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哥华西区,一个普通社区的一栋普通城市屋。这是吴望的新家。
地下室里,吴望在杂物堆里翻找着。虽然吴望全部的东西只够装满一个行李箱,但这个房子在他住进来之前就堆满了杂物。不一会儿,他从一个纸箱子里掏出了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是一打打100加元面值的现钞。他抽出一打来,从纸箱里拿起一个大信封,将钱塞进去,然后把钱放进他的上衣口袋。他将那包钱重新藏回纸箱里,转身上楼去。
吴望出了门。他的银灰色奔驰就停在门外。他上车,驱车前往温哥华市中心。他的车刚开出门前的马路,不远处一辆黑色小车便悄悄地跟在背后。20多分钟后,吴望来到了布拉德大街(Burrard Street)。他将车停在街边,在停车计时表上投了几枚硬币,便匆匆往天车站走去。他到机器前买了张车票,进站上车。他坐了一站车,下车,朝出口走去。
一个街头艺人站在出口外,抱着一把吉他在弹唱。地上摆着吉他盒子,过往的乘客有的往盒子里扔些零钱。吴望来到街头艺人跟前站住,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10加元的票子,犹豫了一下,说:“Sorry, I don’t have change.”(对不起,我没有零钱。)
这时,一个戴口罩的西人走上前来,问吴望:“Do you know where is the washroom?”(请问厕所在哪里?)
“There is no washroom around here.”(这附近没有厕所。)
吴望收起钱,转身回车站去,那人跟在后面。两人进站,站在月台上等候。不久列车来了,两人上车。列车到站,两人下车,出站,上了吴望的小车。
吴望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大信封,交给戴口罩的人。那人打开信封,伸手进去摸了摸。他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另一个大信封,交给吴望。吴望也打开信封,伸手进去摸了摸,接着点了点头。两人都将信封放进上自己的衣口袋里。那人打开车门,下车走了。吴望开车离去。
吴望开车回家,将车停进车库,进门来到地下室。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个大信封,从信封里倒出一支手枪、一盒子弹和一个消音器来。根据加拿大的法律,拥有老式步枪和猎枪是不受限制的,但要到政府去登记,拥有手枪是受到限制的,拥有自动武器、枪管105毫米以下的手枪、以及0.25和0.32口径的手枪,是被禁止的。而吴望今天买的这支手枪,正好是被禁止的、0.32口径的大杀伤力手枪。
吴望退出空弹夹,将弹夹压满,将弹夹装回枪上。他拿起消音器,拧进枪管里。他抬头望着前面的墙。墙上贴着一张白人政客的选举宣传画。他面无表情,举起枪瞄准白人政客的胸部,扣动扳机。
第二天早上8点,刘俊豪的公寓内。
卧室里,辛笛儿睁开眼睛,发现周围的环境陌生,急忙从床上爬起。她低头去看自己的前胸,发现她还穿着昨天的吊带背心,拉开薄被子,见下身还穿着裤子。她这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昨天晚上,刘俊豪为了救她,在墓地里跟那两个白人歹徒恶战之后,带她逃离墓地。刘俊豪见她情绪不稳定,就把她带到他的公寓里。刘俊豪让她冲澡洗漱,在卧室里休息。他自己则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辛笛儿在床上坐起,靠在床头上,再次回想昨晚发生的事。跟上次在迈克家一样,要不是刘俊豪及时赶到,拼死相救,她早已被人强奸,说不定还抛尸野外了呢。她长相出众,从某个侧面看,还非常性感,这让她在西人的世界里,相当招人耳目。现在还好,因为刘俊豪妻子不在,他可以随叫随到。可以后怎么办?“把他抢过来”这个念头,再次闪入她的头脑。
辛笛儿下了床,将搭在椅子靠背上的薄毛衣披到肩上。外面还没有动静,想必刘俊豪还没睡醒。她不想惊动他,就拉开窗帘,在卧室里走动走动。外面天已大亮,窗户朝东开,阳光照射进来,照亮了整个卧室。窗前是一张梳妆台,台上摆着一个小相框,相框里有一张年轻女人的彩色照片。辛笛儿想,这一定是刘俊豪的妻子。她拿起相框,仔细端详照片上的女人:消瘦的脸上缺少些血色,肤色有些惨白,嘴是抿着的,没有一丝笑意,模样倒是有几分让人怜爱。她忽然感到对不起这个柔弱的女人。
“我要把她的老公抢走了,她怎么办?她还能活下去吗?”她想着,摇了摇头。
辛笛儿放下相框,转身抬头,发现床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柄宝剑。她朝宝剑走过去。
此时,刘俊豪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在做一个古怪的梦。梦中,他开车带着妻子张丽去列治文市斯蒂夫斯顿路(Steveston Hwy)上的国际佛寺。他们到停车场停好车,下车正准备到庙里去。一个腰挂宝剑的和尚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和尚双手在胸前合掌道:“两位施主要到庙里拜佛,不如拜我。”
刘俊豪觉得这个和尚的声音和面相都很熟悉,仔细一看,认出他就是贾鹤溪!
刘俊豪心中一阵惊喜,道:“哥,原来你没死啊!”说着冲上前去。
和尚没有理会刘俊豪,取下腰间的宝剑,连着剑鞘一起拦在身前,挡住刘俊豪。刘俊豪发现,这正是他平时练武术用的宝剑。和尚大声喝道:“施主今年有灾星!”
刘俊豪吓了一跳,问道:“你怎么知道?”
和尚不回答他,却扭头直楞楞地盯着张丽看。刘俊豪觉得奇怪,也不由得转头去看张丽。他发现,这不是张丽,而是辛笛儿。此时,辛笛儿嘴角上翘,正对着他笑呢。
刘俊豪仿佛明白和尚为什么盯着辛笛儿看,不好意思道:“哥,她只是我的同事。”
和尚突然将手中的宝剑朝辛笛儿扔去!刘俊豪一把抱住辛笛儿,将她按倒。宝剑从他们的头顶上飞过,啪的一声,挂到了一面墙上。刘俊豪放开辛笛儿,翻身躺在地上,扭头张望,发现这里就是他的卧室。辛笛儿从地上爬起,朝宝剑走去。
和尚大声说道:“别让她碰你的宝剑,否则你就没命了!”说完,飘然离去。
刘俊豪猛然惊醒,从沙发上坐起,大口喘气。和尚的话还在他的耳朵里嗡嗡作响。他抬手抹了一把汗津津的额头,回味着刚才的梦境以及和尚说的话。他猛然想起,辛笛儿就睡在他的卧室里,而他的宝剑就挂在卧室的墙上。他不由自主地下地,朝卧室走去。他拧开门闩,推开门,发现辛笛儿手上正拿着他的宝剑在观赏,剑鞘已经被取下放在了床上。刘俊豪柔了柔眼睛,和尚的话又在他的头脑里回响:“别让她碰你的宝剑,否则你就没命了!”
“起来啦?”辛笛儿抬头见刘俊豪只穿着裤衩背心,马上低下头去。
刘俊豪进屋去,拿过辛笛儿手中的宝剑,又拿起床上的剑鞘,将宝剑插回去,然后挂回墙上,小声道:“小心,别伤着你了。”
辛笛儿用眼角余光观察刘俊豪的一举一动。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一个只穿内衣内裤的男人。他一身健壮的肌肉散发着成熟男性的体味,强烈地刺激着她的感官。她忽然有搂住他的欲望。她举起手,但刘俊豪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转身离去。她忙放下双手,尴尬地站在那里。
刘俊豪出了卧室,从沙发扶手上捞起自己的衣服,说:“我冲个澡。”进了浴室,关上门。他开水冲澡,随着喷头哗哗的水声,刚才梦境给他带来的不快,也慢慢流散开去。
辛笛儿叠好被子,走出卧室。她到客厅将沙发整理好,又到厨房,发现洗碗池里堆满了碗筷,不禁哑然失笑:“嘻嘻。”她想,他真够懒的,堆了这么多的碗,估计一个星期都没洗了。她倒一些洗涤液到碗堆上,放些热水,开始洗碗。她是个爱整洁、爱干净的人。她想,如果她成了他的妻子,就辞职回家当个贤妻良母,每天都要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把他打扮得整整齐齐的。她幻想,早上他出门上班前,她都要把他拉到一边,梳梳他的头发,整理一下他的领带和西装,他一定急不可耐地要走。这时,她抱住他的脖子不放,只有当他轻轻地吻她一下,才放他走。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弯起嘴角笑了。
她抬手,将一个洗好的碗放到旁边的盥洗台上,猛然看到刘俊豪就站在她的侧面,目光直愣愣地注视着她。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洗完澡,换上了体恤衫和牛仔裤,站在她的身旁。
“看什么?”辛笛儿问。
“看你笑。”刘俊豪答道。
“有什么好看的?”辛笛儿不好意思了。
“好看。你笑的时候真美,尤其是从侧面看,就像天上的月儿。”
辛笛儿的心一动。她上大学时交过一个男朋友,到上海后,又跟李迅翰处了一年多,他们都对她说了许多恭维话,但没有一句给她留下印象。可刘俊豪不同,不经意说一句,却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辛笛儿继续洗碗。她又洗好了两个碗,见刘俊豪仍然站在一旁看她,就问道:“你还站在这儿干啥?”
“看你呀。”
“哎呀,你快去弄点儿吃的,我都快饿死了。”
“好好好。”刘俊豪这才走开。他打开冰箱,发现里面除了两袋方便面之外,便一无所有。他机灵一动,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到馆子去喝早茶吧?”
“胡说!我的生日还有整整一个月呢。说实话,你的冰箱是不是空的?”
“对不起,只有两袋方便面了。”
“那就吃方便面吧。”
“委屈你了。等下个月过生日,再给你补上。”
早上8:30,抗害公司温哥华总部,汤姆的办公室。
今天是周六,但迈克约汤姆到公司见面,所以汤姆早早地就到了办公室。他知道迈克为什么要约他到办公室见面。上次他答应给迈克100万的退职补偿金。前几天,迈克辞职的记者招待会已经开过,而公司只给迈克的个人账户转入20万加元。汤姆正在思考如何应付迈克,迈克推门而入。汤姆抬手,按下他身边墙上的一个按钮。
“Hi, Mike, Good morning.”(迈克,早上好!)汤姆从座位上站起,主动打招呼,并向迈克伸出手。
迈克不说话,上前猛然一拳打在汤姆的脸上。汤姆立即倒回座位去。迈克揪住汤姆的衣领,对着他的脸脸吼道:“You bastard! Don’t fuck with me! Where the hell is the rest 800,000 dollars?”(狗娘养的,别跟我玩花招!还有八十万呢?)
汤姆抬起头,摸了摸他那流血的鼻子,然后伸手去拿电话。
“你要干什么?”
“我要打911报警。”
“哼,打吧。”迈克冷笑道,“我现在已经丧失了一切,你还有老婆女儿。我就不信,我打你这么一拳,监狱能关我几天。”
汤姆放下电话,大声问道:“你想怎么样?”
“我只想要回我的钱!”
“迈克,这几天你没看新闻吗?世界性经济危机来势迅猛。本季度抗害公司的业绩不佳,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
“放屁!抗害公司倒闭都跟我没关系!我们可是有协议的。”
“原版磁带在哪里?”
“闭嘴!在我拿到全部钱之前,别跟我提什么磁带!”
汤姆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协议副本,放在迈克面前的桌面上,说:“迈克,你不是说协议吗?那我们一切按照协议来执行。协议上明明写着,公司支付给你的100万分5年支付。而在第一次付款之后,你必须交出存有公司商业秘密的磁带。白纸黑字,你是签了字的。你要耍赖,我们可以告你。”
迈克抓起协议,急切地读了起来。他突然扔掉协议,抓住汤姆的衣领,对着汤姆的脸吼道:“狗娘养的,上次我怎么没看到这些条款?”
汤姆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汤姆按下免提键,电话里传来值班保安的声音:“罗瑟尔先生,要不要我们上来?”
汤姆指了指对面的天花板,道:“迈克,你别那么激动。前两天,我让他们在我的办公室里装了闭路电视。”他对电话说:“我很好。”然后挂掉电话。
迈克放开汤姆。汤姆说:“迈克,上次你只盯着总钱数,没仔细看条款。这是你的毛病……”
迈克无言地走出汤姆的办公室。在门口处,他转过身朝汤姆竖起中指,骂道:“Fuck you!”(操你妈!)
早上9点,本纳比市警察局拘留中心。
一名亚裔律师来到办公室,跟一名警官交谈,说明来意。警官拿出一份《在押嫌疑人保释申请表》让律师填写。律师填好保释文件,接着交纳了1万块钱的保释金。警官自己填了一份表格,然后带领律师到囚室区门外,说:“请在这里等候。”
警官将表格从铁围栏的空档递进去,交给里面的狱警,转身离去。狱警看了看表格,随手放在桌面上,取出一串钥匙,转身往囚室区里走去。他打开一间囚室,喊道:“戴维,出来!”
蓬头垢面的戴维从囚室里走出,一脸茫然。
“跟我来!”狱警一甩头,往出口处走去。戴维跟在他后面。
到了囚室区出口,狱警递给戴维一支笔,指了指桌面上的表格的签字处,语调生硬地说:“在这里签字!”
亚裔律师上前一步,大声说道:“警官先生,请你对我的当事人客气一点!”
狱警抬头扫了一眼律师,拿起戴维签完字的表格和戴维用过的笔放到出口处的柜台上,说:“律师先生,请你在这里签字。”
律师签完字,对戴维说道:“贝尔丁先生,我们回家吧。”
狱警从一个柜子里取出一个袋子,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柜台上。这是戴维的个人物品:一块电子表,一个空钱包,一包剩下两三根的香烟。戴维将自己的东西收进衣服口袋。狱警用钥匙打开出口的铁门,说:“请。”
戴维跟着亚裔律师出了拘留中心,到了停车场,走到一辆银灰色奔驰前。律师拉开右侧后座的门,对戴维说:“请。”戴维上车,发现驾驶座上早已坐着一位司机。律师自己没有上车。他关上车门,走到挡风玻璃前跟司机招了招手,上了另一辆车。司机关上自动车门锁,接着发动车,将车开出停车场,上了路。戴维正要问司机是谁,这时,司机先开口了:“祝贺你,戴维。”这是吴望。
戴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身子前倾,抱住前座的靠背,侧脸瞪着吴望,急切地问道:“威廉,你要把我带到哪里?”
“戴维,肚子饿吧?”
“我不饿,快放我下车!”戴维喊道。
吴望见路前方没车,就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说道:“戴维,我花了1万块钱保你出来。你只有两个选择:回警察局,或者跟我走。如果你愿意,我们现在就回警察局去!”
“不,威廉,我不想回警察局!”戴维断然说道。
“那好。戴维,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吴望说道。他见前面没有车,又做了个180度转弯,然后踩下油门,快速开离本纳比市,直奔温哥华市的唐记中餐馆。
吴望的车刚开进唐记的停车场,唐记的前台张姓经理就跑出来迎接。吴望和戴维下车,张经理满脸堆笑,上前道:“吴老大,楼上云中阁有请。”
“好!”吴望领着戴维,跟在张经理背后上了楼,来到了他们经常光顾的云中阁包间。
张经理给他们倒茶,然后递上菜谱。
吴望接过菜谱,说道:“现在我不需要任何人。准备好了,我叫你。”
“好,吴老板,您慢慢喝茶。”张经理指着门边一个按钮,接着道:“准备好了,您请按这里通知我们。”张经理说完出去,关上门。
“威廉,你要我干什么?”戴维惴惴不安地问道。
吴望从西装夹克口袋掏出两小袋白粉,在手上掂了掂。看到白粉,戴维眼睛顿时发亮,忽然伸手过来抢。吴望早有准备,一把将白粉握在手里,然后放回口袋里去。他又从另一个口袋掏出一打钞票,全是100加元面值的,大概有四、五十张。他一手握紧钞票的一头,另一手用手指翘起钞票的另一头,让钞票一张张落下去,弄出哗啦啦的响声来。戴维注视着吴望的一举一动,目光充满了渴望。
无望将钞票放到桌面上,又掏出那两袋白粉放到钞票上面。他突然转身,一手揪住戴维的衣领,一手指着桌面上的钱和白粉,对着戴维的脸用低沉的语调吼道:“照我说的做,这些都是你的!”
戴维用力点了点头,道:“我照你说的做。你要我干什么?”
吴望放开戴维,抓起桌面那打钞票,从中抽出两张,放到桌面上,将其余的放回口袋去,又将那两小袋白粉放到那两张钞票上,一起推到戴维的面前。戴维伸手来抓,被吴望拦住。吴望从身上掏出一个大信封放在桌面上,对戴维说道:“把这个信封交给流浪汉杰克。办完事后,我再给你余下的钱。”
“好!”戴维迫不及待地将钱和白粉抓到手里,塞进口袋去。然后又拿起那个大信封折起来,放进衣服口袋去。“我办完事后,到哪里找你?”
“我会找到你的。你别跟我耍花招!”
“威廉,你放心,我保证把事办好!我现在就去办。”戴维说着就要站起来。
“不!”吴望伸手按住戴维的肩膀,“等晚上天黑了再去。现在跟我一起吃早饭!”
“好吧。”
吴望将一本菜单递给戴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