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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万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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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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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泽地火》连载

第四十七章 鲁莽汉 真情人


小扣子蹲在墙头上,但见姬家大院远远近近,楼台灯火灿亮,红灯笼在门檐下,林荫道上,楼阁上,发出幽幽的红光。一些庭院里,不时传出丫环们的笑声。显然,姬家大院里人还没有入睡。墙院里也植着树,小扣子屏声息气地攀援着树柯,溜了下地。他猫着腰,从绑腿带里拔出匕首,猿猴一般轻捷地蹿上一条林荫大道,朝各个院落里张望着。他想寻找姬邦国的住所。

姬家大院真的好大,小扣子寻觅了半天,还是弄不清楚姬邦国的院落。这时候,一个年约十八岁的小厮走了过来,一手打着灯笼,一手拎着一只雕花的漆盒,那是盛着糕点的小食盒,专供姬文海宵夜时用的。

小扣子默不作声地等待着,当小厮走近来时,小扣子突然伸出腿,向小厮双脚猛地踢了过来。小厮哪里提防,一下子着了道儿,“叭”地一声,便摔了个狗啃屎,灯笼一下子摔熄了,小食盒也被摔得远远的。小厮大吃一惊,刚欲叫喊,小扣子便猛虎一般扑了过来,骑在小厮身上,左手紧紧扼住小厮的咽喉,右手高举着匕首,低声喝道:“不许叫喊!不然我就杀了你。”

小厮惊出一身冷汗,呼吸感到窒息,浑身酸软无力。面对着匕首幽幽的寒光,他哪里还敢叫喊,只是一个劲地点点头。

小扣子的左手稍微松缓了一点,小厮的呼吸方才顺畅一些。小扣子低声问:“告诉我,姬家三少爷什么时候结婚?”

小厮战战兢兢地说:“听说是……四月初八。”

小扣子略一沉吟:“哦,真快的,还有二天嘛。”

小厮不敢吭声,他颤抖地盯看着眼前的匕首,生怕这个阎王猴子手起刀落,让他吃饭的傢伙分家,那就没救了。

小扣子又问:“三少爷在哪个院子里?”

小厮伸手朝身后指了指:“从这条路向左拐弯,那个松菊院就是,院里有一幢小红楼。”

小扣子抬头看了看,点点头:“算你老实。你也是贫苦人,我也不想为难你。先委屈你一下,呆在这里吧。如果你说的有半句假话,看我回头不收拾你。”

小厮忙道:“不敢,不敢说假话。”

小扣子将小厮袜子脱了下来,卷成一团,用手掰开小厮的嘴,将臭袜子硬塞进小厮的嘴里去。然后又将小厮的裤带解了下来,将小厮的双手反绑在树上,接着又用小厮褂子包裹着他的头。小扣子完了事,便拍拍手,掸掸身上的泥灰,将摔在路旁的食盒拎了起来,大摇大摆地直朝姬邦国居住的小院走去。

姬邦国的小院院门敞开着,那是因为姬文郁听从三少爷的指令:暂时不用关门,以防他妹妹姬美国来窜门聊天。姬美国十分好动,这些天经常到三哥院里来,零零碎碎地打听三哥这一年在外面的行踪。在姬美国保证不对任何人,包括她的父亲姬文海透露情况时,姬邦国方将自己一年来的经历详详细细告诉了姬美国。姬美国听得非常神往,她是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女孩儿,哪里会想到人世间还有这样惊心动魄的事儿,简直比听说书还精彩十分啊。于是,慢慢地,她对三哥与铁男的英勇事迹非常佩服,她也憧憬自己也成为一名新四军战士,扬戈跃马在沙场与日本鬼子厮杀,那是多么壮烈的事啊。姬美国这样心路的转变,正是姬邦国孜孜不倦追求的结果。他希望通过自己潜移默化地教育,让妹妹也参加革命的队伍,至少眼下可以利用妹妹的行动自由,让她做自己与铁男的通讯员,好方便传递消息。所以,姬邦国特意要求不要关上院子门,让姬美国好随时进院来。

小扣子拎着食盒闯进院门,正大步向亮着灯的小红楼走去,突然,身后响起拉枪栓声:“站住,干什么的?”

小扣子神情一凛,他想不到三少爷的小院落竟然会有站岗放哨的,莫非这里也是军事禁区?他站住脚,沉静地说:“你瞎嚷些什么,没看见我给三少爷送夜宵来吗?”

站岗的有些不相信:“送夜宵?笑话,我都站好几天岗了,还没见过三少爷享用过夜宵呢?你是什么人,我怎么不认识你呢?”

小扣子说:“嘿,你是狗眼看人低,那把我放在眼里。你抬起眼来看看,这是不是常给老爷送夜宵的食盒?老爷舍不得三少爷辛苦,让我将他吃的夜宵也送一份给三少爷,不可以吗?”

站岗的无语,挥挥手:“你去吧!快些出来,老爷交待了,三少爷目前在特殊时期,要重点保护,任何人不得见他,他也不得见任何外人。”

小扣子奚落道:“还是老爷的圣旨有用啊,你怕了吧。别害怕,呆会我到老爷面前给你美言几句,让你小子升官发财,如何?”

站岗的说:“滚你的吧,有升官发财的路子,还不是你小子独吞了去。”

小扣子得意地笑了,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向小红楼那边走去。小红楼里,姬邦国正在罩子灯下阅读着《孙子兵法》,所以对院子里问答声也没在意。小扣子轻手轻脚地走进屋,悄悄地虚掩上门,拔出匕首,猛虎一般直向姬邦国扑了过去。是的,对于这个姬家三少爷,小扣子曾经几次想动手灭了他,一来是为大扣子报仇,二来也是因为自己醋意深重,使他与姬邦国有一种不共戴天的感情。如果不是姬邦国的插手,铁男的心必然是属于小扣子的。可是现在,小扣子遇上了强大的对手,铁男对自己仿佛渐行渐远,这怎能不令小扣子恼怒无限呢?因此,这一扑,实在是扑向仇敌,扑向情敌,几乎有一种你死我活的壮烈意味,小扣子拿出平生最精湛的袭敌剑术,和身而进,掌到刀到。应当说,小扣子这一凌厉攻势,是无懈可击的。

可是,姬邦国也非等闲之人,当小扣子一袭风来时,姬邦国一侧身,虽然来不及从椅子里跃起身来,但他抬脚朝小扣子胸口一蹬,便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小扣子的攻势。小扣子本来看姬邦国凝神读书,认为偷袭肯定成功,因此也没怎么防备,就这样胸口被蹬上两脚,隐隐的有些生疼。他也顾不得了,踉跄后退两步后,便稳住神,又疾风暴雨一般猛扑过来。这时,姬邦国已然站起身来,面对匕首的寒光,姬邦国身形一晃,左手指剑直刺小扣子双眼,右手反擒住小扣子持着匕首的手臂。小扣子发现眼睛受到威胁,不得不偏身一闪,就在这时,门前有女“啊”的一声惊叫:“快来人啊,有人刺杀三哥来了……”喊者是来小红楼准备与三哥聊天的姬美国,在寂静的夜空中,姬美国的报警声分外凄厉。与此同时,院门口站岗的两个哨兵也闻警朝天放了两枪,向屋里冲了过来。

这时,小扣子的手臂被姬邦国紧紧拧绞着,他想挣扎,但却没有用。而姬邦国却发现面前刺客竟然是小扣子,不由得大吃一惊,放下他的手臂,说:“你来干什么?”

“杀你!”

“你为什么杀我?”

“因为……因为你夺了我的爱,……你,……你伤了铁妹的心!”

姬邦国问:“是铁男叫你来的吗?”

小扣子说:“不是,是我自己来的。”

姬邦国说:“你快走吧,再迟,你就走不出去了。”

小扣子回身一看,门前两个自卫队员端着枪在瞄准着他,同时,姬家大院里也响起报警的锣声,到处一锅粥似的闹腾着。小扣子冷笑一声:“姬家大院果然是龙潭虎穴,走不了啦,要杀要剐,随你三少爷便吧,二十年后咱又是一条好汉,还会找你复仇的。”

姬邦国冷然道:“小扣子,你怎么这样说,我与你前世无仇,后世无怨,我凭什么要害你!你走吧,天黑,你会跑得掉的,快走,快走啊!”

可是,这时想走已经迟了,许多自卫队员与家丁打着明晃晃的火把冲进院里来,直堵着大门。姬邦国知道,小扣子一旦被捉,即使死罪可赦,活罪也难逃脱,肯定会被打得皮开肉绽。想到这里,姬邦国为这个鲁莽的年轻人感到痛苦。他悄声说:“别犯傻了,我真心想救你,你怎么不理解呢。”

小扣子脸色稍懈,说:“你看门外都堵死了,我就是跑,还能跑得过枪子弹吗?”

姬邦国说:“这样,我假装被你威胁着,在我生命要紧的关头,我家会放你一马的。”

小扣子心里一热:这个三少爷主意倒是好。他问:“你武功也被铁妹调教得相当不错了,你肯束手就擒吗?”

姬邦国说:“来吧,为了救你,你可以拿匕首逼着我脖子。我装着打不过你,成为你的人质,这样,你就可以安全走出姬家堡了。”

于是,小扣子一个跃身,一手扭着姬邦国,一手将匕首紧逼着姬邦国的脖子,回头瞪着血红的眼睛,放声大喊:“你们都上来吧,要死大家一块儿死。你们要不想让三少爷死,就给我乖乖的让开一条道来,礼送大爷出堡门去。若是谁说一个不字,我就先杀了他。”

姬美国花容失色:“有话好说,快快,你们让开路来,让他走吧!”

这时,院中人群中,缓缓踱来一个老人,他是姬文海。在火把光照下,他趿拉着鞋子,披着衣服,显然是仓促间跑过来。他脸色既愤怒又苍白,沉声问:“我问你,为什么要杀三少爷?”

小扣子说:“因为姬家堡的人都是我的仇人。”

姬文海问:“我家怎么与你做仇啦?”

小扣子说:“你好没记性,你难道忘啦,我哥哥大扣子就是死在姬家堡的枪弹下。”

姬文海说:“哦,我明白了,你就是土匪铁家帮里的小扣子。”

小扣子说:“我就是,爷做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姬文海冷笑一声:“好的,你算有骨气。现在,你打算将我三儿怎么办?”

小扣子说:“咱们立个规矩,你们放开一条路,让我出姬家堡,我就放了他。不然的话,哼,我这快刀可不认人,那是抹了见血封喉剧毒的,一旦脖子上见了一点血,就没法救了。嘿嘿,黄泉路上多一个人陪伴,也是一件快乐的事。”

姬文海脸都气得蜡黄,他咬着牙,怒吼一声:“流氓!”

姬美国跑到姬文海的身边,哭着说:“爸爸,你快放了他,救救三哥吧!”

姬文海想了一想,挥手道:“放他走!”

小扣子一手反扭着姬邦国,一手将匕首紧贴着姬邦国的脖子,大摇大摆地从人群中让开的大道中走着,走出小红楼,走出姬家大院。众人们全都荷枪实弹跟在后面,一片火把耀眼。可是,众人却拿小扣子毫无办法,因为小扣子说了,他手中的匕首是涂抹了见血封喉剧毒的,如果贸然向小扣子开枪,小扣子一定会垂死挣扎,只要给三少爷一刀,那可是要命的事,谁也承担不了这个责任。因此,谁也不敢向小扣子动手。

就这样,小扣子在众人簇拥下,走出了森严的姬家堡。大约又走了里许,小扣子看到田野里长着茂密的玉米,便将姬邦国猛然朝众人身边一推,便一个闪身,向黑暗中跑了。众自卫队员不禁愣了一愣,抬起枪想射击时,姬邦国摆摆手,说:“算了吧,人要言而有信,再说天黑,射击他也打不到他身上,瞎浪费子弹。这时,姬文郁身上已然被冷汗浸个透,他说:“只要三少爷安全,就是万幸。这回饶他一次,下回犯在我手里,一定要让他碎尸万段,方解我心头之恨。三少爷,你受惊了,我们走吧。”

姬邦国感到浑身轻松,朝黑暗地里望望,意味深长地笑道:“这个傢伙,还算有点骨气,就是太莽撞了,干的事不从头脑想一想。还不知道明天他还会闯出什么祸事来。走,回家吧!”

一路火把,一路人群,簇拥着姬邦国回到姬家堡。不过,姬邦国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个小扣子,将来还会闯出什么祸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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