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离开于青万家时,都要在那木门缝的链条上插一朵花,在没有花草的隆冬季节,他也会找一根醒目的干草插上去;若是于青万不在家,小胖就更得如此了,那加倍的花或是干草就是小胖隆重到来过的提示。
小胖自认为是于青万最铁的哥们儿,于青万对小胖也不含糊,一年又一年,于青万已经长得跟娘差不多高了,大额头也没那么显眼了,野得却越来越远。这次,他要带伙伴们再到黄河边的石林探奇,上一次,是小胖拖了后退,他爬不动了,大家谁也没能上去,扫兴极了。这次呀,于青万只得瞒着小胖,一大早就从家里出发了。
公鸡刚打过鸣,天还没亮,他得先去和两个伙伴汇合,又讨嫌这两家的狗,便在散发出收割后的谷草气的小路口侯着。秋天了,晨风夹着秋寒,好在两个伙伴一前一后地到了。“馍带够了么?”一个熟悉的声音问,他是爬在李子树上的一个,“你摸摸。”于青万让他摸他胸口斜背着的鼓鼓的布袋,“家伙呢?”这是爬在李子树上的另一个伙伴,“在腰上呢。”
这是一根长铁钉,是门馆用来挂杂物的,于青万好不容易才把它敲出来,又在这钉子后面绑了结实的麻绳子。他们要上的石林都有几十丈高,没点儿手段,是难于攀登的,更何况还有爱哭的蒙古女孩,她要小两三岁,又是女孩子,没人拽着,她再狠也是不能独自上去的。
“她能带出什么呢?”于青万走在前面,后面一个问另一个,“大额头,你说,她会不会带出蒙古人的真家伙?”这人却问于青万。
西夏人防着汉人,蒙古人也防着汉人,这一百多来来,汉人家也就总不能有锋利的锐器。爱哭的蒙古女孩是蒙古千户的女儿,她家当然有蒙古人的好刀剑,这刀剑对没有刀剑的人来说是神秘和诱惑的。于青万十三岁了,每天都看书写字,但若问他最想得到什么,那一定是刀剑,或是其它兵器。
他没有回答,这会儿,他想的到不是兵器,是后面的两个什么也没带。他计较,也乐意,要做一伙人的领头人,不大方也是不行的。这次登石林就他们四人,可要说他最愿意带谁,到是爱哭的蒙古女孩,她其实也不哭了,还学会了不少汉话,于青万也学了她的一些蒙古话。
“大哥哥!”爱哭的蒙古女孩在峡谷口出现了,她家的蒙古包就在这峡谷口和黄河之间,她早不叫“大额头”了,她知道于青万不喜欢人家这样叫,也想于青万叫她蒙古小妹妹,可于青万又是那句话:“爱哭的蒙古女孩!”
“我带的是牛肉干。”爱哭的蒙古女孩拍拍她胸前斜背着的鼓鼓的羊皮袋,她是从右肩挎到左腰的,身体也开始抽条了,“阿爸说,牛肉比羊肉吃了更有力气。”她还说出了带牛肉干的理由,这也说明她得到了阿爸的允许,她也不是那种要偷出家里的刀剑来显摆的女孩儿。
天开始亮了,于青万在前,爱哭的蒙古女孩殿后,四人走进了峡谷。
峡谷在林峰间蜿蜒,构成林峰的是黄红色的砂砾岩,峡谷里越走越红,两边的林峰也越来越神奇美幻,太阳光终于射进了峡谷,中间的两大孩子却说不再走了,他们没吃早饭呢。
“给!”于青万拿出馍,一人一个,自己也咬了半个,爱哭的蒙古女孩是喝了马奶才出来的,说还一点儿不饿,可她刚说没饿,便又要吃了,“大哥哥,我要吃你剩下的半个。”
于青万想再掏出一个馍扯给她一半,又太做作,也就把手里的一半馍给她了。
“我们什么时候吃牛肉干?”一个馍下肚后,这说话的又想牛肉干了,“我长这么大,也还没吃过牛肉。”说这话的也吞下了一个馍,更渴望着牛肉。
汉人有牛的人家也不杀牛,牛是用来耕地和运输的,这里的孩子没吃过牛肉的多着呢。
“我们得登上去再吃。”于青万仰望着石林,他的目标是登峰,另两个大孩子的目标更像是来填肚子。
“对!阿爸说,登上去不容易,下来更不容易,我们得有下来时的力气。”爱哭的蒙古女孩是为追随于青万才来的,又情窦初开,又理直气壮。
“峰顶上会看见黄河的,我们在上面一边吃,一边看我们住的黄河湾。”于青万不愧是领头的,他的吃多了黄河陪衬。
远看,这黄河边的石林都笔直峰立,不可攀登,走近点儿,才发现一些可能。有的石峰其实很好上,但有的石峰是用手,用脚,再加一根长钉子和绳索奈何不了的。于青万选中了一看起来直立,其实有抓手的奇峰,这峰有缝隙,有皱褶,他试了一下子,两腿八字平张开,蹬住两壁,几下子就上到了上面可以立足的地方。他腿长臂长,手指很有力,眼睛又敏锐,抓住的攀点都准确恰当,那两大男孩没这本事,于青万的绳子一开始也就拉人了。
爱哭的蒙古女孩最小,也最后被拉上来,她算是她这个年龄厉害的了,何况还有牛肉干的负担。“给我!”于青万决定为她减负,她没有执拗,痛快地把装满牛肉干的羊皮袋给了于青万。于青万把这羊皮袋上头挎在另一边的肩头上,下头固定在对角的腰间,他整理了一下在胸前交叉着的馍和牛肉干,又带头向上攀登。
他们的视野逐渐开阔了,于青万没有朝下看,他的目标是顶峰,他雪豹般探寻着向上的路径和攀点。那两大孩子却不时地要朝下看,也被越来越高的提升激发得兴奋起来。这一刻,于青万却再找不到攀点,他解开腰间的大铁钉,用力刺入石头间缝隙,试了几下,稳当,也就左手把这大铁钉做为支点,用腰力带动右腿,右脚也终于找到一个支点,右手向上伸去。“有人跑来了。”“好像是小胖。”脚下面的声音使于青万分神,他终于朝下看了一眼,的确是小胖。
小胖手里拿着什么,还不断地在头上挥舞着,“大额头!你娘不见了!”小胖的声音传到林峰中间于青万的耳朵里。
“我撕破你的油嘴!”谁拿于青万的娘说事儿,他就这个态度。
“这是你家门上的链条,你认得的。”小胖在头顶上挥舞着什么,于青万看不清楚是什么,但心里一紧,左手从长铁钉上松了,右脚在支点上软了,身体立刻下坠,他下意识地抓住了连着长铁钉的麻绳,又蹬住两边。
“我去你家时,你不在家,你娘说你来攀峰了。我知道你是故意撇下我的,也就在这链条上插了两朵喇叭花,一朵白色的,一朵红色的,白色的是你抛弃了我,红色的是我依然追随你。”小胖已经在这石峰下了。
“说要紧的!”于青万降到了脚下的一坎。
“我再去时,是想把两朵喇叭花都换成白色的,或是红色的。”小胖想把他的意思表达得更加准确。
“我不怨你。”于青万必须说。
“你家的大门开着,链条被扯了下来,你娘不在堂屋,也不在厢房,你娘不见了。”小胖的声音也变了,从自己的委屈,变成了人家娘不见了的痛苦。
于青万是一坎一坎地跃下,也是一点一点奇迹般地站住,攀上去是百般的曲折,跃下来则是一气呵成。
“大额头,给我一个馍,没吃的我会走不回去的,我饿了就头晕。”小胖向冲下来的于青万伸出手,于青万稍想了一下,立马决定让小胖头晕,他得为自己和娘留着。
他没有停留,没有回答小胖,在追回娘以前,他不会说一句话。
他得追到抢娘的吐蕃人,对,一定是吐蕃人,也只会是吐蕃人。西夏十三年前就灭了,强悍的党项人要么被杀,要么逃遁,这里已经是蒙古人的稳稳当当的地盘。这里的蒙古人都归蒙古千户,这蒙古千户就是爱哭的蒙古女孩的阿爸,他们按照蒙古人豪放的天性生活着,享受着蒙古式的生活,这些蒙古人是绝不会入汉室劫夺民妇的。
蒙古一只军队还正在向吐蕃深入,在消灭敢于抵抗的吐蕃人的同时,蒙古人也在拉拢和分化吐蕃人,吐蕃人便可以大摇大摆地游荡在蒙古人的地盘里。于青万见过他们,他们大多数带着两匹马,一匹骑乘,一匹驮着货物。
这里离吐蕃的东北边界不太远,快马走捷径就一天的时间,吐蕃人也就到这里来贩卖虫草和红花等特产。吐蕃人回去时是沿着黄河道走的,为的是丰富他们带回去的货物。眼下,于青万知道了,他们带回去的还有女人,至少这个吐蕃人是要带回一个最好的女人,这女人就是于青万的娘。
于青万一口气跑到了黄河边,溯流疾走,见人就问,没人知道,傍晚,离他家已经百里远了,在黄河边背着羊皮筏子的人说,见过一个嘴里被塞着的女人,这女人被吐蕃人绑在身后,另一匹马托着两大包货物。
于青万心里有了着落,也冷静下来,他在黄河边捧了几口水喝,把胸前的布袋子和羊皮袋子解了下来,都放在了脚边。这和他的预想一样,驮着两人的马是不能长跑的,更别说这人马都得歇息,他或许今天晚上就能追上,他有这脚力。他吃了一把牛肉干,喝了一口又一口的黄河水,肚子都有些鼓胀了。
他沿黄河向西疾走着,很快就发现了两匹马踏出的蹄印,再往前走是一个高点,于青万心都要跳出来了,他看见了远方的两匹马。
这个时候,他太渴望刀剑了,越锋利越好,亮出这刀剑,人就不敢靠拢,然后,他把刀剑锋对着人,护着娘一步一步地离开。这是幻想,但他必须有个什么,他四处搜寻了一下,没有发现可以击打人的木棍,找到的是两拳石头。
他加快了脚步,前方的两匹马却不走了,那人下马,卸下另一匹马背上的货物,又用龌蹉的双臂抱下了于青万的娘。
于青万真想把一拳石头扔出去,又谨慎地弯下身体,他不能暴露自己。晚霞褪去后,夜幕开始降临,那人并没有升起火堆,于青万也直起了身子。
那人掏出酒囊,一口一口地喝起了酒,酒气顺风飘到了于青万的鼻孔里。
夜深了,于青万匍匐着靠近,在进入两匹马之间时他很是害怕,他娘也看见了他,惊得要站起来,绷紧了连着她的腰间和那人腰间的牛皮绳,那人下意识地拉了一下,他娘又倒下了。
于青万双手握紧石头,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他看着投杀范围内的那人熟睡的脑袋,淡淡的月光里,他娘的眼光飘了过来,但并不是鼓励的眼光。
他走上去,要拔出这人的佩刀,这人却下意识地把大手放到了刀柄上。
他从两匹马间退出去,马尾巴扫着了他的脸,他又怕了一下。
黄河边,有的地方多的是锋利的石块,密集得光脚也不敢走,有的地方却是沙泥地,就是白天也难找到一块石头,这个地方偏偏就是。
那人却梦懂懂地站了起来,一股野性的尿飙出,一匹马的屌也甩出了尿。
于青万两个鼻孔里都是兽性的尿气,手里却没有摸到可以割断牛皮绳的锋利石块。
那人后半夜又起来了一次,是倒豆子喂马。夜色中,于青万没有看出这人有多高大。
天亮后,他才发现这人比马背高出一头,脑袋粗烈得就可以经受铁锤的一击,他这才懂得了他娘的眼光,那是提醒他千万不要莽撞行事。
黄河边零零星星地出现了一些人家,这说明兰州不远了。于青万盘算着,兰州一定有铁匠铺,铁匠铺里就有镰刀,他有一般人吃不到的蒙古千户家的牛肉干,这些牛肉干就是换不了镰刀,换一把剪刀一定成。
前面就是一个铁匠铺,于青万得意地摸摸胸口的牛肉干,可前面的两匹马却小跑了起来,他只好跟着跑起来,就这样跑了几里路,就这样穿过了黄河北岸的兰州。
他很小就知道黄河上游有兰州,但万万没想到兰州上游的黄河还有支流汇入。两匹马正通过一条支流,水漫过了马的腹部,这使于青万五脏六腑都收缩了。
他看得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也想着自己入水的状况,这水会漫到他的胸口,他一定会晕倒在水里。他不会水,也就怕水,水漫过了腰,他就紧张得发晕。
两匹马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他却不敢过去,咋办呢?娘咋办呢?
他家那段黄河是没有支流的,只有在山洪暴发时才冲出一些溪流,这些溪流还没有清亮也就断流了,这也是于青万不会水的自然原因,也是他此刻手足无措的心里原因。他茫然地看着对岸,她娘却已在马下,显然是要求喝水,这支流的水是清亮的,她娘喝了水后就看着支流的上面,那是一层高一层的红叶。
他立刻明白了娘的意思,娘是知道他不敢从这里过去的,也就示意他往上面走,那满山红叶的地方就是机会。他家涨洪水时,他也逆水探奇过,洪水在山涧间更急,但山涧间有洪水冲不动的大石头阵,洪水也就被切割。
红叶的山谷里,水流白花花地在石头间激荡,于青万从一块石头,跳到另一块石头,又是下一块石头,左脚的布鞋掉了,右脚终于踏到了对岸。
他的左脚磨破了的时候,又出现了一条支流,这条支流更宽,也就不深,前面的两匹马几乎是踏步过去的。马蹄无惧水下的尖锐石头,于青万的左脚却痛得钻心,右脚也被水下的尖锐划破了,他只好把布鞋穿上,淌水间,这鞋又被水流带走了。
只要娘在,他什么都可以失去,什么都可以忍受,哪怕脚底磨得见了骨头,他也要追回自己的娘。
这天晚上,他太希望那人做些什么了,只有在那种状态下,他也才可以拔出那人的佩刀,才能用刀和那人说话。但是,这天晚上又什么都没有发生,多出来的是两只绿眼睛,不知道是狼,还是雪豹,或者是豹猫,反正是野兽,他双脚的血引诱来了野兽,这里也根本没有人家了。
前两天晚上他都很少合眼,第三天,最艰难的一天,走到正午,若不是脚下难忍的痛,他走着走着就要睡着了。这样,当他的双脚踏上柔软的草地后,疼痛刺激陡然降弱了,他也就趴下睡着了。醒来时,他闻到的是草香,还有刚刚排除的马粪的味道,两匹马到了草原后,也就啃起了再熟悉不过的草原秋草。
这里已是吐蕃的地盘,又温婉,又狂放,又陌生,流淌在这里的黄河水是干净的,碍眼的是那人。那人居然唱起了歌,这声音是好听的,但他劫夺了于青万的娘,于青万也就觉得那声音如同狼啸。
这野狼样的人的家在哪里呢?这于青万没法盘算,远方是雪山。
两匹马继续朝草原的深处走,还就是雪山的方向,于青万做好了走深谷,上雪山,过独木桥的心里准备,但两匹马却跑了起来,越跑越快,这是快到家了。
前方就是马儿的家,大大小小孩子们的声音也传来了,那地方算不上是院落,石块堆成的墙很矮,院门也就是一个敞开的栅栏,里面的土墙屋上重了一层木屋,那人卸下东些后,也就把于青万的娘扛上了那木屋。
最危险也是最关键的时候到了,栅栏依然敞开着,但他不能从当眼处进去,吐蕃人家都是养有猛犬的。他也不想被孩子们发现,这里至少有七八个孩子,这人回来后,大一点儿的孩子都闭了嘴,只有不知事的孩子还在闹腾。
他沿着石块堆成的矮墙转了一圈,确定了木屋的一个窗口,也就翻过矮墙,奔到土屋下,抱着木角柱就向上攀登。他最有力量的脚却使不出力了,脚底和十个脚趾头早已经疼得麻木,两只灵活的脚已经如同两块板砖。这个时候,木屋里有了大的响动,木角柱也为此有些震颤,他的心都要蹦出来了。
他的脚底依然是麻木的,他的最有力的腿反到成为了上升力量的累赘,他的心都要急碎了,可这心也开花样地提醒他:这样子不行,只能从那人上去的木梯上去。他想绕过去,看见的却是两头黑色的巨犬,还只有几步的距离了。
恐惧使他飞奔到木角柱,借助这上升的力量,两下子就抓到了木屋的支撑。这个时候,两巨犬也明白了他的险恶意图,也就跳起来要咬他的脚。他被惊得把双腿一提,肚腹一紧,顺势抓住了木窗口的下面,再慢慢地把头探上去。
于青万的心是另一种狂跳,连颈脖子都水红了,他把眼睛闭上,可又得睁开,他不能再看自己如此的娘,但他得看那人。那人已经光着上身,正在脱下面的一切,于青万死死地盯住了那把佩刀,这刀和下身的着装在一起。
时间如同停顿了,那人的动作就笨拙得慢死人,也总算是脱下来了。这个时刻,于青万已在娘的耻辱和自己的生死之间,他还必须得忍受。他等待着那人向娘压下去,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在他身后拿稳他的佩刀。
于青万不怕死,但他得为娘留下自己的生命,若自己不在人世了,娘是不会苟活的。
于青万鹰样地从窗户跳了进去,这刹那间,那高大的身体正压向他娘的身体。
“放开我娘!”于青万双手持刀,那人就差毫厘,也就猛然转过身来,于青万后退了一步,这强悍的人却扑上来张开强力的双臂要把于青万擒拿。于青万无处可退,只好奋力冲刺,一声嚎叫后,那人抱住了于青万。
他想猛力把于青万从右边扔出,却是刺入他下腹的刀的右旋切。
他想猛力把于青万从左边扔出,却是刺入他下腹的刀的左旋切。
一声惨烈的怪叫后,这人倒了下去,他被于青万,也是被他自己阉割了。
于青万这才正视五马分尸般绑着的娘,他扯开娘嘴里的填塞,又斩断几条牛皮绳,把散乱在地上的娘的穿戴收集起来。他娘已经惊厥得麻木了,于青万只好把外衫给娘披上,剩下的一切塞到娘手中,背起娘就走。
于青万刚背娘从木梯下楼,也就顿住了,四只眼睛漫不经心地对着他,他想不到还有这样大的狗,这两黑犬的脑袋就狮子样,若站直身子,也有他一样高。
“呜!”“呜!”一个体面的吐蕃大男孩儿出现了,两只巨犬也到了他的左右边,“把刀放下!”他正眼看着于青万,说的还是汉话。
于青万把娘放下,用身体挡住娘,说:“他侮辱了我娘!”
“你骟了他。”吐蕃大男孩儿坏笑一下,牙齿又整洁又白,头型却是那人的头型。
“我得护着我娘回家。”于青万看着这个比自己嫩气的大男孩儿,感觉这少年长大后一定和那人一样高大。
“你拿着的是我家的刀。”吐蕃大男孩儿让巨犬又靠近了自己身体一些,两黑犬张开了大嘴,吐出了舌头。
于青万服帖地把刀放到了地上,他更服帖的是这吐蕃大男孩的谈吐。
“我不会为难你娘,但你得从这里过去。”吐蕃大男孩儿岔开了双腿,他的腿和于青万的腿一样长,神色更果毅。
“孩子!你也是娘生的,我向你求个情好吗?”于青万的娘说话了。
“我有的是娘,若问我亲娘,被他打死了。” 吐蕃大男孩儿说得满不在乎,内心里却是切齿的恨,他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他可以断定他娘是被他爹打死的。
“我的娘要么被打死,要么被累死,不屈的被打死,听话的被累死,刚累死的就是我的汉人娘,不然,我咋会汉话?你儿子要是不狠毒,你也是我的娘了,我想,你也会被打死。”吐蕃大男孩儿说这话时是倨傲的,他就这神态。
“那我向你死去的娘磕个头好吗?”于万青的娘只好如此了。
“我受不住你的磕头!”吐蕃大男孩儿怒了,很少人的怒火有如此暴烈。“我可以放你们走,但你儿子得从我裤裆钻过去。”他指着自己的胯下。
“这不太欺人了吗?我替,”于青万的娘还想说什么,于青万把她拦住,说:“娘,儿子钻过去,儿子平生就钻这一次裤裆。”
于青万从吐蕃大男孩儿的裤裆钻了过去,毫发无损,他娘刚过去,吐蕃少年却有送行的话:“你们走后,我要么被他打死,要么逃走。”
于青万没有回头,他娘战栗了一下,“娘,你穿戴好。”于青万背过身。
他娘穿戴好后,于青万正对着她,抱着她的肩头,这是一个就要成熟的孩子不该做的。
“孩子!”他娘提醒他。
于青万指着天,又指着地,看了看不远处的雪山,咬牙切齿地说:“儿子今天看到了娘的身体,儿子今生就只要娘了。”
于氏惊魂未定,也就没在意这话的分量,便母爱满满地捧着于青万的脸说:“好,好,娘很满意,你爹死得早,娘好在还有这么好的儿子!”