉濯我心

潭深鱼儿戏

风吹山林兮

月照花影移

红尘如梦聚又离

多情多悲戚

望一片幽冥兮

我与月相惜

抚一曲遥相寄

难诉相思意

空山鸟语兮

人与白云栖

潺潺清泉濯我心 濯我心

我心如烟云

当空舞长袖

人在千里

魂梦长相依

红颜空自许

南柯一梦难醒

空老山林

听那清泉叮咚叮咚似无意

映我长夜清寂

……

临走时,时助理盯着我家客厅墙上他写的“放不下,想不开,看不透,忘不了”十二个大字足足看了一个时辰,若有所思地说:“世俗之人之所以时常痛苦,无非这十二个字所困扰啊!直到今天这一刻,我好像真正理解了你!”

三十年后,陈大斌同学当上了中国中铁第N集团公司的常务副总经理。前两年,赶上我们这条铁路提速改造,他娃子,不,他老人家来工程施工现场视察,不期而然地碰到了我,那时我正撅屁股挖信号电缆沟,这里有一条废弃的旧电缆,必须清理掉。我依稀记得陈大斌说过,这条电缆沟好像还是三十多年前他挖的。

得知我这么多年一直在这山区小站当小工长后,他流出了同情的眼泪。我用脏手抹了一下满是汗水的脸,笑着说:“我好着呢!”

陈大斌走后不久,我就向电务段买东方段长提出了辞掉工长职务的申请,很快得到买段长的批准。

其实,三十多年来,我向电务段历任段长打了无数个请辞工长职务的申请,但历任段长们都用“把你放在北村沟,我们放心!”的同一个理由给拒绝了。这次我的申请能顺利让买段长同意,功劳应该归功于陈大斌同学,是他专门到电务段给我们买段长打了招呼。他的原话好像是这样的:“杨德江这老家伙脑子有点问题,再让他当工长恐怕会出乱子。安全第一啊,段长大人!”

他娘个腿的陈大斌,帮我的忙也用不着这样埋汰我吧?

不当工长这个小“官”的日子着实让我轻松了不少,渐入“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的岁月静好佳境。

从此释怀风尘沧桑,不问浮世变幻若何。我将往事打磨成琥珀,埋藏内心深处。闲时静坐栀子树下,漫品一壶老酒,以一颗云水禅心,看花开花落,观云卷云舒。

某日,凝视着小院内的栀子树,我诗兴大发,口占打油诗一首:

莫问前世谁是我,休管来生我变谁。

尝尽红尘千般味,不枉人间走一回。

刚吟罢此诗,珍珍着一身洁白如雪的裙装,从栀子树上飘然而下,似仙女降落凡间,笑盈盈地向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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