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珍珍把我从她的床上赶走了,但看上去她似乎没有继续生气,每日依然照常给我买菜做饭,刷锅洗碗,只是神情不像往常那么快乐,言语也少了许多。
当我注意到这种变化正要关心她时,不料她却先开了口:“你看我这个宿舍周边灰尘烟雾这么大,屋里屋外到处都是脏兮兮的,我快要受不了了!原来指望我和你能一起调走,离开这个鬼地方,可现在看来短时间内是调不走了。你想过怎么解决我这个问题吗?”
我说:“这个问题我怎么没想过?为了抗议环境污染,我还专程找过铁路局杨局长反映过问题,你忘记啦?”
珍珍说:“你找过局长,北村沟污染问题解决了吗?没有吧?你别总是好高骛远,大事你管不了,对我的小事你总可以解决吧?你们工区那片区域污染程度轻些,我想搬到你们工区住。”
我说:“我们工区原来有一间武平桥住过的房间,早就改做了材料库,现在没有空房间,你怎么住?”
珍珍有些不悦地说:“我去和你住,跟你睡一张床,不行吗?”
我说:“如果这样的话,那不成公开的婚前同居了吗?这事一旦张扬出去,我还怎么做人,还怎么在北村沟混?那是电务段的工作重地,各单位的人经常往那儿窜,还有上级领导也时不时来检查指导工作,想不被别人知道比登天还难!”
珍珍声调高了起来:“你的面子比我的健康还重要吗?我一个小女子都不怕外人说三道四,你堂堂一个男子汉却胆小如鼠,太让我失望了!”
这句话点到了我的痛处,我无言以对,低头看着自己脚下踩着的地板,这才发现地板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黑色。这应该是煤灰落在地板上后,经反复拖扫,逐渐把原本是灰色的水泥地给染成了黑色。这里的污染太可怕了!
沉默了一会儿,珍珍忽然冷笑起来:“我想起来了,你是有原则的人,并且原则性非常强,我这是强人所难啊,呵呵。”
这是第一次见她冷笑,把我的心脏笑得抽搐了一下。
说实话,我早就想和她天天睡在一起,也想突破中国已婚成年人为未婚年轻人制定的那条道德底线,可一想到未婚就公开地睡在一起,就要承受周围人的白眼,我胆怯了,我无力地低下了头。
这时,珍珍暴发式地喊道:“你就是个胆小的自私鬼,我瞧不起你!”
说完就跑出了宿舍。我独自傻待了一会儿,也出了门。到了屋外,没见到珍珍的影子,却碰到了谢志美。谢志美皮笑肉不笑地跟我打招呼:“小俩口又拌嘴了?”
我没好气地说:“这不是你最喜欢看到的事情吗?”
谢志美依然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刚才看到她往对面山上那个方向去了。”
我转身向山上走去,听到身后他在哼唱任贤齐的《心太软》:
相爱总是简单 相处太难
不是你的 就别再勉强
就别再勉强――
没过多久,一些关于我和丁大姐的闲言碎语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说丁大姐的闲言:丁美女就是一只狐狸精,专门诱惑年轻小伙子,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不知给卫布包戴了多少顶绿帽子了。最近一两年,又看上了有文化的中专生小伙子,向小伙子大献殷勤,又是买被子,又是送包子送钱,还主动投怀送抱。为了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她主动到偏远工区开展干部包保,一到晚上,就勾引小伙子同床共枕。三十岁的女人浪起来,如狼似虎的,把小伙子折腾得喊爹叫娘,真是吓人啊。正在两个人颠鸾倒凤时,被小伙子的女朋友促奸在床。她家老卫那么有本事的能人,咱就管不住他这个风骚的婆娘呢?哎呀呀,这女人表面上看着像是一个淑女,一个正派的女人,可背地里却干着这样下作的勾当,完全是一个荡妇嘛!啧啧啧,不可思议呀。看来,人真的是不可貌相啊!
说我的碎语:一个年纪轻轻的中专生,一边和一个仙女似的女朋友谈着恋爱,一边还和一个中年妇女乱搞,老少通吃,口味有点重。一个前途无量的小伙子,犯了不该犯的生活错误,自毁了大好前程,可惜了的!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一般人呢?能理解。换作其他人,还不是一样禁不住美色诱惑。所以,大哥莫说二哥,二哥莫说大哥,彼此彼此啊,呵呵呵。
这些谣言自然也传进了珍珍的耳朵里。珍珍问我:“有关你和丁大姐的闲话,你听到过吗?”
我说:“听到过一些,别理他们,都是胡说八道。我跟丁大姐没做出格的事,这你是知道的。”
珍珍说:“一开始,我也不信这些话,可是他们说得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的,跟真的似的,不由得人不信。书上说,重复是一种力量,谎言重复一百次就会成为真理,这就是‘戈培尔效应’。我可以不信,但你阻止不了别人信,是吧?这就是老话说的人言可畏啊。所以,今后,你还是要和丁大姐保持距离,最好不要有来往。为丁大姐好,为你好,也是为我好,懂不?”
听她这样说,我心里有些不服气,反驳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歪,让他们去说,有什么好怕的?”
珍珍开始生气了,咬着牙说:“你呀你呀,倔头倔脑的,好赖话都听不进去,气死我了!这种风言风语都传到我们医院了,你知不知道?每次到医院领药品,我都能感觉到别人对我的指指点点,我很难为情,却又没法替你申辩。”
我振振有词地说:“有人还造谣说我经常跟你上床呢,因为害怕他们说闲话,我就不和你谈恋爱,不和你交往了吗?真是的!再说,丁大姐来我们工区包保,是电务段安排的,我有权让她不来包保吗?她来我们工区包保,我不理睬她,不和她说话,那成什么了?总听蝲蝲蛄叫,我还不种庄稼了吗?”
珍珍恨恨地说:“你是杨有理,我说不过你,行了吧?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这场谈话最终不欢而散,我和珍珍打了一个星期的互不讲话的冷战。一周后,虽然开始讲话了,但我们之间起了一层无形的隔膜,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买东方平时在工区话语不多,也没什么爱好嗜好癖好,最多的消遣就是看那些枯燥的报刊杂志。不是看《铁道安全》、《中州安全》、《黄北安全》等杂志,就是读《人民铁道》、《中州铁道》、《黄北铁道》等报纸,时不时的还写点什么文章往这些报刊杂志投稿。
功夫不负苦心人。买东方写的一篇小文章终于被《黄北安全》杂志采用。他把有他文章的《黄北安全》杂志丢到我跟前,说:“我胡乱写了一篇小文章,请杨工长斧正!”
我一直以为,能在杂志报刊上发表文章的人,都是有学问有本事有水平的人,是很了不起的人。没曾想,我们身边就冒出一个很了不起的买东方,不由得不让我对他刮目相看肃然起敬起来。
我拿起杂志翻开他写的文章,认真拜读起来。文章题目是《班组长也要学会做思想政治工作》,内容如下:
班组长做为铁路运输基层站段的兵头将尾,是班组的领头人,在提高班组管理水平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班组长不仅要有过硬的专业技术、较强的管理能力、模范的带头作用,还要具备做好思想政治工作的本领。
当前,商品经济的浪潮拍打到了社会的各方面,一切向钱看的思潮不断侵蚀着人们的思想,铁路职工思想活跃程度达到了空前的地步,如何将纷乱的职工思想统一到工作中,将职工全部热情投入到安全生产中,的确不是一件容易之事。随着铁路事业的不断发展,新的问题也会不断涌现,新问题也给班组长提出了新课题。
为此,必须尽快改变兵头将尾的旧心态,树立班组建设的组织者和管理者的新形象,在加强班组管理的同时,还必须学会做职工思想政治工作。班组长既是一名战斗员,更多的时候又是一名指挥员。班组长在身体力行的同时,应该加强与职工的思想沟通交流,以自己的言行,鼓动起他人的工作热情,团结一致,共同奋斗,努力完成各项任务,这是对一个管理者的基本要求,也是班组长的必备素质。做好思想政治工作,应当注意“三忌三要”:
一忌肤浅,要深入。做好思想政治工作不能仅仅停留在解决某个问题的层面上,要入情入理,更要入耳入心。要不断提高自己的思想认识和政治理论水平,牢牢抓住理想教育这个重点,在解决班组职工的“五信”,即信仰、信念、信心、信任、信用上下功夫,从灵魂深处解决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等“三观”问题。
二忌空洞,要实在。做好思想政治工作不能仅仅是说在嘴上,写在纸上,贴在墙上,讲大话,说空话,而要与解决班组职工的实际困难和开解职工思想疙瘩结合起来,切实解决实际问题。要贴近改革、贴近安全生产、贴近工作生活、贴近职工思想脉搏,让班组职工易于接受。
三忌死板,要活泼。做思想工作要因人、因事而异,不同场合、不同时间,所应该采取的方式方法也不同。不能只用一把尺子去量,用同一种模式去套,仅仅用“开开会、谈谈心,上上课”这种方法去进行简单的灌输,要掌握沟通的艺术,要充分运用管理心理学理论的新观点、新手段、新方法来做思想工作,用心去做思想工作,把工作做活做好。
放下杂志,我看着买东方说:“文章写得不错嘛,你成了我们工区,不,是电务段的第二个大秀才,恭喜恭喜!我看出来了,你这篇文章很有针对性,好像是在拐着弯批评我这个不会做职工思想工作的工长啊,呵呵。”
买东方急忙解释道:“不不不,你误解了。不会做职工思想工作的班组长很多,具有普遍性,并非针对你。”
我说:“这众多的班组长中应该包括我吧?呵呵,我应该学前任老工长闵师傅的样儿,主动让贤。”
买东方呵呵笑道:“你太谦虚了,要论贤,我可真贤不过你,这是真心话。还有,最主要的是我从没有当工长和当官的野心。”
我盯着他的眼睛说:“你没有当官的野心?你信还是我信?俗话说,言由心生。满篇都是官腔,散发着浓浓的官味,你还敢说不想当官?想当官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光明正大,不丢人,秀才!不过呢,你是站在领导者的角度看问题,看似站得高,看得远,其实是一叶障目,因为你只看到了问题的一个方面。你站在我这个工长的角度向上向下看,向左向右看,向前向后看,全方位立体地看,看全面点,你就会发现,要做好职工思想政治工作,只凭班组长一个人的说教是远远不够的。没有良好的物质做基础,任何说教都是苍白的。辩证唯物主义教导我们说,物质决定意识,对吧?就拿你来举例,你儿子生病,没钱住院,你不急吗?你每天急得火烧火燎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还有心思搞好安全生产吗?如果咱铁路职工收入高,衣食住行,看病,上学,住房等都有保障,让职工群众没有后顾之忧,我这个班组长做起职工思想工作是不是会轻松得多?或许我就根本不用费劲去说教。一些人之所以要对群众进行说教,无非是觉得自己是领导者是管理者,有素质,有本事,有水平,有能力,高人一等,总想把自以为是的想法做法强加于人,要统一职工群众的思想,按照他们的指示行事办事。他们不相信职工群众的觉悟,总想当职工群众的教师爷,对职工群众指指点点。然而,他们总是事与愿违,或者效果不佳。因为他们忘记了我们党的群众路线:一切为了群众,一切依靠群众,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毛主席在《才溪乡调查》一文中说:要得到群众的拥护么?要群众拿出他们的全力放到战线上去么?那末就得和群众在一起,就得去发动群众的积极性,就得关心群众的痛痒,就得真心实意地为群众谋利益,解决群众的生产和生活的问题。我问你,我们职工群众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买东方摆摆手说:“我不知道。”
我说:“是提高物质生活水准。我们拼命保安全,最后保来的结果却是自己实际生活水准的下降,良好的安全业绩没有增加企业的效益,也没有给广大职工群众带来实际的实惠,这种安全对企业员工来说有什么意义呢?生活水平的不断下降,员工们还有保安全的热情吗?我们靠什么来激励员工好好工作?是靠不违章违纪、不发生安全事故呢?还是靠苍白无力的思想政治工作呢,还是靠不断加大安全考核力度呢?当然,仅靠增加收入来保安全未必就一定就能行,但是,如果不提高职工生活水平,安全就一定难以保证。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金钱是万万不能的。”
买东方竖起大拇指说:“你的理论水平比我高啊,佩服佩服。”
我继续说道:“人活着,无非是图个衣食无忧自由自在,谁他娘的没事想让别人当自己的教师爷,整天在自己耳朵根旁唠叨?人性如此,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啊。我忽然冒出一个文章题目来,供你今后作文章参考:领导者或管理者要为班组长做好职工思想工作提供必要的条件,怎么样?”
买东方说:“这个题目有点大,难度有点高。”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现在作不出这篇大文章没关系,等你当了段长或许就能作出来。到那时,你要是不给我这个工长提供做好职工思想工作的必要条件,我是要找你理论的哦。以上是我的读后感,有说得不对的,敬请秀才批评指正!”
买东方说:“你呀你,不愧是电务段的杨有理,不服不行啊,呵呵。”
有一天,买东方去电务段材料室领材料回来,兴冲冲地对全工区人说:“今天我请客,中午都到珍美饭馆去!”
这真是破天荒了啊!工区老老少少都轮流请过客了,就他没有。今儿准是有喜事了,难道是又生了一个儿子吗?
大家好像没听到他说话似的,没人响应。见我们大家都没应声,他解释道:“我又有两篇文章分别在《中州安全》杂志和《黄北铁道》报上刊登了,今天去段里领了五十多元稿费,咱把它咪西了。”
我开口帮买东方催促道:“这是买技术员的喜事,也是咱北村沟信号工区的光荣!值得庆贺!现在,大家听我口令。全体都有:起立!向门口方位转!目标——珍美饭馆,开路一马嘶!”
在饭馆,见大家只顾喝闷酒,买东方开口道:“列位师傅们,为了让饭桌上多点热闹气氛,我建议划拳喝酒,谁输了谁喝,怎么样?”
在影视作品里看到过划拳喝酒的场面,那只是一小段片断,详细划拳的全过程还是不太清楚。我向买东方请教道:“我们都没划过拳,你先教教大家。”
买东方边比划边说,大家很快就掌握了河南人划拳的要领。
我打趣道:“咱北村沟出了两个教授,一个是教会我们打麻将的谢教授,一个就是教会咱们划拳的买教授。我提议,为买技术员荣升教授先一起干一个,然后再自由组合划拳渴酒!”
划拳渴酒果然热闹非凡。大家两两组合,高声粗气地喊着划拳令,快要把小饭馆的房顶给掀了。
该到买东方时至运来的时候了。在安全大反思活动结束时,买东方被抽调到电务段安全室去助勤——这是调进电务段机关工作的第一步。
发现千里马,并重用千里马,这充分说明段领导们慧眼如炬,是典型的当代伯乐。买东方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到我们小工区,一直扎根于段机关那块肥沃的土地上,大展宏图大有作为,直到某一天当上电务段的段长。
在电务段机关开完月度生产会,党委书记张安民对我说:“杨工长,你跟我到办公室去,我想和你谈点事儿。”
稀罕!来梅芗电务段工作好几年了,除了刘段长和王书记外,电务段其他领导班子成员还没有人主动请我这个小工长到他们办公室谈过事呢。张书记请我到他的办公室谈事,他想和我谈什么事呢?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一路上,我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进了党委书记办公室,张书记就给自己的大茶杯续满开水,端着大茶杯慢慢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喝了两口水后,他指着办公桌对面的一把椅子,对仍站着的我开口道:“你坐这儿!”
我从工具包里掏出玻璃杯,抓起暖壶往杯子里倒满水,走到他指定的椅子前,捧着杯子坐了下来,静等他跟我谈事。
张书记盯着我好半天才开腔:“嗯,小伙子果然长得一表人才,难怪纪委王书记常夸你哩。”
我谦虚地说:“谢谢张书记夸奖,属下长得一般般,徒有其表,一表人才的褒奖愧不敢当。纪委王书记的谬赞,您千万别当真,呵呵。”
张书记说:“除了前两年的人身伤亡事故外,你的工作,你们工区的工作都还是值得肯定的,刘段长也时常夸奖你能干,是棵好苗子。你们工区的民主管理,后勤管理都很有创新,成为全段的示范,说明你是个人才。这很好,我们电务段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不过——”
说到这儿,张书记停顿下来,喝了两口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不过呢,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缺点和不足你还是有的,如果能改正,就更好了。”
我所做的工作得到了段领导的认可和表扬,我心里喜滋滋的,不禁激动了起来,这是要提拔重用我的节奏吗?可刚激动了没几下,就听到张书记的“不过”,让我的心停止了激动,把它悬了起来。
我问:“张书记,我的缺点和不足能否明示一二,好让属下制定整改措施,力争把问题全部整改到位,做一个十全十美的人。”
张书记说:“有人向段党委反映了一些关于你的负面情况,我们还未查证。常言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所以,趁今天开生产会的机会,专门把你叫来,想向你了解一下有关情况。我说出来,你不要有抵触情绪,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第一个问题,有人看到你经常在单身女职工房间留宿过夜。第二个问题,有人说你和有家室的女职工有暧昧关系。”
谣言都传进党委书记的耳朵里去了,问题严重了啊!我要是再不自证清白,恐怕我会被造谣者越抹越黑。
我坦荡地对张书记说:“您说的这两个问题我都有所耳闻,我不感到惊讶。关于第一个问题,所谓单身女职工房间应该指的是我女朋友白素珍的宿舍,我和她是恋人关系,晚上到她的房间一起做饭吃饭聊天,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女朋友偶尔生病,我照顾她一个晚上不行吗?关于第二个问题,有家室的女职工是指丁干事丁大姐吧?我和她是正常的同事关系,而不是什么暧昧关系。不错,这几年来,丁大姐对我的工作和生活等各方面给予了很多的关心和帮助,我非常感激她,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姐姐一样看待。这不可以吗?我就纳了闷,一些正常的人际交往,怎么会让有些人看不惯呢?为什么他们总喜欢歪曲事实添油加醋制造谣言呢?”
张书记说:“你很坦荡,我很愿意相信你的说辞。但愿你今天说的都是实话,这样的话,也还了丁卫东同志一个清白,也还了你一个清白。不过,俗话说,无风不起浪。所以,你只说了部分实情,还有部分实情向我隐瞒了,对不对?”
啊,领导就是领导,水平就是高,一眼就看出我还有没说出来的实情,厉害呀!他厉害就厉害吧,不能说的实情,打死我也不能说。不行,我不能这么被动地被他审着问,要主动出击。想到这儿,我义愤填膺地说:“张书记,我认为咱们电务段应该将造谣之人公布于众,揭穿他们的丑恶嘴脸。这些人造谣生事,污人清白,扰乱人心,唯恐天下不乱,应该定他们诽谤罪,看他们狗日的还乱说不?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还我和丁大姐两个人的清白。”
张书记哈哈大笑起来:“难怪有人夸你是常有理呢,今天我算是领教了,你果然不同于一般人啊!我问你,谁是造谣者,都造你什么谣了?你举报出来,我们一定将其绳之以法。”
张书记将皮球踢给了我,是想看我如何接招吗?
我说:“谁造的谣,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造谣者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张书记,您说是不是呢?”
张书记收起笑容说:“反映情况的不是一个大活人,而是一封没有署名的匿名信,信上的字体歪歪扭扭的,不像是成年人的字体,更像是一个小学生写的字。我们对丁卫东同志非常了解,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生活作风正派的女同志,没有人认为她会做出轨的事。不知这个写匿名信的人出于什么目的,捕风捉影添油加醋编造了丁卫东和你的小故事,这种匿名信纯属污告,我们是不会信的。至于你嘛,年轻气盛的,又正处在热恋之中,和女朋友发生点什么事也很正常。你不用急着辩解,我是过来人,我懂,呵呵。但是呢,作为党委书记,为了你能健康成长,我还是想给你提个醒,希望你做到‘五要五不要’,即要建立正确的恋爱观,不要让搞对象的事影响正常的工作;要遵守黄北分局单身宿舍管理制度,不要随意留宿女职工宿舍,以免造成不好的影响;要遵守我们电务段计划生育有关规定,不要早婚早育,更不能未婚先孕。要保持人际交往的正常距离,不要和女同事过于亲密,特别是年轻漂亮的女同事;要尊重各级领导,不要自以为是目空一切。”
听完张书记这番话,我起身向他深施一礼,真诚地看着他说:“感谢张书记的关心和爱护,我将永远铭记您的教诲和忠告,做一个遵章守纪遵纪守法的新时代铁路好职工。”
年底了,寒冬腊月的天空时不时飘些散碎的雪花,两列由调车机车或从煤矿专用线或从煤炭转运站牵引出来的运煤专列在北村沟站到发线上等待出发,车箱里的煤炭落上了薄薄一层白雪。忽然,一辆东风牌140卡车开进了站台,从驾驶室里下来三个人,绕到车后,打开车箱后挡板,利索地从车上搬下二十几袋大米白面、二十几箱水果,还有好几扇猪肉,全部抬进了北村沟站谢志美的后勤小仓库。我看见汽车驾驶室门上印着北村沟镇煤矿汽车运输队的字样,原来是煤矿每年例行送年礼来了。
工区老少爷们儿看到这一情景,都羡慕嫉妒恨地说:“这叫什么事儿啊,他们煤矿生产出来的煤不得经过我们电务管的道岔吗?军功章也有我们的一半嘛!凭什么只给车务的送年货,不给咱电务的表示一下哩?车务吃肉,咱们喝汤总成吧?好没道理!他母亲的,他祖母的!”
其实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我告诉大家一个事实:“谁叫咱电务段是后娘养的呢?人家车务段才是亲娘生的,甭跟自己个儿治气,犯不着!走,干活去!”
当天下午,我带着徒弟刘立刚来到北村沟镇煤矿铁路专用线一组道岔进行每季度一次的例行检查养护。这是一组较简单的单动电锁器道岔,当有运煤的列车需要从厂矿开出来时,由车站值班员在运转室按压一个按钮解锁后,室外车站的外勤人员才能搬动转换,将道岔导向北村沟站方向,让机车牵引列车到北村沟站整装待发。我在检查设备时,发现一个机械装置有点问题,转动不是很灵活,但我们工区也没有现成的配件可更换。设备有缺点了,按规定需要登记停用。刘立刚自作聪明地说:“师傅,这是老天爷给咱的机会啊,咱得把握住了,谁让煤矿不拿咱电务的当盘菜,给这组道岔封上十天半个月的,急死狗日的!”
我一想也是的啊,这可不是我有意为之,怪不得我啰!回到车站运转室我取出《行车设备检查登记簿》,在上面将这组道岔登记停用,让车站值班员签上字。
第二天,电务段调度打来电话,命令我立即开通使用那组让我登记停用的道岔。我回答:“对不起啊,领导,这组道岔有问题,没法开通使用。不然,出了事故算谁的?”
调度粗声大气地说:“你不会把它修好吗?”
我没好气的回应:“废话,能修好,我干嘛还登记停用?”
调度不讲理地说:“我不管,反正别人车务段找我们电务段告状,说你擅自停用道岔,已经严重影响了煤矿的煤炭专列运输。”
我心想,一定是狗日的谢志美告的黑状。我封专用线的道岔,碍你什么事儿?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这煤矿不把我们电务段的小工区当盘菜是意料之中的,可电务段也不把咱当盘菜,着实令人郁闷。别人外单位不给我们送年货送温暖,你偌大一个单位怎么也不想着给下面受苦受累的弟兄们发点什么表达一下组织的关爱关心关怀之情呢?
尽管对本单位心怀不满,但我还是想办法去把那组道岔给凑合修复开通使用了,毕竟我这条小胳膊拧不过上级的大粗腿,这道理我还懂。
正当我们工区老少爷们儿为年货的事发牢骚时,电务段一辆卡车开进了北村沟站,一直开到我们工区门口,我们的领工员何公平从驾驶室跳下来,高门大嗓地嚷道:“北村沟工区有出气的没?有没有?快出来几个卸年货!”
听到他叫唤“年货”二字,我们都兴奋地奔了出来,从车上搬下七袋大米,工区一人一袋。待车一开走,我就迫不急待地打开米袋子,捧出大米,只见手中带壳的谷子和小石子与发黄发暗的大米各占一半。我不禁骂道:“他母亲的,这是人吃的吗?”可一想到自己和珍珍爱吃大米饭,又觉得它好歹也是大米,将就吃吧。
我扛着大米往珍珍宿舍送。一进宿舍,珍珍就喜滋滋地告诉我:“谢志美给我们送了一大袋大米,咱可有大米吃了,我已有好长时间没吃大米饭了。谢志美可真是个好同志!”
我瞅瞅地上放的整袋大米,还有一大箱苹果和半扇带骨头的后座肉,应该就是前几天煤矿上送的过年物资。
这谢志美可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绝对没安什么好心!联想他给珍珍买手表、买衣服,我心里像是吃了个苍蝇,不由得朝珍珍吼道:“咱宁可饿肚子,也不吃嗟来之食!把这些东西还给他!”
珍珍反唇相讥道:“好一个嗟来之食!有本事,你也让煤矿给你们电务的送呀!”
“我看你已经被谢站长谢经理拉拢腐蚀完了,我是没本事,你去找有本事的谢站长谢经理吧!”
珍珍听完并没有生气,只是轻叹一口气:“唉,你真是不可理喻。你先坐下,咱俩都别激动,我想心平气和地跟你谈谈。”
见她如此正经八百地想谈话,我努力压了压心中升起的不满,对她说:“你谈吧,我洗耳恭听!”
她开口道:“你是A型血吧,你好像说过。这种血型的人好多是A型性格,A型性格的人脾气比较火爆、有闯劲、遇事容易急躁、不善克制、喜欢竞争、好斗、爱显示自己才华,对人常存戒心等。雄心勃勃,争强好胜,对自己期望过高,以致在心理和生理上,负担都十分沉重。”
这话有点深奥,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好像有点道理。
她继续说:“A型人由于一系列的紧张积累,极易导致心血管病,甚至可随时发生心肌梗塞而猝死。A型人严格说来是吝啬型的人,虽然是个男人,但对于支出却斤斤计较。忧虑成性、凭感情断事、意志薄弱、决断力不足、孤独成癖,非社交性,内向,悲观,具有伪装自己的倾向。”
边听她说,我边对照她的A型理论来审视自己,我惊讶地发现,有几项特征和我有点沾边。她越说我越自惭形秽,恨不能就地打个洞钻进去。
然而,我还是不服气地对她说:“我的天啦,我是这样的人吗?你就没有发现我身上的优点吗?我顺从、细心、谦让、自我反省、感情丰富、具有同情心、嫉恶如仇、富有牺牲精神。”
“是不是这样的人,你心里清楚!虽然你是个好人,但我觉得我俩不合适,还是分手吧!我要找的不是哥哥,而是情人,你却不懂。我们俩在一起亲热,我都不敢有女人正常的欲望。你是圣人,我是个坏女人。每当一产生那种生理冲动,我都觉得自己肮脏不要脸,这种感觉折磨得我好难受啊,你不会懂的。婚前不能逾越那根红线,是你做人的原则,你做到了,你赢了。其实,你的想法也没错,而是我错了,是我选错人了,原来我们是两股道上跑的火车,没办法,我们走不到一起。分手后,你当我哥吧,我还是你妹。”
我不知那根神经被触动了,突然抱起她,将她扔到床上,边脱自己的衣服边吼道:“今天,你想要的,我全都给你,我也不当他娘的什么圣人了。”
珍珍跳下床,狠狠甩了我一耳光:“你混蛋!”说完气鼓鼓地冲出屋,跑到单身宿舍旁边一盏照明灯下抹起了眼泪。我追了出去,陪不是、认错、讨好的话说了两大箩筐,终于稳定了她的情绪,拥着她的肩膀,回到了她的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