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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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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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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沟小站上的栀子花》连载

第二十二章 过生日

自从签署合伙投资煤炭运输协议书后,谢志美就不再说带有汉川土味的普通话了,改说不太标准的武汉话了。一张嘴,必定要先说“个板马的、个婊子养的,做么斯唦”等典型的武汉方言。拽着武汉人的腔调,谢志美感觉自己仿佛就是个大城市人似的,趾高气扬,颐指气使,鲲鹏展翅,俯视众生。没事时,他就背着手,叼着烟,在整个站区瞎晃荡。

别看他整天游手好闲,可他手下的每名职工像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认真坚守岗位,辛勤地干好本职工作,让他们站的每项工作都有条不紊地运作着。他们的煤炭转运站依旧像印钞机一样,每运出一车煤,就能运回一车钞票来。

然而,在谢志美得意忘形说武汉话说顺嘴的时候,他差一点挨了车站职工的打。

那天,他手下的一名年轻的调车员王新安上班时间跑回家办了点私事,让他发现了。

在车站调车员办公房里,他撇着武汉腔对小王说道:“你个婊子养的,上班时间跑到那里克了?”

调车员一听他这样说话,发起了火:“谢站长,你怎么骂人呢?”

谢志美用武汉话不解地问道:“嗯?我么样骂你了?”

调车员说:“你说脏话了,还装什么糊涂?你可以批评我,可以考核我,就是不能骂人,污辱人!如果你再这么说脏话,信不信我给你一个逼斗(北沟村当地言:耳光)?”

谢志美指着小王说“你狗日的,上班时间干私活,拒不认错不说,你个小懒子还敢跟老子翻敲,简直邪完了!”

车站调车员办公房就在我们工区旁边不远处,他俩吵架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进了我的耳朵。我好奇地走了进去,大致了解了吵架的前因后果后,笑着对那名调车员小王说:“都是方言惹得祸。我跟你解释一下,你就明白了。谢站长说的是武汉方言,‘个婊子养的’的这句话,不能按照表面上字的意思去理解,它只是一种口头禅,就如天津人的‘你妈妈的’和北方人的‘我操’一样,并无实际意义,就是一种语气助词。这是两个关系好的武汉人日常见面时的常用语,在武汉那地界,人们都这么说,呵呵,真不是骂人的话!”

谢志美气乎乎地对我说:“我们车站的事,你莫管!”

我没理谢志美,仍然对调车员说:“日后,你也可以跟谢站长这样打招呼,拉近和你们站领导的距离,呵呵。”

说完,我拉着谢志美走出了调车员办公房。来到屋外,我也撇着武汉腔对谢志美说:“谢拐子,您家说武汉话也不看对象,我真服了您家的气。”

谢志美改回铁普说话:“他娘的,这些天刚把武汉话说顺嘴,一不小心把‘个婊子养的’带出来了。”

我讥讽道:“我看你是当了官发了财,膨胀了,得意忘形了!你还知道自己姓啥不?”

谢志美不满地说:“有你这样劝人的吗?往后他们跟我打招呼都带上‘个婊子养的’,让我情何以堪?”

我用武汉话安慰他道:“不会的,除了你个婊子养的会说武汉话外,他们都是本地人,又不会说武汉话,没得人会用这种问候语跟你打招呼。”

谢志美苦笑道:“我信了你的邪!”

我好心劝道:“往后啊,你个婊子养的莫再说武汉话了,改回汉川普通话吧,省得再惹麻烦。”

谢志美立马改用汉川普通话说:“你往后也别跟我拽武汉腔了,我听着别扭!”

果不其然,打那以后,北村沟站的职工见到谢志美总爱用“婊子养的谢站长,你好啊”这句话来打招呼,且把“个”字省略掉了。气得谢志美哭笑不得,只能无奈地摇头。

星期天一大早,谢志美拎着一台海鸥牌135相机敲开我的宿舍门,拽着武汉腔对我说:“拐子我前几天买了一台相机,上的是彩色胶卷。今天天气不错,能否带上你家白娘子上山照相?”

我用铁普说:“你还有这手艺呢?尖板眼不少啊!到底是财大气粗,还整上这洋玩意儿了。想试试新相机练练手,是吧?我就成全你!但是,洗相片的钱我可不付哦。”

谢志美继续拽着武汉腔道:“您家不向我要模特费就行啊,哈哈。把白娘子打扮得漂亮点,您家也收拾一哈,莫搞得像个告花子。”

我也学他拽着武汉腔道:“你个板马的,又不是拍结婚照,穿得那么好看做么斯唦?”

谢志美说:“这么好的相机,又是彩色胶卷,您家穿这么拉胯,照出像来掉底子!”

我说:“我家娘子说了,人帅,穿工作服也照样光彩照人。”

谢志美揺了揺头说:“我信了你的邪!”

我叫上珍珍,三人一起越过股道,向对面的山上走去。

这是一个惠风和煦的仲春之日,天空显出久违的湛蓝,太阳明丽而不灼热,风儿轻松柔和。夜间一场小雨把空气洗得干干净净,草叶树叶吸足了水分,呈现出一片崭新的生机,山坡上点缀着斑斑点点黄的、粉的、紫色的小花,蝶儿飞舞,野蜂嗡嗡,小鸟儿啾叽……处处一派生命勃发的生气。

我们俩听任谢志美的摆布,在花前树下等不同的背景下,或合影或单独特写,留下了美好美丽的历史瞬间。珍珍虽没专门收拾和刻意摆造型,但修长的身材靓丽的脸庞时时散发出迷人的光芒,与美丽的大自然相得益彰,惹得谢志美边拍照边夸张地赞美。

快要回来时,谢志美提出想和珍珍照个合影像,我刚想拒绝,却让珍珍抢先答应了。没办法,我不想扫她的兴,嘴巴张了张没出声。

我拿着相机对紧往珍珍跟前凑的谢志美抗议到:“诶诶诶,你挨我家娘子这么近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是两口子哩!请保持一米远的距离!诶,这就对了。”

照完像回到珍珍宿舍门前,谢志美像变魔术一样,从身后变出一束山花,对珍珍用说道:“Happy birthday to you!我在饭馆准备了一桌寿宴和一盒生日蛋糕,敬请晚上光临!”

这唱的是哪出戏嘛,我还没回过神来,珍珍就兴高采烈地接过花儿,一口应承下来。

我就纳闷了,个婊子养的谢站长是怎么知道珍珍生日的呢?而我却把这么重要的日子给疏忽了,真该死!心里多少有些别扭,阴着脸对珍珍说:“咱晚上不去了吧?”

“我说你这个人还真是小心眼儿,有人替你花钱为我庆祝生日,你还不高兴?再说,我的生日你咋就没放心上呢?你爱去不去,反正我是要去的。活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过生日,唉,可怜哦!”

我坚决地说:“很明显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咱不能去!今晚我给你擀面条,做长寿面,为你祝寿,好不好?”

珍珍拉长着脸,撅着嘴:“不好!一点也不浪漫,没劲!再说,有你这个大灰狼在我身边,还怕他黄鼠狼不成?”

我有些生气:“他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本人,咱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珍珍啧啧道:“听你这么说,这个鸿门宴我还就去定了,我要瞧瞧他是怎么舞的剑。”

下午太阳快要落山时,陈大斌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手里还拎着一个漂亮的小袋子。

我诧异地问:“你娃子怎么这个时辰跑来看我?”

陈大斌没直接回答我的疑问,而是反问我:“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不解地说:“什么日子?平常日子呗!”

他把手中的小袋子递给我:“给,这是送你老婆的生日礼物,一盒女式化妆品套装。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吧?”

我有些纳闷,他是怎么知道珍珍生日的呢?正在我疑惑之际,他又说:“你娃子就是猪脑子,能记住什么重要的日子?今天是你老婆的生日,我替你把生日礼物买来了,你拿去献殷勤吧!”

我说:“这样不好吧,我们家珍珍过生日,怎么能让你老人家破费呢?”

他说:“你娃子少跟我假模假式的!我这是来还你人情的。”

我问:“你啥时候欠我人情了?”

他说:“在学校搞体育达标运动时,你做完三十八个引体向上后,还替我举了三十六下杠铃,让我过了体育达标这一关。有个同学向班主任打小报告,班主任批评你弄虚作假,还把到手的全校达标第二名的荣誉也给取消了。”

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档子事。我不以为然地说:“这事儿啊,这事儿还算人情?”

他说:“我别的项目凑和着都能过关,就是力量型这一个项目我实在是不行,不是你帮我举杠铃,我能否顺利拿到毕业证还真不好说哩。”

我说:“区区小事,我早把它忘在爪哇国了!如此说来,你还真是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你的礼物我就却之不恭了!”

他说:“你就是个猪脑子,你能记住什么?不过,我也不能白破费,今天我要吃你老婆给我做的饭,享受一下美女的手艺。”

我说:“你娃子来得还真不是时候,享受不到我们家珍珍的厨艺了。今天,我一个湖北老乡,北村沟站的站长,也是我的好哥们要在他的饭店里为我们家珍珍举办生日晚宴,你正好可以跟我们一起去。”

他说:“你娃子混得不错嘛,老婆的生日礼物有人替你买,老婆的生日宴也有人替你办,娶亲时是不是也要别人替你娶呀?”

我擂了他一拳:“你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来。”

我和陈大斌来到珍珍宿舍。一见到珍珍,陈大斌边递上礼物边笑着说:“这是你们家江江托我买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

珍珍白了我一眼,对陈大斌说:“他呀,他都忘记我的生日了,怎么会有礼物给我呢?”

陈大斌说:“你们家江江是在逗你呢,他是要给你一个惊喜。这种化妆品是今年最流行的品牌,相当贵的哦!”

珍珍接过礼物,将信将疑地看着我说:“是吗?你还有这种心思呢?再说,你哪来的钱呢?”

我正要编理由,陈大斌替我解释道:“他有一项技术革新成果无偿奉献给了我,让我拿到我们电务处得了二等奖,奖了我二百元。我得荣誉,他得钱。正巧你要过生日,他就让我买了这套化妆品。”

珍珍看看他,又看看我,笑盈盈地说:“你们俩就合起伙儿来蒙我吧。不过,看在礼物的份儿上,我还是口头表扬一次。”说完,凑到我跟前亲了我一口。

陈大斌说:“诶诶诶,这还有个外人在旁边站着呢,你俩就这样色胆包天旁若无人地亲热,让我情何以堪!”

我说:“我俩免费让你学习观摩恋爱经过,你娃子就偷着乐去吧!走,我们赴宴去!”

傍晚十分,我们仨来到谢志美的珍美饭馆。谢志美、向敏、周小芳、刘立刚、米大厨和萍娃早就恭候在那里了。见我们三个一来,谢志美即刻关了电灯,点燃了一根大红的蜡烛,烛光摇曳,屋里顿时呈现出一种浪漫的氛围。餐桌上一盒生日蛋糕插上了二十根小蜡烛,谢志美把一只打火机递到处在惊喜中的珍珍手里:“请小寿星点燃生命之烛,然后双手合十,许一个愿,最后再吹灭蜡烛!”

珍珍按照谢志美的指挥,逐一完成了上述程序。谢志美随后按下了录音机的播放键,一首祝你生日快乐的英文歌曲响了起来,谢志美邀大伙儿一起跟随着唱起来,米大厨和萍娃不会唱,我没心情唱,只有谢志美、向敏、周小芳、刘立刚和陈大斌五个人唱,场面有些尴尬。

看到我没跟着唱,陈大斌说:“你娃子也唱撒!”

尽管我此时并不快乐,但我不能扫珍珍的兴,听陈大斌的劝,马上勉强跟着一起唱了两句。

唱完生日祝福歌,珍珍切蛋糕分蛋糕,大家一起吃蛋糕。每个人象征性地吃了一小块蛋糕后,谢志美对萍娃说:“上菜!”

今晚的菜自然是十分丰盛,除了回锅肉、麻婆豆腐、水煮鱼这些常规菜外,还有一大盆母鸡汤和一大盘小河蟹。谢志美指着被油炸得红红的小螃蟹说:“这是我亲自到上百公里外的西坡站小河沟里逮的,真正的河鲜,大家品尝品尝。”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后,谢志美开始回忆大学时的浪漫故事:“那是一个下着淅沥沥小雨的星期天,在校图书馆的阅览室,一个跟珍珍十分像的学妹悄悄地坐在我对面。从看到她第一眼时,我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而她也同时爱上了我,就像是上帝有意给安排的。直到现在,我也不知是什么机缘巧合,给了我这一段美好的初恋。”

我想讥讽他一下:“你就吹吧!就凭你干巴巴挨抽的像,可以想象得出那个喜欢你的女生一定好看不到哪儿去。”

谢志美正色道:“哥长了一副挨抽的像,可不等于喜欢哥的女生就不婉约。珍珍小姐,你说是吗?其实哥年轻时也是很上像的哦,只是上了大学开始思考人生后,人就抽了像。有思想有头脑的漂亮女孩子才更懂得欣赏抽象而有内涵的男人,只有那些肤浅的小女孩儿才会喜欢那些外表有形象而内心贫乏的小男孩儿。”

个婊子养的谢站长,果然厉害,话说得有水平!我被他弄了个大窝脖儿。

整场生日晚宴,珍珍是寿星,谢志美却唱的是主角,那张嘴吹嘘起来没完没了,一边喝酒一边说,直到将自己喝趴下为止。

一晚上陈大斌只顾吃喝,没怎么说话,只是时不时地瞄瞄谢志美,瞅瞅珍珍,再看看我。

把珍珍送回她的宿舍后,我和陈大斌一块回到我们工区。在工区办公桌旁刚一坐定,他就对我说:“你要当心喽,有人正在打你老婆的主意!”

我没听懂他的话:“他是谁?你是说谢志美吗?他想抢走我老婆?你开什么国际玩笑啊,他也是我哥们,怎么可能!”

陈大斌严肃地说:“你不是谢站长的对手!”

我大笑起来:“你莫吓唬我,即使他狗日的有贼心也没那贼胆,他敢!再说,他也得有本事抢得去呀,我们家珍珍也得能看上他才行啊!”

陈大斌又说:“世事难料,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到时候真有什么事了,你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自信满满地说:“对珍珍我还是有信心的,这种事决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陈大斌再次提醒我说:“吃饭时,我仔细观察了他们两个人的眼神,发现有这种苗头。你是个猪脑子,你怎么会洞察他人灵魂深处的弯弯绕呢?幸亏我今天来了,能给你及时的提醒,你可要严加防范。不然老婆被别人抢走了,你娃子还不知道是咋回事呢。我问你,你跟你老婆那个没?”

我不解地问:“什么那个?”

他说:“就是没买票,你就上车了。还不明白什么意思,你真是个猪脑子,我的意思是你和你们家珍珍上过床没?”

我和珍珍以前有过两次那种“上床”经历,不知是不是他说的那种上床的意思。这种隐私要是告诉了第三者,那可是对珍珍的不尊重,不能跟他说。

见我半天没吭气,他又开口道:“沉默就是表明你默认了。依咱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一个大姑娘和你有这样的经历,说明你们的关系和感情应该是牢靠的。不过,万事万物总有例外,你说对吗?所以,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没得错。”

我说:“什么沉默就是表明我默认了,我也是很传统的中国人,婚前我是决不会随便和她上床的,你娃子想多了。”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没有上床?当真?你娃子可真是个呆子!现在都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了,改革开放也快十年了,大家伙儿的思想都开放了,你娃子还这么保守,真让人难以置信。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还是替你娃子感到担心。常言道,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你娃子太善良了,不会玩心眼,真让人不放心。加上你们家珍珍又太漂亮了,漂亮女孩子容易吸引人眼球,招惹是非,就更让人不放心了。还有你那个站长哥们,就尤其不能让人放心了。”

我说:“你就把心放进你的狗肚子里吧,事实会证明你老人家的担心是多余的,哈哈。行了,咱不讨论这个没有意义的话题了,谈点别的。”

他说:“好,那就谈谈你的工作吧。我听说你经常和你们单位领导们对着干,不服管,常有理,他们给你起了一个绰号叫杨有理,是电务段三大‘有理’之一。”

我问:“你一个外单位的人怎么知道我这么多事的哩?他们给我起这个绰号的事儿居然让你陈大斌也知道了,哈哈,新鲜,有意思!”

他说:“你娃子就别管我怎么知道的,这不重要。反正我知道了,就要告诉你,并且要给你提个醒儿。你不要以为你在工作上在技术上有点本事就总想着给领导们出难题,耍点小心眼,不把领导们放在眼里,跟领导唱反调,对着干。这样做,是多么的幼稚啊!我知道你学习比我好,智商高,是你娃子的优点。你能把所学的知识全部用在工作上,这很好。但是,如果你把它用来对付领导们就大错特错了,因为你用错地方了。正确的方法是,用智商干好工作,用情商拍好领导。你娃子最大的缺陷是情商低,这是你让我最担心的地方。”

停顿了一会儿,见我没说什么,他又接着说:“你这个情商低的毛病在恋爱中也有所表现,没有记住你们家珍珍的生日就是最好的例证。你别以为你善良,一心一意爱她,她就能对你死心塌地。恋爱不光要耍嘴皮子,还要办实事办好事,把实事办好,把好事办实,用实打实的行动来经营。把它用在处理上下级关系也是一样,对上要会溜须拍马,要及时恰到好处地赞美领导,要让他们对你笑口常开;要挠对领导的痒痒肉,让他们舒服得对你赞不绝口。你不能只要求领导关心你,反过来,你也要时不时地去关心一下领导。比如,领导生病住院,你带点礼物去慰问一下;领导家有需要出力的活儿,你去替领导流流汗;逢年过节,请领导到饭店里坐坐,当面向领导汇报一下思想和工作情况,倾听领导的教诲。这些有关情商的学问,学校老师是不会教你的,我今天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你,希望你能学到手。如果你的情商能提高到我这个水平,你的前途不可限量。苟富贵,勿相忘哦!”

这一席话如醍醐灌顶,给我混沌的心灵开了一个天窗,涌进来了大量的新鲜空气,让我缺氧的大脑清醒了一大截子。我说:“你哪里是陈大斌,分明是陈大师啊!”

陈大斌说:“理论总是苍白的,关键是要行动起来。”

我说:“你说得十分有理,我也赞同。但问题是我在这么个偏远的小站,信息不通,等知道发生在领导们身上的事时,早就成为过去式了,我还怎么去践行你的陈式理论呢?”

他说:“你智商不低,办法总比困难多。弗洛伊德说,我们做任何事情都是起自两个动机,性的渴望和做伟人的欲望。还有人说,男人追求进步的动力来源于两个方面,一个是权力,另一个是美女。你娃子并没费什么劲就得到了一个绝色大美女,这是老天爷对你的格外眷顾,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因为有可能你因此失去了追求进步的动力,而原地踏步,一辈子像你现在一样当一个被别人领导的工人,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对权力的追求,你原本是有热情的,可是,自从你和你们家珍珍在一起后,你就‘夫复何求’了,不是吗?人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不进步,别人就会进步,你就会被这个社会淘汰。北村沟站就医不便,孩子上学不便,生活的方方面面都不方便,空气还被污染得一塌糊涂,你不想给你们家珍珍更好一点的生活吗?假如你不早点走出这个山区小站,你们家珍珍就只能跟你一辈子待在这个穷山沟里过穷日子,你忍心吗?你好意思吗?你还算个男人吗?”

顿了顿,他又说:“我们必须挣断一切枷锁,扫除一切与自己欲望不相适应的陈规戒律,才有可能取得成功,才有可能获得一定的社会地位,才有可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们身边循规蹈矩戴着锁链的人太多了,他们都是庸人,你现在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试想啊,一个戴着锁链的兵士同一个没有任何羁绊的敌人战斗,那胜负在战斗开始前岂不是就已经决定了么?”

陈大师喝了一大杯水,接着说:“我为什么一定要找最漂亮的对象呢?就是要用她来激励我不断向人生远大目标进取,警告自己不能当庸人。古人云,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取法乎中,仅得其下;取法乎下,无所得矣。古之圣贤教育我们,不论是做人还是立事,一定要志存高远,并为之努力奋斗,才有可能登峰造极,而甘于平庸是走向堕落的开始。当然,在努力的同时,运气不可或缺,就像古人说的: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可自通也!”

陈大师就像一个优秀的演说家,手舞足蹈,慷慨激昂,唾沫横飞。唯一的听众――我脑门子汗直冒,我掏出珍珍送我的小手绢不停地擦呀擦,手绢都可以拧出水来了。我好几次想说点什么,只略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紧了嘴,没有出声。

最后,陈大师自我陶醉般地吟颂道:“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本人高论,不知学问之大也。”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我脑子里不断回响着陈大斌的话。必须承认,他的格局比我宏大,志向比我远大,看问题比我看得清,悟人生比我悟得透。如果按照他的指点去行事做人,我很难达到他所说的高度和标准,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我就是他说的戴着锁链的兵士。在学校和家庭受到的正统教育早已给我划定了诸多无形的条条框框,让我习惯了在这些条条框框内循规蹈矩,不会不想也不敢有所逾越。

我想了很久之后,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如果我在北村沟过得不快乐,如果倒煤的事不成功,就调回湖北紫薇市老家去,带上珍珍,逃离北村沟站,不跟他们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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