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斯福特市的一家高级宾馆的房间里,正在睡梦中的南兑富听到有人在外面敲门。今天临晨三四点钟他才上床。上床前,他把“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了门外。他看了一眼床头柜的钟,时间已经是11点多钟了。他爬起来,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了一下。他估计这敲门的不是警察,然后才下床去开门。
门外是宾馆的服务员。服务员说:“对不起,先生。请问停车场入口的卡车是你的吗?”
南兑富拍了拍脑袋,说道:“哦,对对。昨晚我去停车,开不进去。我本来想一大早就退房,可是我睡死了。非常抱歉。我马上去开走。”
南兑富拿起房门钥匙和车钥匙,出门下楼去。他从前门走出宾馆,四处看了看,没有看到一辆警车。他走到地下停车场的入口,上车,将卡车倒退开出来,停在宾馆前的马路边上。他回宾馆去,退了房,然后出门来。他上了车,打火发动引擎你,打开收音机,然后才开动车,悠闲地离去。他在市内兜了两个圈,然后才上1号高速公路,往温哥华的方向开去。他注意前后,没有发现可疑的车辆。他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然后跟着收音机里的流行歌手,哼起歌来。
可是,他高兴得太早了。
刘俊豪和克罗蒂娃喝完咖啡回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他的同事马修就跟他说:“戈兰找你。”刘俊豪对马修说了声谢谢,到戈兰的办公室去。门是开着的,戈兰在低头看着计算机的屏幕。刘俊豪轻轻敲了一下门边,说:“戈兰,你找我?”
戈兰抬起头来说道:“刚才汤姆找我说,公司新招聘了不少人,要培训一下。你最近没什么工作,所以,你也跟理查德和丽琦他们一起参加培训。”理查德是污水处理部刚招聘的一个新员工。
“什么时候?”
“这周四、五、六三天。”
西人的公司经常喜欢午休开会,偶尔也用周末培训。这是刘俊豪最恨的事。尽管午休时开会,公司会提供午餐作为补偿,周末培训也会提供午餐。但对刘俊豪来说,午休时间,他宁肯到车上去打一会儿盹,也不愿意吃西人的午餐,周末更是他不肯轻易放弃的自由时间。因此,他直接了当地说道:“戈兰,这个周六我家里有事,我不能参加培训。”
戈兰满脸不高兴道:“汤姆说了,新招聘的员工和工作不忙的员工,都要参加培训。你去跟他说吧!”
“让我再想想。”刘俊豪说完,转身回自己的座位去。
这样的培训,一定需要事务部做后勤的。刘俊豪想到了辛笛儿。辛笛儿是事务助理,后勤工作少不了她。她昨天爬山累着了,过两天就要培训,刘俊豪担心她吃不消。他拿起电话,拨通了辛笛儿的办公电话。但电话没人接。
这时,事物部经理苏珊带着新雇用的办公助理詹姆斯,到戈兰的办公室去,向戈兰介绍他。完了,苏珊又带着詹姆斯到污水处理部各员工的座位前,分别向他们介绍詹姆斯。不久,苏珊和詹姆斯来到了刘俊豪的座位边。刘俊豪从座位上站起。等苏珊介绍完,他跟詹姆斯寒暄了几句,趁机说道:“公司马上就要培训员工,你来得正是时候。”
詹姆斯茫然地望着苏珊。苏珊说:“对。这次培训由辛笛儿负责,詹姆斯和丽莎协助。”
听了这话,刘俊豪不由得为辛笛儿担忧起来。他说:“我也参加这次培训,你们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
这时,戈兰正好从刘俊豪的座位边走过,去找马修。
“谢谢!”苏珊领着詹姆斯到别人的座位去了。
刘俊豪坐回椅子上,心想,既然辛笛儿负责后勤,他一定得参加这个培训,这样可以帮助辛笛儿。人事部给每个预定参见培训的员工都发了电子邮件,要求最后决定参加的人回信确认。刘俊豪找到了这封电子邮件,回信确认自己参加培训。
刘俊豪想起克罗蒂娃的话,便到不列颠哥伦比亚(BC)省的工程师协会的招聘网站上,浏览招聘广告,选了两三个跟自己专业接近的公司,发了简历。
下班时,辛笛儿不跟他走。星期三早上,刘俊豪仍然去接辛笛儿。辛笛儿倒是上车,但一路无言。
吃午饭的时候,刘俊豪在厨房碰到了克罗蒂娃,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从克罗蒂娃另谋高就,联想到自己在公司的尴尬处境,刘俊豪不免心情烦躁起来。戈兰让他检查的报告书,他也没心思检查。
下午,汤姆、公司的经济分析师詹妮弗、以及苏珊召集事物部员工开会。汤姆说,公司最近两年招聘不少新员工,为了让他们了解公司的各项制度,提高他们的业务水平,趁现在业务不忙的时候,对他们进行系统培训很有必要。詹妮弗具体主持这次培训。她说了这次培训的大致日程安排。辛笛儿曾听丽莎说过,詹妮弗跟苏珊的关系非同一般。苏珊宣布由辛笛儿负责后勤,办公助理詹姆斯、电脑室的保罗和接待员丽莎协助。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布置和收拾会场,资料分发,订早餐和午餐,等。由于培训早上8点整开始,早餐必须在7:30之前送到会议室。开完会,詹姆斯和丽莎去准备培训资料。
辛笛儿打电话到人事部确认参加培训的人数,找餐馆订餐等。订餐倒是容易,问题是早餐必须7:30之前送到会议室来。7:30之前还没人来上班,外人是进不了办公室的,而且星期六不是上班时间,外人连大门都进不了。这样,就必须有人到餐馆去,领着送餐的人到办公楼来。她自己要负责布置会议室,准备好咖啡饮料等,是不可能亲自去餐馆领送餐的人的。她去问詹姆斯能否早来,詹姆斯为难地说,他没有车,7:30之前就到公室比较困难。她又去问丽莎,丽莎说她的孩子小,必须7:50后才能送去Daycare(保育所)。保罗通常9:30后才来上班,辛笛儿就懒得去问他了。
辛笛儿想到了刘俊豪。她从参加培训的名单中看到了刘俊豪的名字。找他帮忙,他一定会答应的,但是辛笛儿不想。她想到了李迅翰,李迅翰在家没工作,让他早上来帮一下忙,应该没问题。但问题是,一李迅翰没有车,让他来回跑餐馆耽误时间;二让公司的人看见她找个外人来帮忙,反倒不好。她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找刘俊豪。就在这时她桌面上的电话响了。她扫了一眼液晶显示屏上的号码,那是刘俊豪的。她心中一喜。在她想到他的时候,他总会出现在她眼前。她忽然又想起了郑太太的话,想起自己要跟刘俊豪一刀两断的决定。她压制住喜悦的心情,拿起电话冷冷地问道:“什么事?”
“见到我就板着脸,一天不跟我说一句话,一说话就问什么事。”说完,刘俊豪啪的一下把电话挂上了。
辛笛儿怔了怔,也挂上了电话。她先是生气,接着是后悔。生气的是,刘俊豪竟然挂了她的电话。后悔的是,她不该这样对待刘俊豪。刘俊豪是爱她的,至于能不能与她“终成眷属”,这是命,不能怪他。而他的命“克”她,也不是他的过错。想到这,她伸手要去拿电话,想给刘俊豪打回去。她自然不会向刘俊豪道歉,但要问清楚他有什么事。但她的手刚触到电话听筒,电话又响了。她扫了一眼液晶显示屏,号码还是刘俊豪的。她拿起电话,放到耳边,但不说话。
电话里,刘俊豪也没有说话。两人这样僵持了半分钟。终于,还是刘俊豪先说话了:“对不起。刚才我是想问你,明天培训,要我帮什么?”
“待会儿下班的时候,你在楼下大厅等我。”
“好。”刘俊豪毫不犹豫地答道。
辛笛儿挂上了电话,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
快下班的时候,戈兰打电话问刘俊豪,那份报告检查完了没有。刘俊豪说没有。戈兰说,他已经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让刘俊豪在下班之前签字盖章后还给他。为了不耽误跟辛笛儿一起下班,刘俊豪随手翻了翻报告书,然后签字盖章,将报告书送到戈兰的办公室去。他见时间已经过了5点,便拿包下楼去。
辛笛儿忙到5:10,估计刘俊豪已经下楼,便收拾东西,背包下楼去。她到了一楼大厅,见刘俊豪已经在那里等她。两人默默上了到地下停车场的电梯,来到停车场,上了刘俊豪的车。刘俊豪开车出了停车场。
“对不起。”刘俊豪说,“下午我心情不好。前段时间,你们部的杰西走了,现在克罗蒂娃又要走了……”
“别说得那么伤感好不好?”辛笛儿瞪了刘俊豪一眼,“听起来就像passed away(去世了)似的。”
“对了,明天8点钟就开始培训。你是不是要早来?”
“对。你能不能7:30过来,去Sandwich Garden(三明治园餐馆),把送餐的人带到我们的大会议室来?”
“好。”刘俊豪不假思索地一口应承。
如果他是她的男朋友,他这样的回答是理所当然的。但他还不是,却也一样答得如此干脆。辛笛儿心中一阵感动。这时,车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前方红灯亮起,刘俊豪把车停下。她不由得翘起嘴角,扭头对刘俊豪嫣然一笑。刘俊豪扭头看到了辛笛儿久违的笑脸,如痴如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辛笛儿坐他的车,很少再笑。在单位两人在过道上碰面,辛笛儿不是横眉冷对,就是视而不见。前方绿灯亮起,后面的车按响了喇叭,他才慌将脚从刹车上移开,开车前行。
星期四早上7点多钟,张丽还在睡觉,刘俊豪就出门了。他先到辛笛儿的住处,把辛笛儿送到公司,然后再到三明治园餐馆,把送餐的工作人员领到37楼的大会议室去。等詹姆斯和保罗来了,又帮着搬桌子,摆椅子,布置讲台,等。辛笛儿则在准备咖啡饮料等。培训的内容无非是讲解公司的规章制度,财务制度,经理人员的工程预算管理,等等。辛笛儿不时进来添水、补充咖啡、茶包等。刘俊豪见辛笛儿手上拿着东西,还要开门关门,就故意坐到门边来,好为辛笛儿开门关门。看到辛笛儿忙碌疲倦的身影,自己又没法帮她,刘俊豪心中一阵难过。
中午,参加培训的人都在吃午饭,辛笛儿忙里忙外,不好意思跟大家一起吃。刘俊豪见这些洋人吃起不要钱的东西就拼命撑。刘俊豪就拿了一块比萨饼放到纸盘子里,走到辛笛儿的座位,放在她的桌面上,好让她忙完后吃。刘俊豪回到会议室,跟其他人闲聊了一阵出来,在过道上碰到了辛笛儿。辛笛儿小声问道:“那块比萨饼是你拿来的吧?”
“是啊。我看你都没吃的了。”
“没想到这些人那么能吃。午饭我都没订够。丽莎也没吃的。她看见了肯定会说我。”
“她说又怎么样?我也没吃多少。这是我不吃留给你的,不行吗?”刘俊豪大着嗓门说道,“前两天爬山,你还没缓过劲来,干活悠着点儿。”辛笛儿忙了大半天,确实累坏了,心情也不好。刘俊豪这几句话就像春风一般,拂去了她身上的疲劳,温暖了她的心。
下午,刘俊豪跟辛笛儿等人将会议室收拾整齐,才下班。他开车把辛笛儿送到家后才回家。
星期五也一样。刘俊豪一早去接辛笛儿,等培训结束,帮助将会议室收拾好,开车送辛笛儿回家。路上,刘俊豪问道:“明天你那个会计课怎么办?”
“我跟老师说了,换到下午1点的。明天的培训到中午12点就结束了。”
“那也好。等培训结束了,我送你过去。”
星期六上午,刘俊豪发现只有辛笛儿一个人在忙里忙外,却不见詹姆斯、丽莎和保罗等人。休息的时候,刘俊豪问辛笛儿,他们这些人怎么不来?辛笛儿板着脸,没有回答刘俊豪。上午10点多钟的时候,刘俊豪看到詹姆斯的身影。刘俊豪心想,有詹姆斯的帮忙,辛笛儿也不置于太累。
培训的最后一项是对培训内容的问卷调查。问卷调查一直拖到12:30才结束。詹妮弗将问卷收起,跟一些培训教材以及她的一些私人物品收进一个纸箱里。这时,辛笛儿进会议室来收拾咖啡机、糕点盘和垃圾袋。詹妮弗对辛笛儿说:“我出去一下,大概半小时后回来。麻烦你们谁帮我把这个纸箱搬到停车场外、出租车等候的地方。”没等辛笛儿答话,詹妮弗拎起她的小包,急匆匆离开会议室,下楼去了。
辛笛儿将几台咖啡机端走,又将垃圾袋拎出去。不久,参加培训的人都走光了,会议室只剩下刘俊豪一人。他要留下来,帮助辛笛儿收拾会议室。
过一会儿,刘俊豪见辛笛儿一人进来收拾桌布,却不见詹姆斯的影子。刘俊豪上前帮忙,问道:“保罗和丽莎呢?早上我还看见詹姆斯的,他人呢?”
“保罗和丽莎家里有事来不了。詹姆斯来了,说12点有事,早走了。”辛笛儿答道。
刘俊豪一听就来火,大声道:“真是欺负你是新来的。他们有事,你还有课呢!你有苏珊的手机号码没有?我打电话找她要人去!”
“你小声点儿,好不好?不愿帮忙,你就走!”
刘俊豪只好忍气吞声,帮辛笛儿一起收拾桌布。他们哪里知道,今天这样的局面,实际上是汤姆和苏珊精心安排的结果。汤姆把这个培训说得那么重要,后勤工作竟然让才来几个月的辛笛儿全责担负,尤其是最后一天,里外只有辛笛儿一人在忙碌,也没人过问。作为事物部经理的苏珊,不仅不来看一眼,甚至连一个电话也不打过来问问情况,岂不蹊跷?当时,刘俊豪和辛笛儿也顾不得细想。刘俊豪一心只想赶紧将会议室收拾整齐,好让辛笛儿早些去上课。收拾完桌布,辛笛儿又要将多余的椅子搬回办公室去,将剩下椅子摞起来。刘俊豪又忍着,帮她一起干完。辛笛儿累得站在一张桌前,一手扶腰一手扶桌面喘气。刘俊豪上前,关切地问道:“伤着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