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李迅翰把他和辛笛儿的婚事,告诉了他的好朋友赵谦、孙理、吕燕和鲁敏等人。他们都对李迅翰表示祝贺,并帮助他们准备婚礼。
星期一早上,辛笛儿走路上班去。现在她已经习惯早上出门来看不到刘俊豪的车了。今天她的心情非常好。这不是因为她就要跟李迅翰结婚了,而是她知道,她跟李迅翰结婚这个消息,将一定会将刘俊豪击溃,令他痛苦万分。至于她跟李迅翰结婚之后怎么办,现在她还懒得去想。她到了办公室,她把厨房收拾干净,开始给三个华裔同事发电子邮件,公布她即将结婚的消息。她在收信人电子信箱地址一行,按南希、袁志望和刘俊豪的顺序,输入各人的电子信箱地址。输到刘俊豪的时候,她若有所悟。她忽然想起,自从上个星期一、她给刘俊豪开了门之后,她就再也没见到过刘俊豪。她想,也许他休假了吧。她打算发完这封电子邮件后,到刘俊豪的座位那边看看。她三言两语把信写完,信中无非告诉大家,她要结婚了,时间地点,如果各位能光临,非常感谢之类的话。她发完信,站起身,准备去刘俊豪那边去看看,这时,苏珊喊了过来:“辛笛儿,你过来一下。”
“好的。”辛笛儿应答着,走到苏珊的座位边上。
苏珊说:“污水处理部要来一个新人,名字叫健·米勒,你打印一下他的名牌,挂到他的座位去。哦,就是原来刘俊豪的座位。”
“刘俊豪的座位?那刘俊豪换到哪儿?”辛笛儿不解地问道。
苏珊被辛笛儿的话弄得莫名其妙。她皱着眉头道:“刘俊豪不是上星期一已经被解雇了吗?你没收到他自己发的电子信件?”
“哦,我知道了。”辛笛儿茫然答道。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怔怔的,不知如何是好。她想起上个星期一,刘俊豪因为换钥匙卡夹子的事跟她吵了一架,后来她收到了刘俊豪的信,以为是刘俊豪找她继续吵架的,她没看就删掉了。她到垃圾文件夹里寻找,里面是空的。她通常都是把邮件删除后,立即从垃圾文件夹里清除。她又到了已发邮件文件夹里,看到她刚发出的、主题为“结婚”的那封邮件,就挂在最顶上。他本想用结婚来气刘俊豪,现在却成了落井下石。她早上来上班时的愉快心情,早已被一扫而光。
她再次打开“收件”文件夹,里面没有“无法发送邮件”。她知道,虽然刘俊豪离开了公司,但是他的电子信箱并没有被删除。抗害公司这一招非常狡猾。不删除被解雇员工的电子信箱,这个信箱便能继续接收邮件,虽然收件人(被解雇的员工)无法看到,但公司则可以对有价值的信息加以利用;此外,因为邮件未被退回,发信人并不知道收信人已经不在公司。
她打好新来的员工的名字,用裁纸刀裁成名牌大小,到刘俊豪的座位去。当她看到那里已是“人去楼空”,心中一阵伤感。这里曾经坐的是她爱是她恨的人,不管是爱是恨,她从这里走过,心跳总会加速。但很快,坐在这里的,马上就要换成一张与她无关的新面孔了。她默默地从隔板上取下名牌,将刘俊豪的名字从名牌里取出,换上健·米勒的名字。
她回到座位,将打印着刘俊豪名字的纸牌,夹到她的会计书里。这也是刘俊豪陪她一起去工学院买的。她见电子信箱里已经有南希和袁志望的回信。他们都对她表示祝贺,并说一定会参加她的婚礼。看来,要取消婚礼是不可能的了。一整天,她都很少离开座位,担心碰到南希和袁志望。
经过半个月的调整适应,刘俊豪已经感到心平气和了许多。今天中午,他收到公司给他寄来《雇用记录表》(Record of Employment, ROE),上面记载的解雇原因倒是“没有饱满的工作量”。他开始到“服务加拿大”(Service Canada)的政府网站去,开设个人帐号,申请失业保险金。
申请完毕,他又拿出他签了字的、汤姆起草的那份《解雇协议书》来看,不由得又想起他跟汤姆的争斗来。他在网上找到了BC省总检察厅(Ministry of Attorney General)的联系电话,打电话过去询问,说他已经签署了对公司免责的《解雇协议书》,是否还可以控告公司。总检察厅的工作人员告诉他,就算他签署了那份《解雇协议书》,如果他掌握有公司违反法律的证据,仍然可以控告公司,最大可能是他得不到公司付给他的第二笔免责补偿金,关于第一笔补偿金,公司仍然需要支付。放下电话,刘俊豪已经没有告公司的冲劲。一是他时间和金钱赔不起,二是他跟辛笛儿的关系已宣告结束,况且公司主要是想整他刘俊豪,未必真的想开除辛笛儿。想到这,刘俊豪感到一阵轻松。
昨天,他开车带着张丽到威斯勒(Whistler)转了一圈,看了山浓瀑布(Shannon Falls)的流水和爱丽斯湖畔(Alice Lake)的红叶,没有去买菜。张丽让他今天去买。刘俊豪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便开车去亚华超市去买菜。到了亚华超市,他见大米降价,就买了两袋。他忽然想起,上次他为辛笛儿卖米已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虽然现在辛笛儿跟李迅翰好上了,但他们两人都没有车,一袋大米将近20斤,从超市到辛笛儿的住处距离不短,这么重的米搬回去还是挺费劲的。想到这,刘俊豪又多搬了一袋米,放到购物车上,然后又随手从边上的货架拿了一桶3.8升的食用油,也想顺便给辛笛儿运过去。刘俊豪选好菜,付了钱,开车先到辛笛儿的住处。
他在门外停下车,将米和油搬下车来,然后送到大门前。他看了看手表,时间已过5点,他想辛笛儿回来了也未可知,便敲了敲窗户。他等了等,不见里面有反应,又回到车上,拿了纸笔,写上辛笛儿的英文名“Cindy”,然后把纸条挂在油桶的提手上,正准备离去,却碰到了辛笛儿和李迅翰手提装满菜的塑料袋,往回走。李迅翰看到刘俊豪,走上前,大声质问道:“你来干什么?”
刘俊豪没有理会李迅翰,开门上车。
李迅翰看到大门前的米袋和油桶,立即明白刘俊豪的来意。他说了一声“你等着”,跑到大门前,扔下手中的塑料袋,把米和油搬出马路边,堆在人行道上,跑到刘俊豪的车前,大声道:“少来这一套!Cindy不会领你的情的,你把这些拿走!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我就要报警告你骚扰!”
刘俊豪抬头扫了一眼辛笛儿。辛笛儿低头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刘俊豪见辛笛儿如此绝情,不由得一阵悲凉涌上心头。好心成了驴肝肺,自己一片好意,竟然成了“骚扰”。他扭头见一个大垃圾桶就摆在沈太太的前院里。他下车,一手提起米袋,一手拎起油桶,走到垃圾桶边,扑通一声,将米和油都扔进垃圾桶去。他站在垃圾桶边,想了想,觉得好端端的粮食扔掉可惜,又从垃圾桶里将米和油搬出来,仍旧搬回马路边的人行道上,将纸条从油桶提手上扯下,到车后盖板上,拿出笔将“Cindy”划掉,翻过来,在背面写上“Free”(免费赠送)。他把纸条重新挂在油桶提手上,然后上车,开车扬长而去。
刘俊豪的举动,令李迅翰和辛笛儿惊讶不已。就在这时,沈太太开车回来。她下了车,看到路边堆着一袋米和一桶油,就说:“辛小姐,李先生,你们买米啦?搬不动,我来帮你们搬。”说着,上前来要搬米和油。其实,刚才沈太太拐弯进小路的时候,看到了刘俊豪的黑车快速离去,就知道刘俊豪来过,现在又看到辛笛儿和李迅翰呆在路边,就猜到几分发生了什么事。
“不用,不用。不过谢谢你了,沈太太!”辛笛儿赶忙说道。她上前,顺手将纸条撕掉,抓在手里,然后向李迅翰递个眼色,道:“你快去搬呀!”
李迅翰十二分不愿意地弯下腰,去搬那被刘俊豪扔进垃圾桶又从垃圾桶里掏出来的米和油。
晚上8点,温哥华西区,吴望的住处。
吴望正在镜子前试他的婚礼燕尾服。这个周六,他就要跟常雅娴在一家教堂结婚了。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天方夜谭般的事情。这样的事,以前他想都不敢想,但现在马上就要梦想成真了。让他跟常雅娴结婚,是常老板的意思。开始时,常雅娴以死抵抗。但常老板许诺,只要常雅娴答应跟吴望举办个婚礼,做个名义夫妻,一年后就给她一千万加元,到时,她愿意离婚也随她的便。这样,常雅娴才勉强同意。
吴望穿好燕尾服,学着打蝴蝶领结。就在这时,他的手提电话响了。他打开电话,看到液晶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这种情况下,他通常会立即将电话电源关掉。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次他没有这样做,而是接起电话道:“喂,谁呀?”
“喂,你是小吴啊?你听出我是谁了吗?”电话里传出王重玄故作兴奋的声音。中国公安人员二级警司王重玄和三级警司韩正宏两天前已经到了加拿大,并且跟温哥华警方取得联系。他们提出拿有关吴望的情报跟温哥华警方交换,希望他们协助找到辛笛儿,并让他们将辛笛儿带回中国。温哥华警方根据加拿大的法律,拒绝了这个要求。因此,王重玄和韩正宏决定采取“第二方案”——找到吴望,让吴望协助找到辛笛儿。
吴望听了王重玄的话,感到莫名其妙。他皱着眉头道:“你是谁呀?”
“哎呀,也是时间长了。我是你妈的同事王叔叔啊。小时候看着你长大的。”
“哪个王叔叔?”
“见面你就认得了。我们这次出国考察,你妈让我给你带了点东西。我们现在住在‘温哥华欢迎你’宾馆。是我把东西送过去呢,还是你过来取?”
吴望模模糊糊记得,他妈的同事中有一个姓王的。而且前不久,他给他妈打电话时,他妈也说了,有同事到加拿大来出差,她让他们给他带东西来。吴望对王重玄的话将信将疑。他说:“王叔叔,这样吧,明天晚上,我请你到唐记中餐馆吃饭。”
“吃饭就算了,我还有个同事小韩跟我在一起。”
“那我就请你和韩叔叔两个好了。明天下午6点,我到宾馆去接你们。你们住几号房间?”
“1274号。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明天见。”吴望挂上电话,心里有些不踏实。他马上挂电话到上海给他母亲。但是,现在上海时间是上午,他妈不在家,手提电话也关机。
周二上午,温哥华东区警察局,档案室。一张桌前坐着警员维能和维克多,桌面上摆放着一张吴望的放大照片。他们正在通过一台投影仪检查警察局的录像档案。
银幕上,吴望走到戴维面前,打开一瓶矿泉水,然后把水倒进一个纸杯里。他从口袋取出那一小袋白粉,撕开,将白粉倒进纸杯里去。他扔掉塑料瓶,弯腰下去。屏幕上出现戴维趴在地上喘气的模样。吴望从戴维手上夺过针管,把针头伸到纸杯子里,将稀释了的海洛因吸进针管里去,然后举起针头,排出针管内的空气。屏幕上出现吴望的特写镜头。
“就是他!”维能说着,用遥控器暂停录像的播放,银幕上留住了吴望那张充满仇恨的脸。
半分钟后,一台打印机把这张特写照片打印了出来。维克多将投影机的数据电缆从录像机上拔下,插到他的笔记本电脑上,银幕上出现了那天他和维能在列治文监视吴望的电脑录像。银幕上,吴望从车上走下,在车库里来回走动,有几次,他正面对着摄像机镜头。维克多用鼠标操作媒体播放软件,将吴望面向摄像机的最佳画面固定下来。半分钟后,打印机又把吴望这张照片打印了下来。
维克多到打印机去取来照片,将其中一张递给维能,道:“你带一个小组监视唐记中餐馆,我带一个小组监视北温哥华的独立屋。”
维能接过照片,说:“好!”两人离开了档案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