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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铁飞听了陈毅司令员的问话，一时思想转不过弯来，迟疑一下，说：“司令员，旧的方案暂缓实施，新的方案还需要研究，我，一时还想不起来。”
陈毅笑说：“你也是老实头，说了大实话。其它同志想到什么，也可以老老实实说出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集思广益嘛，这就是我军的军事民主。”
姬邦国想想说：“司令员，我有十六字方案。”
“哦，十六方案？”陈毅闪亮的大眼睛盯着姬邦国：“好啰，你给大家说一说，咱们参谋参谋，怎样打好这一仗。”
姬邦国说：“我的十六字方案就是：深入虎穴，引蛇出洞，拦道打狗，天地打雷。”
陈毅来了兴趣：“你详细点，展开来说，看来，这十六字方案有名堂啰！”
姬邦国说：“深入虎穴，就是我们委派几个同志打入敌人据点里去，守护在纪先生的身边，既能保护纪先生的安全，又能将纪先生救出来。”
洪铁飞说：“中国要进入鬼子据点本来就不容易，要想守护在纪先生身边，就更加不容易。那据点又没有什么地方藏身，怎么守护住纪先生又不让敌人发现呢？”
姬邦国说：“暗的不行，咱们就大摇大摆明的走到纪先生身边去。”
江晨说：“明的去，日本人允许吗？”
姬邦国胸有成竹，说：“怎么不允许呢？日本人不是想要纪先生当剿匪司令吗？这个日本人的愿望在一定条件下，可以转化为鬼子的弱点。为什么，因为纪先生不愿意干，日本人就希望有人来劝说纪先生回心转意。那么，什么人劝说才最有力呢？我想，就是纪先生的亲人，特别是他的儿女。如果我们派人化装成纪先生的儿女，答应日本人的要求，并在纪先生身边住上几天，日本人还不愿意吗？投其所好，他们巴不得呢。这样，我们的同志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住在纪先生身边。”
陈毅一听，抚掌笑道：“要得，真良策也！下面呢？”
姬邦国说：“下面就是一连串战术行动。我们决定总攻时，先派遣二个排佯攻南头伪军据点，搞大声势，这样就将鬼子据点里至少一半以上兵力引出来，这叫引蛇出洞。蛇出洞了，仗就好打了，我们可以派遣重兵占领街道房顶，斩头打尾，将出洞的鬼子压在街上打，不让它缩回据点，这样就能发挥我们的优势，敌人失去据点依靠，他们就丧失了优势。在黑夜里，鬼子兵被压缩在街道上，咱们在房顶上扔下集束手榴弹，鬼子们是要吃亏的。这就叫拦道打狗。”
陈毅想想说：“利用夜战近战，围点打援，这是我军老传统，小姬学习得不错，方案稳妥，这就算定了。天地打雷，是什么战术方案呢？”
姬邦国说：“我看过草图，在鬼子据点侧面五十米处有一条河，是据点水源，河堤既高又陡，如果我们派人在这里开展地道作业，一二天功夫就可以将地道挖到鬼子兵碉堡下，兵营楼下，我们在里面堆上炸药，就可以将碉堡炸上天去。同时，碉堡对面的小山，虽然没有什么遮掩，但在黑夜里，我们做好工事，在那里架上机枪，安排神枪手，就可以将碉堡顶楼上火力压制下去，让他们无法用火力支援街头被围困的鬼子。这就叫天地打雷。”
陈毅说：“这办法好。一旦战事发生，碉堡被炸毁，我们就可以立即护送纪先生到河边的船上去，顺流而下，那时鬼子兵自己十分狼狈，恐怕一时顾不得纪先生啰。不过，纪先生儿子是个有水平的文化人，要派人化装成纪先生儿子，恐怕非小姬莫属啰。”
姬邦国立即站起身来：“报告司令员，我愿意深入虎穴。”
铁男也脆崩崩地说：“我也算一个，我想扮装成纪先生小女儿。”
陈毅拍板道：“好，就这样定了。小姬与铁男马上到茅麓公司去一趟，要全面掌握纪先生家庭关系，了解纪先生儿女的性格、学历、职业、爱好，甚至他们的饮食口味、家庭仆人的姓名都要了解清楚。必要的话，请纪先生的管家陪同你们一起去，这样好让纪先生不感到突兀，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姬邦国说：“是！”
陈毅说：“小姬与铁男同志先行动吧，让贾参谋陪同你们一起去茅麓公司，他熟识人。洪铁飞与江晨同志留下来，咱们再仔细推敲一下十六字方案，使它更完善一些。”
姬邦国与铁男领命走出司令部。一出门，铁男便笑着说：“我今天才真正认识小姬哥哥。”
姬邦国说：“你认识我什么？”
铁男说：“我过去一直在心里把你当成文弱书生，现在看来，你是当将军的材料，能指挥打大仗打硬仗呢。”
姬邦国一板脸：“别浑说，我不过是信口开河罢了，想当将军，就等下辈子吧。”
两人说笑着，急找贾参谋到茅麓公司了解情况去。
第二天清晨，一辆轿车直驶向梅镇鬼子据点。车上跳下一个长相壮实的中年男子，他径直走向据点门前的鬼子哨兵，说：“我是茅麓公司大总管程秋帆，是来看望纪老总的。”
有个鬼子兵认识曾经来过几次的程秋帆，但他的汉语不怎么利索，便道：“你的，等一等。”鬼子兵便进哨亭打了个电话，用日语哇里哇啦地说了一通，不一会儿，营房大楼走来一个胖小子，他一见程秋帆，便远远热情地招呼说：“老程，你来啦？”
这个胖小子是日本军队的汉语翻译，他是汉人，姓王，只不过留学日本在东京灌了二年日本墨水，战争开始了，便应征到部队当翻译。程秋帆因为纪老爷子被日本人关押着，考虑到纪老爷子生命安全，况且他年事已高，据点里也的确需要一个人照应着，于是，征得纪家同意，用纪家的名义送一条金条给王翻译。这王翻译得了纪家好处费，高兴得什么似的，看见程秋帆便有些感恩戴德，程秋帆吩咐他干什么事，都尽心尽力照着去做，因此，纪老爷子虽然被关押着，由于日本人还想他出马做剿匪司令，加上王翻译明里暗地照顾着，也没让他吃什么苦，安排一个很温馨的房子让他住着，每天吃的菜肴也很精致富有口味，只是在居室前安排了哨兵，不让随便出门边。日军中佐小野三郎讲了：纪振纲什么时候同意出任茅山四县剿匪司令，就什么时候放他出门。言下之意，若是纪振纲一辈子不同意，就得软禁一辈子。
王翻译热情地说：“程先生来，又是给纪老爷送东西的吧？天气寒冷，纪老爷是得温补温补。”
程秋帆笑说：“难为你费心照顾纪老爷，这情谊纪家记在心里，会后补的。这次，我来，是给纪老爷子送来他最开心的宝贝。”
“哦，什么是纪老爷最开心的宝贝呀？”
程秋帆说：“就是纪老爷子最小的公子与千金，他们听说纪老爷子出点事，急从上海来看望纪老爷。”
王翻译朝轿车里看了一看，发现轿车里果然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年方弱冠，男子英俊潇洒，女孩娇容动人。特别是那男子气定神闲，儒雅雍容，气质可人，显然是个非常有教养非常有文水的公子。看罢，王翻译便伸出手，恭敬地说：“请进。”
程秋帆说：“慢，还有一事想请王先生帮忙。”
胖翻译道：“有什么事用得着我的，你尽管说。”
程秋帆说：“这纪老爷子公子与千金，是纪老爷的最爱。父子们许久不见面了，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也是人之常情。因此，这两位公子与千金，想在这里与纪老爷住上几天，略尽人子孝顺之心，请王先生帮忙一下。”
王翻译心里打个沉，面有难色：“这个呀？”
程千帆问：“不方便吗？”
王翻译说：“这里是日本人军营，不经太君允许，是不准中国人住进来的。若在平时还好说，可这里一来是战区，山上就有新四军。二来前几天军营莫名其妙失踪了三个兵，其中一个后来找到了，被人杀死在马头岭上，还有二个仍然失踪，不知去向，因此，军营里人心慌慌，正在这时，纪先生的小公子与小千金想进军营里住几天，怕有难度。”
程秋帆沉吟着：“哦，原来如此。王先生，你是怕纪老爷子的两位公子千金也是新四军吗？”
王翻译急道：“哪里话，我怎么会怕公子与千金是新四军呢？我眼睛里有水，会看人的。新四军全是来自江西，都是农民出身，是没文化没水平的土包子，无论朝哪里一站，都让人看出是个泥腿子形象。这位公子，分明是读书人嘛。不，他们肯定不会是新四军。再说，咱们司令早就分析过，纪老爷子一身清白，虽然参加过辛亥革命，但是经商几十年，商人气质浓郁，讲究的是个金钱。纪老爷不想当剿匪司令，是因为怕惹火烧身，有损他的事业。如果他真是新四军，早就同意做剿匪司令了，为什么，因为这样好内应外合，将皇军一网打尽啊。因此，可以肯定说，他们家不会是新四军。”
程秋帆抚掌大笑：“好，好，王先生分析得非常精彩，非常有水平。不过，既然纪老爷子一家不会是新四军，让公子与千金在这儿住上几天，你们怕什么？还是请王先生帮点忙吧。”
王翻译说：“好吧，我去到小野太君谈谈看吧，尽可能办到，好吗？”
程秋帆说：“那就谢谢你了。”说罢，他上车，缓缓地将车开进据点，直到营房大楼前。王翻译来到车前，对姬邦国说：“纪少爷，纪小姐，请稍微等一会儿，我去给太君通报一下。”
姬邦国拱手谢道：“谢谢，让你费心了。”
王翻译说：“不敢当，我这就去。”说罢，他一溜小跑上了楼。
姬邦国说：“程先生，你还有这个熟人，办起事来可顺心一点了。”
程秋帆轻蔑地一笑：“熟人？只是纪老爷子进了这鬼窟，我想请他照顾纪老爷子才相识的。他又不是买我的账，我也不领他的情。”
姬邦国说：“他对你好象非常恭敬。”
程秋帆苦笑道：“他那里是对我恭敬啊，他是对那根金条恭敬。不瞒两位，打从老爷子陷进来，纪家人全都慌了，老爷子骨头很硬，就是不肯答应日本人做那鬼司令，一家人急坏了，害怕鬼子要对老爷子动大刑，这当儿不出点血怎么行？我出个主意，让纪家人拿出一根金条来，送给这王翻译官，这招果然灵验，纪老爷子也没受什么苦，还有王翻译官照料着。我已经抛下话来了，只要照顾得好，让纪老爷子毫发无损，将来对王翻译官还有好处费的。这话一说，王翻译乐得屁颠颠的——真是有钱买个鬼推磨吧。”
这当儿，王翻译真个乐颠颠跑下楼来：“纪少爷，纪小姐，小野太君请你们去一下，我将你们想在纪老爷身边住上几天的话已经说了，先露点消息，太君原则上不同意。”
姬邦国心里一凛：“这么说，我们想孝敬老爸几天的机会也没有吗？”
王翻译好象在卖关子：“原则上不同意，不是说肯定不同意。事在人为嘛。经我劝说，小野太君提出一个最基本的要求。”
姬邦国与程秋帆对望一眼，说：“什么最基本的要求？”
王翻译官说：“如果纪少爷与纪小姐能够说服纪先生出任四县剿匪司令，那么少爷与小姐在纪先生这儿住上几天也无妨。”
姬邦国有些不满：“天下想当司令的人多如牛毛，为什么你们一定要看中我老爸？”
王翻译官笑笑：“朽木能当大梁用么？破铜能当金子用么？纪先生在茅山地区人望很高，又有茅山第一大公司支撑，只要他站出来登高一呼，胜于十个团的兵力，老百姓全跟着纪先生走，新四军还有地盘么？因此，太君此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民心也。因此，太君说了：‘若是你们这几天能说服纪先生出任司令，太君亲自送你们回家。如果不能说服，你们也走不了啦。”
程秋帆急了：“王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王翻译官说：“秃子头上虱子，明摆的嘛，他要将纪少爷与纪小姐作人质，关在这儿受刑，以此来要挟纪先生。”
程秋帆握住姬邦国的手，用大拇指朝姬邦国手心一掐：“少爷，这可是个大事，咱们是不是回去商量商量，别着了小野的道子。”
姬邦国笑道：“没事的，我自信能说服我爸。”
王翻译很是高兴：“还是纪少爷识时务，真是当世俊杰者也。如此，小野太君请你们一叙，请。”
程秋帆思前想后，心里忐忑不安，他还真没想到小野施出这么毒辣的手段，若小野真的将姬邦国与铁男扣押起来，动了大刑，他该怎么向陈毅司令员交待呢。想着，尽管时值严冬，程秋帆还是惊出一身冷汗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