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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珍的事才安稳下来，周小芳却出事了。
向敏悄悄地跟我说：“周小芳肚子疼得难受，想回梅芗医院看看病，她叫让我陪她一起去。”
我急切地问：“得什么大病了？要不要紧？”
向敏说：“我也不太清楚，问她，她也不说。”
我说：“那就快陪她一起去，需要人帮忙给我打电话。”
当天送她们俩上火车时，我也没看出周小芳有多难受啊。好奇怪哦，她会得什么病呢？
晚上七八点钟，她俩就坐车回来了。
下车时，借着站台上的灯光，我看见周小芳脸色白得吓人，一手捂着下腹，一手搀扶着向敏，十分吃力地挪动着步子。
我关切地问向敏：“这么快就回来了？周小芳脸色咋这么难看呢？”
向敏低声说：“师傅，周小芳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她的事等过两天我再告诉你吧。”
我说：“好吧，这几天你就在宿舍里好好照顾她，先不用上班。我让你白姐姐给你们做点好吃的，补养补养。”
我和向敏一起把周小芳扶到单身宿舍，安顿好后，我就来到珍珍宿舍。
我对珍珍说：“明天能不能到镇上买只老母鸡，炖上一锅汤？”
珍珍问：“干嘛，你嘴馋了？”
我把周小芳得病的事向她简要说了一下。
珍珍说：“哦，是这样啊。你倒是很会关心你的女徒弟的嘛！”
我说：“我怎么闻出点老陈醋的味道来了呢。”
珍珍说：“我上次发烧时，怎么就没喝上老母鸡汤呢？”
我急不择言地说：“下次你再病，我买两只老母鸡给你吃。”
珍珍说：“干嘛，你盼着我得病呀？”
我说：“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掌嘴。”
珍珍说：“行啦，别在这儿表演了。我明天去买，再亲自炖好送过去，给你心爱的女徒弟好好补补身子。”
我说：“让你跟着我受累了，都是我不好。这样吧，老母鸡炖好后，你吃一半，周小芳吃一半。”
珍珍说：“这样不好，好人要做就做到底，好事要办就办圆满。老母鸡全给你徒弟吃，我就免了吧。这事交给我，你就别操心了。”
过了两天，向敏单独跟我汇报了周小芳的一些事情。她说：“周小芳没得病，是怀孕了。这次是去做人流手术，并且这是她第二次上人流手术台。”
听她这样说，我感到万分震惊。我的天啦，怎么可以这样，她才18岁，还是个孩子呀，并且看起来单纯得像一个初中生。
我气得大吼起来：“像这种事你们怎么不跟我说呢？”
向敏被我吓得怯怯地问：“我们谈恋爱的事都需要跟您汇报吗？”
我说：“对，所有的事。我是你们的工长，是你们的师傅，我要对你们负责。你们什么事都瞒着我，我怎么负责？出了事，我怎么向领导交待，怎么向你们的父母交待？”
向敏嗫嚅道：“是不是我们和男朋友什么时候见面，见面做什么，怎么说话都要向你请示汇报一下呢？”
我说：“是的。”
向敏说：“那，那，这算是我跟男朋友谈恋爱，还是你跟我男朋友谈恋爱呀？”
我被她这句话给气笑了：“我不是想知道你们恋爱的细枝末节，也不想指导你们如何谈恋爱，只是想在大事大非问题面前替你们把把关，以免你们走错路，上当受骗。你看周小芳就是个坏榜样，恋爱时不该做的事全都做了，出问题了吧，受苦受罪受害的是她自己吧？”
向敏说：“上学时，周小芳就不爱听人劝，经常和男朋友夜不归宿，在中州医院就流过一次产了。上班了还不吸取教训，又让男朋友把肚子搞大了。”
本来我不太好意思和小丫头说男女之事，可没想到她说起这种事来就像是聊家常，毫无羞涩之态，我也就顺着这样的语境想把事情问清楚搞明白。
我问：“你没有犯周小芳的错误吧？”
向敏说：“我才不像她那样傻呢，什么措施也不采取。”
我一时没明白她所说的意思，傻傻地问：“不像她那样采取措施，你采取的是什么措施？”
向敏右手掩口，吃吃地笑起来，把我笑得莫名其妙，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了。
笑完，向敏才说：“你和白姐姐谈了那么长时间的恋爱，你们没采取措施吗？”
我这才明白她所说的措施是什么意思了。我不禁在心中感叹，现在的女孩子不仅比我们成熟的早，懂的事也多啊！在她面前，我倒像是个恋爱的生瓜蛋子，嘛也不懂。我还妄想着去指导她们如何谈恋爱，我够资格吗？
想到这儿，我哑然失笑：“你们这些小丫头片子啊，让我说你们什么好呢？”
向敏反过来安慰我道：“师傅啊，您就别为我们这些小事操心了。女孩子一旦恋爱，她的智商就变成了零，她只喜欢听男朋友的甜言蜜语，别人的话是听不进去的，包括自己的父母，当然也包括师傅您。你也别光说我们女孩子了，你们男孩子也是一样的哦。”
她说得好像有点道理。看着她娇嫩而又成熟的脸庞，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只得匆匆忙忙结束了谈话。
第三天，周小芳来上班了。她的脸色还是那样苍白，显得更加娇小无助可怜巴巴。
我说：“身体不好，就在宿舍多休息几天吧。”
周小芳说：“总在床上躺着也难受，还不如来工区听大家说说笑笑好受些。喝了白姐姐的鸡汤，我感觉身体好多了。”
我说：“那就好，那就好！”
正说着话，电话铃声响了。周小芳第一个抓起了电话听筒，只听她说：“是你呀，我听出来了，我就知道是你。我挺好的，没啥事，工区师傅们对我好着呢，你就不用操心了。你有事跟我讲？有什么事就直说，别支支吾吾的，像个小娘们儿。什么？你大点声说！分手，分什么手？你再说一遍！你混蛋！我刚为你下了手术台，你就提分手，你还是人不是，啊？你要真敢和我分手，我就杀了你！”
周小芳重重地放下听筒，起身跑出了工区。
我对刘立刚说：“去，跟着她，别让她出什么事。”
刘立刚答应一声就追了出去。
房师傅感叹道：“唉，女娃娃真的不能早恋啊！也不知道周小芳的父母知不知道她在早恋。”
快要下班时，刘立刚一个人回来了。他对我说：“周小芳到珍美饭馆买了一瓶酒，提着酒瓶子绕着家属区转了一大圈，最后回了她的宿舍。”
我心想，周小芳这是要借酒浇愁啊。
我带着向敏，来到了女徒弟的宿舍。此时，不会喝酒的周小芳已经喝得醉醺醺的，嘴里还不停地说：“坏蛋，可恶，可恨，你见异思迁，喜新厌旧，不是人！”
周小芳像是没看见我似的，继续自言自语：“你是个大混蛋，你想玩，我就让你玩，害得我打了两次胎，你玩够了就不要我了，你还是不是个人啊。”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劝这个正处在失恋痛苦中的小丫头，何况她的状态不好，劝也是白劝。
我把酒瓶从她手里拿走后对向敏说：“今天你辛苦下，好好照顾她睡上一觉，等明天睡醒了，我再来看她。”
我从她们宿舍出来，拐进了珍珍的房间。
把才看到听到的情况向珍珍做了个简要汇报后，我忍不住发了点小牢骚：“这么小点的女孩子谈什么恋爱嘛，啥也不懂就敢和男朋友乱来，你说现在的女孩子都怎么啦？”
珍珍不悦地说：“你这话我就不爱听。谁规定岁数小就不能谈恋爱？哪条法律不允许恋爱中的人上床？都像你这样木头人似的，不敢跟女朋友上床，谈恋爱还有啥滋味？”
我说：“你就先别数落我了，能否帮我想想怎么劝慰小丫头，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才好。”
珍珍说：“你当师傅的都没办法，我一个外人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说：“我是她的师傅，你就是她的师娘，怎么是外人呢？”
珍珍说：“滚滚滚，什么师凉师热的，我有这么老吗？”
我说：“你不帮忙，就不勉强了。我去找李大姐帮忙吧。”说完就往外走，只听珍珍在我背后喊了一声：“回来，我陪你一起去。你呀你，烦我一个还不行，你还要去烦李大姐，真好意思？”
我说：“总是劳烦白小姐，我很不好意思。我谨代表北村沟信号工区全体职工和我个人，向白护士表示衷心的感谢！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们工区工作的关心和帮助，特别是对他们工区工长的爱护和疼爱。”
珍珍说：“行了，就别跟我贫嘴了。走，去安慰你的女徒弟。”
我说：“今天不行，周小芳酒还没醒，没法劝。等明天酒醒后再说吧。”
第二天一大早，珍珍煮了一大锅稠稠的金灿灿的小米粥，盛了两大碗带上，和我一起来到周小芳宿舍。
周小芳还在床上躺着，睁着呆滞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见我们进来，也没任何反应。还是旁边的向敏跟我们打了一声招呼：“师傅早，白姐姐早。”
珍珍一边往桌子上放小米粥，一边问向敏：“她一晚上没什么事吧？”
向敏回答：“还好，没啥事，昨天师傅走后没多久她就睡着了，睡得跟头小猪娃似的，香着呢。”
珍珍又来到周小芳的跟前，坐在她的床边，拉起她的一只手，把了一下脉，点了点头，说：“还好，脉象稳定，应该没大碍。小芳，听说你的事后，我很难过，当姐的也不知道怎么劝你。我特意煮了一碗小米粥，你起来把它吃了，肠胃会舒服些。等你饭吃完了，想倒苦水就接着倒，千万别憋在心里，说出来就会好受些。”
周小芳呆滞的眼睛慢慢转向珍珍，定睛看了一会儿，突然起身，一头扎进珍珍的怀里，痛哭起来。边哭边说：“姐，我的命咋这么苦啊，我不想活了！”
珍珍安慰道：“小芳，你不是命苦，而是命好。我应该恭喜你，恭喜你离开了一个人渣。你想想，如果你还继续跟那个人渣混，时间越长你的损失会越大，幸好你们分手得早，应该值得庆贺才对哦。我以前也遇到过一个人渣，我想到过死，可是我想明白了，为人渣去死不值得，就坚强地活了下来。活下来不久后，就遇到了你师傅这个大好人。在不远的将来，你也会遇到一个真正爱你的人，你要信姐的话。”
周小芳抬起头，眼泪巴沙地问：“姐，人为什么要活着呀？”
珍珍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把目光转向了我。我清了清嗓子说：“周小芳同学，你提的这个问题属于哲学范畴的问题，难度有点大，师傅和你师娘暂时还回答不了，请容我们好好思考几天再给你答复，行吗？”
在我身旁伫立了半天的向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我不解地问她：“我说错什么了吗？”
向敏笑着摆摆手说：“没没没，师傅没说错什么，说得非常好！就是你说白姐姐是师娘——嘻嘻。”
她这一笑，把周小芳也带着笑了起来。
向敏对周小芳说：“这个问题我来抢答，有句老话叫什么来着，叫，叫，叫好死不如赖活着。”说完，她面向我问：“师傅，我回答的对吗？”
我点了点头说：“好像是这么个理儿，就是层次低了一点，格局小了一点。保尔•柯察金说，人最宝贵的东西就是生命，生命属于我们只有一次而已。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每当他回首往事时，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悔恨，也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羞耻。这样，他在临死的时候就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任何一个傻瓜在任何时候都能结束自己，这是最懦弱也是最容易的出路。”
珍珍打断我的话说：“得得得，这不是你们工区思想政治工作课堂，大道理都讲到这儿来了。”说完，她对周小芳说：“白姐姐对你这么好，工区师傅们对你这么好，你舍得离开我们吗？舍不得吧？那就坚强地活下去，活下去就能遇见更多的美好。还有你爸爸妈妈把你养这么大，你还没有回报他们的养育之恩就不活了，你忍心让他们为你难过吗？不忍心吧？不忍心就坚强活下去，活下去才能报答他们。”
周小芳使劲点着头，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白姐姐，我闻到了小米粥的香味了，肚子开始咕咕叫了。”
向敏赶紧把小米粥端到周小芳跟前：“要是死了，可就吃不上白姐姐又香又好吃的小米粥了喽。”
周小芳说：“我才不死哩，气死他个小混蛋，哼！”
我说：“对，好好活着，气死他。”
终于把这个要死要活的小丫头安慰好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