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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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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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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沟小站上的栀子花》连载

第四十一章 宫外孕

轮到我值班,睡到下半夜,车站打来电话,说是车站南头进站信号机旁的3号道岔不能正常转换,让我去处理一下。我睡眼惺松地摸到故障设备处所,用手电照了照,看到一颗道碴卡在岔尖与基本轨之间,我们电务的电动转辙机只能空转,无法让道岔转到位。我费力地把这块石头取了出来,联系车站值班员试了试道岔,道岔运转正常,故障就这样处理好了。

我摇摇晃晃地往回返,脑子里一会浮现出郝公安与珍珍鬼混的镜头,一会儿想像着万团团打骂王小雨的情景,如同电影中的一组蒙太奇,每个画面都如一根根针不停地刺在我心脏上。锥心的痛让我步履不稳,好几次差点摔倒,眼泪快要涌出眼眶,我抬头使劲把要流出的泪憋了回去。此时,天空一片乌黑,没有一颗星星。周边的山野也是黑黢黢的一片,黑夜静得有些吓人。我艰难地一步一步往回挪动,短短的一段路程,我好像走了半个世纪,天都快要亮了。当我迷迷糊糊好像快要由股道上站台时,一个黑影从一列停留的货车旁闪出,一根木棒重重地敲在了我的脑袋上,我顿时就失去了知觉。等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保健站的小床上,脑袋被医用纱布缠着。旁边站着焦急的李大夫,还有面无表情的珍珍。见我睁开眼,李大夫松了口气:“总算醒了,你把我们吓坏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头疼欲裂,不知发生了什么,纳闷地问:“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躺在这儿?”

珍珍开口道:“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你不瞎操心,怎么会来这儿?”

李大夫批评道:“你介孩子恁么说话呢?小杨一片好心,不领情是吧?小杨是多好的孩子啊,你干嘛不能和人家好呢?非要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搅和在一起?真搞不懂你介孩子脑子里是恁么想的。”

我赶忙拦住李大夫的话头:“李大夫,是我不好,我就不是什么好人,我就是一混蛋,一个半残废,谁愿意跟我好呢?不怪人家。”

李大夫安慰我道:“你也别泄气,再努把子力,心诚则灵嘛。我还就不信,你那颗滚烫的心就暖和不过来她那颗小心脏。毕竟你们俩是有感情基础的嘛,哈哈。”

珍珍给李大夫浇了一瓢凉水:“甭费那劲了,我的心已经死了!不是还有那个王小雨吗,干嘛不去和她破镜重圆?干嘛老缠着我呢?”说完扭身走出这间屋,不再搭理我们。

我和李大夫面面相觑,同时都摇了摇头。李大夫最后还坚持劝我:“小杨,你别嫌我唠叨,我还是想劝你再努努力,就能早日破镜重圆。这孩子是孤儿,怪可怜的,你不疼她,就没人能真心疼她了,她再这样瞎混,就彻底毁了。还有就是,我最近发现她好像干什么都魂不守舍,有时候一个人坐板凳上长时间发呆,有时说话也不着调,不是脑子受刺激大了,出什么毛病了吧?看在她救过你一命的份上,你可千万对她好点,尽量让着她,她说什么做什么,你千万别和她计较,她不能再受刺激了。唉,可怜的孩子!”

听老大姐这么说,我坚硬的心又有些软和了,点头答应道:“好吧,听李大姐的,我再去跟她试试。”

我回到自己宿舍,躺下休息,头痛,心更痛。眼前不断浮现珍珍和郝公安纠缠在一起的情景,挥之不去。珍珍居然和她最讨厌的人谈起了恋爱,这完全超出了我的想像空间。她脑子一定是坏掉了!不对呀,难道我比郝公安更让她讨厌吗?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郝公安进来了,他用公事公办的口气问我:“你们工区职工报案,说你被人打了,我来向你询问一下情况。请你如实叙述一下今天清晨事情发生的经过!”

我脑袋虽然还在痛,但并没被打糊涂,心里十分清楚这一闷棍肯定和他有关系。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足足有五分钟,他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连忙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

我问:“你保证能破这个案子吗?”

他回答:“公安不是神仙,有的案子能破,有的案子也破不了。”

我哦了声:“你不是神仙啊,那就算了吧!我头疼得厉害,你请便!”

他还想说什么,被站在一旁的闵师傅给推走了。等郝公安一走,闵师傅对我说:“珍珍可什么都告我们家那口子了,你阻挠她和郝公安谈朋友,一定是这家伙找人打的你。你可不能再管这闲事了,多吓人哪!”

休养三天后,该去保健站换药了。进得门来,看到李大夫正在往一个人脑袋上缠纱布。等李大夫包扎完,我才看清伤者是郝公安,他除了脑门上有伤外,脸上也有明显的被手抓的痕迹。我一脸疑惑地瞅着他,直瞅得他灰溜溜地溜出保健站。

等他一走,李大夫就说:“看见没,这是珍珍替你报的仇。”

我有些糊涂了:“她替我报的哪门子仇?”

李大夫笑了:“我已经看到你俩破镜重圆的曙光了,加油,小伙子!你稍等会儿,我去请护士小姐亲自给你换药。”

大约一支烟的工夫,珍珍一个人从外面进来了,脸色有些苍白。她看了我一眼也不说话,按照换药程序一步步给我换。待她忙完,我问:“你怎么把他给打了?”

她背对着我,冷冷地回答:“他该打!”

我担心地问:“他打你没?”

她还是背对着我,从她胸腔里飘出一股杀气:“他敢打我,我让他做不成男人!”

她比我狠!我还是有些担心:“我知道是他找人打的我,我会找他算账的,还轮不到你为我当打手,你这样做,太让我担心了。”

她转过身来,盯着我:“就你?你这人心太软,办不了大事!”

我办不了大事,可也不能办错事呀!犯法的事儿咱坚决不能干!我要找到郝公安打我的犯罪证据,让法律制裁他,让公正的法律替我出这口恶气。当然,我和郝公安的事儿要先放一放,当务之急的头等大事是让这个恶人离开珍珍,这件大事我一定要办好办实。

可是怎么才能让他们分开呢?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头越发的疼了起来,心也难受得快要犯心脏病了,我不停地在床上翻着烧饼。

过了些日子,在一个月圆之夜,我朝珍珍宿舍走去。我正要敲门,门开了,出来一个神色慌张的人,是郝公安。见是我,他结结巴巴地说:“正好,你你你来了,快快快进去看看,她流血了。先申明啊,我什么都没干,都出血了,怎么干呀?”

我飞起一脚狠狠地踢在他屁股上,将他踹倒在地,我也不管他摔得怎么样了,就急忙奔进屋去。只见珍珍躺在床上用手巾捂在下身,狂笑不止:“哈哈哈,这个脏东西终于出来了,哈……”

我叫来李大夫,李大夫看后说:“像是流产的征兆,赶紧上医院。”

我和李大夫带着珍珍乘坐一列北上的客车,去医院看医生。为了不让梅芗铁路医院的人知道珍珍怀孕的事,我们下火车后就乘坐公交车坐了三站地,来到梅芗郊区医院。

我排队挂号,李大夫陪着珍珍看门诊,做B超,一通折腾,珍珍就像一具木偶一样,表情麻木,一言不发,任我们跑前跑后忙活。

医生拿着B超结果单独对我和李大夫说:“这姑娘是宫外孕,幸亏你们来的及时,再晚半天,就有可能大出血,危及生命了。她这种情况可以进行手术治疗,也可以进行保守治疗,你们家属考虑考虑。”

“怎么会是宫外孕呢?她这么年轻。”我疑惑地问医生。

医生说:“这跟年不年轻没关系,是她的子宫好像有点问题。”

我问:“手术治疗和保守治疗都是什么意思?”

医生回答:“手术治疗就是将她左侧堵塞的输卵管拿掉,以后就有可能生不了孩子。保守治疗就是先中止妊娠,再吃中药慢慢将左侧输卵管里的血块吸收掉,好了后,或许还可以怀孕。”

李大夫提醒我:“这事最好征求珍珍的意见。”

当李大夫说明情况后,珍珍只吐出两个字:“随便!”

看得出来,她正在承受肉体和精神双重痛苦的折磨,人还处在麻木的状态。我说:“算了,我们替她选择保守治疗吧。”

接下来就是办理住院手续,让珍珍住院治疗。李大夫要回北村沟上班,陪床的重任只能由我担当了。

在送李大夫出医院大门的路上,李大夫感慨道:“还是你介孩子实诚,仁义!珍珍为嘛要和你分手哩?我问过她,她也只是说你适合做哥哥,不适合做情人。这是为嘛哩?真搞不懂你们现在的年轻人。”

我叹息道:“唉,怪我少不更事,不懂女孩子的心,是我的错,不怪她。”

李大夫说:“倒霉孩子谢志美造下的孽却让你来受累,太不公平!或许经过这件事,小妮子会回心转意再跟你好哩,好好照顾她吧,好人有好报,小杨!”

等我回到病房,珍珍说:“你也走吧,我不用你陪。”

我说:“这是李大夫交给我的任务,我得完成。”

珍珍说:“这是妇产科病房,你一大男孩儿进进出出多不方便,我也觉得别扭,你还是回去吧,我用不着你陪。”

我不言语,仍立在病房没有离开的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她声音高了些:“你是我什么人呀,没人照顾,我死不了!滚滚滚。”

护士医生和另外两个病床的产妇、家属一齐看着我们,让我觉得有些难堪。我说:“好好好,你别激动,我走行了吧。”

我快要走出医院大门时,突然又折了回来,进到护士办公室,和护士长商量道:“那个203室3床的病人是我女朋友,心情不太好,不让我陪床。但她住院没人照顾也不行啊,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我不能在病房里陪床,麻烦你们多关照一下她,她的饭我来买,由你们护士代我送给她,但你们别说这事是我干的,行不?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护士长笑道:“小事一桩,不麻烦的。”

末了,我补充道:“假如真需要我出面照顾,一定要通知我,我一天24小时就在走廊拐弯处那张长椅子候着。”

躺在医院走廊那张椅子上,一时半会儿没有睡意。望着天花板,我掐算起珍珍怀孕的时间,算来算去,应该是谢志美高升前那段日子。不行,得叫谢志美来陪床,又不是我造的孽,我凭什么要受这份罪呢?

第二天,我来到电务段安全室,买东方正好在办公室里办公。

我对他说:“借你们电话使使。”

买东方说:“随便用。”

我先给领工员何公平打电话:“何领工,最近有点私事需要处理,打算请几天假,望予以批准。”

何领工问:“你想请几天假?”

我说:“现在还不好说,要不先请一个星期的假?”

何领工说:“最近有人向我反映,说你跟不是你对象的女孩子打得火热,还骚扰别人谈恋爱,这样不好哦。”

一听他这种官腔我就来火,但我还是努力把刚窜上脑门的火摁灭了,我问他:“你能准假吗?”

何领工说:“今天才接到新的任务,电务段要我们领工区抽调人员支援南村沟领工区搞设备中修,你这个大工长要是休假了,任务怎么完成呢?”

我耐着性子说:“按常理说呢,这个时候休假不合适。但现在发生了特殊情况,需要我处理,实在是没办法啊,求你老人家法外开恩,准我一个星期的假,等上班后,我加倍努力多干点活儿。就一个星期,成吗?”

何领工说完“你看着办吧”就把电话给撂了。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我真想说句脏话,但还是忍住了。站在我旁边的买东方接过我手上的电话,再次拨通了何领工的电话:“喂,何领工吗?我是小买,有件事想请你通融一下,帮帮忙。杨工长的妹妹得大病住院了,你说当哥的不去照顾,让谁去照顾呢,是吧?这样吧,如果你们领工区人手不够的话,我可以替他去充个数。呵呵,我算什么领导啊,你们才是我的领导。好的,好的,那就这么说定了,先准两周的假,假不够再续。我就替他谢你了!下回来梅芗,我请喝酒!”

买东方把电话递给我:“假给你请好了,你再把工区的事向闵师傅交待一下吧。”

我拨通了我们工区的电话,是刘立刚接的电话,我要他把电话给闵师傅。我对闵师傅说:“闵师傅,我休假的这段时间劳驾替我操操心,把工区代我管起来。”

闵师傅说:“工区有我们在,你就安心照顾珍珍吧。如果需要我们帮忙,请及时通报给我们。”

公事办完后,我拨通了谢志美的电话,我开门见山:“珍珍宫外孕住院了,她身边需要人照顾,你必须来。”

谢志美小声地说:“我和她现在没关系了,去照顾她好像师出无名吧?”

我尽量耐着性子说:“我算了一下你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她怀孕跟你有关系,你应该来陪她,尽一点你做男人的责任。”

谢志美笑了:“这知识你也懂啊,有长进了!我可听说我和她分手后没多久,她就和好几个人谈朋友,你怎么就断定这事就和我有关呢?”

我有些生气地说:“我虽然只是个中专生,文化水平没你高,但10个阿拉伯数字我还是能掰扯清楚的,你少跟我耍不要脸。”

听我语气不太友好,谢志美换上讨好的口气说:“老弟呀,不是哥哥我不去,是不能去啊。你想想啊,她最不想见的人是谁?是我呀!我去不仅无助于她病情的治疗,反而有可能刺激她,是不是这个理儿?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她心里其实还是有你的,你就替哥哥我照顾她一次,我先道一声谢,你受累了!住院费用按说应该由我来出,但是呢,我现在手头却没钱,因为自从跟她好上后,我的钱都被她给霸占了,包括小饭店的股权,你说她狠不狠?不过,这个钱我会想办法去借,再托人给你稍去,再次拜托替我照顾好她。”

听他这样说,我想也对,不来就不来吧。我骂道:“你娘个腿的,你干完好事,却让我为你擦屁股,这叫什么事啊!算了,你不来就不来吧,谁叫我心太软呢。”

我停顿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他和珍珍分手的原因,谢志美叹息道:“唉,有个秘密本来不想告诉你,看你照顾她的份上,今天我还是给你说了吧。有一天,我翻她抽屉,看到了她在梅芗铁路医院的妇检报告,报告上说她子宫后倾。我后来查了有关医学书籍,才知道有这个毛病的女人很有可能生不了孩子。你知道我们家祖传三代单传,现如今又是独生子女时代,如果她不能给我生孩子,那不是让我们谢家绝种吗?所以我才忍痛向她提出分手,她也没怎么跟我闹。今天你告诉我她是宫外孕,我以为你是在骗人,可依我对你的了解,你不可能骗我呀。你看这事闹的,我让不能怀孕的女人怀上了孕,却没怀到正经地方,还跑偏了。如果她……算了吧,扯远了。总之,让兄弟你受累了,我向你致个敬!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就说这么多吧,以后来黄北市,我请你喝酒。”说完谢志美就把电话挂了。

我举着电话愣了小半天,像是石化一般。

买东方从我手中接过话筒,放在话机上,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难为你了!有需要帮忙的事,你说话!”

我说:“谢谢你了!”

买东方摆摆手:“咱们哥俩就别客套了,一个学校的师兄弟,又在一个工区共过事,况且你也帮过我,我不帮你谁帮你?”

说完这些后,他又说道:“听王书记说,王小雨又回西坡站上班了。”

我问:“为什么呢?”

买东方说:“我想可能是受不了万团团的虐待,想躲得远远的,远离伤害吧。”

我叹口气道:“这样也好。”

买东方又说:“电务段的新房子已经分了,分到新房子的人开始收拾房子,准备搬新家。刘段长的新房子在二楼,和张书记家门对门,也在收拾之中,不知他们两家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事要做。”

我不解地问:“他们分新房子关你什么事?”

买东方说:“当然,他们分新房子没我什么事。我也就是顺嘴一说,或许这个事对你有点用处,你自己思量一下。”

我说:“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段长书记家的新房子搭把手,帮帮忙?”

买东方说:“诶,聪明!我在想,你这几天在医院照顾白素珍,未必每时每刻都离不开她,你可以在方便的时候,抽一天半天的时间到段长和书记的新房子里去转转,假装顺便路过,问问段长书记家有没有需要出力的地方。平时段长对你印象就不错,如果这个时候你再和段长走得更近点,或许对改变你的命运有点帮助。如果能帮书记家什么忙,也能改变一下张书记对你不好的看法,缓和一下关系。当然,为段长书记的新家出点力未必就一定能起到什么作用,但决不会对你有什么坏处吧。”

买东方这是一片好意,我不能不接受。

我说:“好吧,让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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