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俊豪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打招呼道:“你好,Cindy!”
“你好!”辛笛儿站住了,冲刘俊豪笑了笑道。刘俊豪发现,辛笛儿笑的模样也跟刘彩虹像极了。辛笛儿接着道:“你叫John吧?今天中午谢谢你了!”
“哪里。我叫刘俊豪。怎么样,还习惯吧?”
“还好。”
“你什么时候下班?”
“马上就走。”
“你住哪里?”
“来福森街,就在学校过去不远。”
“哦,知道。我正好顺路,一起走吧?”
辛笛儿正要说“好啊”,但她想起前两天去买菜,一路拎回去很痛苦。她知道刘俊豪有车,便试探道:“不了。我要去买点儿菜。”
“巧了,我也要去买点面包。”
“那走吧。”辛笛儿不由得暗笑起来,心想,哼,略施小计,你就乖乖上钩。
辛笛儿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背了包,跟刘俊豪一起下楼去。
“你想到哪儿买菜?”刘俊豪问道。
“随便。”辛笛儿本来也没打算买什么。
“那就到亚华超市吧。”亚华超市是大温哥华地区专门卖中国食品的连锁店。
“好呀。”
两人到了停车场,上了刘俊豪的黑色小车。亚华超市就在梅处通购物中心里,刘俊豪开了几分钟的车就到了。两人到了超市,刘俊豪买了一袋面包,辛笛儿买了一些蔬菜水果。
“你晚饭怎么办?”刘俊豪问。
“回去做呗。”辛笛儿答道。
“丽晶广场有很多中餐馆,不如就到那边去吃?”
“好啊。”
刘俊豪又开车到丽晶广场。两人找了一家整洁一些的中餐馆,点了几个菜,吃完付款,两人平摊餐费。吃完饭,还不到7点钟。加拿大跟美国一样,采用夏时制,说是7点,实际上才6点,红红的太阳还斜挂在天边上。从餐馆出来,刘俊豪看了看天,问道:“就回家?”
“还能去哪儿?”辛笛儿反问道。
“近的有中央公园,笛儿湖公园。远的可以到温哥华市中心看夜景。”
“市中心远吧?”
“开车半小时。”
“明天还要上班,市中心就算了。笛儿湖公园就是你练武术的地方吧?”
“对,那我们就去中央公园吧。熟悉以后,你可以到那儿跑步去。”
刘俊豪又驱车前往中央公园(Central Park)。他边开车边介绍道:“这是个森林公园。公园里有几条散步道,有两个池塘,还有高尔夫球场,网球场,户外游泳池等。夏天来散散步,喂喂松鼠,绕绕池塘,看看水鸟,感觉很舒爽。你喜欢运动的话,打球,游泳,也都很不错。”说话间,他们就到了中央公园。
他们在池塘边看了一会儿水鸟,然后沿着林间小道散步。一只灰色小松鼠从路边窜出,抬头机警地望着他们,同时朝着他们脚前跑来。辛笛儿吓得“啊”的一声,躲到刘俊豪的背后去。这时,一个小女孩跑上前来,给小松鼠丢了一颗花生。看到这,又一只黑色小松鼠从路边窜出,要抢这颗花生。灰色小松鼠马上咬起花生逃走,黑色小松鼠在背后紧追不舍。两只松鼠追上了一棵松树。前面的灰色小松鼠从一根树枝跳到一根爬藤上,后面的黑色小松鼠望着摇摇晃晃的藤条,犹犹豫豫不敢跳。爬藤前后摆动,灰色小松鼠嘴叼花生果,四脚紧抓爬藤,毫无惧色,就像在荡秋千一样悠然。
“Mommy! He is swinging. He is swinging!”(妈妈,他在荡秋千!)小女孩拍手喊道。
听了这话,辛笛儿想起那天早晨,坐在笛儿湖公园秋千上的感觉,就从刘俊豪背后走出,问道:“哪儿有秋千?”
“想荡秋千?走,到笛儿湖公园去!”
刘俊豪开车,很快到了笛儿湖公园。他把车停在秋千架旁边。辛笛儿下了车,向秋千走去。
现在时间已过晚上8点,笛儿湖公园已经没有多少游人,一排秋千空在那里,静静地吹着晚风。辛笛儿上前,坐在中间的一个秋千上。秋千轻轻地荡了起来。这时太阳已经落山,天边上挂着朵朵红云。吹着晚风,望着晚霞和远处山顶上的高楼,欣赏着湖光倒影,她感到惬意极了。
刘俊豪走到辛笛儿的背后,抬手放在她的腰上,用力往前一推,她连同秋千一道,往高处荡起。她听到耳边风声呼呼,看到湖中的倒影在向她靠近,接着又远离她而去。她感到她的心离开了她的身体,也在空中飘荡起来。这让她回味起青春飞扬的岁月。那还是她上大学的时候,她跟以前的男友一起在公园里荡秋千时,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已经七、八年了。她嘴角微微上翘,脸上洋溢着甜甜的笑意。
刘俊豪一次又一次扶着她的腰,将她向前推去。她越荡越高,耳边的风声也越来越大,她离湖光倒影越来越近,越来越高。
“嘻嘻!”恍惚之间,她听到有人在笑。
等秋千荡回刘俊豪身边,她扭头问道:“是你在笑?”
“没有啊。”刘俊豪回答道,同时扶着她的腰,又要往前推去。
她忽然感到有些头晕,说:“不荡了。我有些不舒服。”
刘俊豪收住了手,等秋千荡回来,他轻扶秋千的挂链,几次后,秋千便停了下来。刘俊豪到辛笛儿的面前,双手扶着秋千挂链,关切地问道:“没事儿吧?”
“没事。我想回家了。”
“好。我送你回去。”刘俊豪扶辛笛儿下了秋千,两人向车走去。
刘俊豪把辛笛儿送回她的住处后,回到家,已经是晚上9:30了。他打开门,走进屋里,打开灯,一眼便看到刘彩虹直挺挺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背对着门,刘俊豪看不见她的脸。刘俊豪喊道:“姐。”刘彩虹只是肩膀动了动,没有回答他。
刘俊豪急忙丢下手中的公文包和面包,跑到沙发前,他不由得吃了一惊:刘彩虹两眼噙满了泪花。他一步跨到她的脚前,焦急地问道:“姐,你怎么了?”
刘彩虹头也不抬,静静地说道:“我往你公司打了电话……”说完,咬着嘴唇,眼泪像泉水一般流淌下来。
一股内疚和怜爱搅在一起的感情,在刘俊豪的心中油然而生。他不由得低下头,眼睛湿润,扑通一声跪倒在刘彩虹的双膝前。他伸手搂住刘彩虹的腰,说:“对不起,姐。”说着,将脸埋在刘彩虹的双膝间……
大温哥华地区列治文市(Richmond)的一个偏僻社区,一栋占地面积近千平方米的独立屋,停车库内的一间地下室里。
这间四面都是混凝土墙的地下室没有窗户,一扇厚铁门紧锁着,室内空气阴冷潮湿。吴望被关在这间地下室里已经整整一个礼拜了,他的个人物品只剩下了他一直抱着的枕头。每天都有人将铁门打开一条缝,丢进一片面包和小半瓶水来。一个礼拜以来,他每天就靠着这些来维持生命,现在已经饿得只剩下一口气,奄奄一息地蜷缩在地下室的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
今天还没人来送面包片和水。吴望下午就饿昏过去,现在又饿醒了过来。他闭着眼睛,伸出舌头舔了舔他干裂的嘴唇。就在这时,铁门打开了,一股蒸笼包子的香味飘了进来。吴望立即睁大眼睛望过去。他见三个华裔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前面一个瘦子手拿一支大手电筒,后面跟着一个壮汉,壮汉一手托着一个蒸笼,一手拿着一瓶矿泉水。最后一个是面带笑容的50来岁的男子,衣着考究,看样子是他们的老板。
壮汉就是一个礼拜前,在抗害公司办公楼前将吴望挟持走的那个人。他将蒸笼和矿泉水放在吴望面前的地上。吴望迫不及待地打开蒸笼盖,可蒸笼里只有一个可怜的小包子。他抓起包子就往嘴里塞,咬都没咬,囫囵吞了下去。他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蒸笼,咽了咽口水,然后拿过矿泉水瓶打开,咕咚咕咚地喝起来,几秒钟,就将一瓶矿泉水喝干。
那个衣着考究的人一甩头,瘦子和壮汉上前,将吴望架起。吴望扭头,一把从地上抓起他的枕头,抱在怀里。瘦子伸手去扯吴望的枕头,想把它扔掉,但吴望死死抓住不松手,瘦子只好作罢。他们出了地下室,走出门外去。这时,天还没完全黑。门外停着一辆M型五座黑色豪华奔驰轿车,旁边还停着一辆C型银灰色的奔驰。瘦子和壮汉架着吴望在C型奔驰面前站了站,接着将他推上M型的黑色奔驰去。壮汉坐在吴望的身边,一只手抓住吴望的手臂。瘦子上了驾驶座,扭头问道:“老板,先去哪儿?”
老板上了副驾驶座,道:“先到唐记订餐,完了去黑斯汀斯街。”
“老板,唐记我一个电话就搞定。”瘦子说。
老板摇摇头道:“先带他去看看。”
瘦子发动车,开了出去。后面,壮汉拿出手提电话拨通,说道:“唐老板,我是易求和。我们老板半小时后到。”
电话那边的唐老板点头哈腰道:“没问题,云中阁随时恭候常老板和您的大驾。”
常老板就是车上50多岁的男子,壮汉叫易求和,瘦子叫南兑富。半小时后,黑色奔驰在温哥华商业中心区繁华地段的“唐记酒楼”前停下。唐老板和前台张经理早已等在门前台阶下。
常老板一行人下了车,吴望仍然由易求和挟持着。唐老板赶忙上前来迎接道:“常老板,易老大,南老大,还有这位小兄弟,楼上请。”
常老板等人跟着唐老板上了楼,到了云中阁包间,刚坐下,一名服务员端来了一壶台湾名茶——阿里山珠露。唐老板将几本菜谱分发给他们。常老板将菜谱还给唐老板,笑道:“唐老板,今天我的小兄弟饿坏了,麻烦你先上一只烤鸭,一盘蒜蓉蒸皇帝蟹。”
不一会儿,服务员将烤鸭和螃蟹端了上来。看着这色调诱人的佳肴,闻着这香气扑鼻的美味,仍然饥饿难当的吴望,馋得不住地咽口水。服务员正要把烤鸭分成小份。常老板笑着拦住服务员,道:“不用忙。我们还要出去办点儿事。”他转向唐老板道:“唐老板,我们一个小时后再来。”
常老板等人下了酒楼,上了车。车仍然由瘦子南兑富开着。不久他们到了温哥华市东端的黑斯汀斯街。这里曾经是繁荣的旧城区,华埠就在附近。可不知为什么,这一带渐渐成了流浪汉的聚集地,变成了环境与治安都极差的地段,也是吸毒者及罪犯经常光顾的地方。
街边有一队无家可归者排成的长龙。常老板示意南兑富将车停在街对面。车刚停稳,几个流浪汉跑上前来,两个人将塑料瓶装的水洒到车前挡风玻璃和车身,另几个人用抹布开始擦车。等他们擦好,南兑富将玻璃窗放下一截,将一把零钱扔出车去。几个流浪汉在地上抢了起来。
“知道那些流浪汉排队干什么吗?”车后座上,易求和问吴望。
吴望知道这是慈善机构在给流浪汉分发晚饭的,但他没有回答易求和的话。所谓的晚饭,也就是一些即将过期的快餐和面包。
“求和,你把车门打开。”常老板慢声说道。他声音不大,但话语中透着一股威严。易求和将吴望那边的车门打开。
“吴望。”常老板接着说道,他说话的时候头也不回,连身子都不动一下。这使吴望感到一股震慑力。首先,他对常老板能喊出他的名字来感到吃惊;其次是常老板说话的声音有一种穿透力,就光“吴望”这两个字,就让他感到,常老板似乎已经对他的一切,甚至他现在正在想什么都了如指掌。果然,常老板接下来的话,正是他在头脑中刚形成的想法:“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跟他们一样吃别人的残羹冷彘,住在街边,为别人擦车挣两个小钱儿花;另一条是跟着我,回唐记去吃山珍海味,住别墅,开奔驰。不过,我很清楚你现在的想法。既然你连枕头都带来了,你就下车吧。”
“走吧!”易求和推了一把吴望。吴望抱着自己的枕头,下了车。已经饿了这么多天,又经过那一个香包子的引诱,他感到自己的第一需要仍然是食物。他走到领食物的队伍后头,排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