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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童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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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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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百花》连载

第三十六章

肖天笑表情严肃地盯着壮汉:“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要跟你决斗!如果你赢了,那我们就各走各的;但是假如你输了,我就把她带走!”壮汉一边说一边指向水墨菊。

肖天笑就伸手抓着那人的手腕,把他的手挪开:“这样指着一个姑娘是很不礼貌的。而且,我从来都不屑于跟一个不知道姓名的人决斗,我劝你还是知趣些为好。”

那个人就哈哈一笑,说:“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名叫薛远让。”

“我看,你是故意来找茬闹事的吧?”

“随你怎么想。黄昏之后,我就会来找你的,告辞!”他说完,提了提挂在肩膀上的布袋,转身离去。

车堂的堂主陪着笑脸,问:“二位,你们还要马车吗?要不,就依着姑娘出的价钱,八十两!”

肖天笑说:“好,多谢堂主!能不能麻烦您帮我们把马车装饰一下?”

“好嘞!”堂主装饰好马车,又帮着他们套好。

天笑付了纹银,问了一句:“请问堂主,这里比较好的旅馆有哪家?”

“哦,你们准备投宿啊。——在我们这里,最好的一家就是钱庄客栈了,当然也是最贵的;不过,它附近的旅馆也都还不错,价钱也相对便宜一些。”

“钱庄客栈?这名字怎么这样奇怪?”

“是啊,那里既经营钱庄,又同时经营客栈。所以就叫钱庄客栈!它的对面就是鼎鼎有名的戏剧部落——玉芳斋。”

“哦——?那真是好极了!因为我们就是特意为了看戏而来的。谢谢堂主,我们走了!”

“不客气,钱庄客栈就在那个方向。”堂主说着,就用手指了一下。

“谢谢!”

“客官请慢走!”

肖天笑和水墨菊坐在马车上,朝钱庄客栈的方向行驶。

天笑说:“我们先到客栈里落好脚,休息休息。”

“嗯,好的!——天笑,你觉得那个叫薛远让的人会是什么来历呢?”

“或许是假酋长派来的吧,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他说黄昏之后来找你,肯定免不了一场打斗。天笑哥哥,你一定要小心啊!”

“宝宝,不用担心我。反倒是你自己,要时刻提防。他们的目标肯定是我们两个人,因此你也要随时注意。”

“好的,我知道!”

钱庄客栈的大门并不特别,若不是看到它对面的玉芳斋,想要一下子找到钱庄客栈也不是那么容易。

水墨菊见了之后,就开始自言自语:“难怪那个马车堂的堂主要特意提起玉芳斋呢。”

肖天笑和水墨菊下了马车,抬头看了看“钱庄客栈”的招牌——那招牌左右两色对比鲜明,正中间是一个金元宝的图案;元宝左边刻着“钱庄”,右边刻着“客栈”。——两人进入客栈,走到柜台前面。

柜台里边的一个人停下手里的活计,问:“二位客官,是要住宿吗?”

水墨菊说:“对呀,有没有好点的房间,我们两个人住。”

“当然有啊,我们这里的都是好房间。”

“那么,住一晚要多少银两呢?”

那人笑了笑,说:“我们这里不收银两。麻烦你们先到那边的钱庄柜台去兑换一些铜板。”

“哦,还要兑换铜板呀?”

“二位客官请不用担心,倘若兑换的铜板不够,还可以继续兑换;当然,多余的铜板也同样可以换回银两。”

“那好吧,我们就先去兑换铜板。”

他们左转,来到钱庄的柜台,兑换了一木盒的铜板。当他们打开木盒,拿出铜板来看时,都吃了一惊——这不就是红云客栈的那个神秘黑影袭击肖天笑时所用的那种铜板么?再仔细一瞧,那简直就是从同一个模子里面铸造出来的。

两人于是相对凝视了一会儿,都不作声。

这家客栈虽然外面光景很普通,然而客房的高端配置却让水墨菊惊讶不已,就连红云客栈的天字号房间都跟这里无法相提并论。

伙计把他们带到房间之后,笑着问:“怎么样,我们这里的客房还不错吧?”

水墨菊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我很满意!——像这种宫廷等级的客栈,我还从未入住过!”

“呵呵,你们满意就好,满意就好!”

肖天笑问:“可是你们客栈的大门为什么不能做得富丽堂皇一些呢?这里边和外面特别不搭配啊,若是光看门面,我们有可能不会进来的。”

“客观请莫多问,尽管放心住就是!——还有,这里的一日三餐都是免费,就在二楼的茶餐厅里用餐。其它的消费都是用铜板支付,包括对面的玉芳斋,里面的所有娱乐都是用我们这里的铜板消费。”

“哦?原来玉芳斋也用你们的铜板啊?”

“没错!”

“好吧,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事情。”

“客官若还有别的需要,随时找我们这里的伙计。”

“行!现在暂时没什么需要的了,你先下去吧,我们要歇息一会儿。”

“好的,那你们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二位啦!”

待伙计出门下楼,天笑就关好了房间大门。

水墨菊坐在茶桌旁边,从木盒里拿出十几枚铜钱,随意地摆放在桌面上。肖天笑在她身旁坐了下来:“看起来,那天晚上红云客栈的神秘黑影跟这个钱庄可能是有关系的——她至少应该在这里住宿过;而这个钱庄又跟对面的玉芳斋也是有关系的……”

“是啊,我也这么想。那个黑影会不会就是薛远让啊?”

“肯定不是,他们两个人的身形和背影都不合。从那个黑影的身形来判断,她应该是一个女人。”

“女人?那就有可能是玉芳斋的戏子,会不会就是曹帆的孙女呢?”

“谁知道呀!你也不要瞎猜疑,今晚去玉芳斋看戏,我会仔细察看,那个女人的身影我还记得,应该可以认得出来。”

“可是,难道你忘了吗?薛远让晚上要来找你决斗啊。”

天笑沉默了片刻,说:“莫非,他跟那个黑影有什么关系吗?或许今天晚上,那个黑影会在玉芳斋出现,薛远让就故意要把我从玉芳斋引开?”

“说不定真的是这样呢!天笑,那我们该怎么计划?”

“不管薛远让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我都必须去赴今晚之约。你今晚先到玉芳斋去看看情形,等我决斗回来,就会去玉芳斋找你。”

“好的!天笑,你一定要小心!我看那个薛远让是不容易对付的;要不,我还是跟着你一起去吧,我可以在暗中帮你一下。”

“不用,我们还是分开行动吧。宝宝,你放心好啦,我不会有事的。你去玉芳斋,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我会的!——我们也不知道哪个是曹帆的孙女;当时,也不好问她的名字。”

“是啊。有些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肖天笑说。

“哦?什么事情?”

“就比如说,这个钱庄客栈的事情,伙计叫我们不要多问,好奇怪呀!还有瓦西洲的事情,只是有人告诉我们不要贪恋那里的珠宝,他们为什么不肯把原因说出来呢?”

“就是呀,如果我们知道了他们要回收珠宝,我们肯定不会买那么多呀。——那简直就是给他们送钱啊!”水墨菊说话的语气当中有些懊恼。

“唉,其实也怪我们自己——我们进城门的时候只顾着进城,没有关注出城门的那边是什么情况。”

“是呀!可当时,谁会去注意那么多呢?”

“呵呵——”天笑停了片刻,又接着说,“我猜想,可能是姜橙二王子有禁令,不准百姓泄露机密!”

“哈哈,这能算什么机密呀?”

“假如我们都不买那儿的珠宝,他们又怎么能弄到我们的钱呢?说不定,这也是他们敛财的一个手段啊。”

“嗯,有道理。这样说起来,确实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国家机密了,不过就是感觉这样的机密有点令人想发笑。”

“二王子敛财,一定有他的目的。现在不管做什么事情,都需要经费,尤其是做大事,需要的经费就更加多了。可是这些似乎与我们并没有什么关系。”

“我想我们都快要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了——我们是来刺杀秦中慧的!”水墨菊似乎是在提醒。

“对哦。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不知不觉地偏离轨道。”

“算了,还是不要管这些。咱们先休息一会儿,就去吃晚饭吧。”水墨菊说完,捡起桌子上的铜钱,往空中一抛,紧接着拔出发簪,左右跳跃挥舞,将铜板儿一枚接一枚地穿好。然后笑着说:“你看我的动作还算敏捷吧,好几天没活动过手脚了。”她一边说,一边让铜板儿顺着发簪落到木盒子里面。

天笑走过来抱着她,说:“宝宝一直都是这么敏捷!”他说着,在恋人的臀部抚摸了几下。

水墨菊脸颊微微泛红:“你想干嘛?”

“乖,让我看看你屁股上的那个梅花图案,好不好?”

水墨菊就将发簪轻轻地放在桌子上,然后披散开乌黑的秀发,双手搂着恋人的脖子,十分妩媚地说:“我知道,每次遇到重要的事情,你都很想看我的屁股。我也不明白,我的那个梅花胎记就那么有诱惑力吗?”

“有!”

“那还等什么,想看就看呗!你帮我脱——”

于是,肖天笑望着恋人娇羞粉嫩的脸蛋儿,缓缓地解开了她的衣带……

晚餐之后,街道上的灯笼纷纷亮了起来,这里的夜市也是特别地繁华热闹。

肖天笑和水墨菊出了客栈,还没往前走几步,就有一个小男孩走过来,看着天笑大声地喊了一句:“大哥哥,那边有一个人找你。”

天笑问:“哪儿?”

小男孩用手一指:“看,就在那边!”

顺着小男孩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薛远让就站在那个地方。只见他冷冷地笑着,提了一下肩膀上的布袋子,转身慢慢离开。

小男孩说:“就是那个人呀!唉,他为什么要走呢?”

肖天笑说:“谢谢你,小朋友。”转头又跟水墨菊说,“我走了,你自己要小心些。”

“我会小心的。天笑,我等你回来!”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天笑说完就跟着薛远让,渐渐消失在灯影迷离的夜色之中。

水墨菊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发现小男孩没有离开,就问:“小朋友,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事呢?”

小男孩很天真地笑了一下:“刚才那个人说,只要我把消息送到,你们就会给我几个铜板。姐姐,你真的会给我几个铜板吗?”

水墨菊也笑了一下:“当然可以啊!不过,我得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哦!”

“行,姐姐你问吧!”

“刚才那个叫你过来传话的人是谁?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呀!——我只是从那儿经过的时候,就被他叫住了,他让我帮他传个话。”

“小孩子不要说谎哦!你真的不认识他吗?”

“真的不认识。姐姐,请您相信我!”

“好吧。那你要铜板儿,打算去哪里玩呢?”

小男孩指着玉芳斋说:“就是这里呀。除了玉芳斋和钱庄客栈,别的地方也不会收铜板儿。”

“玉芳斋?那儿不是唱戏的地方吗?你是不是经常来这里玩呢?”

“是的,姐姐。”

“莫非你也喜欢看戏?”

男孩咯咯一笑:“姐姐,其实我是一个戏童,今晚就有我的戏。”

水墨菊惊讶地问:“真的吗?”

“不骗你哟,你也可以来看我的戏呀!——在这玉芳斋里面,不仅仅可以看戏,还有很多好吃好玩的地方。你要不要进去玩一玩呢?”

“好啊!不如这样吧,姐姐我跟你一起去玉芳斋,给你买好吃的,然后还会给你几个铜板,怎么样呢?”

“好啊好啊。姐姐,那我们就快点进去吧!”

于是,两人一起走进了玉芳斋。

此时,玉芳斋外厅的人还不怎么多。有几个调皮的小孩跑来跑去,还有几个大人时不时地从内厅进出,并且来回搬运东西,估计是在布置舞台场景,为演戏做好准备。

“姐姐,这边,往这边走!”

水墨菊跟着男孩来到一处卖零食的地方,这儿的点心果品可真不少。

男孩问:“姐姐,你吃冰糖雪梨吗?”

“我不吃甜的,我怕发胖呢!”

“哈哈,姐姐,那给我买一碗冰糖雪梨吧!”

“好啊,你喜欢吃就买。”

小男孩高兴地拿了一碗冰糖雪梨,接着又瞧了瞧别的零食,问:“姐姐,我能再买一袋葵花籽吗?”

“能啊,没关系的。”

“姐姐,这个是宫廷王室的葵花籽,很贵的。——我家里穷,好几年都舍不得买,你真的愿意给我买吗?”

“姐姐愿意,你想吃就买吧!”

“谢谢姐姐!”

男孩就拿了一袋葵花籽,说:“姐姐,你尝尝,或许你没吃过这样好的葵花籽呢,别处都没得卖。”

“好哦,那我也来尝尝鲜!”水墨菊说完,就伸手抓了几粒来吃,果然是从未吃过的葵花籽。她尝完之后说:“啊,没想到还有这么美味的葵花籽!老板,再给我来一袋吧!”

墨菊拿了葵花籽,继续问小男孩:“你还想吃别的吗?”

“不用啦,谢谢姐姐!走,我带你去看戏的地方!”

“好的。”水墨菊付了铜板儿,跟着男孩进到内厅。

内厅空间呈六边形,观众席分为上下两层——上层分隔成一个一个的包间,下层靠近戏台的位置摆放着很多六角形小茶桌和六角形的坐凳,远离戏台的位置只有几排座椅;茶桌和座椅都呈圆弧形摆放。

观众席中零零散散地坐着一些看客,有的在闲聊,有的在吃东西,都等着开戏呢。

男孩说:“我们这里站着看戏,是不收钱的。上层的包间最贵,一般都是王室贵族坐那儿看;下层的茶桌就要便宜些,如果只买座椅票,那就更加便宜了。——不知姐姐想到哪儿看戏呢?”

“我想,我坐前面的茶桌比较合适。”

“好呀,现在还早,肯定还能找到位置。不过你只能找空茶桌,因为茶桌上面摆放了茶具和盘子的,就说明已经被人预定好了。”

“好的。碰到你真好,一下子就知道了这么多。”

“哈哈,姐姐你客气了。那我们现在就去前面找一张空桌子吧!”

“好呀!”

他们选定了一张茶桌,墨菊说:“这个位置很好,看戏非常清楚!”一边说,一边坐了下来。

这时候,从戏台的侧门走出来一个已经穿好戏剧衣装的女戏子,她走到戏台的另一侧,朝着出入口大声问:“梅兰竹菊四扇屏风都准备好了吗?怎么还不见摆上来啊!”

入口里面立即有人高声回答:“已经搬过来了,马上就会摆到戏台上去。”

“好的。”戏子说完又转身看了一眼台下观众席,忽然叫了一句:“小图弟,你在那儿做什么?还不赶紧来化妆!”

小男孩正吃着那碗冰糖雪梨,听到喊叫,就连忙站起身回答:“哎!云雀姐姐,我马上过来!”

水墨菊轻声地问:“怎么,你是那个姐姐的徒弟呀?”

“呵呵,不是的。我的名字叫孔图,她本来叫的是小图弟弟,叫着叫着就直接喊小图弟了。”

“哦,那她是不是也姓孔呢?”

“不是,她姓鲁,叫鲁云雀。她在这里可有名了,特别会唱戏,就连太子都来听她唱戏。”

“哦?——那你们今晚唱的是什么戏呀?太子今晚会过来听吗?”

“我们今晚唱《凤还巢》,这可是玉芳斋里面最精彩的一出戏,我想太子肯定会来听的!”

正说着,又传来鲁云雀的高声喊叫:“你还在那里磨蹭什么呀?小心孔姐姐扣你的银两!”

孔图忙说:“不要啊,我现在就过去化妆。——姐姐,我得走了。孔姐姐是我们的戏主,可严厉了!”

“好,你就快去吧。我等着看你们演戏!”

于是,孔图一边吃着冰糖雪梨,一边朝化妆间那边走去。

水墨菊坐在茶桌边嗑起葵花籽,一个跑堂的伙计提着一把茶壶、拿着一个小盘子走了过来,满脸笑容地问:“这位客官,您要坐在这里看戏,是吗?”

“是的!”

伙计于是把茶壶和盘子都摆放在桌子上,说:“您需要付二十个铜板儿。”

“这没问题!”水墨菊说完就付清了铜板。

伙计收好铜板,又接着问:“请问客官,想来点儿什么果酒或者果茶呢?”

“都有什么口味的呀?”

“西瓜、橘子、苹果、菠萝、葡萄等等,反正常见的水果都有,可以免费赠送一份!”

“哦,那就给我来一杯菠萝味果茶!”

“好的,很快就会给您送过来。”伙计答应完就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就将菠萝果茶送来了,笑着说:“客官请慢用!”

“谢谢!”

“不客气!”伙计说完就走远了。

水墨菊嗑着葵花籽,喝着菠萝果茶,开始暗自琢磨:“这个孔图会不会是孔雀农庄的呢?那个戏主孔姐姐会是曹帆的孙女吗?——也不对啊,他孙女儿应该姓曹呀!……唉,我真是笨啊,刚才怎么就忘记了问有没有一个姓曹的戏子!”

她正这么思考的时候,有两个人抬着一扇木刻屏风,摆放在戏台靠后边的左侧,与戏台背景墙形成一个斜角。

那屏风上面镶嵌着一幅彩色的画——

地面上的积雪还未完全消融,雪地上有几处凌乱的脚印若隐若现;天空中寒风呼啸;一个身披红色斗篷的女子站立在湖岸,她的面前是一树梅花;那红艳如血的梅花在树枝白雪的映衬下格外惊心,好几朵梅花被寒风吹落,有的飘在空中,有的落在湖面。湖水里有三只美丽的鱼儿,在梅花的倒影中摇摆着尾巴,追逐着飘落在水面上的梅花。彩画的上面竖着写了四个大字——寒梅戏鱼。

水墨菊心想:“这画师真不会取名,明明是鱼戏梅花,偏偏要倒过来说。也不知是否有别的涵义?”

接着第二扇屏风也摆上来了——

一个清幽秀丽的湖岸,一株酷似人形的兰花,在阳光的照耀下跳着醉人的舞蹈,一只光彩迷人的大蝴蝶正陪着兰花尽情地飞舞。画面上书写着四个大字——仙兰醉舞。

水墨菊又在心里自言自语:“这个名字取得还蛮好听,很有诗情画意啊!”

第三扇屏风摆放在戏台的右侧,与左边的屏风正相对应。那屏风上面画的是“翠竹祈福”——

旭日正从东方缓缓升起,太阳中心,有一个红艳艳的大写“福”字;数竿青翠的竹子斜斜地长起来,高不见顶;竹子下面有一个刚刚砍完柴的老翁,他将斧子和砍来的一捆柴放在一边,然后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研究棋谱;他手中握着一颗棋子,眼神专注地盯着棋盘,几片竹叶掉落在他身上,他也没有察觉。

水墨菊又开始琢磨:“翠竹祈(棋)福——有翠竹,有棋,有福。呵呵,真的是会取名儿!不错,挺喜庆的!”

最后一扇屏风摆放在翠竹屏风的旁边。

水墨菊看完,心中暗自惊疑,因为她非常清楚地记得父亲的书房里面也有一幅几乎同样的图画——

夕阳欲落,皎月初升,天空中的乌云镶嵌着几抹朦胧的暗红;大大小小的菊花漫山遍野,它们形态各异,色彩缤纷;其中有几朵特别大的漂亮菊花,中心的花瓣儿是橘黄色,外围是卷曲的花须,红彤彤的,色如残阳。画面上同样也是竖着写了四个黑色的大字——秋菊雅韵。

水墨菊心里想:“为什么我父亲的那一幅图画,画面的内容跟这个一模一样,而名称却完全不同呢?戏台上的这幅图画究竟又是谁仿制的呀?”

水墨菊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努力地回忆着小时候第一次进入书房看到那幅挂画时的场景——

(时光倒流)

水墨菊爬到父亲的书桌上面,拿着一根小木棍儿,想去拨弄菊花那修长卷曲的花须。

这时候,她的姑姑水红桃进到书房,看到这一幕,就赶紧叫喊:“哎哟喂,我的乖乖小祖宗,你怎么爬到你爹爹的书桌上面去了;还不赶紧下来!”

水墨菊回转头看了一下,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说:“姑姑,我是来认字的。——我认识这几个字,我读给您听!”

说完,她就拿起小木棍儿一个一个地指着画面上的四个字,依次往下念:“里——菊——田——乡”。

水红桃哈哈一乐,走近书桌,将侄女抱在身上,说:“我的乖乖宝贝,那可不是什么里菊田乡,那叫野菊思乡!”

“野菊思乡?姑姑,野菊思乡是什么意思啊?那上面的菊花好漂亮,比我们院子里的菊花都好看呢!”

于是,水红桃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面,将侄女侧身抱在大腿上,望着那幅画说:“菊儿,你以后要记住这幅画,这是你爹爹的画作。”

“我爹爹?”

“是啊,你爹爹!你爹爹名叫水无忧,他曾经是百花部落的兵车大元帅。”

“姑姑,什么是兵车大元帅啊?”

“我们的家族曾经是百花部落四大名门望族之一,掌管着百花国的兵器和车马;所以叫兵车大元帅!可是啊,因为百花皇帝的猜忌,说你爹爹想要谋反,就把我们的家族流放到这个叫做狼湾的边陲临海之地,不仅饱受邻国的侵扰,还经常被海盗掠夺财产。有一次,你爹爹出征攻打海盗,返回的途中,看到山坡上的菊花,禁不住就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乡,于是画下了这一幅野菊思乡图。”

水墨菊听完,似懂非懂。她看了看图画,又看了看姑姑,问:“姑姑,那我爹爹现在在哪儿呢?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爹爹呀!”

水红桃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其实你还有一个哥哥。当年,我们全家离开百花国,来到狼湾,在路途中,你的娘亲就生下了你哥哥;在你哥哥五六岁的时候,你的娘亲和哥哥都被海盗抢走了。你爹爹为了找寻他们的下落,就留下了这幅图画,又把你托付给我;然后离开了这里。唉,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水墨菊看到姑姑的眼泪,胖乎乎的小手就从兜里拿出一方丝巾,一边帮姑姑擦拭眼泪,一边说:“姑姑,您哭了——”

水红桃抱紧侄女,说:“菊儿,我的小宝贝,你现在还小,很多事情还不容易懂。以后啊,我会经常给你讲这幅图画的故事,还有你爹爹的故事。你爹爹是我们家族的骄傲,还被部落首领封为水晶战神……”

(回到现实)

此时,剧场里的观众逐渐多了起来,茶桌和座椅都没剩几个空位了,座椅区的外围还挤着很多站立的人。

水墨菊听到从身后传来马车堂堂主的声音:“杨掌柜,你久等了!”

“哎呦,马堂主,你可算是到了。来来来,先坐下!”

马堂主就在杨掌柜旁边的小茶桌前坐了下来:“杨掌柜真是太客气了,不仅帮我定好座位,还要破费请我看戏;真的是非常感谢啊!”

“马堂主说哪里话,你平时也帮了我不少呢!你是一个大忙人,怎么今晚得空想来看戏呢?”

“别的戏可以不看,但是《凤还巢》这部戏,错过了就非常可惜!——不知今晚演的是第几场?”

“已经是第五场了。”

“唉,真的是很遗憾啊!我前几场都抽不出空来。”

“马堂主也不必太遗憾,反正这部戏会轮番演出,过一段时间又会演的。”

“话虽如此,只是《凤还巢》设计得过于精妙,每一次演出都会在适当的场合出现不同的情节,让人百看不厌,总是充满新鲜感和未知感。所以,无论错过哪一场,都会感觉是一个损失。”

“你讲得太对了!”杨掌柜说,“这也正是《凤还巢》最让人不忍舍弃的地方。实不相瞒,我已经是第三次看了,就比如这第五场,前两次的场景布置都不一样,而这一次还出现了彩画屏风。”

“真希望能完整地看到全部的十场戏。唉,可惜总是难以如愿,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了。”

“呵呵,马堂主又开始感慨人生了。其实我也一样,前两次都没有看完整,希望这一次可以把十场全部看完!”

“也不知道这部戏究竟是谁写的,怎么会写得如此令人着迷啊?而且充满了变幻魔性!”

“我只听说这是从王宫里面流传出来的戏,谁知道是哪个写的呀?”

二人正闲谈的时候,掌灯的女仆各自拿出一匹黑布,把自己掌管的灯笼罩起来。——整个剧场变暗了,惟有戏台是亮堂堂的。——大家都知道,《凤还巢》就要开演了,于是一下子都变得十分安静,就仿佛时间忽然静止;他们都生怕错过了舞台上的每一个细节和每一句台词。

好戏开演没多久,水墨菊借着昏暗不明的灯光,眼睛很随意地扫了一下每一处能看到的角落。

突然,她看到了一个肩膀上背着布袋的人,于是定睛仔细一看,不觉心中暗惊:“薛远让?!他怎么到这儿来了?不好,难道天笑他……不,不可能,绝不可能!一定是我的眼睛看花了!”

想到这里,水墨菊就眨了眨眼睛,又晃了晃脑袋,再次细看——那身形和面孔分明就是薛远让。所以,她开始有点儿发慌,再也没有心思看戏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人。

而就在此时,人群中忽然听到一声大喊:“有刺客!”话音刚落,从戏台右前方的角落里飞出两支带火的袖箭,直射向第二层正中间的包厢。

只听见包厢里面有人大叫:“太子小心!”同时,袖箭被刀挡开,一支射在横梁上,一支射在柱子上。

顿时,剧场里一下子就像炸了锅,人群乱作一团,惊慌哭叫着,拼命地往四个出口处挤去。

混乱中,有一个蒙面人手持长枪蹿出人群,往太子坐的包厢飞去。只见背着布袋的那个人也飞身跃起,同时从布袋里抽出一个带着长长铁链的流星锤,狠狠地向蒙面人用力投掷过去。

蒙面人或许并不知道会有人袭击自己,因为也没有提防;他躲闪不及,被锤子砸中了大腿。他“啊——!”地惨叫了一声,从半空中跌落在水墨菊面前的茶桌上,紧接着又翻滚到地板上。

水墨菊望着从天而降的“薛远让”,眼睛里放射出仇恨的光芒。她也不多想,拔出佩剑,就跳上前去朝他砍杀。两人打斗了十多个回合,水墨菊的佩剑就被铁链缠住了。

那人说:“没想到,刺客还有你这个漂亮的同党!”

水墨菊一边用力拔佩剑,一边说:“我才不是什么刺客同党呢!我的天笑哥哥哪儿去了,快说,你把他怎么样了?”

“什么天笑哥哥地笑哥哥,我根本就听不懂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只是来保护红太子的。”

两人一个使劲缠着佩剑,另一个使劲往外拔,正僵持不下的时候,红太子和他的护卫们已经赶到一楼,将那个受伤的刺客抓住,并且绑了起来。红太子看了看水墨菊,说:“好一个俊俏的姑娘呀,却可惜是个刺客!”

此时的水墨菊才意识到处境不利,她正苦于无计脱身的时候,空中突然飞过来一个斗笠,正打中“薛远让”的手臂。趁他的手一松劲儿的机会,水墨菊猛地收回佩剑。

那个斗笠在空中飞旋了几圈,落到一个身披紫色斗篷的人手中——他不是别人,恰是程文素。

程文素不慌不忙地戴好斗笠,系好飘带,朝这边走过来。

红太子惊魂未定,望着他问:“你——是谁?为什么跟叛贼公孙武圣一样的打扮?你到底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不认识公孙武圣,所以跟他也没有关系!”程文素这样说着,同时走到水墨菊的身边,将她拦腰一抱:“走!”

两人一起飞身离开,“薛远让”提着流星锤想要追赶,红太子说:“不用追了,你一个人恐怕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他们迟早会落在我的手中!”

红太子摘下那个被抓刺客的蒙面黑布,看到一幅并不熟悉的面孔,于是命令护卫:“把他带回去,好好地审问审问!”

“是,太子!”两个护卫答应一声,就押着刺客往外走去。

红太子正想再看看剧场里面的情况,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女子的尖叫:“太子小心!”他刚转身的一刹那,只见鲁云雀朝他扑过来,一支飞镖刺进了她的后背。云雀“啊——”地惨叫了一声,摔倒在红太子身上。

红太子抱着云雀大喊:“怎么还有刺客?快去捉拿刺客!”

“是,太子!”剩下的几个护卫急忙朝着飞镖发出来的方向追去。

鲁云雀倒在红太子的怀里,红太子心疼地说:“云雀,你怎么样了?你真是太傻了!”

云雀忍着疼痛说:“太子——你没事——就好!”

“云雀,走,我带你回王宫,叫最好的御医,用最好的药给你医治疗伤!”

这时候,又过来一个身穿戏服的女子,扑通一下跪在太子面前:“戏子孔飘飘拜见太子!今晚让太子受到惊吓,恳请太子恕罪!”

红太子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挥手就甩了她一记耳光:“你还敢说恕罪!若不是要急着救鲁云雀,我今晚就不会饶恕你!滚!”他抱起云雀,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

孔飘飘跪着送走太子,孔图就连忙跑过来,蹲着身体说:“飘飘姐,疼吗?我扶你起来吧!”

“谢谢小图弟弟!”

孔飘飘在孔图的牵扶下站了起来,她望着纷纷前来的戏子们说:“不要怕,有我在!快去收拾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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