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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庆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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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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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月井-春》连载

第三十七章 大棺山看戏

从李为均的舅舅家出来,天已经打麻子眼,吉力小心翼翼吃力地跟在他俩后面,回去的路全是下坡,他渐渐跟不上了,心里正着急,阙德不知从那里弄来的一根棍子给他柱着,这样他便大胆多了,步子也快起来。

“德娃儿,你龟儿哪时候学得那文言儿侃侃的了?”李为均问阙德。

“咳呀,你不晓得,像我们跑江湖赶乡场的,不耍点嘴壳壳,不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哪里哈得到吃。走到哪儿就要问哪儿要饭吃。”阙德毫无掩饰并且沾沾自喜地说。

“你罗老师教你的?”吉力颇有兴趣地问。

“这种事老师只是给你提个头,还是要靠你自己。平时多听,多看,多记还要拉得出式,照倒别个做的去做,就是要脸皮厚,该硬就硬,该软就得软,实在不行,跪下来给别个当娃儿孙子都干。”阙德讲着他的体会。

“那你老师教你些啥子?”吉力追问着,他也想拜个老师学医,早就听说罗老师医术高明,想不到阙德是他的徒弟,难怪这个德娃儿每逢一个赶场天都可以赚到五六元钱呢。吉力想如果跟罗老师学习了手艺,就不怕没饭吃,也不要再受现在这种气了。

“你不是也在学医吗?你是跟哪个老师学!”阙德似乎听出吉力的意思。

“我没得老师。”吉力沮丧地说。

“想不想跟我老师学嘛!真的想学,等我老师回来,我跟他说,他肯定会答应。”阙德说。

“要得,当然要得!”吉力连声应着,心里说不出的喜悦。

“喂!你们听,蔬菜厂那边好像在演戏哩!”李为均在前头喊道。

他们驻足侧耳听了听,隐约听到琴声和唱歌的声音随风时隐时现。

“要不要去看,要看就从那条小路岔下去。”阙德问,他常在外面跑,这一带的路都熟悉。

“走嘛!反正是过年,回去晚点也不怕。”李为均说。

于是,他们就拐进去蔬菜厂的小路,吉力本不想去,但路只走了一半,并且又是正好是叫作大棺山的乱坟岗上,他不敢走进这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地带,他打开电筒,跌跌绊绊地跟在后面朝蔬菜厂走去。

“唉!喃个没看到亮?”阙德问。

“这边好像没拉电灯过来,说不定汽灯还没打亮呢,你们听嘛,就是有人唱歌!”李为均说。

由于走得近了,歌声听得更清楚了。

“唻唻唻,唻唉,唻唉,唻唻唉,唻唉唉唻唉唻唉……我们美丽的田园,我们可爱的家乡……”。

歌声高吭欢快,在一把京胡的伴奏下,更显示出西北新疆广阔天地的韵味。

三人顺着大坝沟沟底走到去蔬菜厂的大道上,抬头向坡上望去,仍是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像演戏的喧闹声。

“哎呀!怕是遇到鬼了!”阙德显得有些紧张。

“哈,遇到鬼就安逸了!”李为均不屑一顾地说。

“公社是棵长青藤,社员都是藤上的瓜……”歌声又在坡上面响起来。

“走,反正也要从这条路回去,看看到底是啥子名堂!”李为均带头向坡上爬去。

蔬菜厂的厂部就在半坡一块稍平的平台上,三人上了半坡,仍不见一点灯火,这一面坡下去,原来都是坟地,叫做大棺山,是鬼怪出没的地方。虽然这里是通往桐堡的必经之路,但一到天黑就没人敢从这里走过。到了一九五八年大跃进时候,先是为了给“钢铁元帅升帐”,就组织社员群众把所有的坟墓挖掉,枯骨取起来后就统一烧灰作肥料,在这块坡地上建起炼钢小高炉,人们昼夜奋战大半年,炼钢没成功,钢铁元帅只得退了帐,换成“蔬菜将军”在此坐阵。

“哪个!干啥子的!”厂房那边传来喝问。

“是我们。”三个吓了跳,忙答应道。

“听到这里在唱歌,以为在演戏,就走起来。”李为均边说边走了过去,他有些好奇,明明听得清清楚楚的歌声怎么一下就没有了呢?

屋前的土坪上,有个人坐在一条长板凳上,借着手电筒的光,李为均努力辨认着这人。

“哟!罗师,原来是你哈!”李为均终于看清了,此人叫罗泽光,是宜宾人,从小就天资聪慧,棋琴书画无一不通,十一岁那年就指挥过宜宾市少年合唱团,在四川省少年儿童文艺比赛中获得一等奖,但是他家庭出身不好,未能圆成上大学的梦,从师范学校毕业后就被分配到井底,又由于他小时候出麻诊并发感染,导致左眼失明,教育部门认为他不适合当教师,把他推给了农林水部门,反右斗争中他画了些漫画,被认作是攻击共产党,由于他当时未满十八岁,就没给他戴上右派帽子,作为有右派言论处理,交给蔬菜厂管制劳动。他弧身一人,无家可归,只能住在蔬菜厂里,厂里的工人都是家住街上的居民,收工后都各自回了家,他虽无人看守,但也不能随便走动,他只能和他的一把京胡一支铅笔在这一坡菜地里消磨时光。

“不是我,你还默到是啰嘿儿是(鬼)?哈哈!”罗泽光爽朗地回答着。他见有人来,心里很高兴。

“黑咕隆咚的,先前我还认为这里在演戏呢!”李为均走到罗泽光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

“当然是在演戏,还唱京剧呢!”罗泽光笑着。挪了挪身子,意思是让李为均坐下。

“唱啥子球戏哟,唱给鬼老二听是?”阙德从后面走来,接话道。

“当然是唱给鬼老二听啰!大棺山上,你说唱给哪个听?我天天晚上都唱,唱给它们听。哈哈哈!你们要不要听嘛?哟!小瞎子也来了!我这大瞎子还没看到起哩!”罗泽光虽然一只眼睛,却比吉力的总视力好许多倍,算得上“一目了然”。

“要听,当然要听!要不然摔筋搭斗的梭过来不就白梭(白穿)过来了?”阙德说。

“好嘛!要听啥子?”罗泽光调了调弦问。

“你刚才唱的,唻唻唻!是啥子歌,有点好听呢!”吉力说。

“哦,叫《我们新疆好地方》,就来这个哈!”罗泽光说着拉起过门,随着唱了起来:“我们新疆好地方,天山南北好风光,戈壁沙滩变良田,积雪融化灌农庄。……”

有人称罗泽光的歌喉是铜嗓子,别人不能唱的高音他能唱,并能自拉自唱,加上他悟性和模仿力极好,所以他歌唱的都具有地方民族的气息。这首歌,以他高吭激昂的歌声,欢快悠扬的旋律,把在坐的这几个人带到了天山南北,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成群如云的牛羊群,香甜似蜜的葡萄瓜果……。他们忘记了眼前的阴森恐怖,各自在脑海勾勒出想象中的画卷。

罗泽光唱了一曲又一曲,兴致越唱越浓。其余三人席地而坐,像是正而八经地看演出,他们看过花灯剧团的演出,但看这种独角戏还是第一次,并且是特殊的时间,特殊的地点,特殊的演员和观众。他们忘记了一切,遇到会唱的歌也跟着唱了起来。歌声在这黑漆漆的山坡上飘荡,激荡着山谷引起回响。

“麦苗青来菜花黄,毛主席来到咱农庄。千家万户齐欢笑,好像春雷响四方……”

这四个正唱得高兴,突然从西南方传出一声“哇——”的惊叫声,一声来了又来一声,紧接着“砰”地一声枪响,子弹“吱”地尖叫着从这四人头上飞过,一阵“呼哧呼哧”的杂乱声自西向东扑过来。

“我日你的娘!不许动!站倒!”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叫声,与此同时,东面也响起“哇——”地一声惊叫,接着又“砰”“砰”两声枪响,子弹又自东向西“吱”地尖叫着从四人头顶飞过。

“我日你的娘!老子叫你站倒不许动!把手举起来!”还是那个气急败坏的喊声。同时四周围五六支手电筒光一齐射向土坪上的这四个人,刚才自西向东扑过来“呼哧呼哧”的怪物也现了原形,原来是长期游荡在这片坟地的一群野狗,刚才可能是它们之间为了争夺一块死人骨头或是什么原因,吓得这埋伏在四周的人连声惊叫,还连开三枪。狗惊了人,而人的枪声又把这群野狗吓得没命逃窜,见东西两头已被堵住,便调头向南,不等土坪上的这四个人醒悟过来就被撞倒在地,野狗夺路跳下高坎,不要命地朝沟底窜去。

“日他娘的!快把这几个狗日给老子捆起来!”又是那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在电筒光下这个气急败坏的人手里拿着一支驳壳枪,一瘸一拐地朝这四人走来,他指着四个人说:“把亮点起来,再给老子搜查下有什么反革命的东西!美国飞机这一久都在老子头上飞,可能是跟这些杂种联系,空投东西给他们。”

周围执行命令的似乎早有准备,从腰间解下绳子上前一个抓一个。不等四人站起来又被按翻在地。

“啥子啰!啥子事!给老子乱抓人说!”李为均和阙德嚷着挣扎着。

“老实点!隔下儿你给老子就晓得喃个要抓你了!哎——我日他娘的好痛哟!”气急败坏的人骂道。

罗泽光没吭声,像这样的阵势他经历得多了,一切叫喊,辨白、挣扎都是徒劳的,只是说:“等下儿,等下儿,等我把胡琴儿捡起来。”

“去你妈那X的!”来者飞起一脚,把京胡踢飞起来,落到坎子下面。

吉力也没吭声,他没弄明白是什么事,没见过这种阵势,也没尝过被捆绑的滋味,他嘴笨,不会说些求饶的话,他想那一回在昆明赵良家,几个孩子模拟电影中国民党拷打共产党的情节,每个孩子都轮流着被吊到梁子上,考验谁最坚强,他吃过那个苦头,他坚持还不到一百下,就吃不消了,那只是个游戏,眼前都是真的,而且他也不是用特殊材料铸成的共产党员,而是被当成反革命捆起来。好在他没吭气,执行者见他是个孩子,并且在理发店见过他,就手下留情胡乱绕了两圈了事。

“屋头没得亮。”有人来报告。

“不会点是!”拿驳壳枪的说,又转向罗泽光问道:“亮呢?”他又补了一句,“哑巴日屁股——日死不开腔!”

“不是没得亮,是没得油!”报告的人摇了摇用墨水瓶做成的煤油灯。

“打倒电筒搜!”拿驳壳枪的把手枪扬起来在空中划了道圈。

罗泽光的屋里,几根木棍搭成的床,利用墙壁转角和一根木棍作支撑的桌子,桌子有张他的自画像,一个柴灶,一口小铁锅,一只碗,一双筷,床上一条被子,一张草蓆,还有用几件衣服垫起的枕头。

“没有找到啥子。”搜查者报告说。

“搜他狗日的几个身上!”驳壳枪指向被捆住的四个人。

可能是听到枪声,镇上的武装基干民兵召之即来,闻风而动,李光武带着队伍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他把队伍分配到坡上的几个制高点上,便带了几个人冲到半坡上。到了土坪,见领头的是公安局的刘丰发,就走了过去。

“干啥子的!站倒不准动!”刘丰发见有人来就把枪口转向来人,高吼了一声。

“吼你妈那X!是老子!”李光武骂了一句,继续走了过去问道:“喃个回事!哪个杂种开的枪?”

“哪个杂种!你问他们!”刘丰发用枪指指被绑着的四个人。

李光武用电筒照了照这四个人。“咹——!他龟儿有枪?”他吃惊地叫道。

“不是喃个?你看我的脚……”刘丰发颓丧地说。

“啥子——!狗日的些还敢打你杂种?”李光武感到惊讶,“真是想翻天了!”

“我这里还着了一下呢!”一个歪着头的人也过来诉苦。

“翻天了!杂种些翻天了!”李光武把手中的七九步枪枪托重重地往下一筑,问:“枪呢!他们用的啥子枪!”

“还没搜到,可能着丢到坎子下面去了。”有人报告。

“找!下去找!”刘丰发下令着。

“啥事!出啥事啦?”这是县武装部的王政委和县公安局的李科长带着武装部和公安中队的武装人员也赶了过来,王政委操着西北口音问道。

“报告政委,我们抓到四个反革命,现在正在搜查!”刘丰发抢先上前报告。

王政委用电筒照着这四个浑身发抖的“反革命”。问:“交待了吗?查到什么了吗?”

“正在查,嘿嘿!”刘丰发陪笑道。

“报告,检到三个弹壳和一把烂二胡!枪还没找到!”坡上搜查的人回来报告说。

“再给老……,哦,再下细查!”刘丰发脱口说出三个字,觉得不妥,急忙改口下令道。

“拿来,我看看!”王政委伸手接过捡到的三个弹壳。他看了看,然后环视一下四周,最后把注意力集中到刘丰发屁股后面背的那支驳壳枪上。他伸手对刘丰发说:“把你的枪给我看看!”

刘丰发急忙抬手低头,把枪从脖子上取下来,连枪套一起递给王政委。王政委接过来,打开枪套把枪取出来,看了看,又用鼻子嗅了嗅枪口,说:“刚才是你放的枪?”

“是是是!我刚才看到反革命就开了一枪。嘿嘿!”刘丰发满脸堆笑,心里想说不定这回会立功了!

“刚才谁还放了枪!”王政委向周围的人问道。

人群里站出来两个毛头小伙,王政委依次给他俩检验了枪说:“现在证明刚才听到的三声枪响,就是从你们这三个枪里发出来的!”他走到这被绑着的四个人跟前,问道:“你们刚才到底在干什么?”

“他们是在搞反革命活动!我从街上就跟踪到罗家寨堡,又从罗家寨堡跟踪到这里,一路上他们都鬼鬼祟祟的搞反革命活动!”刘丰发抢着回答。

“你看到什么啦?”王政委问。

“他们在罗家寨堡地主家吃饭,还把地主家的一本书藏在衣裳头带了出来,看嘛!就是这本。”刘丰发把从李为均身上搜出来的《增广验方新编》递过去。

“还有呢?”王政委接过书翻着问道。

“右派分子罗泽光先是一个人在这里‘来来来’地唱,这是他们的联络暗号,这三个杂种听到了,就来这里跟他汇合,后来又‘来来来’的唱起来,肯定是在给别的反革命发信号,我就带着罗家寨堡的民兵埋伏这周围,等这杂种些来了好一网打尽。”刘丰发继续讲着他所经历的惊险情节:“我们在这里趴了好久,他龟儿几个也唱了好久,看到还没有反革命来,我就有点啄瞌睡。迷迷糊糊的,突然有个毛乎乎的东西杵在我脸上,我吓一跳,哇一声一个翻身,对着天上打了一枪。哪个晓得这个翻身没稳住,搭到坎子下头去了。”

“难怪不得!我们听到枪响,又听到啥子东西呼呀呼地按过来,心头一慌,还来不及想,一个毛耸耸的东西就从我脑壳上飞过去,我哇一声,枪就放出去。”

“我也是。”刚才放枪了的两个小伙子讲述着经过。

“我才冤枉呢!我刚想站起来,就着这个卵子人按下来,颈杆儿都给别个按歪了!”歪脖子民兵又诉苦。

“政委,我想是反革命发觉了我们,故意派狗来跟我们干呢!”刘丰发说:“要审问一下他们四个。”

被绑着的四个人,到现在才开始明白他们被捆的原因,还是阙德久经世故,首先对王政委说:“王政委,我们不是反革命,我们是走到这上面听到下头有人唱歌,以为蔬菜厂在演戏,就摸起下来,哪个晓得会碰到这种事。”

“政委,不要听他瞎说,人证物证都在这里,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蒋介石的怀表!”刘丰发把一块怀表递给王政委,补充说:“上面还有蒋价石的像。”

“冤枉,冤枉哪!”阙德连声喊冤:“那不是蒋介石,是孙中山的像!是我家爹在黄埔军官学校毕业时候的纪念品,我家爹是烈士,在解放凉山的时候牺牲的,这个怀表就是他老人家留给我的……”说着说着呜呜地哭起来。

“把绳子给他们解了!”王政委严肃地吩咐道。

“唉!”刘丰发想上前阻拦,这是他的战利品,为了这个,他大年初一到现在他才吃了一顿饭哩!

“刘丰发!”李科长按耐不住怒火吼道:“你扯球鸡巴蛋!私自行动,放枪走火,扰乱治安!你还想干啥球!要是在战场上,老子一枪毙了你!”

王政委走过把书和表分别交给了李为均和阙德,对他们说:“这是一场误会,责任在我们,对不起你们了!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有损坏的我们负责赔偿。”

四人在地上找回从自己身上搜出去的东西。

“报告政委!”罗泽光怯生生地对政委说:“我,我那京胡刚才被摔坏了,我,我实在没得钱再买一个,能不能赔我点?”

“多少钱买的?”政委问。

“两,两元钱。”

“刘丰发,你赔他两元!”政委命令道。

“我没带钱,政委。”刘丰发有些不服。

“我先给你垫着,以后再还我!”李科长说,随即在口袋里摸索着。

“老李,我这里有,我先给他。”政委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元钱递给罗泽光。

“谢谢,谢谢政委!谢谢!”罗泽光眼里流出两行热泪,连鞠了几个恭,嘴里不停地道着谢。

王政委对罗泽光说:“以后要好好地改造自己,多看些革命书籍,提高觉悟,争取早日得到人民的宽大处理。唱歌要唱革命的歌,画画也要画革命的画,做人要做革命的人。”

“是,是!政委我一定照你说的去做。”罗泽光不停地点着头,不时用手擦着泪。

“这不是老吉的儿子吗!干嘛也跑到这里来!不去照顾你妈妈,到处乱跑!这次我从昭通回来,老首长还特地交待要设法给你们一些适当的照顾哩!像你这样不好好学习,不好好工作,不好好坚守岗位,到处东游西逛,你对得起党和人民对你们的关怀吗?”王政委对吉力说。吉力不知道怎样回答,只有低头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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